微風吹來,揚起兩人的發絲和衣角,氣氛就這么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香煙燃燒殆盡,陳益的聲音響起。
“聊這個問題為時尚早,我們還是聊點別的吧。”
唐一安點了點頭:“好吧。”
說完,他席地坐了下來,而陳益依然是站在那里。
“陳警官想知道點什么?”
陳益:“當年的那場車禍,是不是有問題。”
唐一安:“是。”
陳益:“唐一平干的?”
唐一安:“沒錯。”
陳益:“你怎么知道,大難不死之后,查的嗎?”
唐一安搖頭笑了笑:“不,在車撞向護欄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因為我看到了。”
“我哥這次沒有再借別人的手,他親自來送我上路。”
平靜的語氣,說出了最令人痛心的話。
到現在為止,兩兄弟已經鬧成了這樣,而唐一安依舊在稱呼唐一平為…哥。
陳益:“當時馮山海也在車上?”
唐一安:“嗯。”
陳益沉默片刻,道:“唐一平對你很好嗎?現在還叫哥,嘲諷?”
唐一安:“不,他曾經確實對我很好。”
說這話的時候,唐一安的眼神中,有了深深的追憶,那是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時光。
我叫唐一平。
我叫唐一安。
“一安,你喜歡這個玩具?”
童年的唐一平舉起手中的高級模型車,笑瞇瞇的看著在自己面前不停跳腳的唐一安。
唐一安比唐一平矮上不少,費了很大力氣,卻只能夠到唐一平的胳膊。
“哥,給我玩會,給我玩會!求伱了!”
唐一安的聲音中,稚嫩夾雜奶氣。
唐一平寵溺的看著唐一安,抬手揉了揉唐一安的頭發,繼而將手中的模型車遞給對方。
“謝謝哥!”
唐一安目光亮起,連忙拿了過來,愛不釋手的把玩。
“送給你了。”唐一平蹲下。
唐一安更高興了:“真的嗎哥?”
唐一平點頭:“當然,我的就是你的,等我長大了,你要什么哥都給你買。”
唐一安欣喜:“謝謝你,哥哥!”
“誰特么欺負我弟弟!!”
面對被堵在墻根瑟瑟發抖的唐一安,高中時期的唐一平手拿木棍,怒吼著沖來。
“都給我滾蛋!”
唐一平如天神下凡,以一敵五,趕跑了對唐一安動手的同學,連帶著對方所叫來的“社會哥們”,也都狠狠教訓了一番。
所換來的代價,是自己臉上的青腫。
“我叫唐一平!不服來找我!以后少找我弟弟麻煩!”
唐一安氣的扔掉木棍,隨即轉頭趕緊去安慰唐一安。
“一安,沒事吧?別怕,哥哥在。”
唐一安有點想哭:“哥,謝謝你。”
唐一平笑著摸了摸唐一安的頭發:“誰讓我是你哥呢,哥會一直保護你的,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唐一安用力點頭:“嗯。”
“一安,錢夠花嗎?”
一輛豪華轎車停在校門口,唐一平身穿西裝,輕笑看著跑到自己面前的唐一安。
唐一安可能跑的有點急了,大口喘著粗氣:“還…還好還好,咱媽經常偷偷給我錢,不跟爸似的,摳門的很。”
“哥你說做生意的是不是都這樣?我想買輛車都不讓。”
唐一平伸手,摸了摸唐一安的頭發,笑道:“你才多大,爸怎么可能給你買車,怎么著,把你變成紈绔啊?”
唐一安咧嘴:“那我找伍叔,伍叔那么疼我,借輛車開開也行。”
聞言,唐一平笑容有所收斂。
“一安,你說大家為什么那么喜歡你呢?”
唐一安愣了一下:“啊?有嗎?咱不都一樣嗎?沒感覺出來啊,可能…我長得比較帥吧,哈哈。”
唐一平略微沉默,笑容浮現:“記得經常回家吃飯,別天天在外面混了。”
“最近我忙得很,幫爸打理公司,管不了你。”
“你也努力吧,畢業后來幫我。”
唐一安嘿嘿一笑:“能不能不干活,就有錢花啊?”
唐一平無奈:“你這小子。”
“不管怎么樣,有哥的,就有你的。”
唐一安:“謝謝哥!”
“安總,您今天有空嗎?可不可以一起吃個飯啊?”
“安總,您看這個項目…”
“安總,這件事平總有其他安排,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不過我也認為您的決定非常正確。”
看著如眾星捧月般的唐一安,唐一平越發沉默。
他不是嫉妒,但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從小到大,唐一安總能得到更多的寵愛,父親,母親,伍叔,所有人,甚至包括自己。
這是年齡小的優勢嗎?
年齡小,總是伴隨著無數人的呵護?
也許吧。
“對不起一平,我喜歡的是一安。”
周之月歉意開口,轉身離去。
看著心愛女人離開的背影,唐一平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原來,連她都喜歡一安的嗎?
這也是年齡小的緣故?
愛情是復雜的,沒有對錯,他現在有了一絲魔怔。
隨著時間的推移,唐一安在華通公司的口碑和地位越來越高,能力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更是和年輕貌美周之月走到了一起。
每個人對唐一安只有一個感想:人生贏家。
相對唐一安,唐一平的存在越發透明,這其實是人格魅力和能力的提現,無關所謂的偏愛。
不過唐一平,顯然沒這么想。
“你給一安在海外存了錢?他知道嗎?”
唐永壽有些不滿。
唐母:“你小聲點,他當然不知道,我身體越來越差了,總要給一安留點后路吧。”
唐永壽:“要什么后路,烏鴉嘴,現在公司效益那么好,你還擔心他未來出去要飯?”
“再說了,不還有一平么,他這個哥哥很稱職。”
唐母安靜了一會,道:“再稱職也不是親生的,兄弟反目的事情我們見的還少嗎?”
“你也看到了,一安遺傳了你的智慧,現在做的很好,一平的話…也只能是輔佐,挑不起大梁。”
唐永壽怒道:“閉嘴!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以后不準再提這件事!”
“什么遺傳不遺傳,都是兒子!”
“閉嘴聽到沒??”
唐母:“還說我呢,你自己…”
門外的唐一平沒有再聽下去,低頭轉身離去。
走廊燈光映照而來,在腦袋的遮擋下,描繪出滿是陰影的雙目。
有哥的,就有你的。
但現在哥沒有了…怎么辦?
“唐一安!你涉嫌強奸,請馬上跟我們走一趟!”
“嫌疑人唐一安,犯強奸罪,判處十年有期徒刑。”
“強奸?哼,給我打!”
獄霸揮手,眾犯人上前就是對唐一安拳打腳踢。
監獄內是有鄙視鏈的,排在第一位的是經濟犯罪者,之后是萬不得已的救急比如兩肋插刀,救父救母救兒救女,最底層就是強奸犯。
尤其是強奸幼女的,日子會很不好過,別說犯人了,獄警也會區別對待。
這種欲望驅使自身行為罪犯,沒有人瞧得起。
“你沒做?我信你。”
馮山海解救唐一安于水火之中,聽完他的話后,露出笑容。
唐一安心中難得有了曙光,默默道:“謝謝。”
“你呢?”
馮山海嘆道:“我?女兒病了,沒辦法。”
唐一安:“哦?什么病,需要多少錢?”
馮山海:“很多,還差幾十萬吧,也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
唐一安:“我幫你,告訴我你女兒名字。”
馮山海吃驚:“啊?”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這一行博大精深,你要學?”馮山海很是意外。
唐一安笑道:“閑著也是閑著,消磨時間唄。”
馮山海沒有拒絕:“好啊,我一輩子的本事,全教給你。”
“他是唐一安,我兄弟!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馮山海熱情給馮蕊介紹。
馮蕊望著眼前的唐一安,笑嘻嘻道:“唐哥。”
馮山海拍了她一下:“什么唐哥,叫唐叔!輩分亂了!”
馮蕊委屈:“可他比我大不了多少。”
馮山海:“那也是叔!”
馮蕊:“好吧,唐叔。”
“為什么要陷害我?”
唐一安盯著馬慧茹,八年的時間磨平了他棱角,聲音雖然平靜,但寒意刺骨。
馬慧茹很是害怕,今日的唐一安仿若一頭正在沉睡的獅子,似乎隨時都能把她吞噬。
“不是我,不是我!你你你…別來找我了!”
“你來了。”
豪華辦公室,唐一平放下手中的紅酒杯,邁步來到偌大的落地窗前。
唐一安眼中有了淚水:“爸…去世了?”
唐一平嘆氣:“是的。”
“你進去沒多久,爸就住院了,對不起,我很努力的想要救他,但還是沒有救過來。”
“這件事還要怪你,你是不是瘋了?干的什么齷齪事!”
唐一安咬牙:“我沒做!”
唐一平:“別跟我說,沒用。”
唐一安沉默良久,道:“這件事,我一定會查到底的,看看到底是哪個王八蛋,跟我玩陰的。”
唐一平回頭。
八年后的唐一安和八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那眼神中的冷厲,他從未見過。
這種眼神,讓唐一平不由得發憷,對方的聰明絕頂,所有人公認。
“哎。”
回過神來的唐一平嘆了口氣,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對方。
“里面有一百萬,先拿著用吧。”
“對了,你的車一直留著,在這八年里保養的很好,沒有任何損壞。”
“車鑰匙,在老地方放著。”
唐一安接過銀行卡:“謝謝哥。”
他離開了。
當房門關上,唐一平端起紅酒杯,回身透過玻璃,看著陽城的繁華。
目光深處,漸漸有了殺意浮現。
“其實我也很矛盾,想讓你查,又不想讓你查。”
“冤冤相報何時了這句話太矯情了,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啊。”
馮山海嘆氣,拍了拍唐一安的肩膀。
唐一安臉色平靜:“我一定要查,不然死不瞑目。”
馮山海沉默。
“那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查到的,走吧,帶你去進點貨,散散心。”
唐一安:“去哪?”
馮山海:“一個村子,在山里,車讓馮蕊開走了,用你的吧。”
唐一安:“行。”
“別想了,有些事情不能想太多,至少今天不要想。”
“帶你感受一下山村的寧靜,也許你能悟出點什么。”
路上,馮山海轉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唐一安。
唐一安:“知道了。”
眼見沒什么用,馮山海搖頭嘆氣,降下了座椅:“我睡會,快到了叫我。”
巨大的撞擊力使得車輛失控,瞬間撞上了護欄,沖出道路。
在跌落山崖的前一秒,唐一安的眼神中浮現濃濃的難以置信,臉上充滿了驚愕。
其內心的震蕩程度,要遠超八年前!
“哥?!”
他沒有辦法質問,整個人開始天旋地轉,安全氣囊在瞬間將他包圍,然后就是漫長的幾十秒。
車輛翻下懸崖,雖然有著緩沖,但如此高的高度,能活下來真的是一個奇跡。
車窗玻璃碎裂,他的臉在撞擊中被劃的面目全非。
“山海哥,山海哥!”
當唐一安醒來的時候,便發現副駕駛的馮山海,已經奄奄一息。
馮山海緩緩睜開雙眼,艱難看向唐一安。
“我聽你叫…哥,是你哥嗎?”
唐一安一臉鮮血,只有眼神中噴發怒火:“是!”
得到肯定,馮山海也是震動了一下,苦笑道:“明白了。”
“別動,先別報警。”
“我是個中醫,我知道我什么情況,活不下來的。”
“聽我的,把你的衣服和所有隨身物品,都給我換上,點燃汽油。”
唐一安震驚:“你說什么?!”
馮山海劇烈咳嗽:“兔崽子聽我的!!”
“你現在沒法斗過他,聽我的!”
“韜光養晦,一定要冷靜冷靜…再冷靜!”
“我有一個遠房親戚,他叫齊杰,和你身材差不多,你去找他提我的名字,給他點錢。”
“你這么聰明,應該知道我想說什么。”
“別猶豫了!記得幫我照顧好馮蕊!”
唐一安緊緊握起了拳頭。
半個小時后。
他一瘸一拐的離開了現場,沒有回頭。
身后,是熊熊燃起的大火。
畫面轉到墓地,陳益已經再次點燃香煙,陷入了長久了沉默。
“原來是這樣。”
他輕聲自語。
“照這么說的話,你確實欠他的,他也確實是你的恩人。”
“說實話,你還真是挺有人格魅力,一路走來碰到的都是愿意為你付出一切的朋友。”
“當然,前提是你自己對他們的…深厚恩情,和坦誠相待。”
唐一安:“我就當…是夸獎了。”
陳益:“然后你找到了齊杰,用了他的身份是嗎?”
唐一安點頭:“是的,我給了他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山海大哥的親戚,就是我的親戚,他也是我的恩人。”
陳益:“你開啟了海外賬戶,從賬戶內向唐一平的銀行轉了兩百萬,這就是復仇的開端。”
“在此之前,你找過周之月,確定了唐一平不再關注這張卡,也沒有任何余額變動提醒。”
“是嗎?”
唐一安:“你很聰明,沒錯,死人的錢是最難查的。”
“調查所有的事情,我用了大概兩年,在此期間我需要職業的掩護,便選中了傾元堂。”
“傾元堂你就不用查了,他們什么都不知道。”
“在他們眼中,我只是一個重操舊業的…天賦型中醫罷了。”
陳益微微點頭:“伍雄好像不知道這件事,你沒有尋求他的幫助嗎?”
唐一安搖頭:“沒有。”
“伍叔年齡已經很大了,而且對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讓他卷進來。”
“何況以他的性格,一旦知曉了所有事情,肯定會阻止我。”
“然后…自己動手。”
“我了解他,他絕對干得出來。”
陳益:“你知道唐一平的身世嗎?”
這個問題讓唐一安沉默半響,點頭道:“知道。”
“車禍之后,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法相信我哥會殺我,于是便想到了伍叔。”
“也許伍叔,能知道點東西。”
“認識他的人很多,不需要我出面,我也能得到我想要的信息。”
陳益:“那…唐永壽呢?他的死有沒有問題。”
提及此事,唐一安雙手握拳,渾身上下突然有了刺骨的冷意:“有!”
“我爸的藥物中存在不明成分,牽扯到了當年的一名醫生。”
“不過那個醫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收了封口費而已,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陳益:“醫生叫什么名字?”
唐一安:“現在問這些,有意義嗎?瀆職而已,我爸的死跟他沒關系,始作俑者是唐一平。”
聊到這里,他不再稱呼對方為哥。
陳益說道:“當然有意義。”
“查清楚所有事情,可以影響到你的量刑。”
“找一個好律師,我覺得司馬敬就不錯,也許用不了十年,我們就可以再見面。”
故意殺人罪,頂格是死刑立即執行,下限是三年,這就要看案情本身了。
作案動機,作案手段,都是量刑的重要標準。
有過真實案例:一男子忍無可忍,捅死了老婆的情夫,砍傷了老婆,造成一死一傷的后果。
一審,被判處死刑。
他不服判決選擇上訴,二審最終判處十年有期徒刑。
這就是審判和律師存在的意義。
每一起故意殺人案都是有區別的,不能一概而論,更不能一棍子打死。
唐一安抬頭看了陳益一眼,有些意外,隨即頷首輕聲道:“謝謝。”
陳益:“職責所在,不必言謝。”
“那起車禍查了嗎?”
唐一安:“沒有,親眼所見的事情,何必去查。”
陳益點頭:“這倒也是,剩下的事情,跟我回市局說吧”
唐一安沒有動,口中說道:“你還沒有回答我之前的問題。”
陳益微微抬頭看著遠處的風景,哪怕是冬天,那里還是郁郁蔥蔥,上方的蒼穹青藍無比。
法律存在的意義不僅僅是懲惡,還有揚善。
“這件事你不用問我。”陳益開口,“我是刑警,該查的案情必須查,但沒有證據的事情,也不能妄言。”
“周之月只是唐一平的女朋友,李勝國只是唐一平的司機,司馬敬只是為一個女孩,免費辯護了而已。”
“他們的口供我無法判斷真假,只能疑罪從無,還能怎么辦?”
“難不成審個三天三夜?”
聽完陳益的話,唐一安露出笑容,緩緩站起身和陳益對視。
兩個聰明人的眼神之間,碰撞出智慧的火花。
“謝謝。”
說完,他抬起雙手,放在了陳益面前。
陳益沒有說話,掏出手銬,卡在了唐一安的手腕上。
如果只牽扯自己的話,唐一安也許會在失望絕望中猶豫,但牽扯到了唐永壽和馮山海,唐一平必死。
就在此時,刺耳的剎車聲響起,緊隨而至的是雜亂的腳步聲。
兩人下意識轉頭,視線下是周之月三人的身影,他們一臉焦急,迅速狂奔而來。
“一…齊杰!”
周之月緊急改口,看到唐一安被帶上手銬,滿臉驚慌。
唐一安笑了笑,看著腳步放緩漸漸靠近的三人,開口道:“不要叫齊杰,我叫唐一安。”
周之月臉色大變。
司馬敬表情也是沉了下來,冷聲道:“陳益!我以律師…”
“司馬敬!!”唐一安嚇了一跳,立即打斷,“你是公司的精英律師,幫我照顧好華通,也照顧好之月!”
司馬敬愣在那里。
李勝國剛想開口,唐一安看了過去:“老李,你已經開啟了新的人生,別再和當年那般沖動。”
說完,他最后看向周之月:“之月,好好打理公司!”
三人久久無言,靜靜的站在那。
唐一安掃了一眼:“不要為難陳警官,讓開!”
在此期間,陳益一直沒有開口。
他知道,唐一安是為了阻止三人的口不擇言,用心良苦。
“走吧。”
半響后,陳益仿佛沒有看到周之月他們,帶著唐一安準備返回市局。
而就在即將上車的時候,一輛黑色商務車從遠處緩緩駛來。
車門打開,走下來的是伍雄。
看到伍雄,唐一安身體劇震。
伍雄挪動腳步慢慢走來,看了看銬在唐一安手腕上的銀鐲子,隨即死死盯著他的面容。
“你…是誰?”
唐一安嘴唇哆嗦了一下,噗通一聲跪地。
“伍叔,看到您身體康健,我就放心了。”
伍雄瞪大眼睛,愣愣的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子。
“一…一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