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北地,當然是有意義的。
李云將來,早晚有一天,會走上如今這條道路,而他現在早一點過來,哪怕能夠多了解一些北方,對于將來也是大有裨益的。
離開了碼頭之后,周昶已經帶著人等候在岸邊,見李云過來,周昶連忙上前行禮,抱拳低頭道:“李府公。”
他身后一眾平盧軍的將士,也都跟著低頭行禮:“見過李府公。”
李云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周昶。
這家伙,還是抹不開面子,在這些平盧軍將領面前,不愿意喊李云叔叔。
不過這也是好事情,要是這位少將軍,真的突然這么沒皮沒臉了,李云將來,還真要對他多加個幾分小心。
這個時候,一眾青州的將官都在打量著李云。
此時的李某人,身上并沒有著甲,而且也已經到了春天,身上的袍子也換成了薄一些的,加上他身材高大,站在眾人面前,一股壓迫感迎面而來。
大多數人看到李云,第一反應就是下意識后退半步,然后回過神來,才站穩腳跟。
李云也在打量著這些平盧軍的將官,他掃視了眾人一眼,笑著說道:“諸位應該都是贊同我一路北上的罷?”
眾人沒有說話,周昶連忙抱拳道:“是,奉家父之命,大家伙都是跟隨李府公一起北上,共抗契丹的。”
“好。”
李云撫掌,沉聲道:“既然是一同北上的,咱們往后,便是同行的戰友了,這一路一定不太容易,如果有了難處,我等守望相助!”
他在東南幾年,這會兒身上已經自然而然的生出了一些領袖氣質,這番話一說,眾人都下意識看向李云,正要低頭應是,卻被一旁的周昶打斷,周昶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水,臉上擠出來一個笑容:“李府公,貴軍完全渡河,最少要下午,今天估計是不怎么走得了了,我備了一桌子酒席,算是略盡地主之誼了。”
他心里當然發慌。
看剛才自己這邊那些下屬的神情,再被這李云說上幾句,恐怕就真的要聽李云的指揮了!
這李云,的確有些古怪,難怪幾年時間,就讓江東那么多人,對他死心塌地!
李云擺了擺手,笑著說道:“我這個人給自己立過規矩,只要出來領兵,底下的兄弟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而且一旦出來領兵,便盡量不喝酒了。”
“等我們從北邊回來,再喝這頓酒不遲。”
這個規矩,自然是李云杜撰的,畢竟他在軍中的時候,其實偶爾也會跟蘇晟還有陳大他們喝酒。
只不過絕不會喝多就是了。
至于吃食。
絕大多數時候,李云還真是跟底下的兄弟們差不多同樣的伙食,只不過江東軍大多數時候伙食不差,倒也沒有太委屈他。
周昶只是默默點頭,沒有多說什么,猶豫了一下之后,開口說道:“那李府公,我們是下午就動身,還是明天一早再趕路?”
“下午就要走,不能在這里耽擱太久。”
李云正色道:“范陽軍已經兩次告急,一旦在我們抵達幽州之前,范陽軍失守關城,或者被契丹人大敗,我們這一趟北上,就沒有什么作用了。”
其實,李云這一趟除了刷聲望之外,還真是抱著一些幫范陽軍忙的心思。
畢竟這北方,將來也是他的目標地盤,如果這塊地盤失守,提前落入了契丹人手里,且不說北方生靈涂炭,他將來再重新收回來的難度,就千難萬難了。
哪怕北方不丟,失了燕云一線,李云也沒有辦法接受。
他還是想著,幫蕭憲穩住局勢,至于將來的事情,那是自家兄弟內部干架,跟這一趟戰事意義大不相同。
“好。”
周昶微微低頭:“那我們下午就動身,到時候李府公,派人知會我們一聲。”
當天下午,這支差不多一萬五千人的軍隊,就開始了北上的行軍。
差不多走了六七天的樣子,這天傍晚時分,軍隊在萊蕪縣附近駐扎。
天黑下來之后,李云所部開始生火造飯,等到李云剛剛吃上一口熱飯,周必就帶著蘇展一起,來到了大帳里,周必懟了懟蘇展的肩膀,蘇展連忙說道:“上位,平盧軍的人來報,說周大將軍到訪,想要到我們軍中,跟上位見上一面。”
李云這會兒本來正在吃飯了,聞言放下了手里的竹著,看了看蘇展,問道:“什么時候來?”
蘇展愣了愣,然后連忙說道:“這,屬下沒有問…”
李云啞然一笑:“你去跟他們說,我在軍營門口,迎接周大將軍。”
蘇展應了一聲,連忙一路小跑,跑出了大帳,李云叫住了準備跟過去的周必,笑著說道:“這小家伙如何?”
周必撓了撓頭,然后看著李云,正色道:“他…他就是做事的時候有些緊張,我想時間長了也就好了,而且他懂得比我多多了,我們倆在軍中走動,他就指指點點,跟我說些軍隊里的事情。”
李云“嘖”了一聲,開口笑道:“這是他家傳的本事,你是要跟著學一學。”
“好好跟他相處。”
李云輕聲道:“你算他半個師父,等過些年,這就是伱的人脈了。”
周必先是怔了怔,然后低頭道:“知道了二哥。”
李云這才擺了擺手:“你去罷,我換一套衣服,就出去見人。”
周必連忙低頭退了出去,而李云也在換了一身體面一些的衣裳之后,一路到了大營門口。
這里,是距離青州極近的一座縣城了。
李云不肯進青州,因此要從這里北上,本來以為,周緒的身份,應該不會放下身段主動過來見他,但是現在看來,這位周大將軍…
并沒有什么身段。
李云帶著李正一起,在大營門口等了盞茶時間,騎著馬的周大將軍,便奔到了大營門口。
李云抬頭望去,這一行只有四五騎,也就是說,周緒只帶了四個隨從過來,對于李云可以說是相當放心了。
他下了馬之后,李云帶著李正迎了上去,遠遠的拱手笑道:“大兄這么遠,怎么還趕過來了?”
周大將軍翻身下馬,先是看了看李云,又看了看李云身后的李正。
李云側過身子,笑著給他介紹道:“這是舍弟李正。”
到現在,瘦猴這個名字,已經少有人喊了,哪怕是李云,現在在大多數場合,也在刻意回避這個綽號。
畢竟李正地位漸長,也需要一些自己的威嚴了。
李正抱拳低頭道:“見過大將軍!”
周緒看著李云,笑著說道:“原先只聽說,李正將軍是賢弟的同族,不曾想離得這么近,是親兄弟?”
“堂兄弟。”
李云笑呵呵的說道:“外面風大,進大帳說。”
其實他跟李正,不能算是堂兄弟,還要更遠一些。
李云的父親跟李正的父親才是堂兄弟。
只不過兩個人自小一起長大,這會兒跟親兄弟,其實也沒有什么分別了。
周緒也沒有多問什么,很干脆的跟著李云一起進了大營。
李云往他身后看了看,果然沒有看到少將軍周昶的身影。
這父子兩人,不可能同時出現在李云的刀下。
二人一前一后進了大營之后,周大將軍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忍不住說道:“賢弟真是治軍有方啊,你這一萬人的大營,規規矩矩,并行無礙。”
他夸獎道:“在哪里,都可以稱得上精銳了。”
這倒不完全是吹噓,現在江東軍,尤其是李云帶出來的這些江東軍,基本上已經完成了相當程度的軍事訓練,也的的確確可以稱得上是精銳。
這會兒是黑天,周圍根本看不清太多東西,不過周緒雖然是二代節度使,但也大半輩子同軍隊打交道,一眼就可以看的分明。
李云將他請進了自己的帥帳里,兩個人都坐下之后,李云給他倒了杯酒,笑著說道:“大兄倒是膽子大,敢孤身一人闖我的大帳,就不怕小弟不放你走,留你在我這里喝茶?”
周大將軍神色自若,笑著說道:“這就是為兄的優勢了,我們周家在青州,至今已經是三代人,里里外外,離了為兄,其實一樣存在。”
“而江東離了賢弟,也就沒了。”
他低頭喝酒,微笑道:“所以,為兄想去哪就可以去哪,賢弟你到哪里,都得小心翼翼。”
放下酒杯之后,周大將軍面色嚴肅了起來,他看著李云,笑著問道。
“賢弟這一趟北上,有沒有什么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