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仲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對著李杜二人欠身行禮道:“上位,府公,屬下…”
“屬下一時有些激動了,剛才所言,只是屬下一點愚見。”
李云與杜謙對視了一眼,然后撫掌笑道:“好,好好好。”
他站了起來,拍了拍姚仲的肩膀,笑著說道:“好一句敢作敢為,先生所慮深遠,比我要想的清楚。”
李云看著他,笑著問道:“這事,姚先生敢不敢去做?”
姚仲抬頭看著李云,沉聲道:“只要上位支持,屬下沒有什么不敢做的!”
李云回頭看了看杜謙,后者默默點頭。
這個事情,是需要一個具體的負責人的。
這個負責人,李云本人當然也可以做,但是畢竟除了均田這一件事情之外,李云還有其他不少事情要做。
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投放在這一件事情上。
而杜謙…
他是世族出身,比那些士紳地主,還要高一個階層,他來做這個事情,且不說合不合適,他自己也是不太愿意去做的。
“那好,這事就由先生掌總。”
李云很是鄭重的說道:“你放心,這事情我十成十的支持你,只要你真的在做均田這件事,就算是激起了那些地主起兵討伐我,我也一并給伱擔下來!”
這事,是沒有商量余地的,必須要去做,如果在行政層面做不下去,李云就會帶兵硬推下去。
把那些大地主,打到十室九空,事情自然就做下去了。
至于可能引起的動亂,姚仲說的很對,均田這個事情,是不會出錯的,因為只要去做,收獲的支持者,永遠會多于反對者。
三個人坐在一起,又琢磨了一個多時辰均田的具體章程,到了最后,姚仲開口道:“上位,屬下這幾天,就開始起草文書,然后呈給上位審閱,如果上位覺得沒有問題,等今年秋糧征上來。”
“屬下就著手去做這件事,將公文下發各個州郡。”
“到時候…”
他咬牙道:“屬下一個州一個州的去跑,一定把這事給落到實處!”
李云大為欣喜,開口道:“等先生巡查各州的時候,我將我親衛營,派一半給先生,保護先生周全。”
姚仲低頭道:“屬下遵命!”
白身出身,雖然在鉆營之下,他跟杜謙坐在了同一個公房里,但是不管是地位,還是話語權,他都遠不如杜謙。
甚至不是一個層級的。
因此,姚仲需要抓住一切機會,在李云面前,展現自己的價值和作用,而這一次,就是一次很好的機會。
如果能把這件事做成了,將來不管有沒有杜謙的提拔,他姚仲,也都穩坐一個相位!
等均田的章程差不多定下來之后,已經是下午接近傍晚時分,李云帶著這兩個下屬,到了府衙外面尋了個酒樓吃飯。
落座之后,李云又想起來一件要緊的事情。
“還有就是辦學。”
“現在,江南道各地,有些地方縣學都停了,各地的縣學要盡快辦起來,而且各縣,不能只有縣學這么一個公學。”
這個時代,地方上基本上是沒有公立基礎學堂的,基礎學堂就是私塾,一個縣基本上只有縣學這么一個公學。
至于一些書院之類的,都是屬于高級學堂了,跟普通人沒多大關系。
杜謙開口道:“這個事情,我同陶先生談過,他說會盡快著手去辦這個事情。”
李云點頭,繼續說道:“我說說我的想法,各縣除了縣學之外,必須要有十個可以蒙學的公學,辦學的錢,請蒙學先生的月錢,直接從金陵這里出。”
說著,他看了看杜謙,問道:“咱們的錢夠么?”
杜謙撓了撓頭,嘆氣道:“我要問一問三兄。”
“如果錢暫時不夠,這事可以放一放,或是少建一些,但是有一件事情,必須立刻去做。”
“各地,要開始教授農學。”
姚仲想了想,低聲道:“上位,恐怕教了,也沒有人愿意學。”
“這個簡單。”
李云淡淡的說道:“馬上就是年底了,明年春天,我還會再辦一次金陵文會,這一次文會。”
“我一定考農學。”
“這個事情可以告示出去,而且可以明確說,我李云在一天,農學就會考一天。”
“看有沒有人學。”
姚仲喃喃道:“能做官,定然是有人肯學的。”
這會兒,酒菜剛好端了上來,李云舉起酒杯,笑著說道:“來,咱們碰一杯。”
“為了江東大業。”
三人碰了碰,俱都仰頭一飲而盡。 姚仲放下酒杯,看向李云,在心中喃喃自語。
“為了江東大業。”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握緊拳頭。
因為他是個聰明人,他很清楚,應承下均田這件事之后,多半要得罪江南的整個地主士紳階層。
他以后,可能要緊緊的跟在李云左近。
做個孤臣了!
又過了幾天時間,李云把一些江東眼下必須要做,或者是必須要開始準備的事情安排下去之后,他便到了金陵工坊,來看看金陵工坊的進展情況。
經過幾年時間的發展,金陵工坊如今也有了個負責人,這人姓鄧名橫,原是個鐵匠,后來成了鐵匠之中的大師傅。
因為被李云發現,他頗有一些行政管理方面的天賦,如今已經成了金陵工坊的總師傅,負責管理金陵工坊的運轉,還有工錢發放。
他先是帶著李云,到了一處庫房里,這處庫房的架子上,擺放了十幾支望遠鏡,都是新制出來的。
這東西已經不是特別稀奇了,前段時間,劉博就從金陵帶了十支交給了李云,李云已經分給了蘇晟趙成,還有他們麾下都尉一級的將官。
鄧橫指著這些望遠鏡,開口道:“府公,這東西,我們制出來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只是打磨那些琉璃,需要花費時間,現在一個月,最多也就是弄出來五六支。”
李云拿起來一支,把玩了一番之后,笑著說道:“比我想的要好不少了。”
看了看望遠鏡之后,他又問道:“那震天雷?”
提到震天雷,鄧橫連忙說道:“按照府公的要求,用生鐵之后,果然好了一些,現在已經有一些能炸開的,但是不能十成十炸開,也不能分辨哪個能炸開,哪個不能炸開,下面的兄弟們,還在琢磨。”
他很有信心,沉聲道:“年底之前,一定給府公弄出來!”
李云很是滿意,拍了拍鄧橫的肩膀,笑著說道:“兩件事,第一件事,我已經不是什么府公了,以后見到我,稱上位就行。”
“還有…”
他看向鄧橫,問道:“鄧師傅,想不想做工部司的官員?”
“當官?”
鄧橫撓了撓頭:“我…上位,我不會做官。”
“事情就跟你現在做的這些差不多,不會變更什么。”
李云正想要繼續說話,周必一路小跑,跑了過來,在李云耳邊說些什么,李云聽了之后,先是一怔,然后扭頭對著鄧橫說道:“我有點急事要去處理,做官的事情,鄧師傅再考慮考慮,還有那個震天雷。”
“新弄出來的,不管能不能炸,給我送去二十個,我自己回去一點一點試。”
鄧橫連忙點頭答應。
而李云,則是跟在周必身后,一路出了“車間”,洗了把臉之后,問道:“他多久沒出來動彈了?怎么突然要見我?”
周必想了想,開口道:“從二哥給他安排了住處之后,那位殿下就深居簡出,平日里極少出門,不與任何人來往。”
“我也不知,他怎么突然就出來了,還非要見二哥。”
“這會兒,他就在工坊門口。”
李云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出了工坊之后沒多久,李云就看到了等在工坊門口,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一個圓滾滾的身影。
楚王殿下一路小跑過來,對著李云拱手作揖道:“李府公,許久不見了!”
李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面露古怪之色:“一段時間不見,殿下愈發豐腴了。”
上一次李云見這位楚王的時候,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而現在,他不僅胖了回來,似乎比起原來又豐更加腴了一些。
楚王殿下苦笑道:“整日里不出門,吃了就睡,可不如此?”
李云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殿下一段時間沒出門,可能還不知道,如今我已經不是大周的官員了。”
“我被朝廷罷免了。”
李云正色道:“府公二字,殿下不要再提了。”
楚王殿下咳嗽了一聲。
“我知道,我知道。”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李云。
“朝廷已經知道錯了。”
此時,這位胖胖的殿下,臉上擠出來一個并不好看的笑容。
“要給你加官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