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李云等人已經回到了揚州境內,因此雖然敵人正在往揚州推進,他們也沒有必要太急著動身。
好消息是,事情在按照李云預料的方向演進發展。
壞消息是,局勢依然嚴峻。
李云想要守住揚州,似乎不是什么難事,他現有的兵力多半可以守住揚州,但是如果一直打下去,平盧軍圍住揚州,李云打出去不太容易。
更致命的是,雙方兵力懸殊有點大,平盧軍甚至可以留一部分兵力看住揚州,剩下的兵力渡江去取江南,而李云幾乎沒有什么反制的手段。
認真思考了一番之后,李云回頭看向趙成。
“我帶著衛隊,先回揚州。”
“趙將軍你帶著這兩千人,在淮南道隨機應變。”
他頓了頓之后,繼續說道:“如果被平盧軍發現了,就帶著他們在揚州附近繞圈。”
趙成想了想,開口道:“如果平盧軍騎兵來追,走也走不了。”
這的確是個問題。
想要打運動戰,最基本的前提是雙方機動能力差不太多,而現在帶出來的這兩千人,基本上全是步卒,又是在大平原地帶,一旦被騎兵糾纏上,很容易被敵人大股兵力攆上,從而全軍覆沒。
李云琢磨了一下,開口道:“那這樣,天明之后,趙將軍帶著他們往揚州去趕,然后派斥候清理周遭,等快要到揚州的時候,可以虛晃一下,繞過揚州。”
“這樣,多半能瞞過敵人。”
這個時代,信息流通是大問題。
不僅情報能力薄弱的李云,有著“戰爭迷霧”,平盧軍以及所有的軍隊都是如此,一到了戰場上,大多都是兩眼一抹黑的。
有時候,在戰場上最大的難題,不是如何勝過對方,而是如何找到敵人的主力位置。
只要趙成所部做一點假動作,瞞過平盧軍的可能很大。
趙成低頭考慮了一番,開口道:“使君,要不然屬下領兵同您一起回揚州罷,人多一點,守城也會容易一些。”
李云依舊堅持己見,搖頭道:“咱們一起進城,城外便再無半點兵力,到時候…”
“一點還手的機會都沒有了。”
李云拍了拍趙成的肩膀,輕聲道:“最壞的情況,就是趙將軍被平盧軍發現,并且一路追殺,到了那個時候,趙將軍便去六合渡,渡江暫且到江南去避一避。”
趙成想了想,才低頭應是。
李云站了起來,狠狠啃了一口手邊的烤兔子,躊躇滿志。
“這場仗對于咱們來說,是一個檻。”
“我們不需要打贏。”
李云聲音堅定:“只需要撐過去,這江東…便徹底穩了!”
先前,李云只在揚州打贏了平盧軍的先鋒軍,江南東道就有近十個州郡來附,這一次如果能夠正面抵住平盧軍的進攻。
那么,他這個江東之主的地位,將會徹底坐實,而且幾乎無可動搖。
平盧軍都打不下來,意味著哪怕其他節度使來,至少也會相當費力。
而在這個節骨眼上,沒有哪個節度使會愿意在江南這塊地界上,傷損太大。
說到這里,李云拍了拍趙成的肩膀,笑著說道:“到了那個時候,趙將軍這個都尉的職位,就可以再往上升一升了!”
如果說現在的李云,只能算是一個中等規模的地方武裝,跟平盧軍打一仗之后,他就會成為一個正經的割據勢力。
或者說,成為實際上的“一方諸侯”!
趙成對著李云低頭抱拳:“屬下…并不看重這些。”
李云笑了笑:“還是要看重的。”
“將來趙家,能在將軍手中重建也說不定。”
聽到這句話,趙成抬頭看了看李云,目光也變得明亮了起來。
趙家,當年趙大將軍在世的時候,也曾經顯赫一時,如今…卻已經人丁凋零。
趙家的男丁,只剩下他自己。
血脈,也僅有兩個早已經嫁人姐姐,和幾個外甥外甥女。
距離香火斷絕,也沒差多遠了。
先前趙成,已經不去想家族傳承的事情,如今被李云這么一提。
他心里,便又開始燃起希望。
趙家…的確可以在他手里重新落地生根,開枝散葉!
凌晨時分,李云帶著自己的百十個衛隊,騎馬離開大營,直奔揚州而去。
因為就在揚州境內,等到中午時分,他們就奔進了揚州城里,進了揚州城之后,李云還沒有下馬,就吩咐孟海去喊杜謙,周良,以及許昂,還有剛剛從宣州趕到揚州的鄧陽議事。
等李云在刺史府門前下馬的時候,收到消息的杜謙已經迎了出來,看著一身血污了李云,他皺了皺眉頭,問道:“二郎在楚州,跟平盧軍交手了?”
李云笑了笑:“領兵出城,不就是為了同他們交手?受益兄不用擔心,出城這一戰打的很順,最少殺傷了敵人近五百人。”
“咱們自己的傷亡相當有限。”
昨夜一戰,李云是有心算無心,再加上雙方人數懸殊,以及李云自己在小規模戰場上的統治力,己方傷亡甚至都沒有過百。
杜謙微微點頭,他看著李云,感慨道:“二郎料事如神,看來平盧軍,的確沒有西進,而是埋伏在楚州,想要南下了。”
“不是想要。”
李云大步走進刺史府,開口道:“而是已經開始南下了。”
“估摸著四五天時間,甚至更短,平盧軍就會開到揚州城下。”
大股步兵機動,速度是快不了的,通常一天也就是五十里路左右。
再快,就是疲師,到了地方也很難立刻開始戰斗。
而且,除了訓練有素的精銳,正常軍隊,能走五十里便已經很了不起了,畢竟軍隊開動,動的不止是士兵,還有輜重,后勤等等。
兩個人還在說話的功夫,周良鄧陽兩人,便已經陸續抵達刺史府。
而許昂本就在刺史府辦公。
李云坐在刺史府正堂的主位上,壓了壓手:“都坐著說。”
等幾個人落座之后,李云低頭喝了口茶水,緩緩說道:“平盧軍,要大舉南下了。”
凌晨時分,李云收到的消息還有些模糊,但是這會兒,他已經收到了比較準確的消息。
平盧軍至少有一萬多人,乃至于兩萬多人的軍隊,正在南下。
“不過各位也不必驚慌。”
李云放下茶碗,開口道:“咱們城里的兵力,在五千人左右,糧食這段時間我也備了不少,只要咱們齊心協力,平盧軍想打下揚州…”
“便是癡心妄想。”
地利,是冷兵器時代極其要緊的戰爭因素之一。
在李云的那個世界里,幾千守軍硬抗住幾萬乃至于十幾萬敵軍進攻的守城戰,并不少見。
當然了,這種兵力懸殊的記載,多半是連同后勤軍隊甚至民夫都算上的。
如今,平盧軍南下的數目,是兩萬人左右。
算上支應后勤的民夫之類,也有四五萬人,甚至更多。
揚州城面臨的壓力,并不算小。
說到這里,李云低頭喝了口茶水,繼續說道:“這一戰,關系到我們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能不能在江北立足。”
“乃至于能不能占穩江東,因此,至關重要。”
“鄧陽。”
鄧陽連忙站了起來,低頭道:“屬下在!”
“你領一千人,守南邊的城門。”
鄧陽連忙低頭:“屬下遵命!”
“周良。”
周良也起身低頭道:“屬下在。”
“你部一分為二,守東西兩邊的城門。”
說到這里,李云頓了頓,繼續說道:“李都尉那個都尉營,還有一半的兵力在城里,我親自領著,守北門。”
平盧軍自北邊而來,直接進攻北門的幾率最大,北門要承受的壓力,自然也是最大。
“杜兄,許兄。”
李云看了看兩個文官,沉聲道:“揚州城在三日之后關閉城門,這三天時間,要想盡一切辦法,弄盡量多的糧食進城。”
“需要人手,城里的兵你們盡可以調動。”
許昂直接起身,聲音平靜又帶了些冷意:“使君,這事下官來辦罷。”
“杜使君…是個仁義君子,怕不太好辦這些事。”
一旁的杜謙,聞言搖頭苦笑道:“這事,是該讓子望兄去做。”
“那就交給許兄了。”
李云站了起來,看向眾人,沉聲道:“諸位,打好這場仗,咱們在這亂世之中,便能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未來,咱們都能各有一份前程。”
眾人紛紛起身,對著李云低頭行禮。
“一切,聽從使君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