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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好風骨

熊貓書庫    賊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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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的朝廷,名義上還是朝廷。

  甚至朝廷里的六部九卿,也依舊都在,大家還保持著在京城里的規矩,維持著面皮上僅有的體面。

  但是誰都清楚,現在的朝廷說話,恐怕也只有在西川境內好使了。

  甚至這最后一點威權,還要看那位劍南節度使,到底懂不懂事。

  好在,劍南道作為大周朝廷的退路,劍南節度使一直都是皇族的親信擔當,再加上劍南節度使兵力也只有幾萬人,朝廷帶到西川的禁軍數目,要遠超劍南節度使麾下的兵力。

  因此,朝廷掌控西川,理論上來說不是什么難事。

  但是西川之外的事,朝廷還能不能管,別人還會不會聽…

  大家都心知肚明。

  之所以現在,還有個“政事堂”還在討論江東道,淮南道的事情,無非是大家想要維持住僅有的體面,裝出一副在西川運籌帷幄的樣子罷了。

  新君武元承,便是深知這一點,干脆直接擺爛了,所有的事情都不再理會。

  因為他心里知道,沒有什么意義了。

  朝廷正在“逃難”的路上,不止是政事堂名存實亡,六部自然也成了名義上的單位,身為禮部尚書的杜尚書,在短時間內自然也無事可做。

  事實上,這位杜尚書一度想要辭官,帶著家人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去,但是在這種朝廷危難之際,如果辭官不做,那便成了貪生怕死,趨利避害的小人。

  因此,杜尚書才一直跟到現在。

  很快,杜尚書便一路來到了這處名為政事堂的書房里,對裴璜與幾位相公拱了拱手之后,面色嚴肅道:“幾位相公,平盧軍圖謀不軌,已經開始領兵南下,準備吞并楚州揚州兩州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江東招討使李云,也是圖謀不軌,正在江東大肆擴軍,還領兵在揚州,與平盧軍打了一仗!”

  幾個宰相互相對望了一眼。

  裴璜摸了摸下巴,輕聲道:“杜尚書,這江東招討使,不是應該叫做李昭么?”

  “他改了名字了。”

  杜尚書正色道:“前段時間,他在金陵貼出告示,更名李云,為此,金陵城里還傳了一些類似云從龍之類的謠言,聲勢弄得很大。”

  裴璜聞言,又拿過那份李云與揚州刺史于琮聯名的文書看了看。

  這份文書上,署名依舊是李昭。

  寫這份文書的時候,李云雖然人已經在揚州,也已經改了名字,但畢竟是要給朝廷的文書,他就還是用了李昭這個名字,免得朝廷不知道他是誰。

  畢竟這個時代,信息傳播的極慢,改名還是一件比較麻煩的事情。

  至少要好幾年時間,李云的這個“新名字”,才會被大部分人接受認可。

  裴璜翻到文書最后一張紙,也沒有見到李云兩個字,他只能看著杜尚書,淡淡的說道:“杜尚書倒是耳聰目明。”

  “非是杜某耳聰目明。”

  杜尚書嘆了口氣:“幾位相公應該知道,小兒杜謙,前兩年恰好外放,被吏部補到了越州刺史任上,后來這李云被朝廷授了江東招討使,加之兵強馬壯,小兒在越州,便不得不受其節制。”

  “是小兒送了信到杜某這里來,將江東的情況一一說明,杜某才能得知一二。”

  裴璜與崔垣對望了一眼,然后問道:“那杜尚書這一趟過來是?”

  “小兒在信里說,平盧軍兵強馬壯,如果讓他們占了揚州,進而占據江南,用不了多久,整個大周的東邊,恐怕就數這平盧軍勢力最大了。”

  “到時候,朝廷即便收復關中,再收復中原,恐怕也很難再收復江南道,淮南道。”

  崔相公一直沒有說話,這會兒才看向杜尚書,開口道:“杜兄,你的意思是?”

  “崔相,下官一直跟著朝廷,能有什么意思?”

  “但是,犬子認為,朝廷必須要在江南道以及淮南道做些什么,不然坐視平盧軍壯大,恐怕會更加不可收拾!”

  崔相公皺了皺眉頭,嘆氣道:“可是現在,朝廷又能做什么呢?”

  “扶持小弱,以制衡藩鎮。”

  杜尚書沉聲道:“不能坐視地方藩鎮作大,哪怕派不了一兵一卒過去,至少也要讓平盧軍名不正言不順。”

  裴璜若有所思,問道:“有用么?”

  不等杜尚書回答,一旁的崔相公便緩緩說道:“只要平盧軍不直接豎旗造反,便多少是有一些用處的。”

  裴公子認真思考,然后默默說道:“那就商量一下,朝廷能做些什么罷。”

  幾個人對視了一眼,其實心里都已經有了主意。

  畢竟朝廷的官位,現在其實…

  已經不值錢了。

  青州城。

  有些狼狽的周昶周公子,跪在了老父親面前,低頭道:“爹,這事雖然是孩兒一時不慎,才吃了這么個大虧,但是那些江南兵打起來,確實不弱。”

  “尤其是那李昭。”

  周昶抬頭看了看父親,沉聲道:“聽從戰場上回來的將士說,申老幾乎是跟那李昭一對一,不出十個回合,便被他在格殺。”

  “而且那些江南兵,打起來全然不見懦弱,沖起來便不要命的往前沖…”

  周公子低頭道:“非是孩兒…”

  “好了。”

  周大將軍皺著眉頭,打斷了自己兒子的話,他冷冷的說道:“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

  “老子現在是問你,淮南道的事情應該怎么辦,是就這么僵持下去,還是咱們派個一兩萬兵馬,把揚州給圍了,將那姓李的給碎尸萬段!”

  周昶這會兒有些心虛,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這一個月來,周大將軍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是維持江北的現狀,還是直接一鼓作氣拿下揚州,順勢占了整個江北。

  真要大舉揮兵南下,代價似乎又大了一些。

  畢竟那姓李的,已經占了揚州一個月了,該搜刮的油水多半已經搜刮干凈了,這會兒占了揚州,無非是多個城池,多點地盤。

  可是不打,心中郁氣,又實在難平!

  周昶跪在地上,忽然低聲道:“爹,淮河我們已經渡過去了,只要占住楚州,咱們想什么時候渡河,就什么時候渡河過去,一點也不用著急。”

  “不過您要是打算現在就進攻揚州,孩兒覺得那也沒有什么問題,奪回揚州,給那姓李的一記痛擊,天下人才知道父親的厲害!”

  周大將軍黑著臉,起身就踹了自己兒子一腳,罵道:“老子問你,是讓你說這些車轱轆話的嗎?”

  周昶被踹了一腳,雖然吃痛,但是因為心虛,還是低著頭不敢說話,又端端正正的跪好了。

  “大將軍!”

  外面有人急匆匆跑了進來,低頭抱拳道:“大將軍,外面來了個老頭,說是朝廷的什么御史,要見大將軍!”

  “御史?”

  周緒周大將軍一怔,然后看了一眼外面,又瞥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罵道:“不爭氣的東西,老子回來了再收拾你!”

  說罷,他背著手,大踏步離開。

  周昶回頭看了看老爹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報信的下人,豎起了個大拇指。

  他心里知道,如果不是為了給自己解圍,一個狗屁御史,連被通報的資格都沒有。

  這下人嘿嘿一笑,上前把周昶攙扶了起來。

  “公子沒事罷?”

  “沒事。”

  周昶站了起來,拍了拍這下人的肩膀,從腰間解下一塊玉牌。

  “賞你了。”

  “大將軍!”

  將軍府正堂,一個頭發花白,衣裳也有些邋遢的老者,對著周緒拱手,沉聲道:“國家頃危之際,大將軍如何能夠在地方上,肆意調兵南下,還與江南兵大打出手,爭搶地盤?!”

  “此時此刻,大將軍應當速速發兵西進,以解朝廷之圍!”

  周大將軍皺著眉頭,看了看眼前這個老者,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顧淵。”

  老者站直了身子:“御史臺御史,奉命巡查地方!”

  “哦。”

  周大將軍淡淡的說道:“原來是文川先生。”

  “文川先生剛才這番話,與那江南的李昭說過了沒有?”

  “老夫進不去揚州城,見不著李昭,但是老夫與金陵主事之人說了。”

  “也是今日一般說辭!”

  “好。”

  周大將軍撫掌,贊嘆道:“文川先生好風骨。”

  “來人啊。”

  這位大將軍叫來了下人,淡淡的揮了揮手:“此人冒充朝廷御史,拖下去…”

  “殺了。”

  說罷,他再也沒有看顧文川一眼,而是扭頭對旁邊的下人踹了一腳,罵道:“什么狗屁,也來通報。”

  “打擾老子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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