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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夢幻泡影

熊貓書庫    天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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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宏之槍仿佛天柱,此刻,貫穿天穹,向著大地和海洋墜落時,就掀起了一層層暴風,肉眼可見的波瀾從灼紅的晶體之峰上擴散開來,一層,又一層。

  看似緩慢的墜落,只不過是同那夸張尺度相比較的時候產生的錯覺。在察覺到它的一瞬間,便已經,近在咫尺!

  “聞雯!。!!”

  三首大蛇發出震怒嘶鳴,六只猩紅的眼眸抬起,死死的盯著天墜之槍,刺耳的聲音從天地之間不斷的響起。

  一次又一次的修訂,一次又一次的否決,一次又一次的虛實轉換…

  全然無用!

  不論如何否定和反抗對方的存在,一切升變、心樞乃至以太的技藝作用其上,都無法否定這純粹的物質。

  物質即為存在,世間一切物質的匯聚,即為荒墟。

  最純粹的物質里,便有最純粹的永恒。

  無需夢幻泡影,也無任何僥幸和期盼的余地,沒有希望,也沒有絕望,物質的存在和消亡,即為永恒的顯現。

  從不以觀測者的喜惡為轉移!

  升變和荒墟之間的碰撞,早在開始之前,便已經分出勝負!

  早在原石位階,聞雯就已經是觸及龍之真髓的荒墟天選,當她徹底揭開枷鎖,擁抱這一份被漩渦所侵蝕的本質時,密涅瓦的永恒之力,便終于從她的手中顯現。

  此刻,純粹的物質從天而降,殘酷的戳破一切泡影,擊潰所有的夢幻,任由黃粱遺骸的力量不斷侵蝕,毫不動搖!

  轟!!!!

  驚天動地的巨響之中,燒紅的晶體之槍,貫穿了天和地之間的距離,從正中,穿透了那一顆介于虛幻和真實之間的血眼,乃至下面猙獰的三頭巨蛇,將它們釘死在了大地之上。

  再緊接著,無以計數的晶體從荒島之上生長而出,仿佛溶洞之中沉淀了億萬年時光的絢爛景象,縱橫交錯的龐大晶體化為了森林,將整個普納班圖都籠罩在內。

  “好久不見啊,垃圾。”

  隨著天柱之槍從天而降的聞雯踩在巨蛇的頭顱之上,垂眸問候:“隔了這么多年,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你以為你贏定了?做夢!”大蛇嘶吼:“癡心妄想!”

  大蛇蠕動,不顧天柱之槍的桎梏,三首昂揚升起,可緊接著,遠方響起了雷鳴,獵指飛光,呼嘯而來!

  一把鐵錘,一把巨斧。

  在投射技藝的極境加持之下,稍縱即逝的飛光之中顯現出驚心動魄的美,春光易逝,良辰苦短。

  苦晝。

  巨蛇痛苦嘶鳴,一只頭顱轟然炸裂,而另一只頭顱齊根而斷,不論血肉如何蠕動,都難以復生。

  而就在正中高昂的頭顱之上,龍火之槍已經再度刺落,毫不保留的全力以赴,瞬間,貫穿顱骨,龍火滾滾擴散,絕對的毀滅自火焰之中流轉噴薄,覆蓋一切。

  絕殺!

  崩裂的聲音響起了,整個世界好像都在迅速的坍塌,崩潰,隨著死亡的蔓延,三首大蛇嘶鳴著,破碎的身體之中,一張畸變的面孔從蠕動的血肉中浮現,滿懷著怨憤,死死的凝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汝等便沉淪在樂土的泡影里,盡情的垂死掙扎吧!”

  籠罩在烈焰之中的殘缺蛇頭抬起,張口,顯現出那一顆遍布裂痕的寶珠,猛然間,咬碎!

  啪——

  黃粱遺骸,徹底碎裂!

  無可阻擋的幻夢如瀑布那樣,從其中激射而出,滾滾擴散,瞬間,籠罩整個海域,吞沒了所有。

  可在那一瞬間,卻有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擴散的洪流前方。

  雙手倒持著龍火之矛,猛然,刺落,向著大地。

  轉瞬間,拒絕一切幻夢幻想的永恒之墻拔地而起,如同礁石一樣,將幻夢之潮從正中開辟,撐開了狹窄的一隙。

  晶體的破裂聲里,聞雯咬著牙,最后吶喊:

  “————季覺!!!”

  “收到。”

  季覺再不猶豫,向著前方那一道搖搖欲墜的高塔,伸出了手掌,猛然握緊————鎖定完成,靈質導流,熵系束能公式展開——

  刺耳的鋼鐵摩擦聲里,他腳下的繁榮號從正中拆分,數之不盡的機械黑暗之中升起,到最后,龐大的炮身從季覺的工坊之中延伸而出。

  傾盡工坊之中所有的靈質儲備,消耗數之不盡的素材完成最后的激化和觸發,整個船身在陡然之間,燒至灼紅,就像是地獄的火焰肆虐擴散一樣。

  更勝過聚變爆彈的烈光,從其中井噴而出!

  結合了圣賢水銀的流體煉金術與葉氏所傳承的工程煉金術之后,所完成的天工————伊西絲之淚!

  發射———!!!

  有那么一瞬間,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純粹的蒼白,萬物暗淡,失去了色彩,那一道浩蕩烈光的奔流之中,一切都仿佛泡影一般接連不斷的碎裂。

  只有純粹的光芒向前奔涌著,吞沒一切。

  徹底的,淹沒了那一張呆滯的面孔。

  蒸發成灰燼。

  天穹之上,仿佛有漠然的冷哼聲響起,再然后,裂隙猛然浮現,磅礴的力量涌動著,可緊接著,那冷哼就化為了沉痛的嘶吼。

  輕笑的聲音響起,如此熟悉。

  就好像,等候已久。

  驟然間,厚重的云層阻隔之后,好像有什么龐然大物碰撞在一起,再緊接著,無窮血液如暴雨一般的灑落。

  而就在那一瞬間,高塔、大蛇、血眼、黃粱遺骸,乃至聞晟,都盡數消融在烈光里,蒸發不見。

  當最后的一縷烈光消散時,死寂的天地之間,只剩下飽經蹂躪的島嶼,和處處焦黑的大地。

  當爭先恐后的水手們踏上大地,環顧著四周,觸碰著腳下的砂石和泥土時,便再不由得,淚流滿面,興奮吶喊。

  “熱土!熱土!!熱土!!!”

  那些北境的男人們熱淚盈眶,彼此擁抱,喜氣洋洋的歡呼和吶喊著,如此喧囂。

  可是季覺已經顧不上了。

  他踩著破碎的礁石,向著焚盡的高塔走去,匆忙尋覓,終于看到了那個孤獨的身影。就好像泡影一般,下一瞬間,就即將消失了。

  再一次的逃走。

  當她回頭,看向身后追逐而來的季覺時,仿佛陷入了錯愕,可很快,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再一次的,露出了笑容。

  如此璀璨。

  “總感覺,又欠了你一次啊,季覺。”

  聞雯歪著頭,發問:“有酒么?”

  “當然。”

  季覺斷然的點頭,笑起來了:“只要別再走,酒,管夠!”

  于是,不醉不休。

  一杯接一杯,酣暢淋漓的酒宴一直持續到第二天,等季覺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依舊還抓著她的手。

  從夢中醒來的聞雯睜開眼睛,看著他錯愕的樣子,笑起來了,主動的握住了他的手掌:“怎么,還害怕我再跑掉么?”

  “是啊…”

  季覺輕嘆著,躲閃著她的視線,“如果你逃走的話,我又去哪里找你呢?”

  可她的手掌再一次抬起了,把強迫著他扭過頭來了,看著自己,微笑的時候,眼瞳里洋溢著璀璨的閃光。

  “那就不走了。”

  她說,“一起回去吧。”

  “好。”

  季覺看著那一雙眼睛,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恍惚。

  忘記自己身在何地。

  “醒醒。”

  有人晃了晃他的肩膀:“醒醒,季覺。”

  “啊?”

  季覺如夢初醒,從發呆中回過神來,才看到身旁熟悉的身影。

  “怎么了?”

  聞雯疑惑的問,“昨晚沒睡好么?”

  “不,只是有些困而已。”季覺微笑著回答,看像落地鏡中的倒影,純白的紗裙拖在地上,點綴的水晶折射著璀璨的微光,如此夢幻。

  卻比不上她的眼睛。

  就好像,被他看的不好意思了一樣,聞雯有些別扭起來了,臉頰微紅,躲閃著他的視線:“這身衣服,合適嗎?從來沒有穿過…”

  “合適,很合適。”

  季覺斷然的回答,欣賞著她羞澀的樣子,難以置信:“就像是做夢一樣。”

  “是美夢嗎?”

  “是啊,像美夢一樣。”

  季覺伸手,擁抱著她纖細的腰肢,欣賞著鏡中兩人的親密模樣:“說不定,此時此刻,我就身在夢中呢。”

  于是,聞雯再一次笑起來了,擁抱著他,湊近了,柔軟的嘴唇明明沒有任何的修飾和裝扮,卻泛著晶瑩的微光,吐息輕柔。

  感受著那一份夢中從不曾存在過的充實,季覺愣在了原地,許久,自嘲一笑:“如果這不是夢的話就好了。”

  原來,我的心中曾經有過如此貪婪的欲望么?

  他端起了聞雯的下巴,不假思索的湊近了,感受那一份如夢似幻的甘甜。

  破碎的聲音響起了。

  隨著靈質的爆發和沖擊,季覺眼前驟然一黑,可剛剛的一切卻好像泡影一般,轉瞬消散了。

  他再一次的睜開了眼睛。

  看到了前方近在咫尺的魔域,普納班圖依舊繚繞在幻象和迷霧之中,從未曾有過任何的改變。

  一切尚未開始。

  從一開始居然就已經…陷入其中了么?

  季覺恍然輕嘆著。

  可當他從夢中醒來的那一瞬間,荒島最深處,傳來了大蛇的嘶鳴和咆哮。

  就好像,難以置信。

  “劇情不錯,可惜,愣塞了太多俗套劇情,人設變形的太厲害了。”季覺遺憾感慨,“還得再練。”

  轟!!!

  刺耳的尖嘯聲里,靈質波動爆發,粗暴的將一個個沉浸在夢中的意識喚醒,于此同時,聚變爆彈,從天而降。

  粗暴的降下烈光和毀滅。

  肆虐的氣浪之中,戰端重啟。

  很快,伴隨著伊西絲之淚的再一次發射,高塔再度攔腰而斷,焚燒成灰燼。而此刻占據天穹的巨大水銀光環之下,無以計數的利刃高懸,如暴雨一般穿刺而下,將巨蛇釘死在了大地之上。

  直到最后那一瞬間,大蛇殘存的獨眼依舊看著他,難以置信。

  “怎么可能…你…”

  劍刃斬落,一刀兩斷,血如瀑布一樣,奔流而出,肆虐。

  就在季覺的身后,歡呼聲再一次的想起了,一張張笑臉洋溢著喜悅和歡欣,手舞足蹈,慶賀著這一片熱土上即將孕育的未來。

  可一片歡欣之中,季覺卻再一次的陷入了恍惚。

  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呢?

  一切如此的順利,所有的展開全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就連幕后黑手都被天爐老狗重創遁逃。

  干脆又利落,理所應當,黃粱遺骸也順利拿下了,從此之后,就是自己的!

  自己的運氣,何曾這么好過!

  聞姐呢?

  聞雯又去哪里了?

  他抬起手來,非攻矩陣流轉,延伸,按在了額頭之上,開始一寸寸的檢索自己的腦葉、記憶和靈魂。

  仔細的回憶著一切的細節,驗證眼前的現實。

  說起來…自己是怎么能鎖定這里的位置來著。啊對,沒錯,想起來了,靈質,自己在對方身上留下了自己的靈質信標。

  用的什么來著?

  子彈。

  他下意識的拔出了腰間伴隨了自己多少年的手槍,上面每一道劃痕都是如此的熟悉,自己所打造的第一件天工。

  結合了工程煉金術之后,可以消耗自己的靈魂,發射出具備思考和應變能力的靈質子彈。

  還有純…純什么來著?純化,沒錯,流體煉金術的純化和賦靈。

  還有工程煉金術,功不可沒,在熵系投入了那么多心血之后,終于制作出了無限制接近原版效果的聚變爆彈。

  可自己真的在熵系上有那么多的研究么?雖然記憶里的場景如此深刻,可印象卻開始模糊起來了。

  等等,工程煉金術?

  工程?

  這種近現代才出現的概念,為什么包含葉氏的千年傳承里呢?難道永恒帝國時代就已經出現類似的萌芽了么?

  不對,還有…

  可還有什么?

  季覺冥思苦想著,下意識的揉了揉左手的手腕,動作又僵硬了一下。

  摸了個空。

  他低下頭,看向手腕的時候,卻總感覺空空蕩蕩的。

  就好像,失去了什么?

  究竟又是什么?

  很快,那些不值一提的困惑就在回憶和思考之中獲得了解答,經數過去和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嚴絲合縫的完成了銜接。

  況且,自從進入這里之后,自己的意識也沒有出現過任何的動搖和失控。

  自己嚇自己。

  季覺自嘲一笑,搖頭感慨:怪不得心樞的風評這么糟糕,粘上一次,惡心好幾年…以后別讓我逮住了!

  就這樣,他走向了一片歡樂的人群。

  忙碌了這么久,難得的勝利時刻,總要放松一下,至于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說吧!

  就這樣,他大笑著端起酒杯,加入了酒宴中去。

  暢享現在。

  可是,為何會如此不安呢?

  不安。

  “醒醒,季覺。

  好像有人在耳邊輕聲呼喚,重復著他的名字,“醒醒!”

  季覺,從噩夢中睜開了眼睛。

  窗外,暴雨聲密集,雨水不斷的敲打在窗戶上。

  他已經汗流浹背。

  “伊西絲,幾點了?”

  “四點鐘,主人,您休息了三個小時。”工坊之靈回答:“您已經連續兩個月沒有像樣的休息時間了,建議您至少補足睡眠的時間。”

  “睡眠?等死了之后吧,想睡多久睡多久。”

  季覺爬起來,揉了揉臉,感覺到堅硬的胡茬,頭發亂糟糟的,鏡子里的人就像是乞丐,眼眸遍布血絲。

  可他毫不在意繼續研究。

  “主人,協會傳來消息————您半年之前所打造的天工·密特勒,今日在天樞的拍賣之中達成了全新的記錄。

  古斯塔夫先生通知您,已經被納入了最新的宗師評定名單中…”

  “閉嘴。”

  季覺不耐煩的揮手。

  那種垃圾都有人買,瘋了嗎?說到底,那種毫不出彩的東西,都能夠被評為天工,協會的眼睛多少是瞎了。

  宗師評定?

  古斯塔夫的腦子正常么?!

  季覺低下頭,看著桌子上亂糟糟的手稿,乃至背后一座座書架上的記錄和古籍,只感覺,肺腑不由自主的痙攣。

  難以呼吸。

  昔日的不安,在胸臆之中萌發,漸漸的,變成了恐懼。

  就像是,在原地踏步一樣。

  被所有人漸漸拋下的屈辱,落后的彷徨,停滯不前的憤怒…自己,有多久沒有學到新的東西了呢?!

  都已經這么久了為什么還是沒有新的理論出現?為什么老師不教自己新的理論了?為什么搶不到新的秘傳?

  為什么…

  ———自己,無法向前!

  充其量不過在往日的理論中不斷的重復而已,原地踏步的姿態優美一些,居然就被當做了大師?

  就這嗎?

  不夠!根本他媽的不夠!!!

  難道自己的才能已經竭盡了?

  不止才對!

  前方有路,可路又在哪里…

  被誰,奪走了?

  轟!!!

  季覺捂住了額頭,感覺到一陣震耳欲聾的幻聽,天穹之上,雷鳴不斷。

  在漫長的死寂里,他再一次睜開眼睛。

  下定決心。

  他說:“伊西絲,準備工作區域。”

  “明白。”

  伊西絲的聲音響起:“準備中,準備完成,主人,熔爐預熱完畢,您隨時可以煉成了。”

  “不需要熔爐,也不需要煉成。”

  季覺走向了解刨臺,接管了所有的控制之后,最后,拔出了慈悲骨刀,對準了自己的頭顱,斷然刺出!

  既然搞不清楚,那就,徹底的拆開看看吧!

  血液流動著,從傷口中噴出,又停滯在了原地,就在非攻之手的操控之下,顱骨被輕而易舉的打開了。

  季覺凝視著鏡面倒影之中的腦葉,手指一寸寸的掃過,仔細分析,找不到任何異常的痕跡,那么,就更加深入一些…

  骨刀斷然的斬落。

  開始切片。

  很快,腦組織篩查完畢,重裝,季覺控制著機械臂,劃開胸口,裸露出骨骼,乃至跳躍的心臟。

  心臟檢驗完成,功能正常,開始排查其他內臟。

  就這樣,從頭到尾。

  再緊接著,靈魂顯現,一柄鋒銳的水銀之刀閃爍微光,剖開矩陣,剝離賜福,然后仔細的檢查每一縷靈質。

  漫長的檢驗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直到痛苦也漸漸麻木。

  最終,得出了結論。

  思維正常,意識正常,感知正常,無錯位,無扭曲,肉體、大腦、賜福、矩陣靈魂,全部正常。

  所有的一切仿佛真理一般,毫無瑕疵。

  或許,是自己在杯弓蛇影呢?

  難道只有你一個人是正常的么?天爐那老東西不是監看了全程么?總不至于他也看走眼了吧?

  或許,他只是太累了,神經緊繃過頭,需要一點休息的時間,需要和朋友們一起放松一下。喝喝酒,睡一覺,陪懶狗學姐看幾天綜藝。

  或許,他真的有問題了。

  又或許…

  還剩下唯一的一個可能。

  “有問題的,根本就不是我。”

  季覺抬起頭來,看向窗外被暴風雨所籠罩的一切,斷然的,下達了結論:

  “————從一開始,這個世界,就是假的!”

  仿佛有細微的碎裂聲響起了。

  在恍惚之中,靈魂最深處,仿佛泡影一般的隱約徽記無聲的浮現一瞬,又消散無蹤。

  他依舊沉睡,在這自造的繭中…

  泡影之外,還有泡影,幻夢之外,依舊是幻夢。

  此刻,普納班圖。

  異化的魔境之中,沒有艦隊,沒有龍骸,沒有任何的外來者。

  只有無窮盡的霧氣如同潮水一般涌動。

  一具具腐爛的尸骸在海中沉浮,起落,高歌著向著荒蕪的島嶼飄搖而去,源源不絕,無數失夢癥感染者的靈魂和意識順應著呼喚,飄搖而來。

  從那些死去的靈魂之中,絢爛的蝴蝶展開翅膀,升起,舞蹈著,起落在荒島和礁石之上。

  在荒島之上,殘破的城市正中,那一座高塔已經再看不出曾經的模樣,一道道仿佛骸骨一般的扭曲分枝從其中延伸而出,仿佛變成了干枯猙獰的巨樹。

  無以計數的根系從荒島之上延伸而出,纏繞在了那些匯聚而來的尸骸之上,貪婪的抽取著靈魂和幻夢,永無休止。

  龐大的黑蛇就盤踞在巨樹之上,血肉無聲的蠕動著,漸漸的和巨樹融為一體。

  黃粱之遺,早已經蘇醒。

  昔日的萬化樂土,已然再度顯現在現世之上,貪婪饑渴的猬集著一切的幻夢與臆想,再度重構。而就在樹根之下,一個又一個仿佛泡影一般晶瑩剔透的夢境里,不知道多少渾然不覺的靈魂沉溺其中,難以自拔。

  在這沒有窮盡的漫漫長夜里,看不到盡頭的幻夢早已經開始!

  天穹之上,聞正靜靜的俯瞰著這一切,依舊微笑著。

  真是好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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