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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東西越好,東西越壞

熊貓書庫    天命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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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純做了個噩夢。

  好像在黑布隆冬的夜里,有條狗在自己身后狂追,口吐白沫,甩著舌頭不放。中間的時候,好像遇到了姨媽,可不等她喊‘姨媽救我呀’,就聽見,姨媽好像對那條狗說了句什么,再然后…那鬼東西的眼睛都紅了,不要命的撒腿狂奔,嚷嚷著什么‘我要吃熱狗’就追上來了…

  任憑她如何哭喊求饒。

  太特么可怕了好么!

  葉純驟然睜開眼睛,劇烈喘息。

  從夢中驚醒,才發現自己汗流浹背,窗外雨水滴答不停。

  她爬起來,端著杯子去廚房噸噸噸喝了好幾杯涼水之后,才終于稍微清醒過來,再忍不住咬牙跺腳。

  姓季的你等著!還是讓你吃的太好了!

  明天就別想上桌了!

  可當她回頭想要繼續睡覺的時候,卻看到,門縫里的光,客廳的燈還亮著,好像傳來說話的聲音。

  臨近尾聲。

  “好,既然葉大師如此爽快,那協會也不會吝嗇報償,當然,我知道您不會在乎那點東西,但好歹也是一份心意,還請千萬不要拒絕。”

  深夜的訪客禮貌的道別,起身告辭,離去,并沒有看那一扇微閉著的門。

  腳步聲遠去了。

  “阿純?”沙發上的葉教授回過頭來。

  “嗯。”

  葉純推開了門來,揉了揉眼睛:“姨媽還在忙嗎?”

  葉教授說:“回去睡吧,是協會的人。”

  “哦。”葉純了然的點頭,從大門的方向收回視線,似是輕松:“我還以為要走了呢。”

  “還不到時候呢。”

  葉教授垂眸,淡然說道:“去休息吧。”

  “嗯…”

  葉純想了一下,回頭一笑:“謝謝姨媽。”

  葉教授沒說話,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水,遠方的潮聲隱隱。

  腳步聲遠去了。

  一夜匆匆而過。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滿眼血絲的季覺就提著工具箱打卡上班了。

  明顯,昨晚大半夜都在跟手里的懷表較勁,靈質雖然充沛,但依然有些虛浮,不受控制的散逸出了一絲。

  狀態并非完全。

  “進度如何?”葉教授端著茶杯,仿佛關懷學生,但又像是幸災樂禍一般。

  或者,兩者兼有呢。

  她過去怎么就沒發現,觀賞學生對著眼前的難題抓耳撓腮百思不得其解也有一番樂趣呢…有一種看人反復掉溝里又爬出來再繼續掉進去的美。

  可緊接著,就聽見了季覺的聲音。

  “好像…找到了點竅門了?”

  他不太確信的說,令葉教授低頭喝茶的動作,微微一滯。

  短暫到,不足剎那,很快,便恢復了流暢。

  維持著原本的動作,她淺抿一口之后,才放下茶杯,緩緩抬起眼睛看過來:“哦?”

  不知為何,那眼神莫名的讓季覺,壓力山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您來看。”

  季覺抬起了手,再度向著手中的懷表釋放機械降神,一線宛如風中殘燭的靈質微光自懷表之中浮現,亮起。

  再然后,這一次,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伸出了手…

  那一瞬間,季覺的靈質波動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放緩,而五指之上顯現的靈質纖細如一線,靜止凍結,毫無波動和動搖。

  那是…解離術的應用,不,應該說是最片面的基礎技巧——令一切靈質的運轉停止,保留在原地。

  作為解離術的開創者,再沒有人比葉限更清楚。

  這一靜止的靈感來源,是荒墟之道中最為高遠和深奧的應用——靜滯帶!

  倘若靈魂如煙火一般稍縱即逝的話,那么物質的本質所指向的便是所謂的永恒。

  真正的荒墟強者,譬如聞雯,在使用這一技藝的時候,輕描淡寫、信手拈來,便足以令曾經的濟慈醫院里的一切靈質變化徹底停滯,最大限度的保護了受害者們的安全。

  據說靜滯帶的最終形態,是就連物質的分子運動也能徹底凍結,宛如時間停止一般的恐怖效果。

  而現在季覺的靜滯,就連聞雯所展露出的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充其量,不過是拙劣的模仿而已。

  而憑借這一粗劣的模仿,季覺的五指,竟然有那么一瞬間,真的將懷表中的脆弱靈智掌握在了五指之間。

  抓住了!

  即便是下一瞬,隨著他些微的動作,那脆弱靈智便已經分崩離析…可依舊足以令葉限陷入了沉默。

  快,太快了。

  甚至,比她預想的還要更快。

  僅僅是一夜…

  倘若用怎么將大象塞進冰箱一樣的粗暴邏輯去進行考慮的話,取出物質之中所蘊藏的靈智,也不過是簡單的三步:首先,抓住那一縷渺小的靈質微光,然后,保證其結構完整,最后,拿出來。

  每一步都聽上去似乎很有可能,但在實踐上,都是天方夜譚。

  可偏偏,季覺已經完成了第一步。

  在不摧垮其本身構造的前提之下,以極端精巧的操作,將機械降神所賦予的靈質握在了手中,甚至,他還無師自通的明悟了第二步的關鍵——如何保證其結構完整。

  季覺的方法很簡單,太軟太脆太弱沒辦法的話,那么‘凍’起來不就好了?

  通過解離術練習中的基礎,使自身的靈質呈現出停滯的狀態,然后逐步擴散到操作對象的結構中去。

  只要最后將操作對象的結構徹底固定下來之后,想怎么掏出來,還不是輕而易舉?

  很遺憾,方向完全搞錯了。

  他不是荒墟一系的天選者,甚至不具備荒墟的賜福,如果保持目前的狀態的話,這輩子就算是全都耗在這上面,也未必能夠領悟‘靜滯’本質之中的永恒意味…

  可行性是有的,但季覺注定了做不到,或者說,并不具備繼續死磕下去的性價比。

  但最起碼,他已經意識到問題的所在,并且開始做出了嘗試。

  這才是最重要的。

  一件麻煩事兒最難的永遠不是怎么做,而是發現問題究竟在哪里。找到問題的關鍵所在之后,就算是用最頭鐵的窮舉法,也多少總能有所進益。

  “能想著把解離術的基礎拆開之后進行應用,確實有些想法,但目前你并不具備實踐條件。”葉教授一針見血的指出方向的錯漏所在:“如果我是伱的話,就從精神第一性上想想辦法。”

  在指出問題的時候,葉教授的措辭也少見的平和。

  畢竟,作為學生,季覺能夠在并不清楚靜滯這一技巧起源的前提之下,能夠找到方向做出決策和嘗試已經實屬不易。

  況且,短短只是一夜…

  “我猜猜看,你如今對造物靈智的干涉和掌控…”她沉吟了片刻,忽然問:“是非攻的效果?”

  “沒錯。”

  季覺點頭。

  確切的說,應該說是‘無形之手’的功勞。

  第一次,季覺在煉金創造之外的狀況下,再一次的感受到了這一存在。當季覺全神貫注的對懷表進行靈質操作的時候,那幻覺一般的掌控感,就再一次的出現在了心頭。

  按照他之前的理解,這應該是一種錯覺。

  無形之手,這應該是一種在自己在煉金創造時,將所有變化了然于胸、一切發展盡在掌控之后所產生的感受。

  指代爐火中所發生的一切,都好像有無形的手隨意的操控一般。

  只是一種形容。

  按照常理來說,應該這樣才對。

  但季覺好像就真的,感受到了。

  仿佛幻肢一般的奇異觸覺,比曾經所感受到的還要更加的強烈。

  不同于他雙手十指所熟悉的感觸,而是更加模糊和隱約的控制感——在自己靈質覆蓋的范圍之內,便存在著這樣的手。

  無形無相,但隨著靈質的運轉,便足以代替自己完成一切精密的操作,實現出種種不可思議的操作。

  包括,去像是捧起露水一般小心翼翼的,將那脆弱的靈智,握在手中!

  在反復嘗試了數十次之后,便已經輕車就熟。

  最困難的一步,已經被以如此簡單的方法完成了。

  在精神第一性的賜福到來之后,非攻在靈質操作之上的效果再度增強了,同時,同原本相較向著完整狀態更加接近一步的矩陣,和季覺也越發的契合。

  就好像,也在適應著季覺一般,反過來配合著他的習慣和使用,自行變化。

  如此的理所當然。

  “這就是圣賢的傳承么?”

  葉教授輕聲呢喃。

  據她所知,現今的時代,流傳在外的非攻矩陣起碼有三具以上…

  其中一具在太一之環的收藏之中妥善保存;一具在數十年前出現在千島的拍賣會上,被一位神秘買家所拿下;而還有一具應該在聯邦荒州安全局的保存之中。

  但在這三具里,絕對沒有一個能夠比得上季覺手中的非攻。

  再沒有什么比矩陣和天選者所結合的更緊密,這本身就是一種依靠著天選者自身的靈魂去完成的造物。

  同樣,在矩陣在長年累月的使用之中,也必將留下使用者的痕跡和經驗。以至于到最后,彼此之間也會出現涇渭分明的巨大區別。

  更不要提,使用者之間的高下分別。

  對于曾經的圣賢而言,逆反時光都已經理論上可行了,還有什么高端操作沒玩過?此刻‘倒反天罡’一樣,反過來配合季覺的操作,完全就不在話下。

  更不要提季覺和非攻之間本就驚人的相性了。

  在日常的基礎使用時還體現不出來,而當面對著超出自身極限的目標時,但凡是多出來的一份助力也都變得如此明顯和清晰。

  自恍然之中,葉教授再忍不住輕嘆,“看來水銀是真的很喜歡你啊。”

  “媽媽很喜歡大哥哥的!”

  金屬的蜂鳥從客廳的吊燈上玩膩了之后,跳下來,在他的頭發里打了個滾,撲打著翅膀,興奮吶喊,恨不得向整個世界宣告:

  “所有的媽媽都喜歡!”

  季覺的表情抽搐了一下,捏住鳥嘴。

  明明都是好詞兒,怎么夸獎忽然就變味兒了呢?

  是自己做了工具人被先知給利用完了,怎么說的自己跟騙老阿姨的小白臉一樣?

  光看自己吃肉了,明明吃癟被坑的時候更多才對!

  這明明都是自己營養費好吧!

  “行了,既然知道自己在這一方面有優勢,那就不要浪費,自己回去練習著去吧。”

  葉限懶得再看季覺放閃,再這么下去的話,自己可就忍不住要給他穿上那么幾對漂漂亮亮的粉紅色小鞋兒了。

  “還有,這個也檢查完了,你拿回去吧。”

  最后被葉教授掏出來放在桌子上的,是一個看上去古色古香的鈴鐺,洋溢著隱秘的靈質波動,幽遠而飄忽。

  只是看著,就仿佛有幻覺一般的清脆鈴聲回蕩在耳邊。

  令人不由得著迷。

  這就是季覺搜刮完了戰場之后,從那個閃電老登的遺骸之中最后找到的完整東西——其他的全都變成灰了,唯獨這個還能在經歷了密涅瓦之劍之后保存完整,甚至連個口兒都沒破。

  誰還能看不出來是個好東西?

  只不過,按照以前古典時代的工匠們之間幾乎約定俗稱的潛規則——一般越好的東西里,工匠就會下意識的塞一些更隱秘的后門或者更險惡的驚喜,而不明就里的人在使用之后的結果就會越糟糕,進而就導致了越好的煉金物品就越壞這一屌詭狀況。

  沒有葉教授掌眼,季覺還真不敢拿著這種隨便撿回來的玩意兒到處使。

否則使著使著,可能不知不覺就被人給使了  此刻聞言,頓時一喜:

  “您看完了?”

  “嗯,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算是這些日子以來,你帶回來最有水平的東西了。”

  葉教授捏起鈴鐺,微微一晃,清脆的聲音瞬間自鈴中響起。

  宛如來自幽冥。

  無形的寒意瞬間擴散,更勝之前老登動用時的狀況,幾乎將近在咫尺的季覺凍僵,再然后,才遲來的感覺到,那宛如死亡一般的靜寂。

  不由得回頭,看向窗外。

  自陰云之下,淅淅瀝瀝的雨水之中,工坊的大門之外,朦朧的雨霧里,一個又一個模糊的身影,緩緩浮現。

  就像是逝者的陰魂不散。

  猩紅的眼眸回顧,向著此方看來。

  成百,上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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