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況且‘金風玉露一相逢,更勝卻人間無數’。
值此佳節喜日,就算是季覺再怎么討厭樓大少,如今也忍不住想上去問一句:誒?你怎么知道我剛剛拿到了圣賢傳承的矩陣非攻?
只可惜,樓大少似乎并沒有遞根煙問聲哥哪里打窩更方便的興趣了。
倒不如說,光是克制著不把這個逼給手撕成肉干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不是樓封沒涵養,也不是他沒耐心。
樓氏的家教雖然沒有到悲天憫人、萬物一心的夸張地步,但最起碼的禮數、規矩和人情往來是從來不缺的。
作為這一代被推出來的天選者之一,樓封也不是沒有城府和素養這種東西。
奈何,再怎么深的城府和素質,遇到季覺這種狗東西的時候,都開始有些不靈了。
假設是你,每次千辛萬苦都被某個看不上眼的傻叉捷足先登時,心態都未免會爆炸。更何況,糞車居合所帶來的濃郁陰影…
此刻,裂界內所氤氳充斥的癲狂靈質,已經順著呼吸和靈質波動,為所有人的眼瞳染上了一層血色。
仿佛,擇人而噬。
“又是你——”
樓封從牙縫里擠出聲音,死死的盯盯著季覺,看著他身后小牛馬上面都已經冒尖兒了的收獲,乃至他身上,如今最大的不同——那一雙遍布繁復圖騰的雙手。
乃至,已經和曾經截然不同的靈質波動…
“果然是‘非攻’?!”
他的眼瞳收縮了一瞬,旋即升騰起熾熱的火焰。
再挪不開了。
就算是一路上千辛萬苦搜集了那么多材料,但此刻一切同季覺雙手之上的成就相比,也不過是糞土。
甚至別說比較,光是出現這個想法,都算是對智商和理智的冒犯。
非攻!
來自圣賢的天人矩陣啊…
要知道,對于矩陣而言,最重要的除了本身的效果之外,更關鍵的,是其中至關重要的傳承。
經歷過歷代使用者的靈質養護和修正,不僅僅是在使用上和剛剛出爐的體驗天差地別,同時也能最大程度上的發揮出自身的力量。
尤其是在使用者成就天人之后…矩陣將自織錦的精髓中蛻變,印刻上起源論或者末日論的痕跡。
倘若善加利用的話,繼承同等起源亦或者末日也不是不可能!
姑且不提其中是否存在著圣賢所遺留下的技藝,是否有可能重現昔日水銀流體煉金術的理論,光是藉此重現一具失傳在歷史中的天人矩陣,便已經是足以震驚整個世界的發現。
就算是大師,也不可能拒絕如此的榮譽!
一具全新的矩陣,就代表著一派嶄新的傳承、一個足以傳承千百年的家系、一個不容忽視的新勢力…
潮城樓氏的傳承里總共有四種不同的矩陣,涵蓋升變、熵、鏡和荒墟的領域,均有可能抵達天人領域。每一個嶄新的天人矩陣的出現都將令家族的影響力邁上一個嶄新的臺階!
此刻,當如此的砝碼出現在他的面前瞬間,內心的天平已經被悄無聲息的扭轉。
不止是為了自己和老師,同樣也為了家族。
必須將如此重要的收獲拿下!
這再不是顧忌樓氏的臉面和自己的性命的程度了,不,就算自己死在這里也沒有關系…即便是有可能一敗涂地也必須去做!
哪怕自己尸骨無存!
“季先生——”
樓封深吸了一口氣,克制著自身的情緒,維持著平靜,哪怕是季覺現在再變出十萬輛糞頭車來從自己身上碾過去也不會有任何的變化。
“不僅僅是對我,對整個樓氏而言,非攻也同樣重要。”
他開口說道:“任何價碼伱都可以提,我可以全權做主,只要樓氏能夠滿足,絕對不會有任何猶豫。
我想要和你談一談。
不,只要你愿意拿出非攻,任何事情都可以談——天工、傳承、美人、錢財亦或者是地位,一切都沒有問題。
你我之間并沒有什么化不開的仇恨和矛盾,之前些許誤會,我不在意,就算是你讓我跪在地上向你道歉都沒有問題。
我以樓家的千年傳承向你保證,所允諾你的一切條件,都可以通過天元契約同樓氏捆綁在一起,只要你愿意。”
措辭不可謂不卑微,也不可謂不誠摯。
尤其是當樓封拽下項鏈,舉起樓氏的標志時,其中隱隱的閃光已經證明了他話語的真實性。沒有任何一個樓氏的成員膽敢拿這個開玩笑。
就算季覺讓他當狗汪汪叫,他也會立馬趴在地上毫不猶豫,一直叫到季覺停下為止。
可偏偏這樣的態度,才令季覺感覺到頭大。
媽的,這狗屎富二代,動真格的了…
怎么才撿到的新矩陣,還沒炫耀過,就已經被賊盯上了呢?
這時候,就應該同他虛與委蛇,最起碼探清虛實,把握底細之后,才能占據最大的優勢的時候做出抉擇。
就算只能拖延時間也好。
季覺本應該很擅長這一套,可偏偏,不愿意說出口。
不止是因為面對為達目的而舍棄了自己的尊嚴和人格的樓封,還有自己自舊夢之中所見的一切、自己的愿望和夢想、老師的命令和囑托,乃至身旁先知的凝視。
以及,旁邊等待他做出的抉擇的小安。
總要給小孩子做個好榜樣吧?
可借口找再多也一樣,他不愿意,不甘心,也更不想向一個覺得自己愿意低頭做交易別人就應該和他談一談的人低頭。
尤其不想。
所以…
“抱歉,樓兄。”季覺搖頭:“假如你愿意的話,后面車上的所有都隨你挑,唯獨這個,沒得談。”
樓封沉默,死死的盯著他。
寂靜里,他身后的歸鄉騎士們漸漸肅冷猙獰,染血的騎士們微微舉起了手中的長矛,靈體戰馬嘶鳴著踐踏著大地,發出了鏗鏘的低沉聲音。
“你真的想過后果嗎,季覺?”他最后質問。
后果?
季覺也被逗笑了。
“樓大少,凡事都有先來后到,何必強求?”他感慨道:“大家之前好歹礙于師門情面勉強禮貌一下,現在要翻臉的時候,你倒是一點都不在乎了啊。”
“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多克制么?!”
樓封打斷了他的話,從牙縫里擠出聲音:“多余的話,我不想多說…看在葉大師的面子上,交出非攻,我的保證依然有效。
不然的話,我不保證后果。”
啊對對對,這才對嘛!
撲面而來的,是沁人心脾的斗爭之風。
虛偽的面具已經沒必要再戴了,這才是最直截了當的方法…
“不好意思,規矩你懂。”
季覺捋起頭發,最后嘲弄一笑,招手:“想要,就親自要來拿——”
那一瞬間,破空聲呼嘯而至。
鎖定了他的面孔。
穿刺!
就在樓封彈指的瞬間。
沒有過程,甚至,沒有間隙!
從一開始就自暗中所凝聚塑鋒的靈質之刃,善工所冶煉打造出的無形無質的長鋒在顯現的瞬間,便已經近在咫尺!
再然后,戛然而止。
自樓氏傳承之下,足以斷金切玉、比擬神兵利器的塑形之刃,竟然被捏住了!
就在季覺的五指之間…
常人的肉眼難以窺見甚至分辨,但樓封的眼睛卻看得清清楚楚,自己傾盡全力所打造的一擊,居然停滯在了季覺的手中。
再然后,隨著五指的收縮,鋒刃如泥一般翻卷,潰散,到最后,居然溶解成糊狀,落地之后,迅速的蒸發,消失不見。
停止,控制,消弭!
只是在彈指之間…
就像個不自量力的笑話!
他的眼瞳已經在瞬間收縮成了針尖,本能的不愿意承認眼前的一切,當再度揮手時,靈質巨錘已經從天而降。
勢若雷霆,掀起風暴,憑借著暴增的質量,將一切盡數碾壓轟殺!
可風暴卻再度消散了。
甚至聽不見巨響。
那傾盡全力的靈質之錘,便已經再度潰散,消失。
自始至終,季覺甚至沒有挪動一步,只是輕描淡寫的抬起手指,抵向了那覆壓而下的雷霆之錘。
輕輕一點。
于是,雷霆化為微風,萬鈞之重消散在虛空之中。
樓氏所秘傳的技藝,靈質塑形的力量,就這樣仿佛玩笑一般潰散,盡數無功。
“不好意思。”
季覺微笑,“我可能沒告訴過你:已經用過一次的招數,在我面前不會起效第二次…很遺憾,樓氏所傳承的技藝,已經全部被我破解了。”
死寂里,就連歸鄉騎士們的動作都停滯了一瞬,難以置信。
樓封的額頭滲出冷汗。
無法理解。
有那么一瞬間,他好像真得相信了季覺隨口的胡扯,驚慌失措。可很快,便恍然的看向了他的雙手,乃至矩陣圖騰之上的瑩瑩閃光。
眸中的寒意愈盛。
非攻!!!
那一瞬間,他不假思索的抬手,手鐲之上的靈質閃光浮現,展開,化為了無弦之弓,焚燒之賜福運轉其中,匯聚在靈質之箭上,瞬間飛出。
轟!!!
巨響之中,焦熱的狂風擴散,原本季覺所在的地方已經炸開了一個深坑,焦痕四散,灰燼升騰。
“嘖——”
倒車疾馳的小牛馬之上,季覺不爽的咂舌。
這一次,他終究還是選擇了躲閃…畢竟沒多少腦子正常的人會去選擇跟純粹能量組成的爆炸箭硬抗。
雖然沒指望自己隨口的胡扯能夠糊弄住對方多久,但這種魔術被戳穿的感覺,果然還是令人有些不爽。
到底是傳承千年的樓家,也不是沒遇到過能力或者技藝被克制的狀況,反應的極快,應對的策略也不缺,經驗不可謂不豐富。
只不過,即便是再怎么試探,那一片令人不安的未知依舊存在。
只要自己不傻到把非攻的效果掛在嘴邊到處解說,那么樓封就搞不清自己的能力和技藝究竟哪里出了問題。
接下來的時間里,他就要在季覺留下的陰影里,感受折磨。
戰戰兢兢的猜測,如履薄冰的試探,絞盡腦汁的猜測,抓耳撓腮的思考…以求自未知之中尋求那個遙不可及的答案。
“開始坐牢吧,樓老弟!”
季覺咧嘴,不假思索的扣動了扳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