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魏國?
柳白對魏國的第一反應就是亂,其次就是神教遍地。
然后就是想到,自己要是去魏國的話,那豈不是就能大殺特殺了?
直接搗毀這神教的總堂?
“咳咳。”
張蒼的身影忽而從通往地牢的后門走了出來,邊走還邊抖了抖衣袖,上邊似是沾染了些血跡。
但甩動幾下就不見了。
“回傳火大人,問出來了。”
老元帥沒說話了,加之張蒼又出來了,柳白自是先問道:“怎么說?”
“走陰城這邊的胡凌云就是貪圖那些陰珠,背后跟孟家沒什么關系。”
“薛勝記那邊,則是就如同他說的那般,背后是巫神教在操弄,但這些陰珠的流向卻不是供奉了,而是落入了他們這些神教高層的手里。”
“呵呵,果真是一群好狗。”
柳白不帶絲毫掩飾的譏笑道。
“怎么處置?”
柳白不懂這些神教的律法,所以自是得問著張蒼來。
“薛勝那邊老夫已經處理了,胡凌云這邊,老朽覺得殺了也可惜,不如留著等下次邪祟攻城時,讓他戴罪立功吧…若是能斬殺兩頭顯神級別的祟物,此事就算了賬。”
“傳火大人意下如何?”
柳白還看似皺眉的沉思了片刻,這才點頭說道:“如此甚好。”
張蒼笑而不語。
柳白又問道:“剛剛老元帥問我愿不愿意走一趟魏國?”
“這正是老朽建議的。”
張蒼連忙收起了臉上的笑意,甚至都還后退一步,朝著柳白深深行了一禮。
“哦?”
難怪老元帥問了一句之后就不說話了,原來是在張蒼這等著…柳白問道:
“什么事?”
張蒼也沒起身,就這么彎腰說道:“據目前我們所掌握的情況來看,城內走私的那些資材,最終流向都是去往了魏國的神教。”
“巨闕留下的?”
柳白再度問道。
“并不完全如此,一來當時神教勢大,二來則是因為其中的確有著些許交易,但如今神教那邊胃口越來越大,總得該敲打敲打了。”
張蒼這才起身說道。
柳白則是來到一旁的桌子上坐下,熟稔的端起他的茶盞,里頭空空,張蒼急忙上前幫他倒好了茶。
而后這才說道:“若想在接下來的這場戰事中撐下來,首先我們內部就得鐵板一塊,所以現如今余下的這點時間,正是我們的機會。”
攘外必先安內…柳白抿了口茶水,溫度正好。
這內政之事,也本就是柳白這傳火者的職責,所以老元帥問他愿不愿意去,倒也都在情理之中。
“你們就不怕我去了那邊…惹事?”
柳白要是去,這一個證道起步是肯定的,這要去了,還能跟他們好好說話?
再說了,這次還是頂著走陰城的旗號,以傳火者的身份過去敲打他們。
這就更不可能放過了。
“呵呵,這次就是要去惹事的,不然他們真就以為我們走陰城式微了。”
張蒼捋須笑道。
柳白順勢翻了個白眼,“你這楚國監正,現在張嘴閉嘴就是我們走陰城了是吧。”
“這走陰城本…”
張蒼話說到一半,最終還是忍下來了。
可柳白又不傻,自是能聽出他這話里的意思,“走陰城本就是楚國的?”
“不是。”
張蒼矢口否認。
這么看來,這里邊多半也是有著些許講究了,但既然張蒼這老頭不說,柳白也就沒逼問。
他稍加考慮,也就點頭答應下來。
“誰陪我一起去?”
張蒼一聽柳白愿意前往,連忙說道:“這明面上自是有黑木跟著,外加一個熟悉魏國的走陰人…阿刀就很合適。”
柳白聽了眉頭一挑。
“這不本來就是我的家底?”
黑木自不用說了,阿刀這廝…柳白自覺和他的交情也不算淺,所以張蒼這老東西的意思是要我花自己的錢給走陰城辦事?
張蒼一聽清了清嗓子。
“咳咳。”
“剛也說了,這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元臣會跟傳火大人一塊去。”
“元臣?”
柳白腦海里邊立即浮現出了那個極度社恐的殺手。
實力很強,暗殺之下,幾乎都能一擊致殘一頭王座邪祟了,稍微補個刀,還能將其殺死。
“對,他會暗中跟著傳火大人前往,若真遇到危險情況,有他跟黑木在,傳火大人也不必擔憂。”
這點柳白倒是放心,兩名證道護送,就算鬼神教的那三名掌教齊出,也能撐個一時半會了。
有那時間,娘肯定也能趕到。
更別說柳白背后還站著這世界本源的,只要在此方世界,他想死都難。
“也行。”
“只是這惹事的界限…”柳白摩挲著光溜溜的下巴,似有思考。
張蒼笑呵呵的豎起一根手指。
“一家神教。”
柳白剛想說那就鬼神教吧,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出來,這張蒼就已經提前堵上了。
“一名證道。”
如此一來,鬼神教就行不通了,只能在那些二流神教里邊選。
柳白在思索著,那些二流神教里邊,他熟悉哪個,思來想去也就只有這巫神教最為有緣了。
但現在也不是決斷的時候,還是得等去了魏國那邊再說。
見著柳白沒說話,張蒼也隨即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轉而正色道:“公子,魏國那邊還不到動的時候,我們留著也都有用,現在真不能下死手。”
稱呼變了,不再是傳火大人,而是公子。
至于張蒼說的這話,柳白倒是知曉什么意思。
無非就是還需要那些神教幫忙抵抗禁忌,等著禁忌東征之時,還需要他們出死力。
為此張蒼他們都打算將長城缺口那一段路,交給神教看守。
真正要對付神教,還得是等解決禁忌這事之后。
現在走陰城這邊要是逼得狠了,怕他們會狗急了跳墻,先來一場內戰,畢竟能交出自己信仰的…本就是一群瘋子。
“放心,輕重還是知曉的。”
柳白點頭,“什么時候出發?”
“聽傳火大人安排便是了。”
張蒼見柳白答應,也是放下心來。
柳白則是抬頭看了眼天色,“那我明天一早就走吧,走陰城這邊就麻煩監正大人了。”
“不麻煩不麻煩,傳火大人辛苦了。”
兩人一番客套,柳白也就走了。
他先是回了趟久違的紅燭鋪子,自從這鋪子交給大弟石像鬼之后,他就沒管過了。
甚至送貨什么的,都是那周全親自過來安排。
只是這今日過來一看,他立馬就發覺了異樣。
“大哥你…”
柳白看著柜臺后邊的石像鬼,有些詫異。
因為這石像鬼竟然終于晉升成功,從鬼影級別的邪祟,晉升成了穢物級別的邪祟。
當時柳白剛認識它的時候,它就為此奔忙了。
甚至還為此失陷,請了柳白過去才將它撈出來。
后來為了那一絲希望又去了日落山,被那范元益從云州帶到了這西境長城。
沒曾想,現如今竟然真的晉升了。
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原本還在柜臺后邊對賬的石像鬼聽到這聲音,連忙走了出來,臉上雖沒五官,但也能感覺出來他的笑意了。
“見過傳火大人。”
“客氣什么。”
柳白大手一揮,甩著衣袖。
石像鬼這才說道:“還是托三弟的福。”
“怎么說?”
柳白看著貨架上的那些貨物,背著雙手問道。
“前幾日來了個男子,他聽說這是三弟的鋪子,又詢問了伱我的關系,便給了我一地寶,我吞下后自然而然就成了。”
石像鬼說完又立馬解釋道:“我當時自是連忙拒絕,但他執意要給,而且他實力很強,我也拗不過…所以只能承了三弟的這福。”
“實力很強?多強?”
柳白疑惑他認識的人里邊,有誰會干這事。
“起碼是神座…我看好像和阿刀都快差不多了。”
“顯神?誰啊。”
柳白自覺他認識的顯神就沒幾個。
“不認識,哦對了,他走后我還留了他的畫像,我這就給去三弟拿。”
石像鬼說著轉身回去,從那柜臺后邊取出了一張卷起的畫卷,然后在這柜臺上邊攤開。
柳白自是跟了過來。
以往他在這柜臺后邊都要飛起來才夠高,現如今倒是不用了。
他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石像鬼將這畫卷攤開,然后…空空如也。
石像鬼說他留下了那人的畫卷。
但是這畫卷上邊卻是雪白一片。
“嗯?不可能啊。”
石像鬼也有些疑惑了,甚至為此都還低下頭去在這柜臺下邊看了眼。
里頭也是空空蕩蕩。
它這才抬起頭說道:“那人一走,我就將他樣貌畫了下來,雖說不太真切,但好歹也是有個八分神似的,怎么會沒了。”
柳白自是不懷疑這大弟石像鬼。
“沒事,你等著看看就行了。”
“下次再來,你就喊我的名字,若是我不在,你就喊老元帥,他會幫忙看一眼的。”
一個讓鬼影晉升到穢物的地寶…人情都算不上。
柳白只是好奇誰會來做這事,而且還是背著自己。
“好,三弟放心。”
石像鬼自是以為給柳白惹了麻煩,所以此刻也是很是嚴肅的點頭記下。
從這紅燭鋪子離開后,柳白又是去尋了徐長生和關山月。 這來去坊被打了,他倆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份工又沒了,加之這走私一事,他們也算是幫了忙。
所以柳白想著為他們尋個差事也好,反正這事對于柳白來說,也不過一句話的事。
這傳火府是不合適的,一來他們實力太弱,來了也幫不上什么忙。
二來則是柳白不想他們之間的關系,又因為這傳火府產生一些變質。
所以尋見他們后,柳白便將他們帶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老酒鬼的酒肆。
這里活計不難,也安全,還能見著形形色色的人,于他們二人的成長,都多有裨益。
老酒鬼見著柳白親自送人過來了,也很是歡迎。
在這里,柳白也放心。
辭別了他倆后,柳白也就在黑木家中住了一宿,一夜無話。
等著他第二天清早起來的時候,黑木跟阿刀已經在這院子里邊等候了。
只不過他倆都沒穿著傳火使的袍服,而是穿著尋常衣裳。
“元臣呢?”
柳白理了理衣領,問道。
“我在這。”
他身后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柳白回頭看去,只見就在自己的房門邊,竟然站著個人,可他剛剛出來的時候,明明沒見著有人的…
恐怕這就是元臣的恐怖之處了。
“行,那就走吧。”
“不耽擱了。”
柳白說完,便是眼睜睜的見著元臣身形消失,可是眨了眨眼,卻又發現他好像始終站在原地。
但柳白卻連他是什么樣貌都記不起來,再去回想,甚至都忘記了他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臨著柳白還很是認真的打量了元臣一眼,直到這收回目光之后,才回想起來他為何會出現在此。
“走!”
阿刀頗有種摩拳擦掌的意味在里邊,“我這神龕出來,現在顯神回去,也算是衣錦還鄉了,怎么都得找到當初那幾個老家伙,狠狠扁一頓再說。”
只是這臨走之前,柳白又被張蒼喊了去。
兩人在那傳火府里商討了半個時辰,柳白這才離開。
辭別了走陰城后,一行四人緊趕慢趕,也是花了數天時間才橫穿中原內陸,抵達了魏國的范圍。
這還是柳白第一次過來,之前離著最近的一次,也是在那黃粱福地的時候。
黑木選著歇腳的地兒,是一處一望無際的曠野。
原本在這半空還能見著幾個村莊,可等著落下一看,卻發現早已人去樓空。
但柳白更覺得這里邊的人是都死了。
到了魏國,阿刀也就算是回到了故土,他舒展了下身子,心滿意足。
“這里是魏國西南的嚴州,目前應該是鬼神教的地盤。”
“那離這最近的就是鬼神教了?”
“不,離這最近的…是喜神教。”阿刀緩緩說道,而且觀其眼神,還頗有種意味深長的意思在里邊。
喜神教,在這神教出現以前的顯化勢力乃是婚嫁堂。
這婚嫁堂絕大部分都是由女子組成,而且所行之事,大多都不是那么上的了臺面。
跟原先血食城的紅燈坊差不多。
而且現如今這喜神教還被癲花神教糾纏著,癲花之神的信眾,也即是那群喪葬廟眾一直說這喜神是癲花之神的婆娘。
說祂們是兩口子。
這雖然惹得喜神教極為不爽,不耐煩,但不得不說這兩家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結盟了。
至少這兩家攪活在一起之后,除卻鬼神教和不理事的道教以外,也就沒有能壓得住他們的了。
“喜神教?”
柳白回想著早上走的時候,張蒼給他的那份名單。
上頭自也有這喜神教的名字。
畢竟她們雖然是經營這風月之地,但卻不是只經營這風月之地。
“走,也去看看,去敲打一番。”
“好嘞。”
阿刀就像是領柳白進村一般,一聽說柳白要去喜神教,立馬就打起了精神。
三人化作長虹而起,很快離去。
只是他們三人走后,遠遠的在他們身后,似是有著一道身影影影綽綽。
小福地。
麻芝看著眼前這塊終于被犁好的地,也是長舒了口氣,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說道:
“這都說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地,還真是至理名言啊。”
米斗則是已經坐在了這片田地里邊,頭也不抬的譏笑道:“那你剛剛還耕的那么起勁?讓給我與大師兄耕不就好了。”
一旁的茅草屋里邊則是走出一個挽著褲腿的壯漢,他那跟穿了毛褲一樣的小腿上邊還沾著泥巴。
出來后他也沒去那地里,只是原地坐在了這門檻上,而后說道:“柳白來了。”
“誰?大師兄你說誰?”
麻芝猛地回過頭,錯愕的看著孟人。
米斗眼神里邊閃過一絲不甘,“柳無敵又來了嗎?”
“沒。”
孟人搖搖頭,神色卻是愈發慎重。
“準確來說,應當是那走陰城的傳火者來了,來魏國了。”
麻芝聽完這才放松了些,只是看其眼神,卻也沒輕松多少,“傳火者來找我們做什么?難不成是為了商討禁忌那事?”
“誰護送這柳公子來的?”
米斗身上又是燃起一股斗志。
孟人則是自動忽略了米斗的話,只是跟麻芝言語道:“目前停手的消息是跟走陰城那邊走私有關,想必這傳火者是為了這些年流失的那些陰珠來的。”
“怕是趁著開戰之前敲打敲打我們吧。”
麻芝聽完后一眼即是洞穿了其中玄妙,只是說這話時,卻又是帶著一絲嗤笑和不屑。
“也好,近來有幾家的確是跳的太歡了,連我們的地盤也敢搶。”
孟人一副看戲的姿態說道。
米斗又道:“我早說砍了那幾個,你們又不聽,現在還得借別人的手來,丟不丟臉。”
“對了,我們在鬼神教那邊吃了多少?”
孟人看著麻芝,問道。
“吃了多少沒關系,到時拎出吃的最兇的那個殺了…一個顯神,也足夠給走陰城那邊交代了,畢竟他們本來也就只是要個交代。”
麻芝說著冰冷的話。
一尊顯神境的走陰人在他眼里,就好似雞鴨一般不值錢。
“也行,正好許久沒有給鬼神大人孝敬了,如此也算是廢物利用。”
孟人說完起身,也是大踏步的朝著那塊耕好的田地走去。
只是臨著等他從麻芝身邊經過的時候,才說道:“別試著聯系這老狗了,他愿意當條畜生就當畜生吧,可別把自己埋進去了。”
“柳無敵可不會管你是出于什么心思。更不會給你解釋的機會。”
“知道知道。”
麻芝連連點頭。
只是…他腦海里邊又浮現出了柳白的模樣,也不知道他還認不認識自己這芝麻劍客?
阿刀說離嚴州最近的是喜神教,可饒是如此,這喜神教依舊不在嚴州。
而是在嚴州以東的松州。
松州,弱柳山。
便是這喜神教的山門所在了,柳白起先以為這弱柳山只是一座山,可等著他親眼見到的時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兩岸夾一河,盡是尋花處。
舞榭歌臺,畫廊小舟。
甚至都還有漂浮在半空的樓屋。
柳白他們過來時已是半夜,可饒是如此,這弱柳山與白天也沒多大差別。
其間甚至都有著元神及以上的走陰人進進出出。
“只要是在這弱柳山上的風月事,都能當做是對那喜神的供奉。”
阿刀看著這場面,嘖嘖感嘆道。
“還有這事?”
柳白原以為這對真身的供奉,是只能用走陰人的血氣呢。
沒想到還能是這?
“嗯,這喜神似乎有些不太一樣,具體什么情況…怕是只有老元帥他們才知曉了。”
黑木也是跟著解釋道。
柳白也是回想起了今早走的時候,張蒼的那句叮囑。
‘可以選蠱神教血神教巫神教的都行,但盡量別選喜神教下手。’
這么看來,難不成這喜神還是我們這邊的?
柳白心中有了個大膽的猜測和想法。
“嘿,傳火大人,那屬下就去敲門了。”
阿刀對于敲門這事,似乎愈發感興趣了。
“嗯。”
柳白微微點頭,阿刀就已然上前一步,依舊是先出刀,再打招呼。
他右手摁住狹刀,輕輕推出寸許。
一浩然刀氣便是朝著前方的弱柳山斬去了,這一刀若是落到了實處,整條江水怕都得被分成兩半。
一刀出,阿刀便是大笑著喊道:“梔子姐姐,我阿刀回來了。”
聲音滾滾如驚雷。
柳白聽著這話扭頭看了黑木一眼,后者眼中同樣有些無奈。
至于這阿刀口中的“梔子姐姐”,便是這喜神教的掌教至尊了,不知真實姓名,只知道個花名叫做“梔子”。
就如同此刻,阿刀斬出的這刀光還沒落地,這弱柳山前便是綻放出了一朵巨大的梔子花。
花開綻放之際瞬間合攏,包裹了這刀光。
旋即花朵中間的那花蕊處便是走出一個穿著粉紅曳地裙的年輕女子,其長裙在腰間斷開裸露著不過盈盈一握的小腹,赤著玉足,腳腕處還系著一條紅繩。
她往前走了兩步。
便已然詮釋了什么叫做身如弱柳扶風。
她先是風情萬種的白了阿刀一眼,“這剛回來就對著姐姐提刀相向是吧。”
說完不等阿刀回答,她便對著柳白遙遙施了一禮。
“妾身梔子,見過傳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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