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塞在這褲子里邊一樣,稍微動彈一下,褲襠下邊就傳來“撕拉”一聲響。
腳下的鞋子也是,擠得腳疼。
甚至都只是腳尖那一部分穿著鞋了,背后一大部分都是踩在地上。
“噫,公子這么大了還穿開襠褲哩。”
小草躲在柳娘子身后,還用右手的食指刮著臉蛋,做出一副羞羞臉的姿態。
可下一瞬,它卻感覺自己身前一空。
不…是柳娘子將它抓著送到了柳白面前。
“不不不。”
小草已經在開始叫喊著了。
“這小東西最近好像有些飄了,你教它做做鬼吧。”
小草劇烈掙扎著,“不是喂不是喂,娘娘,小草不是你這邊的嗎?你怎么出賣小草嘞!”
柳白笑著將小草接了過來。
“正巧孩兒也是這么覺得。”
這一刻,小草仰頭看著柳白,總覺得自家公子的這笑容…像個惡鬼!
小草起先還在掙扎著的,可當它看到柳白身后的陰神垂下目光之后,它就立馬被嚇得不敢動彈了。
柳白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但現在顯然不是琢磨陰神的時候。
這人逢喜事精神爽,實力也是剛剛突破,總得先欺負一下小草再說。
畢竟就跟柳娘子說的那樣,近來的小草,好像的確是有點飄了。
小半個時辰后,柳白神清氣爽。
小草則是癱在床上,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它也不知道自己被脅迫著答應了多少不該答應的事情。
它只知道,以后的草生愈發艱難了。
折騰完了小草,柳白也就見著柳娘子手捧著一套嶄新的衣物從地底走了上來。
從內襯到外襖,從小帽到鹿靴,一切俱全。
“來,別穿著跟個叫花兒一樣了,過來把這衣服換上。”柳娘子嫌棄的說道。
柳白也發現了,好像不管自己長多大,也不管自己怎么長大。
娘親都能拿出自己的新衣,還都很合身。
就像是…早就準備好了一般。
柳白穿著這開檔漏風的褲子來到柳娘子面前,現在都不用柳娘子彎腰了,他自己舉起雙手就能接過。
柳白也有了更為明顯的感覺,自己好像真的是長大些了。
“伱去哪?”
柳娘子見柳白抱著衣服就跑。
“去換衣服。”
娘親就在自己房間里邊,所以柳白直奔澡堂。
柳娘子見狀眼神又是隨之一冷,剛想著說把柳白揪回來,可轉念一想…他好像的確是已經長大了。
那自己這個當娘的,也就不應該逼得太緊。
也該給他一些自由了。
但是轉念一想,柳娘子又有種感覺…
“我都還沒嘗夠個中滋味,但是柳白就已經長大了。”
她正想著,卻見已是換上新衣的柳白從旁邊蹦跳過來,站在了門口,雙手叉腰。
“娘,看我的新衣服好不好看!”
這一刻,看著已經不再是小孩,而是有了一絲少年模樣的柳白,柳娘子笑了笑。
“我兒就是最好看的。”
柳白咧嘴一笑,“巧了,小草也是這么想的。”
穿著這合身的衣衫,柳白來到了這院子里頭。
先前在屋里的時候,他就已經將自己的陰神收了起來。
而現在…柳白稍稍抬頭,天色正清,朝陽從東邊老樹林子的山頭上邊擠了出來。
冬日里沒有絲毫暖意的朝陽灑落在身上,甚至好像還在汲取著體內本就殘存不多的熱量。
但柳白穿著柳娘子給的新衣,就感覺自己身上始終都是暖和的。
他心念一動,身后原本拉的極長的影子,瞬間變得濃郁,漆黑,甚至好像化作了實質。
像是黑色的漿水在他影子里邊流轉,下一瞬,他的影子里邊便是立起了一個身影。
依舊漆黑,渾身都裹挾著黑金長袍,材質就跟柳白鬼體所穿的差不多。
頭頂束發,五官則是被青銅鬼神面具遮擋。
其只一出現,便是有著一股威嚴震懾的氣息流轉在此地,就像是傳說中的…王霸之氣?
雖說柳白也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這陰神的情形,但此刻他仍舊忍不住回頭,細細打量著自己這陰神的樣貌。
“娘…為什么我的陰神會是這樣子呢?”
柳白見過別人的陰神,還不少。
但他們的陰神卻無一例外,都是一團烏漆嘛黑的黑影,外表只能看出一個大致的輪廓,更別提細致五官之類的。
再別說,自己這陰神一現世,竟然還自帶了這么多的…裝備?
又是法袍,又是面具的。
別說陰神了,說一句元神還更為貼切。
畢竟…誰家陰神長這樣啊?!
柳娘子也是在看著柳白的陰神,像是在細細打量,讓柳白有一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是不是跟我用的黑木的聚氣之物有關”柳白見自己娘親沒說話,又猜測道。
“不是。”
柳娘子收回了目光,雙目之中隱隱有著金色褪去,而后說道:“這就是你的陰神,至于為何會是這樣…只能說是好事。”
“你的陰神對于山精邪祟一類,有著天生的震懾。”
“你放出陰神后,它們自然而然的便會對你產生畏懼。”
柳娘子說著將小草提了起來,“比如說它。”
小草此刻捂著腦袋,也不敢抬頭,瑟瑟發抖。。
柳白也發現了這點,但是…娘你并沒有說我的陰神為什么會這樣啊!
是娘不知道?
還是娘不能說?
柳白看了她一眼,見她依舊沒有解釋的意思,也就沒問了,反正是好事就行了。
至于什么時候能知道?
娘親也早就說過了,只要能打得過她了,她就什么都會說的。
“娘,要不我把這面具摘下來試試看?”
柳白說話間,這陰神已經將右手放在了自己的青銅鬼神面具上邊。
柳娘子笑道:“這里又沒別人,你摘下面具…準備跟誰打一場?跟我嗎?”
“不敢不敢。”
柳白急忙說著,然后讓陰神停手。
“呵。”
柳娘子冷笑一聲,“你用了黑木的聚氣之物,不是能學會他那門術?”
“黑木的術?”
柳白先是一愣,然后被柳娘子點醒,他腦海里邊當即浮現出了許多陌生的記憶。
就好像是…憑空出現,或是與生俱來的一般。
他緩了一個呼吸的時間,才將這些內容消化完,然后抬頭驚喜道:“真的有,這術叫做…《野火》。”
“《野火》?當時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柳娘子說完,柳白已是在試圖嘗試著修習這門新得來的術了。
按腦中的記憶來看,這《野火》共分三門。
其一名為“身如野火”,其二名為“野火不盡”,其三名為…野草。
“身如野火”大致即是說,修成這門術以后,整個人就都能化作命火,還是柳白先前五氣那般的黑色命火。
走陰之時,身化野火,可攻伐,可防身。
是一門極為有用的術。
“野火不盡”則更為夸張,即是在一定的范圍內,可在隨意處留下自己“野火”,然后身化野火之后,便能隨意在這些野火之中移動。
來無影,去無蹤。
柳白好像也隱隱知道,這黑木當年為何會這么強了,別的不說,單就這門術…就已經能看出點門道了。
余著這最后一門,也即是這第三門的“野草”。
柳白估摸著是取那“野火燒不盡”的意思,雖說不知道為何這世上也有這說法。
但單從這門術來看,這“野草”是極強的。
甚至可以說是柳白目前所看到過的最強之術,甚至以后可能也是了。
野草是燒不盡的,春風吹又生。
這《野火》的第三門——野草,同樣如此,即是說你修行了這門術之后。
可以在某種程度上…不死!
因為你可以種下你自己的“野草”,等你死后,你將再度從“野草”之中走出。
而且比之先前,從“野草”之中走出后的你,將愈發強大。
按照這么來說的話,黑木作為《野火》這門術的創造者。
他應當也是不死才對的,可問題就在于,這《野火》之術的第三門,這“野草”,是不完整的。
或者說,這門術只創了一半。
黑木琢磨出來了怎么種下自己的“野草”,但卻沒能琢磨出來,自己死后該如何從“野草”里邊走出來。
柳白看完后,就猜測著,這黑木最后的墓葬之地里邊,應當就是葬著他的“野草”。
他還在等,等著自己從“野草”里邊走出來的那一天。
只是這術…
或許這就是娘口中,說黑木的是條斷頭路的緣故?
柳白抬頭,看著自己的娘親。
柳娘子好似隨口一般說道:“他這術,你修行前兩門就好了,這第三門,若是你能將它補充完整,那便修了也無妨。”
“若是補充不了,就別修這第三門了。”
“他的斷頭路,你沒必要將腦袋伸出去,等著被剁一刀。”
“好。”
柳白認真點頭,記著自己娘親的提點。
同時他也生出一種感覺,或者說對于一句話,有了更為清晰直觀的了解。
那就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
只是這話,柳白也只敢想想,這要是說出來,他絲毫不懷疑,柳娘子會不會將他變成“寶”的。
“還有就是黑木的那處墓葬,你說那個紅卒鬼拿著鑰匙過去了,這你也不用擔心。”
柳娘子說著笑了笑。
“他那弟子留了一手,將黑木的傳承變成了他們木家的傳承。”
“但是他豈能算計得過黑木那老陰人?”
“那紅卒鬼拿了鑰匙也進不去的,甚至可以說,他們木家后人都進不去。”
“那娘的意思是?”
“能進去他那墓葬的,必定是得修行了他這《野火》之術的走陰人,而且身上還需沒有木家血脈。”
柳娘子說著又多看了柳白一眼,“比方說你。”
“我?那我現在去嗎?”柳白蠢蠢欲動,準備去大干一場。
“現在還早,等你快要修出第二命的時候,可以去那拿點好處,對你修第二命有幫助的。”
柳娘子看似待在這偏遠的山溝溝里邊,但是對于這人世間的種種卻又了如指掌。
“好,孩兒記下了。”
說完了這事,柳娘子也就轉身回去了。
柳白回來的目的也就是為了養出這陰神,現在陰神已經養出來了,還意外多了門極強的術。
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正當柳白想著是不是該嘗試修行一下這門《野火》之術的時候,忽聽有人敲了門。
來的是胡尾,他跟劉鐵都在昨兒晚上的時候回來了,今早又已經去了馬家莊子,然后跟馬老爺都說好了,今兒晚上,馬家莊子,老地方,一塊聚一下。
柳白只是答應,然后說他吃過午飯便會過去。
他這次也準備大方一點了,將先前在峴山上邊抓的一頭上了年份的山精帶過去,給幾個師兄弟補補。
尤其是六子,這都馬上要成婚了,身子骨不行,那怎么成?
送走了胡尾,正當柳白想著琢磨一下術的時候,卻又感覺到了一絲震動。
這是…久違的生死棋盤。
柳白又想到了紅卒鬼!
上次在明日觀拿到遺寶之后,柳白便想著在棋盤上邊問問紅卒鬼的蹤跡,但當時急著回來養陰神,也就懶得在意了。
而現在…他點火取出了棋盤。
上邊浮現出來的棋子是紅馬,而非是那熟悉的紅卒了。
“哥哥姐姐們最近是怎了?怎么都不露面了?先前水車坳那么大的一件事,也沒見你們出來說道說道呢。”紅馬嬌滴滴的聲音在這棋盤上響起。
柳白顯現了棋子但是沒說話。
黑象沈若若緊跟著也出現了,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蒼老的聲音響起。
“的確,最近好像是有點冷清了,紅卒老鬼呢?”
她說完,三人都等了片刻。
但都沒等到紅卒現身。
“紅卒老鬼?”黑象又喊了句,但依舊如此。
別說回答,這紅卒鬼連棋子都沒有凝聚出來。
這也愈發堅定了柳白的想法,紅卒鬼就是那個帶走林丹丹弟弟,在明日觀拿走鑰匙,去了易州黑墓墓葬地的那個鬼。
“可能是已經死了吧。”
柳白帶著面具,粗獷的聲音在這棋盤上邊響起。
“這…黑將大人,是您動的手嗎?”黑象小心翼翼地問道。
“呵,我對你們不感興趣。”
柳白嗤笑,也沒過多的解釋。
紅馬也好似有了一絲畏懼,“也可能是他有點什么事耽擱了吧,過段時間看看就知道了。”
“也是。”
紅卒鬼的失蹤,也給她倆都帶來了一絲沉重的壓力,就像現在,柳白猜測著紅馬應當是有什么消息要拿來賣的。
不然不可能閑著沒事,在這生死棋盤上呼喊。
但現在見著紅卒鬼失蹤,她也不大敢說話了,柳白甚至估摸著,她鐵定也是懷疑自己殺了紅卒。
但是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先前這生死棋盤上這么活躍,也就是因為有日落山這回事。
現在“日落山”最大的寶藏,都已經被柳白找見了,只要他愿意,甚至都能全都取走。
那么余著的,就算再有什么消息,他也不感興趣了。
隨便他們在峴山里邊,怎么爭奪去,柳白自個則是想著,多搞幾門術便好。
棋盤上的棋子散去。
柳白也開始琢磨著這《野火》之術,首先給他的感覺就是很難搞,像先前那些術,哪怕是《牽絲紅線》,他花了一天時間,也就修成功了。
起手便能入門。
但是如今這門術…柳白看了這么久,依舊感覺像是一團亂麻,甚至連這團亂麻里邊的線頭,都沒找見。
但是不急,柳白相信自己的天資!
云州城,媒妁會,吳姬的院落里邊。
身材高大的田夫人正坐在吳姬對面,身形筆直,連衣衫都是極為平整,沒有絲毫褶皺。
“吳妹妹知道的早,不妨跟姐姐說說,那柳白公子…到底是什么來頭?單就是血食城過來的,怕是不值得會主這么等待吧。”
田夫人把玩著手上的茶盞,微微笑道。
吳姬則是姿態慵懶的倚靠在那美人席上,右腿曲起,紗裙從其腿上滑落,露出那潔白的雪腿。
“我倒還想問問田姐姐呢,田姐姐跟他在水車坳里遇見過,多少總應當是知曉些的。”
“真不曉得?”
田夫人看著眼前的吳姬,身子微微前傾,目光都帶著一絲侵略性。
吳姬心中一慌,稍稍收斂了下坐姿,而后說道:“其實咱倆在這猜,倒不如去問問沈若若那妮子,她鐵定是清楚的。”
“而且不僅清楚,甚至連水車坳…到底發生了什么,都能問到。”
“呵。”
田夫人坐了回去,“那妮子我早就去問了。”
“然后呢?”吳姬眼前一亮,急忙問話,像是迫不及待的就想知道答案。
“然后會主就來了,問我是不是閑著沒事做,真要沒事做的話,可以去把臘八教打下來。”
“這…”
吳姬眼神中的神采黯淡下去。
田夫人又道:“但好歹問出了點別的消息。”
“什么?”
吳姬感覺自己此刻就像是一條上鉤的魚,被田夫人釣的七上八下。
“會主大人對那柳白的安排。”
“什么安排?反正峴山那邊肯定是不會讓他去了,不止是他,我估計沈若若也可以不用去了。”吳姬點著頭說道。
“就…會里最好的那活,去的還是最好的地兒。”
田夫人說這話時,眼中不無希冀。
話雖說的不大清楚,但是吳姬作為媒妁會里不多的證婚媒,自然聽明白了。
她嘖嘖搖頭,也沒發表言語。
田夫人見狀也就起身了,只是臨走之際,她又看了眼桌面,而后說道:“你這東西怎的亂了。”
田夫人稍稍低頭,好似想著整理。
只是低頭之際,她脖子上戴著的一條細玉項鏈忽地掉在了地上,“噠噠噠”地跳動著,瞬間散落的滿地都是。
吳姬見狀,瞬間感覺如坐針氈,然后猛地起身,尖叫道:
“田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