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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7、劫法場

熊貓書庫    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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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天沒亮的時候,縣衙的官差便攜著告示與漿糊,將紫霄宮覆滅的消息,張貼在了整個縣城的行人必經之處。

  非但如此,知府更下令將告示傳送整個府城下轄各縣,確保七日內,將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

  不出預料。

  當百姓們看到告示后,皆是輿論大嘩,震驚不已,各個茶館酒樓中,充斥著議論聲。

  “紫霄宮的盧神仙勾結逆黨反賊?被打入大牢?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紫霄宮的神仙何等樣人物?且不說什么逆黨,就是給官老爺抓,能抓得住?”有人質疑。

  “呵呵,這就不知道了吧?知府大人早已來了奉城,不止如此,昨日進城的那批官兵里肯定有厲害的高手,紫霄宮上的神仙仙法厲害,但朝廷的大軍里難道就沒高手?”

  “那告示上還說,山上道士擄掠玷污女子…若當真如此,的確該殺!七日后公開斬首?我到時候要去看看!”

  城中百姓態度各異,而哪怕是因敬仰的神仙被抓,心懷不忿,但想到城中的官兵,便也明智地將咒罵聲藏在肚子里。

  茶樓角落,吳伶喝完大碗茶,放下幾枚銅板,起身走出。

  七拐八繞,抵達城中某座民宅。

  叩開院門后,里頭包括女扮男裝的林月白、小老虎一般脾氣的少年寇七尺在內的,足足十幾名地方分舵主,或小首領級別的人聚集于石桌旁,同時起身,一雙雙眼睛望過來。

  “你那邊情況如何?”

  一名蓄著絡腮胡的中年人詢問,他是奉城地界的分舵主。

  吳伶摘下草帽與蒙面巾,嚴肅道:

  “看來太傅所料不錯,那趙賊的確來了,非但如此,還擒下了盧盟主。”

  盧正醇在匡扶社內部,代號為“盟主”。

  “砰!”另外一名臨封道小眼睛分舵主拍打桌面,道:

  “欺人太甚!趙賊歹毒,分明是要以盧盟主性命,引誘我等。”

  眼睛大而明媚,腰間懸著布袋的林月白皺眉道:

  “看來趙賊是刻意將消息散播各處,如今我等不能輕舉妄動,必須請示太傅。”

  人群中,一名中年婦人,亦是社中骨干道:

  “大家不要慌張,太傅從年后,便暗暗命我等調集濱海道周邊的社員,以及外圍江湖人朝奉城偷偷匯聚,潛藏等待,目地不正是對付朝廷鷹犬?

  以太傅之睿智,必然會有安排。我等聽命就是。”

  少年寇七尺神色興奮:

  “那還等什么?速速匯報太傅。

  上次在湖亭,未能殺死那趙賊,這次太傅籌劃已久,調兵遣將,如今我們的大批人手藏匿于奉城各處,只等太傅一聲令下,便群起斬賊!”

  眾人情緒激動,摩拳擦掌,既有憤恨,也有興奮。

  吳伶瞥著眾人,心中冷笑:

  你們真以為趙大人好對付?等著吧,七日后,只怕就是你們的滅亡日。

  奉城某處葡萄莊園內。

  換俘回來的不少成員,依舊被養在園中,此刻尚不知曉城中發生的變故。

  中午,蕓夕默默從飯堂取了午飯回到房間。

  經過休養,少女身上的傷痕已經漸漸淡去,清麗的臉上卻顯出有別于以往的清冷與成熟。

  沒人意外。

  從官府監牢中重見天日,若不變的成熟些,才反常。

  蕓夕喝了口湯,然后抓起一只饅頭,混著咸菜吃,只是咬了幾口,她忽然皺起眉頭。

  垂下目光,發現咬了一半的饅頭里,竟然夾著一個紙卷。

  “…”蕓夕沉默了下,起身去門窗旁,小心打量,確認四周無人,這才飛快地將沁著油脂的紙卷扣出,展開。

  紙卷上,赫然寫著一串奇怪的數字和符號。

  蕓夕默默回憶,出獄前趙都安讓她死死背在腦海里的“密碼本”,對照符號,用特殊的規律解析。

  片刻后,她讀懂了這封密信內的情報。

  蕓夕反復確認了三遍無誤,果斷將紙卷塞入口中,喉嚨一滾,咽進肚子里,又拿起湯碗順下去。

  而后她重新坐下,平靜地吃完了午飯,并將餐具送回廚房。

  過程中,她叫住了莊子里一名負責照(監)顧(視)俘虜的匡扶社員:

  “五叔,我有要事想通知太傅。”

  名叫五叔的禿頂中年人愣了下:“什么事?”

  紫禁山莊。

  懸崖旁的那座亭臺中,莊孝成盤膝于內,面前擺放著一只棋盤。

  棋盤上無子,只擺放著一封奉城中社員送過來的最新情報,亭中站著齊遇春和任坤。

  “七日后斬首,與你預料的一樣,這個趙都安的確還有后手。”身后長槍不離手的齊遇春神色凝重。

  抱著胳膊,神態舉止略顯輕佻,穿土黃色法袍的任坤瞥了眼舉止氣度堪稱“國士無雙”的太傅:

  “怎么辦?人家已經擺出陣仗了,就是要用盧正醇等人做誘餌,正大光明讓咱們去救,你怎么接招?”

  莊孝成神色平靜,似乎并不意外:

  “盧正醇一定要救。但我們的人雖多,卻都大多是江湖人,不擅長正面與官軍作戰,若貿然沖殺過去,只會敗亡。”

  “所以?”齊遇春追問,他有些急切,因上次湖亭的失敗,他很需要殺死趙都安,洗刷自己失敗的恥辱。

  大修飄飄的太傅正要開口,忽然頓住,視線望向遠處。

  只見一名社員沿著蜿蜒的走廊直奔過來,于亭中站定:

  “稟太傅,齊統領,任仙師…俘虜營那邊的老五送來個消息,是…您的弟子蕓夕送來的。”

  莊孝成眼睛一亮:“她說什么?”

  后者道:“蕓夕說,她懷疑有幾個人有問題。她說,上次您與她交待要盯著周邊的俘虜,她一直在留心…”

  說話間,社員將蕓夕提供的情報呈送上來。

  莊孝成接過,展開,發現是一個懷疑人員名單,名單上好幾個名字,赫然是莊孝成已經掌握的,猜測是朝廷間諜的人。

  而整個名單最上頭,排在第一的名字,赫然是:

  “吳伶。”

  莊孝成眸光深邃,手一下將信紙攥成一團,呢喃道:

  “他果然有問題!老夫本就懷疑,當初蠱惑真人都死在趙都安手中,吳伶如何能成功逃脫?蠱惑妖道可是個寧死都要拉人墊背的人…

  之后,湖亭刺殺,又疑似走漏風聲…幸好,老夫本就不曾真正放心,所以一直沒讓他知曉總部所在。”

  齊遇春面色一沉:“吳伶有問題?我去將其拿下。”

  “不必!”

  莊孝成卻搖頭,淡淡道:

  “此時不宜打草驚蛇,你們不是問我,該如何接招么?傳令下去,將葡萄園俘虜營的人打散,融入奉城境內等待命令的各部,并將山下的人分成多個隊伍。

  七日后,根據我的命令去發起行動,至于吳伶…哼,就讓他帶隊,去劫法場吧。”

  “真要劫法場?”任坤狐疑地看向這頭老狐貍。

  莊孝成卻笑了笑:

  “虛虛實實,實實虛虛,趙都安要與老夫下一盤棋,總不能讓他失望。”

  齊遇春和任坤對視一眼,都搞不懂這頭老狐貍的想法。

  “對了,那群俘虜不要全都派出去,七日后,將這名單上的帶回山上來吧,”

  莊孝成提筆,寫了個單子,平靜地按在棋盤上用手指推動過去,他感慨道:

  “總也要留下一些可用之人。”

  二人垂眸望去,看到紙上尚未干涸的字跡中,赫然有“蕓夕”的名字。

  七天時間,轉眼即過。

  奉城將要斬首盧正醇的消息,已是鬧得沸沸揚揚。

  幾日功夫,周邊幾個縣城的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尤其是江湖人,都趕來了奉城。

  倒不是他們那么想看熱鬧,而是盧正醇在濱海道扎根太久,與幾乎所有當地勢力都有一些利益往來。

  如今。

  朝廷公開表明,紫霄宮勾結逆黨,于周邊這些與盧正醇關系良好的勢力掌門人而言,無異于懸在頭頂的寶劍。

  誰知道那位突兀駕臨的“趙閻王”,是否會搞株連?

  說他們是盧正醇的同黨?

  所以,為了保全自家,周邊的家族、江湖武林、書香門第、大小官員…聞訊后,都趕來奉城,求見趙閻王,見不到的,便扭頭去求見欒知府。

  與盧正醇劃清界限,趙都安也大手一揮,干脆邀請這幫人一同看斬首。

  “殺雞儆猴。這幫來找我的地方勢力,肯定有不少都與逆黨有牽扯。

  但沒關系,陛下當初得知朝廷中有暗中幫助八王的內賊,卻沒有選擇徹查,而是赦免,本官胸懷比不得陛下碩大,但也知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

  趙都安坐在客棧天井搖椅中聆聽匯報時,如是說道。

  “告訴欒成,讓他轉告這幫人,本官只誅首惡,不搞牽連。”

  “是。”

  而當趙閻王的這句承諾傳出后,那些焦急等在金福客棧,以及縣衙外的地方勢力當家人齊齊松了口氣。

  紛紛搶占觀看斬首的名額,生怕站隊不清晰。

  轉眼,到了斬首當日。

  清晨,金福客棧。

  當第一縷晨曦從門縫照進大堂,趙都安從樓梯上走下來時,看到海棠等人已在等待。

  今日,趙都安換上了官袍,詔衙的錦衣們也都換上魚龍服,腰懸佩刀。

  浪十八與霽月倒還是那副打扮,主打一個格格不入。

  公輸天元在糾結后,還是沒有穿神官袍,按他的說法,是不好代表天師府參與這種事。

  “今日可能有一場惡戰,都吃飽了么?”趙都安打趣環視眾人。

  侯人猛拍拍肚皮,與沈倦、錢可柔等嫡系隊伍嘿嘿一笑:

  “大人放心,我們早憋得狠了。”

  “好,”趙都安意氣風發,灑然一笑,“隨本官出發。”

  海棠忽然看向公輸天元:“金簡神官不一起去么?”

  天師五弟子“哦”了聲,淡淡道:

  “師妹這會正困的不行,讓她睡吧。無妨,她晉級世間境后,可利用術法‘水中月’趕路,堪比遁術,若有需要,很快就能趕來。”

  海棠回想了下金簡“晝伏夜出”的習慣,接受了這個解釋。

  她又皺眉道:“那兩個影衛也不在?”

  這次回答的是小秘書錢可柔:“昨晚他們就被大人派出去了,另有任務。”

  神神秘秘…海棠嘀咕一句,卻也知曉趙都安擅長算計人,今日準保憋著壞呢。

  倒也生出好奇。

  一行人離開金福客棧,直奔縣衙。

  抵達縣衙時,發現衙門外街道上,元吉副將率領大群官兵,已然封鎖了街道。

  盧正醇以及經過審查,彼此揭發,確定按律當斬的三十余名紫霄宮弟子,各個灰頭土臉,穿著囚服,手腳用鐵鏈捆縛。

  囚衣小腹位置,染著鮮血——他們在獄中被用釘子鑿入氣海,以破除修為。

  盧正醇已醒了,此刻這位曾風光無限的術士頭發凌亂,脖頸上套著沉重的枷鎖。

  面色枯槁,眼神兇狠。

  在一群士兵看押下,抬頭望向騎馬走來的趙都安,突兀大罵:

  “趙家走狗!你不得好…啊!”

  旁邊。

  身材幾乎如一座肉山般的副將元吉一拳頭狠狠錘過去,將被封印了法力的老道士砸的躬身如蝦,跪在地上劇烈嘔吐,卻因七日沒有進食,什么都吐不出。

  “噠噠噠…”趙都安勒馬停下,居高臨下俯瞰盧正醇,譏諷道:

  “盧宮主方才說什么?本官沒有聽清。”

  盧正醇在地上干嘔,努力抬起頭,惡狠狠盯著他,一言不發。

  趙都安笑笑,不再理會這個將死之人,看向前面迎過來的知府欒成。

  今日,欒知府也穿戴著緋紅官袍,頭戴烏紗,身后跟著腰間懸著一長一短雙刀的護衛張儉。

  “趙少保,人犯悉數在此,即刻起便可前往刑場。”

  欒成道,頓了頓,又面色擔憂道:

  “下官得到消息,最近幾日城中隱隱有些不安…”

  “無妨,”趙都安淡淡一笑,指了指天上晴空萬里:“今日行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好吧。”欒成只能點頭,心中卻依舊不安。

  作為文官知府,他一生為官經歷中,也少有這等殺氣騰騰的陣仗。

  一行人浩浩蕩蕩,直奔秋斬刑場。

  京城最知名的刑場是“菜市口”,因人流密集而設立。

  奉城沒有菜市口,卻也有專門的“秋斬刑場”。

  公開斬首,目的便是要人看的,以明正典刑,震懾百姓。

  如今非秋后,但趙都安手持金牌,一切從簡。

  刑場位于一個十字路口附近,此刻,周圍已經有了不少人等待。

  以那些來站隊表明態度的地方家族為主,往外,是湊熱鬧的江湖人,以及看熱鬧的百姓。

  娛樂匱乏的年代,堂堂“神仙”要被殺,是何等熱鬧?

  而當披著甲胄,拎著戰錘的元吉率領大批官軍抵達,將整個刑場封鎖,刀槍如林,威勢自生。

  “進去!”

  官兵們揮舞鞭子,將盧正醇以及三十幾名作惡多端的道士驅趕入刑場,一個個按倒跪在地上。

  等在此處的劊子手在其腦后插上行刑木牌。

  旋即扛著斬首刀,站在人犯后頭。

  趙都安則與欒知府等官員,一同坐在了監斬官所在的桌椅席位。

  冬末寒風習習,今日卻是個難得的艷陽天,整個刑場肅穆威嚴,圍觀的人群竊竊私語,朝著將死的道士們指指點點。

  “趙少保,”欒知府與他挨著坐,看了眼天色,輕聲道:

  “要等到午時三刻么?眼下時辰還早,只怕要等好一陣。”

  趙都安淡淡道:“既是按律斬首,自當遵照時辰。”

  欒知府遲疑道:“您給下官透個底,今日若逆黨有所動作…”

  趙都安笑了笑,說道:

  “知府大人是覺得,本官麾下這些人,能平推紫霄宮,卻守不住這區區刑場”

  “不不…下官只是覺得,那莊孝成心思深沉,如此明目張膽,若是不來呢?”欒成憂慮。

  趙都安笑道:“他們會來的。”

  見他如此篤定,欒成只好閉上嘴巴,無奈地想,雖說他才是今日明面上的監斬官,但實際上,他連趙少保究竟做了什么安排,都一概不知。

  是信不過自己么?

  欒成看了眼附近的官兵,以及趙都安身后的幾名“高手”,心想,只怕在這位少保眼中,自己這個知府也有勾結逆黨的嫌疑。

  他今日坐在這里監斬,又何嘗與下方那些圍觀的地方勢力家主一樣,都是在站隊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太陽緩緩滑入中天。

  刑場四周聚集的百姓越來越多,四周的旗幟松弛地垂下。

  空氣中甚至仿佛沒有風。

  趙都安閉著眼睛,坐在監斬席中,仿佛睡著了。

  終于。

  時間到了午時三刻,有小吏敲鑼,高喊:

  “午時三刻已到!”

  趙都安驀然睜開了眼睛,平靜道:

  “知府大人,下令吧。”

  欒成深吸口氣,面無表情,將手中寫著“斬”字,并畫了一個圓圈的令牌丟了出去,平靜道:

  “時辰已到,斬!”

  刑場上。

  一名名跪著的道士們驚恐地哭喊起來,試圖掙脫,卻被固定住,無法動彈。

  “師父!”

  “我們不想死啊…”

  “趙賊,你不得好死…”

  有人哀求,有人咒罵,有人絕望地流淚。

  盧正醇瞇著眼睛,緩緩抬起頭,望著湛藍天空上一輪刺眼的烈日。

  他感受到,脖頸后的木牌被抽出,丟下,膀大腰圓的劊子手們端起烈酒,用嘴噴灑在刀刃上,旋即活動臂膀,緩緩舉起砍刀。

  “莊孝成,你還不動手么。”盧正醇呢喃,眼中終于透出一絲慌亂。

  恰在此刻。

  人群中突兀傳開暴喝聲:“動手!!”

  嗡!!!

  遠處,藏于暗中的許多個弓箭手同時松開弓弦,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雨般朝刑場落下。

  “劫法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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