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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奉城紅星國際(塔東)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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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20日,星期一,大寒。

  張恩遠同集團小車班司機早早地便趕到了海運倉一號。

  前天的大雪依舊沒有化的跡象,即便昨天和今天都是大晴天。

  李學武穿著呢子大衣從院里出來,身后跟著的是輕聲詢問他晚上是否回來吃飯的二丫。

  “如果不回來我會打電話。”

  他回頭交代了一句,同時將手里的公文包交給了迎過來的張恩遠。

  “秘書長,早。”

  張恩遠接過公文包,將車門打開至最大角度,侍立一旁等著李學武。

  “早,昨晚休息的還好吧?”

  李學武同二丫說完,打量了張恩遠一眼,點點頭邁步上了魔都牌轎車。

  他的伏爾加M24在鋼城,在京城工作期間只能乘用小車班配備的魔都轎車。

  這待遇已經不低了,也就是紅鋼集團創收效果好,舍得花錢采購汽車。

  這年月一般的地市一把也就是乘用魔都了,可少有乘用伏爾加M24的。

  企業到底不同于地方,這里是小財務,不是地方統籌財政,只要廠里經濟效益好,沒有那么多包袱就過的好。

  雖然這一時期國內經濟遇到了東德的同類型狀況,但本質上到底有區別。

  有人說此時全國的工業經濟技術還相當的薄弱,跟東德沒法比。

  這是當然,放眼全國工業,經濟體量和發展潛力是不高,但看局部呢?

  把目光放在東北地區,此時的東北真可以稱得上是先進工業基地了。

  要說有錢,東三省的經濟總量排在全國前三,全國都說東北人有錢。

  這個時候的東北工人對比之下普遍要比其他省份的工人要幸福的多。

  工廠多、效益好,工人吃的好穿的也好。

  后世東北人一個月3000塊工資都舍得穿始祖鳥,就是此時留下的習慣。

  最開始流行的皮夾克和貂兒也是從東北興起的,這就是花錢的習慣。

  京城工業那么橫擋著不讓紅鋼集團抽調走軋鋼廠都沒攔得住,為什么?

  因為此時東北有著最好的工業發展基礎,將軋鋼工業放在鋼城,紅鋼集團的生產成本至少能降低15。

  但凡有基礎,有理由,京城工業都不會放軋鋼廠走,可惜他們沒有。

  紅鋼集團在東北重工業地區布局重輕混合型工業,以重工業發展為基礎,打造出了營城船舶營城港區、鋼城綜合工業區、奉城機械制造廠一條工業線。

  在工業的沃土上,紅鋼集團的工業發展潛能徹底得到了釋放,企業經濟和產業結構依托技術變革得實現了調整。

  正因為有了過去幾年的發展和經營這才有了今天的亮馬河生態工業區。

  汽車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一進入生態工業區便有了鮮明的對比。

  京城城市道路發展的標桿就在生態工業區,這兩年市里沒少組織考察團來工業區調研取經。

  市區公路只有一條照明線,路燈或被安置在道路左側,或者右側。

  你再看亮馬河工業區的道路,不僅使用了高標準的瀝青鋪裝路面,連道路照明系統都碾壓了市區公路。

  市區公路除了部分路段設置了綠化帶,其他道路還是兩條線為主。

  工業區的馬路并不是,全區域道路實現了綠化帶分割,路燈就設置在綠化帶區域,一桿兩燈,兼具多種功能。

  全國城市建設看京城,京城城市建設看亮馬河生態工業區。

  考察和調研的團隊越多,越說明亮馬河工業區的建設有前瞻性。

  “蘇省來的考察團就住在招待所,昨天我在市里逛了逛,回來遇到了他們。”

  張恩遠坐在副駕駛,側著身子給后座看文件的李學武介紹道:“他們是來看生態工業建設的,聽說上面有了在全國推廣生態建設的意見和建議。”

  “環保嘛,早晚會有這個意識。”

  李學武看著手里的文件隨口應付了一句,他前世管了半輩子安全環保,當然知道國內環保工作從哪年開始的。

  比很多人想象的都要早,準備工作開始在明年,真正落實環保工作在73年,提出重視環保工作的便是Z先生。

  亮馬河工業區能收獲這么多的關注和認可,不無管理理念先進的緣故。

  作為實驗性質的工業企業,要是沒有點前瞻性的東西,哪有生存基礎。

  紅鋼集團有太多先進理論做支撐,更有豐富的創業經驗做證明,才會在一次次變革和嘗試中得到信任的基礎。

  從車窗往外看,將辦公區和高級住宅區以及實驗室與河畔公園相結合;將原軋鋼廠廠區圍墻拆除,打造生態輕工業與科學研究院相結合的園區體系;工人新村與商業體系兼容,多方體系結合在一處,形成亮馬河生態工業區。

  這種城市規劃設計足以領先一個時代,小小的一塊地皮竟然容納并滿足超過10萬人宜居生活,不得不說一句優秀。

  魔都轎車拐進公園綠植區,沿著甬道進入集團雙子座大樓辦公區。

  他當然不會跟著汽車一起進入地下停車場,而是大樓門廳處下了汽車。

  張恩遠拎著公文包走在他身一側,輕聲匯報著與辦公室對接的工作安排。

  如果不是領導有重要工作和會議,他是少有機會來集團工作的。

  對這里熟悉,又很陌生。

  “秘書長好——”

  “領導早上好——”

  一聲聲問候不絕于耳,就算早間上班的人流量很大,可依舊有人主動來打招呼,臉上的微笑能融化窗外的積雪。

  李學武面對這些問候多半是微笑著點頭示意,有認識的便擺手回應。

  在過去一年時間里,集團發生了很多變化,辦公區搬家便是一項。

  而李學武在遼東工作,這個過程他基本上沒有參與,可見他在集團露面的次數和時間有多么的少了。

  以致于問候聲不斷的同時,有更多生面孔在好奇地打量著他。

  腳步不停,刷臉直接越過集團高層干部通道,進入專屬電梯區域,幾乎沒有等待時間,直接上了上行電梯。

  不用按電梯,不用等電梯,因為電梯有專人駕駛,相當的方便。

  “領導,王露同志的公示。”

  出樓梯到達9層,張恩遠看見了電梯一側公示欄上的文件,笑著提醒了一句。

  李學武扭頭看了一眼,確實是關于王露的晉升公示文件,不過已經過期了。

  一般這些過期文件辦公室會安排專人處理,不會存在太久。

  “秘書長,早上好。”樊華背著皮包從另一側電梯上來,顯然是剛上班。

  她見李學武正在看公示文件,便笑著解釋道:“上周貼的了,過期了。”

  調動文件不用公示,晉升文件才需要,如果王露單純地是從辦公室調到工會,自然不用公示,但她在調動的同時也有晉升,所以才會有這一類文件。

  當然了,同期晉升和調動的不僅僅是王露一個人,集團人事處不會為了她一個而如此大費周章,一般是攢一起。

  不過也有例外,比如說某人因為犯錯誤而被處理的,或者是職級較高的干部晉升,這樣還是要單獨公示。

  李學武掃了一眼公告欄上其他文件,這才看向樊華問道:“來晚了?”

  “哪有,時間剛剛好。”

  樊華笑著抬起手腕看了看,分針還在上班刻度前面呢。

  “您可別嚇唬我,遲到一回扣兩分,我們科還想要獎金呢。”

  集團科室眾多,競爭當然激烈,優秀科室的小紅旗就三面,也就意味著每個月只有三個科室能拿到優秀獎金。

  你就說,他們要不要卷?

  “獎金一個人能分多少?”

  李學武一邊往自己辦公室走,一邊隨意地問了一句。

  樊華則也是閑聊天一般地回道:“我們科不像其他科室,只要拿優秀科室獎,人人均分,每人兩塊五毛三。”

  瞧瞧,有零有整的。

  “你們科室有多少人?”李學武回頭看了她一眼,問道:“新京一廠分出去以后你們還剩多少?”

  “我們科算2級科室,22人標準。”樊華干凈利落地回道:“不比秘書科,但比檔案室要強的多。”

  檔案室算3級科室,標準12人,包括正負科長,比一般的股長都不如。

  秘書科需要干活的人多,所以定了1級科室,32人標準,妥妥的大單位。

  集團機關上下只有四千多人,1級科室又能有幾個,科長都牛一些的。

  不過牛不牛并不單純依靠科室等級,像樊華所負責的對外辦,雖然是2級科室,但妥妥的好單位了。

  對外工作哪有省錢的,尤其是對接貿易商,領導不要面子,集團不要面子啊?

  “22個人,一個人兩塊五毛三。”

  李學武心里算了一下,看向樊華說道:“一個月一個優秀獎也就是五十多塊錢,三個也就不到兩百塊。”

  “一年呢?”樊華笑著說道:“怎么也得兩千多塊錢呢。”

  “那也值得了——”李學武笑著點了點頭,道:“兩千多塊錢實現了集團培養上下各部門競爭意識的目標,這還不值得啊?”

  “您要這么說的話,我沒別的說了。”樊華攥著背包帶笑道:“這才是你們集團領導能考慮到的意義,我們就知道兩塊五毛三能吃十頓紅燒肉的!”

  “哈哈哈——”

  她見李學武露出好笑的表情,跟著也開心地笑了出來。

  市面上一斤肉在六毛七分錢左右,食堂每天中午提供的肉菜里就有紅燒肉一項,單價兩毛或者兩毛五。

  為啥還有區分?

  有土豆的那種就兩毛,土豆有,但沒有大鍋飯那么多,沒有土地純肉的就兩毛五,也就是說差了5分錢土豆錢。

  真能贏得優秀科室獎,每人分得兩塊五毛三,可不就是十頓紅燒肉錢嘛。

  這個獎設的好,分寸拿捏的也好。

  三個科室得獎,覆蓋人數大概在六、七十人左右,剛好能在集團內部形成正面宣傳效果。

  這年月還有什么比得上吃肉更能讓人精氣神十足了。

  尤其是這種工資以外的獎金,不吃肉拿回去給孩子買布料做衣服不好嗎?

  所以說精神獎勵的代表——流動紅旗要設立,附帶的物質獎勵也得有。

  一年才兩千多塊錢,影響的可是集團上下幾千人,這錢花的不值嗎?

  “回頭整理一下,將這一制度下發給各分公司和生產單位,斟酌執行。”

  李學武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同張恩遠交代道:“獎金擬依照集團發放標準增減執行,但不能超過5。”

  “資金來源如何解決?”

  張恩遠放下文件包,拿了自己的筆記本做了記錄,同時也進行了補充提問。

  李學武在辦公桌后面坐下,想都沒想地便交代道:“由各單位、分公司自行籌措,財務不能出這筆錢。”

  他拿起鋼筆點了點張恩遠講道:“一旦開了這個口子,這就是腐敗的溫床,不能給有些人可乘之機。”

  “明白。”張恩遠做好了記錄便開始收拾辦公室里的文件。

  怪不得剛剛領導的要求是酌情執行呢,不給錢完全看下面自己干不干唄。

  反正管理效果已經總結下發了,集團也不逼著你們這么學,但等領導下去調研的時候,一旦發現機關工作效率和管理有問題,那到時候就得問一問了。

  到底是管理問題還是能力問題。

  如果說管理有問題,集團給出的解決方案有沒有學習啊。

  如果學習了,執行了,還有的說,有緩和的機會,如果沒學,那就不是管理有問題,而是負責人的能力有問題。

  管理有問題可以整改,負責人能力有問題只有一個解決辦法,那就是換人。

  所以說有些工作是不能強制下發執行的,也用不著強制執行。

  李學武交代張恩遠形成報告,就是要交給綜合管理部來監督運作的。

  他是集團秘書長,能直接指揮的只有綜合管理部,其他部門都是協調關系。

  咚咚——

  坐下沒一會,敞開著的辦公室房門便被敲響了,是綜合辦公室副主任郭紅梅陪同技術發展部副經理陳富華來了。

  “秘書長,打擾您了。”

  “紅梅同志,來——”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門口一眼,點點頭叫了兩人進屋。

  他并沒有起身,是正在整理文件和資料的張恩遠迎了上去。

  在請了兩人到辦公桌前落座后他這才要去泡茶。

  當然了,只是一個動作而已,在郭紅梅擺手客氣著說不用的時候,他便點點頭去了自己的小辦公室。

  無論領導同誰談話,只要不是年輕單身女同志,他都不用在屋里站崗。

  今天來的這兩個,郭紅梅明顯不是主角,技術發展部那個陳副經理才是。

  “秘書長,按照李主任的指示,咱們綜合辦需要組織協調相關部門組建技術和設備接收團隊,赴德國工作。”

  郭紅梅首先開口解釋道:“相應人員包括工程師、技術工人以及安保人員,領導讓我來向您請示,看還有沒有其他的布置需要,請您給做指示。”

  “技術這邊問一下夏總吧。”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兩人講道:“他應該已經做好相關的工作準備了。”

  他靠坐在了椅子上,想了想說道:“我們回來的時候就同他談過了,駐留在德國的技術團隊和談判團隊會同你們進行對接和協助。”

  “再有就是法律團隊了,這個還是要組織一下的。”

  李學武手指點了點桌面強調道:“這一次我們借用了港城相關單位的法律力量,咱們自己也得有相關的準備和能力才行。”

  “要法律學者嗎?”郭紅梅有些不解地問道:“要找律師的話——”

  這個時候哪還有律師這個職業,甭說這個時候,再往后推十年也不行啊。

  “要找律師,還得找懂得國際法的律師,尤其是擅長經濟類案件的。”

  李學武認真地強調道:“未來集團在國際貿易舞臺上會越來越多地參與經營活動,沒有法律力量做支撐,出了問題誰知道,誰又知道該如何解決。”

  “即便在國際貿易中很多問題是無法依靠法律來解決的,但依舊要遵照應有的國際法來執行貿易活動。”

  他手指點了點桌面,道:“有規矩,才成方圓,我們得先學會守規矩,人家才能信任咱們,愿意跟咱們打交道。”

  李學武的這番言論不可謂不超前,在國內各種案件基本缺少律師參與的情況下,他竟然能看到國際貿易法規。

  按照他的思路,目前國內有著時代的特殊性,但并不代表可以肆意妄為,給以后的進步埋下地雷。

  要從一開始就建立守規矩的意識和行動規范,讓集團的經濟貿易活動在條條框框內執行,贏得貿易伙伴的心。

  “秘書長,我記下來了。”

  郭紅梅認真地點了點頭,道:“下來我就組織人員籌備相關法律力量,只是相關的指標和…”

  “這個我來跟領導提吧。”

  李學武伸手從文件架上拿了自己的工作筆記,將這個工作做了登記。

  “稍晚一點我會同李主任匯報塔東機場的兼并工作,這個到時候講。”

  “那就最好了——”

  郭紅梅看了陳富華一眼,笑著說道:“那我這邊就去準備,等您消息。”

  “嗯。”李學武點了點頭,又看向陳富華講道:“這次去東德要仔細甄選相關人員,既要技術過硬,也要思想過硬,要學習當地的文化和習俗,不要出問題,鬧矛盾。”

  “明白,秘書長。”

  陳富華應聲道:“這一次行動是我負責帶隊,一定謹記您的指示。”

  “如果是你去就最好了。”

  李學武態度和煦了幾分,看著他點頭說道:“要穩,還要有隨機應變的準備,不要太刻板,該靈活還是要靈活。”

  他很直白地提醒陳富華道:“你們此行的目的是將技術和設備帶回來,期間是講原則還是做變通,目的是一致的。”

  這話的意思就是,在不違反大方向和基本原則的情況下,只要能把技術和設備帶回來,其他都可以通融。

  有領導這樣的指示,陳富華心里可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他怕什么,就怕領導高標準嚴要求,這個不能干,那個不許有,出門在外什么事遇不到,到時候他怎么干。

  要是堅守原則不知變通,事情搞砸了,領導一定會埋怨他榆木腦袋。

  可真把技術和設備帶回來了,一些不太重要的原則問題真被上綱上線,到時候可夠他一受的。

  所以在出發前,他是一定要征求相關領導的意見和指示的,雖然不能要求領導落實在白紙黑字上,但也足夠了。

  領導還是有一定的信譽度的,只要交代下面人辦的,出了問題一定會幫忙處理。

  當然了,還得說這個年代還是有擔當的干部多,集體還是要講團結的。

  “你們此行繞道港城,在港城落地以后聯系一下國際事業部。”

  李學武在陳富華答應之后站起身的時候又叮囑道:“國際事業部那邊會幫助你們聯系到東方商貿的總經理。”

  他擰開鋼筆,在條子上寫了賽琳娜的名字和工作單位,推了過去。

  “東方商貿是咱們集團的合作伙伴,賽琳娜女士也是咱們集團的朋友。”

  李學武給陳富華解釋道:“你們此行的目的之一,也就是弗里茨·弗萊舍客車制造廠就是委托她談下來的。”

  陳富華驚訝地看著他,作為集團的中層管理干部,要不是此行由他帶隊,或許這種消息很長時間都了解不到。

  李學武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他道:“聯系到她,她會告訴你到德國以后該如何接收并拆運客車制造廠。”

  “明白,秘書長。”陳富華應聲道:“我現在知道是順風遠洋負責此次的設備運輸任務,還不知道其他。”

  “德國那邊還有咱們的同志,他們會協助你們的。”

  李學武站起身,主動伸出手同他握了握,點頭說道:“謹言慎行,力求全功。”

  “是,保證完成任務。”

  陳富華握手過后,很認真地做了保證,這才離開了辦公室。

  能得秘書長起身叮囑,他知道這份責任有多重。

  此去東德,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哈密那邊的談判不算順利。”

  李懷德從抽屜里掏出一盒香煙丟在了辦公桌上,示意眾人自己拿著抽。

  可在屋里的幾人都沒主動伸手,心思都還在工作上。

  李學武疊著腿,腿上放著筆記本,斜著身子胳膊掛在椅背上,皺眉問道:“不是說要引進咱們的技術管理嗎?”

  “技術引進,但不想給錢。”

  李懷德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說什么支援邊疆建設。”

  “呵呵——”李學武好笑地低下頭,說道:“支援建設可以,但沒聽說過支援礦區建設的,他們咋想的?”

  “瞧咱們不值錢唄——”

  景玉農不屑地撇了撇嘴角,看了窗外一眼說道:“有聲音說管理經驗都能擺在貨架上,說咱們想錢想瘋了,滿腦子資本家思想,沒有一點階級意識。”

  “這話是誰說的?”李學武回頭看了沙發方向,道:“指向性很足嘛。”

  “能不足嘛——”景玉農伸手拍了拍茶幾上規矩整齊疊放的報紙,滿是嘲諷意味地說道:“北方工業報呢——”

  “呵——”李學武轉頭看向皺眉的老李,道:“那就不足為奇了。”

  “看來是把咱們當成病貓了。”

  李懷德臉色有些陰沉,他是接受不了有人批評他的工作成果的。

  你別問他有什么工作成果,他能擔任集團總經理就是最大的成果展示。

  “這個暫時不管它,哈密那邊我已經交代給了工程總公司。”

  李懷德手指點了點椅子扶手,道:“不給工程做,其他一切都免談,技術和管理他們瞧不起,那就別用了。”

  紅鋼集團的技術和管理到底值不值錢?

  在這個時代的認知里,這一類服務工作是不值錢的,講管理誰特么不會!

  可恰恰就是這種盲目的認知,造成管理理論和技術實踐的缺失,以致于生產成本增加,生產事故頻發。

  九十年代往后一段時間,國內企業紛紛購買和組織學習世界先進企業管理模式,按照規矩繳納學費學習技術。

  那一段時間國際上企業管理技術貴的出奇,因為他們知道有個大傻子當年不重視這個,造成了管理缺陷,現在想要補課了,還不狠狠地宰他一刀?

  再看企業管理學習風潮一過,那些所謂的精細化管理、5S、6S還值錢嗎?

  這套理論說白了就是管理體系再建設,是給已經實現經營生產,但缺乏有效管理的企業提供制度化變革的服務。

  既然是服務,那就是有價值的,你對企業經營效率提升有要求,視你的需求程度,便能體現出服務的有效價值。

  現在的情況是什么,是大家拍肩膀一溜齊,誰特么都不服誰,你也是廠長,我也是廠長,憑什么我要學習你啊!

  那有人問了,為啥汽車工業企業愿意買紅鋼集團的管理體系呢?

  很簡單,鋼汽的發展把國內汽車工業的桌子給掀了,將過去那一套標準徹底敲碎了,當沙子給揚了,誰不服氣?

  年產能超過10萬臺汽車,放眼國內有誰不服,站出來比一比。

  汽車工業如此,大家服氣,所以愿意花錢來學習,礦業開采不同啊。

  紅星鋼鐵集團組建聯合能源總公司才多長時間,進入礦業開采領域才幾天,老牌的礦產開發單位哪里會信得著紅鋼,更不會輕易“禮賢下士”對待紅鋼。

  可紅鋼在國內工業系統又有著不可忽視的名氣,便出現了這種矛盾情況。

  既要重視紅鋼的名氣,又不服紅鋼的技術和管理,看不起這套理論。

  在這種情況下,再加上地域保護,你說聯合建筑能不能拿到工程?

  聯合建筑非要拿這個工程嗎?

  不是,因為企業人事變革,聯合建筑在很短的時間內,建筑工人人數膨脹到了兩萬多人。

  但就是這兩萬多人,依舊無法滿足紅鋼集團自有項目建設需要。

  營城船舶和港區建設都有本地建筑公司參與,京城亮馬河工業區也是。

  遠在越州的港區碼頭也在同步建設,那邊還有個工程項目在開工。

  更別說分布在全國各主要城市的分公司和辦事處選址以后呈報上來的辦公樓和經營場地建設需要了。

  但工程總公司總經理郎鎮南有一句話說的好,他說自有工程不可能年年有,總有干完的那一天,紅星建筑早早晚晚都是要走出集團,走出舒適區的。

  在京城,在遼東,在冀省,紅星建筑有能力也有資源拿到工程,可為啥偏偏遠赴邊疆爭取礦區工程建設項目呢?

  因為聯合建筑需要工程項目的豐富性,聯合能源總公司在遼東地區的礦區也在進行建設工作,聯合建筑需要更多的建設經驗,畢竟它還是太年輕了。

  即便有全國最大規模的工程機械,有最好的工程設計和外籍專家指導,有最優秀的工人體系,可難逃組建時間太短的標簽。

  “態度硬一點好——”

  薛直夫是個老煙槍,但他沒抽李懷德的煙,這會兒靠坐在沙發上喝著茶,卻是忍著就沒抽。

  倒不是李懷德的煙有毒,而是屋里幾人多數都不抽煙。

  李懷德、李學武已經把煙戒了,景玉農是女同志,沒有抽煙的習慣。

  張勁松倒是抽煙,可就他們兩個,對方沒伸手,他也就強忍著了。

  “既然拿不到工程,也別浪費了這次去的火車票。”

  薛直夫很逗趣地講道:“也給以后的合作談判打個基礎,不能老這樣。”

  “是該這樣,態度是要有的。”

  張勁松煙癮上來猛喝茶,琢磨著說道:“人沒脾氣受欺負,這企業辦事沒原則更受欺負,不能開這個壞頭。”

  “塔東機場項目談的如何了?”

  壞消息聽多了惱火,李懷德抬起頭看向李學武問道:“應該妥了吧?”

  “嗯,還是選了三產工業。”

  李學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好笑地說道:“早聽我的何至于兜這么大圈子,浪費了這么多的時間。”

  “那就話怎么說來著?”

  張勁松起身去門口茶柜拿了暖瓶,劉斌從小辦公室看見,趕緊過來要幫忙,卻被他擺手拒絕了,就這么拎著暖瓶給眾人的茶杯里一一續了茶水。

  他一邊續熱水,一邊說道:“不見棺材不落淚,不撞南墻不回頭啊。”

  “沈飛嘛,還是有幾頭老狐貍的。”李懷德點了點劉斌,示意他給眾人拿水果,那是他自己花錢買的,嘴里講道:“他們就有一張底牌,塔東機場打出去,再想組建三產工業就難了。”

  “膽子不大,心卻不小。”

  李學武笑著給眾人介紹道:“給我的回復是要三產工業,但不全要。”

  “呵呵,什么意思?”張勁松好笑地問道:“還要往里講價咋地?”

  “他們可沒那么傻——”

  李學武瞅了他一眼,道:“說了,沒有紅鋼集團在股他們不放心。”

  “呵呵——”屋里幾人聽見這個解釋不由莞爾,輕笑聲起伏。

  李學武翻開筆記本,將一份簡要合同意見遞給了李懷德,繼續解釋道:“在咱們現有股份基礎上,要求咱們必須保留5以上,按估值進行對比交換。”

  “這是怕咱們跑了啊——”

  張勁松聽著更覺得可樂,看向李學武問道:“三產工業還剩下多少股份,夠換一個塔東機場的嗎?”

  “如果將三產工業全開放,十個塔東機場也換回來了。”

  李學武微微搖頭,道:“你們知道沈飛惦記上什么了?”

  “鋼飛?”張勁松好奇地問道:“還是鋼汽?”

  “都不是,是食品工業。”

  李學武嘴角微微翹起,道:“真是餓狠了,就往肥肉上叨啊。”

  “呵呵呵——”張勁松聽了只搖頭,道:“咋想的呢。”

  “最后談了一下,卜清芳當時在場,講到了聯合能源的電廠項目。”

  李學武將卜清芳準備的項目規劃書遞給了張勁松,示意他們傳看。

  “沈飛愿意接收三產工業部分股份,剩余部分按現金計算劃撥到電廠項目上。”

  他放緩了語速和節奏,方便幾人將文件看個仔細。

  “按卜清芳的規劃,未來三年之內將在遼東地區兼并20個火力發電廠,以鋼城工業區為核心組建工業電網。”

  “就指著身份賣塔東機場這點錢?”張勁松抖了抖手里的文件,遞給了伸手要的景玉農。

  景玉農在看過文件以后皺眉說道:“也不是不能實現,這算滿打滿算了。”

  “卜清芳的意見是多點開花。”

  李學武也是等他們消化了一陣,這才繼續介紹道:“以打造工業電網為主,同時創建附屬工業快速盈利。”

  “效果這么好嗎?”張勁松回想著剛剛看到的文件,皺眉問道:“三年20座火力發電站?千萬資產投資?”

  “她是準備滾雪球呢。”

  景玉農看懂了卜清芳的項目發展邏輯,將文件放在了茶幾上,推給了薛直夫,解釋道:“建筑材料確實盈利快。”

  “全國大建設,哪不缺建材啊。”

  主管工程建設的薛直夫拿起計劃書看了起來,嘴里則講道:“真要能以最小的成本釋放建材產能,真可能成。”

  “卜清芳是很有信心的。”

  李學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有了沈飛的入股,她沒想著從集團申請資金,準備今年就開干了。”

  “清芳同志的積極性不用懷疑。”

  李懷德終于聽到了好消息,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了幾分,道:“我看這個項目沒有問題,畢竟沈飛也愿意參與。”

  “那塔東機場的項目就落地?”

  李學武掃了眾人一眼,最后看向李懷德,道:“我回去以后聯系沈飛。”

  “盡快吧,落袋為安。”

  李懷德想了想,說道:“既然要開發機場項目,那就別猶豫。”

  他手指點了點扶手,道:“目前的政策一天一個樣,誰知道風朝哪邊刮,上面再不讓轉讓可就麻煩了。”

  “大方向應該沒有問題的。”

  李學武解釋道:“畢竟咱們同沈飛之間是有諸多項目合作的。”

  “關于發動機研發和生產,以及相應的技術轉化都在合同里標注了。”

  他指了指李懷德手邊放著的合同,道:“如果沒問題就形成初稿,提交管委會審核以后便作為談判基礎使用。”

  “我這邊沒什么意見。”

  李懷德按了按手邊的文件,微微瞇著眼睛想了一下,道:“如果要兼并塔東機場,接下來的運營也得有個方案了。”

  “就別舍近求遠了。”張勁松笑著看向李學武說道:“既然秘書長就在遼東,我看這個項目還是交給他辦吧。”

  “嗯。”李懷德只是嗯了一聲,眼睛卻是看向了李學武,等著他的態度。

  李學武要是點頭也行,畢竟能力在這呢,可李懷德就是想探一探他。

  “項目立項和談判都是我準備的,運營還是請其他同志負責吧。”

  李學武卻是很謙虛地解釋道:“畢竟集團的工作不能都交給我一個人。”

  “那我們就都成吃干飯的了。”

  李懷德順著他的話開了句玩笑,把李學武話里的意思升級了一下。

  不過看他這個意思,也是不想李學武在遼東一家獨大,掌控機場項目。

  “玉農同志,你辛苦一下吧。”

  李懷德目光看向了景玉農,講道:“秘書長在遼東的工作不少,以后運營工作難免會兩頭跑,太辛苦了。”

  他語氣溫和地講道:“你在京城,他在鋼城,互相配合,啊。”

  “其實景副主任獨立負責也可以。”李學武沒看景玉農,有些別扭地說道:“我這邊卻是忙不過來。”

  “再忙也有時有晌的。”

  李懷德沒容他再說,點了點景玉農的方向說道:“玉農同志,你下來同薛副主任討論一下,看看機場有沒有建設項目和維修項目,補充一下預算。”

  “我下周去奉城看一看吧。”

  景玉農皺眉盯了李學武一眼,似乎不滿地講道:“看看聯合能源的項目。”

  這話的意思好像是…不信李學武拿出的卜清芳準備的項目?

  屋里幾人想到李學武同景玉農兩人的不對付,也就釋然了。

  老李最會玩平衡了,又來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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