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您能不能跟廠里說一下,別再跟會上講我的那些事了”。
李學武辦公室,周瑤扭捏地站在辦公桌前懇求道:“講講別人唄”。
“怎么?把你當優秀典型,當先進標桿你還不愿意了?”李學武笑著看了她一眼,說道:“知不知道多少人爭著搶著要呢?”
“還有,你讓我怎么去跟廠里說?”他簽了一份文件,嘴里玩笑道:“難道跟谷副主任,跟自貴主任說我們周瑤害羞,不能說,不能夸?”
“哎呀——領導——”
周瑤嗔道:“我現在一出門他們都對我指指點點的,聽著他們竊竊私語我渾身都難受”。
“這典型當得我是真的壓力大,我怕我扛不住再毀了廠里”。
她主動幫李學武續了杯熱水,討好地笑著道:“您多讓廠里講講劉軍他們,我這些同學做的都很好啊”。
“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李學武瞅了她一眼說道:“你當這典型說立誰就立誰,說換誰就換誰啊?是典型不值錢啊,還是你不值錢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領導——”
周瑤還想再說什么,這個時候彭曉力掐著一份文件走了進來。
“呦,周科長,您這是?”
彭曉力見周瑤像犯錯了似的站在領導辦公桌前,可看著領導的表情也不像是這回事啊。
他玩笑著說道:“領導退你文件了?我怎么不知道?”
“正好,彭曉力來了,你問問他想不想要這個機會?”
李學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了抬下巴示意了她說道:“谷副書記說的又沒有夸大其詞,你有什么好害羞和在意的”。
“是大學生分配會議的事?”
彭曉力聽話聽音兒,這會兒已經聽明白了,笑著說道:“會議文件還傳達來了保衛組呢”。
他看向周瑤羨慕地說道:“哎呀,上午我們還談呢,說咱們保衛組終于出現第二個能文能武的人了”。
他說的是第二個,第一個是誰自然不用提及,正跟那坐著喝茶呢。
“行了啊,別矯情了,擱你身上算為難的事嘛!”李學武放下茶杯,說道:“谷副書記講你的先進事跡,是為了激勵他們扎根基層,努力鍛煉,珍惜機會”。
“現在才哪到哪啊——!”
彭曉力笑著給周瑤提醒道:“您沒聽說啊,廠報下一周的先進典型介紹就是您”。
“題目我都看見了,《保衛科科長的成長故事》!”
“這誰寫的文章?什么破名字——!”
李學武笑著提議道:“應該寫《巾幗不讓須眉,紅顏更勝兒郎》啊!”
“您就笑話我吧!我走了!”
周瑤撅著嘴嬌嗔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她也知道從領導這得不到滿意答復了。
彭曉力笑著看了她離開,這才將手里的文件交給了李學武,匯報道:“領導,您的郵件到了”。
就在李學武查看文件的時候,他輕聲介紹道:“是從津門隨著聯合貿易物流來的,大件”。
“嗯,是我托人買的,跟建昆說,幫我送到家里去吧”。
李學武在文件上簽了自己的名字,點了點文件叮囑道:“幫我問一下調度,這個運費怎么算”。
“領導,這…郵費還算嗎?”彭曉力遲疑道:“調度也是按照聯合貿易單據接收的”。
“算,必須要算”李學武言辭堅定地說道:“別人我不管,咱們是監察單位,可不能開這個頭”。
李學武將文件推給他說道:“我今天敢占這十幾塊的小便宜,明天就有人敢占幾十塊、幾百塊的大便宜,到時候我怎么監察他?”
“是!我這就去處理!”
彭曉力認真地點點頭,拿著文件出去了,領導要求的,他必須堅持做。
這倒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李學武堅持原則,不肯貪公家便宜了。
有好幾次李學武帶著他出外勤沒趕上飯點回來,只能在外面吃。
別的領導基本上都會跟飯店索要票據,回來按差旅費核銷掉。
但李學武一次都沒有核銷這部分費用,包括辦公室里的耗材和物料,不少都是他從家里帶來的。
都知道他辦公室里有好茶葉,還真以為李學武是用公款買來供自己消遣的,其實都是家里的。
彭曉力就管著這些他還能不知道?就連領導戒煙后他都沒少從這邊劃拉香煙回去。
來紅星廠工作三、四年了,在機關里他也算是混成了老油子。
但有一個算一個,他所接觸過的領導,如這般講原則的還真是一個都沒遇見過。
難能可貴的是,李學武嚴于律己,寬以待人。
他對自己嚴格要求,對下面人倒是寬和的很,幾乎很難見到他罵人或者訓人,尤其是負責保衛組全面工作以后,更難見到他發脾氣。
有時候保衛組職工遇到困難了,即便是沒找到他,只要聽說了,在合理的范圍內也會照顧。
上次來這邊做工作的葛淑琴,已經由他協調從后勤調到了值班室,不僅僅方便了她照顧孩子,也算是對她本人的照顧。
軋鋼廠擁有自己的內部電話聯絡系統,更有自己的通訊班。
每個部門都有聯絡電話和執勤電話,防備出了問題沒有溝通的渠道和傳遞渠道。
保衛組執勤電話是對內公開的,只要不是直接找到辦公室或者某位領導的,基本上會被打到值班室。
值班室根據來電的需要和身份將電話轉到對應的科室。
其實這項工作是有些枯燥和乏味的,尤其是不能擅離職守,醉崗、睡崗、脫崗更是嚴重問題。
李學武是有責任心的領導,對各個部門了如指掌,尤其是關鍵崗位,必定是要放穩妥的人。
廠里看著他從董文學手里接班后好像保衛組沒有什么大動作。
可保衛組內部卻是了解的,不僅僅是部門職權在變動,工作制度在革新,就是人事都經常在動。
當然不是科員從這個科調那個科那種摻沙子的調動,是正經的管理人員調動。
行就上,不行就下,有問題的逐漸被淘汰和清理出機關,甚至到了一線也是邊邊角角無關緊要的崗位,再難出頭之日。
在李學武這里有兩條原則紅線特別的嚴重,觸之即死。
一個是賭,一個是煙。
賭不是說不能為了娛樂玩撲克、麻將,小賭怡情,三五分錢熬一個下午,他看也不看的。
只是在用你的時候一定不會重用,因為你有賭的時間都不去學習和工作,就說明你沒有責任心。
煙當然說的不是大前門這樣的香煙了,而是火煙,煙葫蘆,讓人上癮的玩意,這些東西現在還有。
早前禁絕的大煙在暗地里總會以治療拉稀的藥物流通,有的法盲還自己種植這鬼玩意。
干啥?
一個是抽,一個是吃。
抽當然不是抽煙莖上割下來的膏體,而是煙葫蘆里的種子。
膏體都知道有害,毒性大,戒不掉,他們不知道種子的毒性也不小,早晚要出事。
種子碾碎了攪拌在煙葉里,老農或者干體力活的人會認為抽煙干活有勁,殊不知這種危害多嚴重。
有城里機關干部會覺得寫材料和文案工作勞累,腦子不夠用,從農村帶來的土辦法就用上了。
吃也不是直接往嘴里送,而是當做佐料來用,燉肉或者腌肉的時候會放里面幾粒,吃著香。
那特么能不香嘛,香麻了!
李學武為啥知道這玩意,因為李順沒少治療這些后遺癥。
你看老太太抽旱煙,但她絕對不碰這玩意,早先看因為煙葫蘆敗家的比比皆是。
多大的高門宅院說垮了就垮了,都用不上三年,家破人亡。
李學武從小就有這個意識,李家人沒有碰這兩樣的。
要說門風家風,李家當屬一等一的,唯獨到了李學武這里,李順只能說少不更事,對象多了不算色。
李學武是真沒拿處對象當回事,就算是現在有小伙子性格皮一些,愛鬧愛玩一些他都看著樂。
但真要讓他知道了有人觸碰了他的底線,那絕對要滾蛋的。
晚上下班到家,剛進院便見李姝嘰嘰喳喳的聲音從門廳里傳出來,就像春天里的燕子。
“來,別客氣”李學武笑著讓了身后跟進來的劉海中,道:“到咱家了,跟院里一樣的”。
“哎、哎!”劉海中背著工具包,看著這處洋房小院,忍不住的緊張,處處透露著小心翼翼。
“是他二大爺來了,咋不進屋呢?”
劉茵正哄著孫子,聽見院里的動靜站在門口看,卻見是劉海中拘謹地站在院里。
門廳里堆放著不少木頭箱子,是李學武托姬衛東幫他從港城采買的冰箱。
有人問了,多大的冰箱啊這么多箱子,冷庫吧!
當然不是,李學武是托姬衛東采買冰箱,結果這小子給他來了個電器大采購。
你說他壞不壞,給自己家不敢買,更不敢讓丈母娘家里用,怕他們炫耀出去招災惹禍。
但他是不怕李學武這里出事,結果不僅買來了冰箱,洗衣機、電視機、音響不算,竟然還有空調!
在辦公室的時候看見清單他就忍不住皺眉頭,可能怎么著。
這損小子都給郵寄到家了,還能讓船給運回去?
只看彭曉力小心背著人處理的,就知道是沒拆箱,更沒讓外人知道,李學武更不愿意張揚了。
跟上次日商送的家電不同,那次是公開的,他不愿意收隨便送人也不覺得可惜。
這一次不同,這特么是花他的錢,姬衛東那小子準在偷著樂呢!
“我是來幫忙安裝空調的”。
劉海中在這里看見劉茵可跟在四合院那邊遇到完全不是一個心境了,連說話的語氣都小心了不少。
在四合院李家人不擺譜,不耍威,大家還真就沒怎么在意李家。
可到了這里不一樣了,不說這精致的小院兒和獨立的洋房,就是站在院里往門廳里面看,也覺得貴氣壓人。
在四合院,劉茵是李順的媳婦兒,可在這,劉茵是李副主任的母親,那能一樣嘛!
“您別客氣,先進屋喝杯水”
李學武笑著讓了他,道:“我是不懂這個的,一會讓建昆幫你打下手,他知道家里的工具都在哪”。
“好好,我這都帶著了”劉海中還是沒敢邁開腿進屋,只是看了看那邊的幾個箱子道:“需要安裝啥,我都一并幫您裝好了”。
“他二大爺,你咋這么見外呢,兜子先撂下,進屋喝杯水!”
劉茵才不會讓老街坊來了兒子家落下一個不認人的印象。
更何況是兒子請來幫忙安裝那些電器的,更不能虧在嘴上。
她相信,以劉海中的腦子絕對不會把這里的事情說給院里人聽。
但是,備不住哪天跟家里人松了口,說出在這里受的氣,那還不叫街坊四鄰戳李家人的脊梁骨啊。
李學武也是這樣想的,懂空調安裝的且知根知底的,也就只有劉海中了,上一次空調列車就有他在崗。
所以下班前讓彭曉力幫自己請了他幫忙,下班后用車帶著他一并回了家里。
洗衣機、冰箱和音響啥的都好安裝,只是費一些力氣和時間。
但電視機和空調就麻煩了。
電視機主要是得安裝天線,姬衛東那個騷包給他買的還是彩色電視機,你說鬧不鬧。
滿京城找信號,全是特么黑白的,彩色信號得等到七十年代了。
啥?等到七十年代直接用?
別鬧了,等有彩色信號了,鋼城電子廠早特么生產優秀電視機了,這玩意純粹是姬衛東買來逗他玩的。
空調機跟廠招待所用的那種一體式也不一樣,是分內外機的。
這大洋房,姬衛東一起給他買了仨空調,你說他能用?
也就是結婚前收拾房子讓竇師傅把所有電線都換成了銅線。
要擱現在流行的那種鋁線,就他們家這么用電,還不得三天一失火,兩天一跳閘啊。
劉海中是不認識包裝箱上的洋碼子的,在劉茵和李學武的邀請下很是不好意思地進了屋。
再看見屋里的家具擺設,更覺得這里跟自己家屬實天壤之別。
他去過不少領導家里幫忙,可從未見過有如此堂皇的布置。
也不是說李學武家里的家具和擺設有多么的名貴和珍惜。
而是這種布置風格,讓人看著就覺得高級,就有品位。
尤其是屋里適當的角落里都有綠植,門口還有金魚池,真是順風又順水,好不奢華。
“二大爺來了,我給您倒水”
秦京茹從廚房里出來,順著劉嬸的話跟劉海中打了個招呼。
她在四合院居住的時候倒是跟劉家沒什么仇怨,更沒有什么別扭,就是年輕人之間也沒啥。
所以見著他來了,又是李學武請來幫忙的,也就笑著招呼了。
劉海中倒是知道秦京茹在李學武家里幫忙的,只是很少見到她。
一來是秦京茹基本不去四合院,二來回去了兩人也趕不上。
但見秦京茹現在出落的愈加水靈大方,他也是暗自后悔,當初要是狠狠心,給兒子安排了,不也是安定下來了。
“好好,謝謝京茹了啊!”
劉海中心里想著,可嘴上卻是很客氣,沒敢在沙發上坐實了,雙手接了茶杯坐在那很是尷尬。
李學武將手包遞給了秦京茹,在門口換了拖鞋,跟她交代了兩句,讓她多準備兩個硬菜。
等韓建昆進來了,這便安排道:“你幫二大爺打個下手,同時商量一下空調機怎么安放”。
聽見領導這么交代,韓建昆懂了,知道是不想張揚的。
他先是微笑著跟劉海中點點頭,隨后小聲跟李學武匯報道:“我下午回來的時候看了看,側院方便些”。
“你來決定,至于說怎么安裝,你跟二大爺商量下”。
李學武看向已經站起身的劉海中說道:“您多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這都沒啥”劉海中放下一口沒喝的茶水示意了門外道:“咱們開始吧,趁著天亮”。
他跟著韓建昆往外走,正巧遇見下班的顧寧,韓建昆打了聲招呼,他也學著招呼了一聲。
顧寧有些意外地看著他,聽見他也跟著韓建昆叫自己顧醫生,點點頭道:“二大爺您來了”。
“讓姬衛東幫忙買的電器到了,建昆一個人裝不了,所以請了二大爺過來幫忙”。
李學武站在門口跟顧寧解釋道:“我想著求誰都不如求咱們院里的自己人嘛”。
“是,是,應該的,呵呵”
劉海中連秦京茹都少見,就更甭提顧寧了,只知道是大領導家的閨女,貴氣的很。
現在這位竟然沒用李學武或者劉茵介紹便叫了他二大爺,這讓他頓時覺得太有面子了。
劉茵抱著孩子,站在一旁也跟著夸了劉海中兩句,更讓這位老街坊有了十足的面子。
也許是安裝空調和家電算是到了他的專業領域,人也有自信了,說話也放得開了。
李學武是沒看著他們的,但也沒上樓去看書,而是就坐在樓下。
他最近積壓了不少學業上的作業,得抓緊時間完成。
雖然教授們不會批評他,但他自己過不了惰怠的這一關。
顧寧只是打過招呼后便上樓去了,劉茵也是哄著孩子跟了上去。
秦京茹有叫李姝進屋玩,可這小丫頭好奇心可重了,跟在韓建昆的屁股后頭看著他們忙活。
先是拆包裝箱,都是木板箱,封閉嚴實,里面有碎布填充,一點磕碰都沒有。
兩個人,一人手里拿著一柄羊角錘,光是起釘子就費了不少時間,又是撬,又是砸的。
等把所有的電器都拆出來,擺在了門廳和院子里,又收拾了那些包裝箱,好騰出安裝的位置。
包括屋里的擺設也要挪動位置,給空調機騰出空間。
洗衣機搬著去了一樓的衛生間,接好了上下水口,插上電就能用。
秦京茹怕李姝在他們搬運的時候磕碰著,抱著她一起看了。
聽見洗衣機嗡嗡地轉了起來,她笑著說:“這聲音可比商場里的那種小多了!”
她跟著表姐往大商場里轉過,也看過這種洗衣機,太貴買不起,只見著有售貨員演示來著。
那時候商場里人還多呢,喧鬧聲都遮蓋不住洗衣機的聲音,跟拖拉機似的。
眼前這一臺雖然也有聲音,可沒有那么吵鬧,關上衛生間的房門,幾乎聽不見聲音。
等再見著韓建昆兩人把冰箱搬進餐廳并裝好通電,她這邊更開心了,因為這個東西就是給她用的。
沒別的,廚房里所有的東西都是她的工具,包括這臺冰箱啊。
即便李學武托姬衛東買冰箱的初衷是為了給兒子保存奶水。
電視機和音響因為需要挪到家具,所以暫時沒著急安裝,他們先忙著空調去了。
這個時候秦京茹才敢把淘氣的李姝按在了李學武的身邊,叮囑她敢亂跑,一會告訴她媽去。
李姝就怕她這一招兒,尤其是顧寧在家的時候,絕對不敢反抗。
但她也不敢鬧正在看書的爸爸,奶奶跟她說過,爸爸工作的時候不能吵,不能鬧。
所以她只能坐在沙發上拔著脖子往外瞅,看著韓叔叔兩人忙活。
三臺空調機,從穿管、確定位置、打孔,再到安裝和調試,足足忙到了天都黑透了。
秦京茹那邊都準備好了,只等著他們忙完了菜要下鍋。
還得是說韓建昆有力氣,劉海中技術好,七點半左右就把外面的活干完了。
不僅僅是空調機,就連電視天線都裝好了,兩個人干活都很利落,根本沒用客廳里閑著的李學武幫忙。
等兩人進屋的時候,就剩下電視機和音響了。
秦京茹招呼著她要去炒菜了,讓他們快點忙,忙完趕緊洗手吃飯,不然一會忙半夜去了。
電視機倒是好辦,就擺在了沙發對面的矮柜上,十七寸的電視機,看起來特別的大,當然是跟這個時候的電視比了。
音響有點麻煩,二大爺倒是懂一點聲音布置,私活干多了,手里學了些本領。
找了幾個適合的位置試了試,這才把音響裝了上去,并且牽好了線,連接到了電視和收音機的后面。
很巧妙的設計了個開關,想聽電視的時候就連電視,想聽廣播的時候就聽廣播。
秦京茹那邊菜都出鍋了,他們還在忙,被她催促著緊著忙完了。
劉海中見著飯好了,背著工具兜子就要走,他跟領導家里幫忙可從來沒有留飯的時候。
“二大爺,您可別打我的臉”
李學武笑著站起身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道:“趕緊的,把兜子撂下,你可不能走”。
“洗洗手,上桌吃飯,今天辛苦了,建昆咱們三個整點,我那存著好酒呢”。
“李副主任,我這身上都是土,等哪天的,到時候再說”。
劉海中不好意思地說道:“我也沒幫什么忙,這就回去了”。
“他二大爺,你這是干啥!”
劉茵聽著樓下的動靜從樓上下來,招呼著劉海中說道:“快別撕吧了,趕緊的,到咱家來了!”
劉海中被李學武搶了肩膀上的兜子,也是沒辦法,只能是笑著跟韓建昆一起去了衛生間那邊。
秦京茹等他們上桌的時候,便從廚房里往外面端菜了。
李家沒有那種老舊規矩,劉海中也不是特別的客人。
所以餐桌上擺了酒菜,顧寧和李姝也都上了桌。
要是擱現在其他家庭,男人們在主桌上吃,啥時候男人吃完了,才能輪到女人和孩子吃。
這種現象即便是到了后世九十年代依然存在。
在四合院那邊雖然不是這么的落后,可女人和孩子也不會跟著客人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
多是自己準備一張桌子,或者就在鍋臺邊上吃了。
菜就不要找四眼齊了,根本不可能跟招待桌上的一樣。
李家則是更開明一些,女人和孩子們那一桌菜樣多少都一樣,不同桌也是為了更顯家風。
“咱家這酒都是彪子他們從關外帶回來的,我自己很少喝”。
李學武沒讓秦京茹去拿柜子里的瓶裝酒,一想劉海中就喝不舒服,倒不如實實在在的。
讓秦京茹準備兩個硬菜,那是真正的硬菜,不是幾點肉粒隱藏在一盤青菜里。
燒肉、燉魚、麻婆豆腐、土豆絲、燒茄子,還有一個蘿卜燉羊肉,多湯。
就這一桌,放在任何人家也都是過年或者招待貴客的水準了。
劉海中見著李學武拿著酒壺要幫他斟酒趕緊站起身要客氣,卻是被李學武笑著給按了下去。
韓建昆見他不自在,便接了酒壺幫他和李學武滿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你們喝你們的,別在意我們”劉茵一邊喂著李姝,一邊笑著招呼劉海中說道:“到這兒您要是再裝假,真就不拿我們當街坊鄰居了”。
劉海中看著李學武跟他叫二大爺,這第一杯酒也是敬了他,心里再多的苦怨也都散了。
還能怨誰呢,只能怨自己混蛋,怨幾個兒子不爭氣。
唯一要說道的,可能就是家里的老三了,當初是李學武親手送進去的,在里面吃了多少苦他都知道。
當時是怨恨李學武的,可時間過去了一年,聽著今天誰誰死了,明天哪個哪個發配去了大西北。
街坊鄰居里的小年輕的不少都沒了,說不上去了哪,家里也都不知道人是死是活。
就依著當初他們家劉光福那個作妖的勁頭兒,不死也得一身殘疾,更得給家里惹了禍。
現在至少他還能確定兒子在哪兒,是不是安全著。
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劉光福在里面的成長,是他很意外的,尤其是最近幾次去看兒子。
他能明顯地感覺到家里這個老三跟以前不一樣了。
“光天有回信,說是當了班長了,嘿嘿嘿——”。
聽見李學武問起二兒子劉光天的情況,他也是與有榮焉。
當初為了不讓兒子去東北,可是找到了李學武那,想要攔住。
可李學武給他說了,戶口不動,只是人過去上班,還有假期和通勤的火車,還想怎么著。
就算留在京城,三年后軋鋼廠搬遷他能不動是咋地,白白錯過了這三年在鋼城發展的時間。
那邊剛成立,正需要青年人打拼磨練,也正是出頭的好時機。
現在劉海中知道了,當了班長的二兒子第一時間就寫信給他,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我是下個月十號重新辦理身份手續,解除懲罰命令,前幾天跟人事科那邊確定的”。
劉海中一打開話匣子,就著好酒好菜,算是收不住了。
跟李學武他是沒什么需要隱瞞的,更不用不好意思,情況李學武都是了解的。
“說是要重新考核,重新定崗定級,我都無所謂了”。
他喝了一口酒,抿著嘴說道:“只要重新恢復了身份,我退休那天也不至于餓死了”。
“有什么困難嗎?”李學武夾了一口菜,看著他問道:“人事那邊沒有在條件上為難吧”。
“那倒沒有,我這有保衛處的文件,一直也沒人找我麻煩”。
劉海中說起這件事來,倒是有了幾分坦然和釋然:“說起來還不是咱糊涂了嘛,呵呵呵”。
“誰都有犯錯誤的時候,只要決定改了,總都有機會”。
李學武敬了他一個,點頭道:“你是老技術了,廠里不會忘了你的,也不會虧了你的手藝”。
“嗨我都不想那些了”劉海中笑著喝了酒說道:“能定多少都算是組織照顧,沒有拋棄我”。
“要真像是我們家光福那樣,我這輩算完了,孩子們也受連累!”
他微微搖頭道:“我們家老三上次見面時跟我說,一定得學好,一定要做好人”。
“看來我送他進去沒有怨恨我,呵呵呵——”
李學武笑著說道:“我倒是見著過他幾次,都是去一監所那邊辦事,聽說表現很好”。
“怨恨啥,都是他自己找的!”劉海中點點頭說道:“前院孫家那小子,跟光福一個德行,你猜前幾天怎么著了?”
“孫德利家的大小子?”
劉茵接茬兒問道:“是不是長的可標致的那個”。
“可不就是他!這條街道就屬他長得好,長得俊!”
劉海中抿著嘴微微搖頭道:“跟著人出去打架,抬回來的時候人都硬了,他媽差點沒嚎死”。
“還有堵頭那院,魯占富家的二小子,也是跟光福一個班的,天天一起玩,去年還一起鬧呢!”
他撇著嘴示意道:“他運氣好,命沒丟,但兩條腿站不起來了,終身殘疾,才十六歲啊!”
一說起來,他也是搖頭感慨道:“你算是早點把他送進去了,要是再晚點兒,我也成白發人送黑發人了,哭都找不著調了”。
“是下個月出來吧?”
李學武陪著他又喝了一杯,韓建昆因為要開車就只喝了一杯,這會吃完飯哄李姝去了。
他看著劉海中說道:“上次跟一監所見著他,我問他啥時候出來,好像是下個月”。
“是,下個月!”
劉海中點點頭,說道:“這一次他算是長了教訓了,也省的我打他才能讓他聽話了”。
“出來了就好,只要有個學好的心,干啥都有出息”。
李學武吃了一口菜,示意顧寧她們吃完了就下桌忙她們的去。
“先找個班上,或者自己干點啥,總要有個生計,再找個對象安排結婚,跟你們老兩口一起過,總能有個好生活”。
“是,我也是這么想的”。
劉海中點點頭說道:“前兒雨水把對象領回來了,街坊們都看著新鮮,我看小伙兒可以”。
“是嘛——雨水都有對象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劉茵聽著院里的好事也跟著高興道:“她哥都快急死了”。
“就是她們紡織廠的,聽說還是個干部,條件不錯,人也看著立整,家庭倒是不知道”。
劉海中喝的不算多,但很舒服,這會兒也是就李家人,并沒有再抻著。
“不過我想來,就依著雨水的條件,再加上她哥的能耐,錯不了,絕對錯不了”。
“是好事,她快成老大難了!”
李學武笑著點頭道:“再不找對象,她哥都要拿著繩子上街上捆一個回來了”。
“哈哈哈——!”劉海中笑著道:“傻柱有那個心,絕對的!”
笑過之后,他又說起了自己家里:“老大我是不管了,是好是壞都隨他去了”。
“老二也不用我管了,現在長能耐了,說是跟東北廠子里處了對象,國慶節要領回來”。
“哎呀,這又是一樁好事啊!”
劉茵笑著說道:“他二大媽準高興壞了吧,兒媳婦要上門了”。
“這不念叨著呢嘛,說是要準備準備,總不能讓兒媳婦難堪”。
劉海中笑著說道:“家底兒就這些,他們要是想在東北安家落戶,我們就支持一部分”。
“要是想回家來落戶,就得等著廠里分了房子,或者用我們現在的房子去換”。
他看著李學武說道:“我想好了,給老二一套,我跟你二大媽得跟著老三一起過!”
“應該的,光福不是壞孩子”
劉茵點頭道:“到時候挑個好媳婦兒,性格好的,您再上著班,總是好日子”。
“哎呀,我不就是這么想嘛,我活著是為了誰啊!”
劉海中抬手抹了一把臉,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抿著嘴說道:“現在的班不好找,且先讓老三學著干,我多照顧他”。
“等哪一天我退休了,就把這個機會留給他,讓他接班”。
說到這,他看向了李學武問道:“說是廠里對這一塊要變革,要安排新的政策,是吧?”
“可能是,關于職工子女安置就業會有新的辦法出臺”。
李學武解釋道:“您也許知道,新軋鋼廠的投建工作已經立項,東北那邊都開始打地基了”。
“新工廠的機械設備完全是新的,高標準的,對操控機械的工人素質要求更高”。
“所以,大概率新工人是從學校里直接招錄,而不是從社會上吸納,除非是特殊情況”。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劉海中聽到這里也是有些灰心了,廠職工子女只要年齡合適的,今年都收到了通知。
六月份統一組織會考,附和招錄標準的分別可以進入初中、高中、中專和職業大專繼續學習。
前幾個批次沒有進廠的職工子女算是再次得著一個機會,那就是上學,走校招這一條路。
廠里明確要求,以后絕對沒有頂替家長進廠的情況了,都是從學校中培養。
職工子女必須讀書上學,真要是自己工廠的學校連中專都念不完,那趁早滾蛋,職工也沒臉找廠里要安置了。
但像是劉光福這種情況就麻煩了,因為他是進過監所的人,不在學校考察的范圍之內。
就算他報名了,就算軋鋼廠新學校這邊重新建立學籍,可他的戶籍都帶著監所出來的印章呢。
三審都過不了,如何能入學,更別提進廠了。
李學武看著他神情低落,端起酒杯敬了他一個,道:“你得相信光福,還得相信您自己”。
“您想想,閆解放都能自食其力,給葛淑琴娘倆兒撐起一片天,劉光福這大小伙子還愁生活?”
“是,您說的是!”
劉海中聽著他的話點點頭,說道:“閆解放成長的也快,見著人也不像以前那樣用鼻孔看人了”。
他搖頭笑著說道:“見著我還知道叫二大爺,主動跟我打招呼”。
“只要接觸社會,成長的就快了”李學武說道:“總比跟家里折磨他爹強”。
“別說了,閆老摳命夠硬的了,要擱我啊,早嘎嘣了——!”
他微微搖頭道:“還得說閆解放這小子有點擔當,無論是從家里搬出來,還是單獨立火”。
“要不是他出頭跟家里幫那娘倆說話,閆解成那孩子留不住,葛淑琴不死也得跑路”。
“唉,好好的日子不過,多犯不上的!”
劉茵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說的是誰,可劉海中知道,她說的是閆解放他媽。
閆富貴不作妖了,現在她能耐了,吵著要跟閆解放分家,現在好了,人家真分出來了。
“那小子也是硬氣,拿了戶口本就去街道劈了兩半!”
劉海中點頭道:“不僅結婚證辦下來了,糧食本和副食本都有自己的了”。
他挑眉道:“最近一段時間別回去了,院里他們家正熱鬧著,亂哄哄的!”
“鬧吧,啥時候再鬧走一個,他們家快滅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