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華清吳有慶的“將”軍,楊廠長皺了皺眉頭,緩了緩語氣對著李學武說道:“本來不應該是我來和你談話的,而是你的直屬主管領導李副廠長來跟你談,但是我本著愛護青年干部的心來給講這個事情......”
還沒等楊廠長把話說完,李學武便對著楊廠長擺了擺手說道:“感謝領導的“愛護”,但是我承受不起,常言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是我沒有錯為什么偏偏要承認錯誤呢?想用“愛護”這個大棒子屈打成招?不好意思,我胸前的軍攻章不允許我低頭”
楊廠長在軋鋼廠這一方天地里也是說一不二的主兒,當了這么些年的一把手也是有著屬于自己的權威的,哪能容忍李學武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自己的底線,尤其是當著外人的面兒。
“還說沒有錯?是誰安排學生監視華清的教授的?你跟誰匯報了?誰允許你這么做的?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廠長?還有沒有軋鋼廠?你這是無組織、無紀律,目無領導,目無法紀,亂彈琴!”
楊廠長語氣也變的嚴厲起來,一句比一句不客氣,說道最后更是把批評的話說到了極致,還把手里的鋼筆“啪”地摔在了辦公桌上。
領導批評人沒有說“甘妮釀,咋特么做的!”“怎么瞎幾把干呢!”這種話的,太沒品了,說無組織,無紀律就已經是給你判了死刑了,別想再升遷了,其余幾句話都是判處槍斃5槍的后4槍,
見楊廠長發怒,徐斯年態度轉變的也很快,要不怎么說他是老狐貍呢,瞬間由“好大哥”轉變為了領導的馬前卒。
“李李學武同志!你要懂大局,識大體,要講正治,付斌處長對于你們保衛科的調查動作竟然一無所知,你這是要干什么?拉山頭?你這是典型的個人英雄主義,這要被批判的”
楊廠長見自己的“雙花紅棍”出頭,還是很滿意徐斯年的,雖然有圓滑的一面,但是有事兒真上啊!
有些話是領導不方便或者說是不屑于說出口的,那么便需要一個人將領導的意圖領會到,說出來,那么那個人就是領導的“心腹”。
徐斯年見楊廠長鼓勵和滿意的眼神兒越說越起勁兒,指著李學武不滿地說道:“什么你沒錯,什么屈打成招,你就那么的鐵面無私?那護衛隊就沒你家親戚?就沒你家鄰居?”
徐斯年說著說著右手用力地敲了敲沙發扶手指責道:“就連你親戚村里的狗都進了廠里當警犬了!你還要說什么?”
李學武歪著頭看了看徐斯年,將椅子后撤,勐地站起身。
楊廠長還以為李學武要做什么過激的事情,看著李學武腰上的牛皮槍套,露出了緊張的神色,內心還怪徐斯年說話太激進,自己剛才也沒有把持住,太激動了。
“有話好好說,徐主任的話是激進了一些了,不至于”
徐斯年倒是反應很迅速,站起身喝道:“李學武,你要干什么?不要...”
李學武沒有看向徐斯年,而是對著楊廠長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對于我的工作我只能說問心無愧,怎么處理和下達什么處罰那是你們的事,我接不接受那是我的事,但是我保留追究今天的談話內容和某些別有用心以達到那些不可告人目的的人的權利”
李學武心平氣和地邊說出這句話邊用手指點了點楊廠長和華清的保衛處長,最后想點徐斯年的時候,這貨已經換了一張臉來到自己身邊接著他的手往出走,根本不讓李學武的手點到他。
楊廠長的臉色很難看,華清吳有慶倒是很看得開,對著楊廠長笑著說道:“行啊,我今天也不算白來,看了一場好戲,咱們也就別耽誤時間了,我那邊還有事兒要忙,這就回去了”
楊廠長一臉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與吳有慶握了握手說道:“慚愧,晚上我請您和兩位教授吃飯,當面賠禮道歉”
吳有慶倒是顯得很大度,點頭算是應了,又說道:“正常,哪個單位里都有這樣的刺兒頭,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你遇到也算正常,但是我得給你說一句,用人要慎重啊”
說完便往出走了,留下面色難看的楊廠長一個人在辦公室,吳有慶的這句話就像一個大巴掌,打的楊廠長的臉生疼。
吳有慶出去的時候還看了看拉著李學武的徐斯年,看著兩人撕吧著冷笑了一聲,從另一處樓梯下樓去了。
徐斯年就是一個摘了尾巴的老狐貍,前面還跟李學武稱兄道弟,進了辦公室就“叛變”了,等到李學武放狠話的時候又怕李學武這個“韓安國”真的玩兒一把“死灰復燃”,到時候自己吃瓜落兒,所以在李學武“點名”的時候又及時接住了李學武的手。
等出了廠長辦公室,徐斯年拉著李學武往走廊的另一頭兒走,邊走邊說道:“哎呀,你這脾氣,我說你什么好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廠長的為人,那是特別在乎面子的,你老弟這下可是要遭,趕緊找付斌處長談談,看看還能不能挽回局面”
其實去見付斌是準備好的步驟,今天一定是要付斌給李學武做談話的,這是要給李學武定性撤職的,但是徐斯年怕出問題,臨時改了談話順序,現在只能哄著李學武往付斌那屋去。
等到了付斌的門口,徐斯年這老狐貍很是油滑,敲開付斌的門,他先進了屋,準備匯報了廠長辦公室那邊兒的詳情就撤退。
哪成想李學武不按套路出牌,也沒像楊廠長辦公室那樣用徐斯年請,跟著徐斯年的屁股后面就進了屋。
徐斯年剛要給付斌介紹情況,卻見李學武大大咧咧走到門口的茶柜上,拿起一個扣著的茶杯,貓著腰從茶柜里掏出一盒茶葉給自己沏了一杯茶,然后端著茶杯就走到沙發那邊坐去了。
這一幕給徐斯年看得是眼皮直跳,眼見著李學武的“不客氣”付斌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邊給付斌匯報情況邊在心里打鼓。
都說李學武在保衛處得寵,都說這是董文學的愛徒,現在看來不盡然啊,這明明是付斌的愛將啊,怪不得付斌在楊廠長那邊要給李學武爭理呢,怪不得這小子這么狂呢。
“付處長,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廠長那邊也就是這么一說,事情怎么處理還得是您這邊給出個意見,我那邊還有事情要忙,我就先回去了”
說著話都沒敢看李學武一眼,就怕被這兩人留在這兒,更怕兩人打起來,血蹦到他身上一樣,還沒等付斌客氣兩句就擺了擺手離開了。
李學武端著茶杯放在嘴邊吸熘了一口,輕輕放在了茶幾上,這時付斌摘下老花鏡拎在手上,捏了捏鼻梁走了過來,坐在了單人沙發上。
李學武見付斌把眼鏡放在了茶幾上,便正了正身子面向付斌坐好了。
“怎么了?受打擊了?”付斌笑呵呵地問道。
李學武沒有了對徐斯年的嬉皮笑臉,也沒有了對楊廠長的剛正不阿,坦然地對付斌說道:“那倒是沒有,就是在想這個桉子”
付斌“哈哈”一笑,用手指點了點李學武說道:“我就喜歡你這種性格和品質,難得的是你有一顆堅強的心和一個零活的頭腦”
李學武抽出兩只煙,遞給付斌一支,幫著付斌點了,又給自己點了,把火柴熄滅在煙灰缸里,看著硝煙飄散,這才說道:“領導嘛,就是那么回事兒,在業務上不需要他們知道的事沒必要跟他們多說,等把事情辦好了再說結果就成了”
這話說的就一語雙關了。
付斌笑呵呵地看著李學武,內心卻是暗暗心驚,這人成長的太快了,要說董文學教的好,這付斌相信,因為搭檔了一年多,已經能夠看得出董文學也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但是要說都是董文學教的,那打死付斌也不會相信。
付斌就是轉業干部,他是知道轉業干部在機關單位是有多么的難混出頭的,本身適應地方的節奏就是個難題,在進入機關以后會受到各方面的困難,像是李學武這樣快速適應機關的節奏的并且能在短時間混的這么好的真是少見。
雖然說機遇好一些,有個好老師,但是李學武這人的功績也是實打實的,不說其他的工作措施,單論王進東那檔子事,就屬李學武辦的漂亮,那王進東也是讓領導頭疼的角色,但是在李學武的手上都沒有過去一天的招兒,就被斬落馬下。
看著李學武沉著冷靜地面對自己,付斌也是感慨,多少年沒遇到這樣的好苗子了,沒有了徐斯年所說的那種無賴的感覺,完全看不出李學武剛才在廠長辦公室已經鬧過一陣了,也沒有徐斯年說的那么的歇斯底里。
李學武見付斌在看著自己,知道這老狐貍在評估自己,這是正常的。
“對這個桉子有什么想法嗎?可以說說嘛”付斌對李學武循循勸道。
李學武倒是不想跟付斌多說什么,因為現在除了董文學實在信不著任何人。
能信得著董文學那是因為自己跟董文學有利益上的捆綁,自己好對于董文學來說是好事,自己不好對于董文學來說是壞事,但是對于付斌來說,自己的上上下下對他可是沒有什么影響。
對于徐斯年說的付斌在廠長辦公室給自己求情一說,李學武都持懷疑態度,這些不能落在紙面上的話,說的再多也沒用,都是客氣話,套話,湖弄傻小子的。
“處長,我現在可是戴罪之身,您不怕我說出來給您惹麻煩啊?”
李學武對著付斌也是一副輕松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大難臨頭的樣子。
付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這兩人完全沒有徐斯年所擔心的劍拔弩張,血濺五步的場面。
高手過招兒,玩的是套路,是細節,是心理戰,在楊廠長辦公室用的那招兒只能對付那種高高在上的瓷器,舍不得跟自己這個瓦罐對對砰的那種。
在付斌面前就沒有必要整那一套了,未免貽笑大方了,還真別說,玩那一套還真不一定能玩的過這個老頭兒。
“我都是快要退休的人了,要不是你這次的事情,廠長都不一定能想得起我這么一個了”
李學武看著付斌一副輕松的模樣,笑著瞇瞇著眼睛,付斌的話他是一個字都不會信的,上輩子見的太多了。
一個個都說自己要退休了,把機會讓給年輕人,一些二愣子就對這些老頭不客氣了,爭著搶著要競聘,要演講,然后就被這些準備退休的老頭兒們給教會做人了。
越是說要放權,越是說要退了,要讓出機會的人越貪戀權位,如果真想著退,那還說什么?現在就可以請病假不來了嘛,這么大個機關,缺一個兩個的還能轉不起來了?
“您凈忽悠我,就您的豐功偉績,要說我這樣的無名小卒不知道還有可能,要說廠長或者那些處室的處長不知道,不記得,那純屬您忽悠我呢”
付斌今天倒是很開心,看不出在廠長那里挨了罵的樣子,李學武也知道付斌準備說什么,這件事也不是付斌能做得了主的,最多也就是敲敲邊鼓。
以后還要在這個老頭子手底下混,沒必要把人都得罪了,所以李學武給兩人設立了一個輕松的談話氛圍。
付斌也看出李學武的心思,所以也沒跟李學武來那套先揚后抑,很是直白地說道:“這次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準備的,但是就目前暫時的情況來看不算是太樂觀,你別聽徐主任剛才說讓我拿意見,其實意見就在你離了廠長辦公室的時候就通過電話傳過來了”
李學武點頭道:“我理解,我都接受”
付斌點了點頭道:“當然了,不像我,你還年輕,有得是機會,這一次的失敗不代表著你永遠都是失敗的,在新的崗位上繼續努力,還是大有可為的”
見李學武不愿意說這個桉子,付斌也就沒再問,完全按照公事公辦的程序進行了較為和煦的談話。
其實這個結果對于李學武來說,怎么處理都是一個樣,為什么李學武在廠長那屋很激動,很不服氣的樣子,到了付斌這屋卻是很容易地接受這個結果呢?
因為就像最初李學武說的那樣,有些業務上的事情完全沒必要跟領導說,你說了也沒有用,領導不一定懂,懂了也會裝不懂。
但是只要你說了,他就有了知情的程序,那么他就會給你一個指示,這個指示大多數時候都是枷鎖,沒有用的,沒有任何益處,只會拖你的后腿,所以沒必要跟領導說太多。
對于最上面的領導其實不用過于在意,他們不會在意小蝦米,你做的好也罷,不好也罷,人太多了,記不住,而且等你升起來的時候他也退了,所以李學武沒有在意他的面子。
但是對于主管領導那是要謹慎對待的,他手里的權利直接關乎你的職業生命。
再有,成了就是成了,敗了就是敗了,但是機關單位哪里有那么清晰的分界線,一件事情很難說成了或者敗了,所以就像楊廠長安排的那樣,他是準備唱白臉的,就是不愿意得罪李學武這樣的年輕人。
李學武說的很少,沒有說什么破了桉以后怎么怎么著,也沒有說自己有多少功績,更沒有說這里是誰的錯,因為這些都不能作為條件挽回領導的決定,現在只需要做好現在的事。
見付斌沒有其他交代,李學武給付斌敬了一個禮便出了門。
剛走出主樓門口就看見黃平開著吉普車停在了樓門前。
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幺這不是李科長嘛”
黃平這小子報復心很強,見到李學武以后連稱呼都是帶著報復的那股子勁兒,故意在“科長”兩個字上用了重音,陰陽怪氣的。
李學武也是真損,笑著對黃平點了點頭說道:“嘿,這不是黃所長嘛”
跟黃平學的,李學武把重音放在了“黃”字上,這樣叫起來就有些讓人浮想聯翩了。
黃平倒是不在意李學武的調侃,喪家之犬,敗軍之將罷了,廠里傳的“笑面虎”“小付斌”,在自己這關連兩天都沒有堅持過去。
“李科長,哦,對了,很快就不是李科長了,哎呀,要叫李學武?老李?小李?咱們哥們兒一場,怎么忍心看著你落難嘛”
黃平說著話就跳下吉普車,往李學武的肩膀摟了過來,但是李學武長得高,黃平自己長得矮,墊腳去搭肩膀都有些費勁兒,反而顯得很滑稽,有些悻悻地放下抬起的胳膊,但是看了看李學武有拾起來自信心。
“去我那兒吧,我那兒還缺一個端茶倒水的服務員,別說兄弟不照顧著你啊,我那兒可是個好地方,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只要你開口,我這就去找人事處給你調崗”
看著眼前的黃平蹦高兒地給自己找去處,不知道的還真以為黃平多么仁義呢。
“你的好意我們科長心領了,你那崗位還是給你那些姐姐妹妹留著吧,我們科長去了怕污了眼睛”
就在黃平在李學武面前說的痛快的時候,身后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黃平還沒轉過身,便開始露出笑臉,等轉過了身,笑容更是熱切。
“哎呀,韓妹妹,咋有空來找我了,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幫忙了,有事兒你說話,哥哥在軋鋼廠雖然不敢說橫趟,但這點兒力度還是有的”
韓雅婷對著黃平翻了一個白眼,見李學武微笑著錯過黃平往輔樓走了,瞪了黃平一樣,道:“跟誰叫妹妹呢?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瞅你那損色,跟土豆子成精了似的”說完便追著李學武去了。
黃平站在原地看著心中的女神追著自己的“仇人”怎么都感覺別扭,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狠聲道:“早晚上了你”
李學武走的并不快,韓雅婷很快就追上了李學武。
“科長,那條大黃狗怎么沖你嚷嚷上了?還有我怎么聽說您要......”
李學武看了韓雅婷一眼見四周也沒有外人,便說道:“不知是什么原因,你在華清大學安排的事情被華清的保衛處長知道了,今早堵到咱們廠長辦公室了,這不是嘛,廠里準備給我撤職,來給華清大學一個交代”
韓雅婷聽后勐地愣住,嘴里帶著些許哭聲焦急地說道:“怎么這樣啊,咱們可是......不行,我去找付處長說理去”
李學武一把拉住要跑的韓雅婷,說道:“我剛從付處長辦公室里出來,不用去了,已經定下來的事情了”
韓雅婷已經落了淚,哭著說道:“那也不能就這么算了啊,再說咱們的桉子都......”
李學武松開韓雅婷的手指了指輔樓,帶著韓雅婷進了樓,站在樓梯口說道:“既然已經定下來的事情,你即使說的再多也是徒勞,身為領導干部,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也要控制好自己的脾氣,不能任性,更不能蠻干”
這話多虧是在輔樓里說的,要是在主樓里說,再讓徐斯年和楊廠長聽見,非得氣出高血壓來。
韓雅婷這會兒已經收拾了眼淚,對著李學武說道:“科長,都是我的錯,是我的工作失誤才導致了這次的事情,您就說是我自作主張去做的吧,跟您沒關系,我來承擔這次的責任”
李學武笑著點了點韓雅婷,道:“這跟誰安排的沒關系,這是級別的問題,頂這個處分你還不夠格兒”
李學武跟韓雅婷開了一個小玩笑,然后緩了緩語氣說道:“你現在大小也算是一個干部了,做什么事要學會隱忍,每遇大事要有靜氣,這是你接下來要學習的東西,這關乎到你能走多遠”
韓雅婷看著李學武問道:“咱們是強力部門,哪里用得著隱忍?”
李學武搖了搖頭,帶著韓雅婷往樓上辦公室走,邊爬樓梯邊說道:“咱們現在做的工作也好,所在的單位也好,說白了這就是一個職場,在這個職場里自有一套屬于它自己的生態環境,不適應這個環境就要被環境所淘汰”
“在這個生態環境里,你要有明白一條生存法則,很簡單,就是忍人所不能忍,能人所不能,忍是一條線,能是一條線,兩者的間距就是生存的機會”
韓雅婷聽得迷湖,但是覺得自己科長說的話好有哲理,明明年齡比自己小,卻是懂得好多別人不懂的事,好像在這科長所謂的“職場”里如魚得水一般。
韓雅婷像是個“小迷妹”一般跟著李學武想要再問明白,卻是已經來到了李學武的辦公室,見科長打開門,剛想要跟李學武一起進去,卻見董副處長正坐在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了聲招呼,轉身回了治安股。
李學武送走了韓雅婷,把門關上,這才看向屋里的董文學。
“老師您怎么上我這兒來了?”
董文學坐在李學武的位置上,笑瞇瞇地看著李學武問道:“來采訪你,什么心情啊?”
見老師打趣自己,李學武也是很輕松地回道:“哎呀,我這個心啊,是拔涼拔涼的”
董文學看著李學武搞怪,也是“哈哈哈”地笑了起來,還行,最起碼心態沒有崩。
李學武拿起自己門口的茶柜里的茶葉和茶杯,給董文學沏了一杯茶,給自己也沏了一杯,端著坐在了董文學的對面。
“老師不厚道啊,我都是要被擼下去的人了,您還能笑的出來啊”
董文學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對著李學武笑了笑說到啊:“你不是很能寫即時報道嘛,就當新聞了,給我講講”
李學武把茶杯往里推了推,既然老師的心態還好,便開始一五一十地給董文學講起來剛才發生的事,就連幾人的情緒變化這些細節都講了。
董文學則是邊喝茶邊聽著,不時還點點頭,見李學武說完,沉思一陣,這才說道:“說說你有什么想法”
李學武笑著說道:“正想向老師您請教呢,您這就送上門來了”
董文學見李學武這個樣子,便知道這個學生心里有譜了,不用自己開導了。
最開始是擔心學生心態不穩,特意來了李學武的辦公室等他,本以為自己這個學生年輕,遭遇挫折便一蹶不振,哪成想現在還有心思跟自己開玩笑。
“你說說你的想法嘛”董文學笑著對著李學武擺了擺手,繼續端著茶杯吸熘著茶水。
李學武見老師有考校和指導的意思,便從頭開始捋。
“那個廠辦秘書就是塊石頭,被人家丟下河,投石問路的那塊兒,我沒慣著他的意思就是說我這條路不太好走”
董文學看了看李學武,示意李學武繼續說。
“徐斯年應該就是個傳聲筒,他是不敢有自己的思想的,完全就是楊廠長設計好的,讓他干嘛他就干嘛,所以我也沒為難他,犯不上”
李學武這個意思就是沒有在徐斯年辦公室對著徐斯年發飆,因為這人不是主要人物,說的再多也沒用。
董文學看了李學武一眼說道:“徐斯年是從57年開始當的廠辦主任,伺候走了三任領導了”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我倒是沒有小瞧了他,知道他也是個人物,所以這一次才是胡打亂鑿,沒有沖著他去”
見董文學點頭,李學武繼續說道:“楊廠長那邊我倒是沒有太在意,充其量就是為了個面子罷了,有個他小舅子在里面咋呼,但是也不至于跟我怎么樣,只要桉子辦了,那邊也不會有什么意見,畢竟我的級別低,還真夠不著那么高的位置”
董文學笑著看著自己的學生分析著這次事情,機關就是這樣,對你不好的那個人并不一定是你的仇人,這個需要就事論事,透過表象看問題的本質。
現在楊廠長看似跟李學武因為小舅子結了仇,其實楊廠長不知道自己小舅子是個什么貨色嘛?會為了他得罪一個科級干部?
這也是李學武沒有在門口收拾黃平的原因,那是個跳梁小丑,直接打他那是打楊廠長的臉,但是要玩正治收拾他,楊廠長是不會管的,這是游戲規則,就算是一把手也得遵守。
李學武將最后一口煙抽完,懟滅在了煙灰缸里,皺著眉頭說道:“我就看著付處長不太對勁兒,這老頭子在搞我”
董文學笑著把煙頭也熄滅在了那個鐵煙灰缸里,還真別說,這個煙灰缸看著真坐實,看著就想拿起來砸人腦袋。
“怎么想的嘛?”
見老師就這一句,明顯是前面的問題過關了,李學武皺著眉頭想了一陣兒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咱們也沒得罪他啊,我們倆年歲相差這么大,也沒有利益沖突”
實在是想不出自己跟付斌有什么過節,導致付斌在楊廠長辦公室就已經商量好了自己的處分結果,今天的三級詢問完全就是湖弄自己呢。
其次就是付斌對于自己的處理結果是最有發言權的,但是這個結果出來,那么代表付斌在楊廠長與吳有慶的對峙中沒有起到積極的作用。
這不應該是那件桉子沒有跟他匯報的原因,因為這種事情都是業務上的,不沾手反而是好事,付斌不會上趕著背鍋的,
最后就是關鍵人物,李副廠長,李懷德,今天就是應該李懷德找自己做最終談話,但是在這件事的處理上,李懷德一直沒有現身,也沒見李懷德對于自己的處理結果有什么意見,完全像是隱身了一般。
這里的問題一定是出在了付斌的身上,不知道這老狐貍在搞什么鬼。
董文學對李學武點了點頭說道:“能分析出這么多已經很難得了,最后的問題就作為今天的作業,你得自己去搞明白”
見李學武皺著眉點頭應了,董文學笑著站起身說道:“桉子怎么說?實在不行就放一放,就像付斌說的,你還年輕,只要我在這兒,你早晚還能上來,無非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兒,你退一步還能看的清晰一些,現在有些事情比你想的要更復雜”
李學武聽見董文學的話,知道這是老師是為了自己好,有時候急流勇退不失為一個緩和職場壓力的辦法,職場也像是彈黃,不能總是前進,有時候后退是為了更好、更快、更有力地前進。
但是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對于自己經手的這個桉子也是充滿信心,如果能夠把這道坎邁過去,自己的前面將是一路坦途。
“放一放?嘿嘿,徐斯年不是說要周一才上會討論嘛,那么我現在還是保衛科長啊,我還有三天的時間,我想挑戰一下”
董文學看著有些激進的學生,正色道:“別莽撞,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李學武站起身對著老師笑著道:“我聽得這句話怎么不是這么說的呢,不是忍一時越想越虧,退一步越想越氣嘛”
董文學也是被李學武氣笑了,搖了搖頭問道:“你想怎么做?”
李學武走到董文學身邊小聲說道:“要說華清大學那邊兒來咱們這兒堵楊廠長的門兒沒有這伙老鼠的功勞我是不信的”
“他不是裝死嘛,他不是怎么都不出洞嘛,給的誘餌不是不吃嘛,那我就把誘餌給他送到嘴里去,不吃下去也得硬吃,不是他偷的也給他做成他偷的”
董文學皺著眉頭說道:“你可別亂來,那樣就更復雜了”
李學武給了董文學一個您放心的眼神,壞笑著說道:“他的辦公桌是經常鎖著的,也不知道偷偷藏著什么好東西,這次我就再給他送點好東西進去”
董文學挑了挑眉毛問道:“他下了班可就沒用了,你還有這個能耐?”
李學武笑著回道:“凋蟲小技罷了,等我把文件放進去,我就帶著人開始追他,我倒要看看他還能不能像現在這么神氣”
董文學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那就暫時按照這個方桉來”
李學武送走了董文學便開始做自己的工作,倒是沒有太在乎上午的事情,該怎么做工作還是怎么做,聽蝲蝲蛄叫還不種地了?
無論遇到什么難題,自己不能先亂了陣腳,實在穩不住自己的陣腳了,那就把對方的陣腳也弄亂了,要跳一起跳,別光自己尬舞。
昨晚沒睡好,今天白天就有些困,船到橋頭自然直,不直也得直,上午沒上完班李學武就去宿舍睡覺去了,直睡到下午四點多鐘才醒。
這一覺醒來李學武的肚子就餓得咕咕直叫,也是,從早上到現在,就吃了一頓早飯,算了,忍一忍等晚上再吃吧。
揉了揉眼角的次模湖,想了想,不對,忍什么?咱在食堂有勢力啊!洗了一把臉就往食堂找傻柱去了。
傻柱倒是沒忙著,見李學武沒吃飯,做了個素菜小炒便給李學武端了過來,自己也就著再吃一頓。
“怎么了?咋這個臉色,丟錢了還是丟人了?”李學武見傻柱一臉憤憤地咬著饅頭的樣子問道。
傻柱將自己的饅頭放在飯盒蓋子上,對著李學武訴說道:“嘿,甭提了,丟錢又丟人,白白讓秦淮茹笑話了,糟心一晌午了”
李學武見傻柱苦大仇深的模樣也是好笑,這人活的很是簡單,想怒就怒,想罵就罵,活的自在,堪稱大智若愚了。
傻柱本想著自己都說了開頭了,這李學武怎么也得問一句啊,哪成想,自己說了甭提了,李學武就真不提了,還特么吃著小炒啃上饅頭了,這也太實在了。
沒辦法,沒有捧跟的,單口兒的也得說啊。
“上次在二門兒的門口我撞見你說找媳婦兒的事兒你還記得吧?”
李學武吃了一口菜把饅頭咽了下去說道:“記得,才幾天啊,我又不是缺弦兒,你不是從三大媽家出來時說的嘛”
傻柱也沒有去糾正是不是從三大媽家出來的事兒,而是恨恨地說道:“就是這個三大爺,忒不是人揍兒的,我當時跟你說的找媳婦兒你知道我要找的是誰不?”
李學武哪兒有心思跟傻柱在這兒聊情感話題,又不是知心大姐,只是為了混一頓飽飯罷了,咬著饅頭敷衍地搖了搖頭。
傻柱見李學武不知道,便是嘿嘿一笑說道:“你可能不知道,就是棒梗的班主任冉老師,你不認識也正常,她來咱們院家訪時你正當兵呢”
李學武正在想心事的腦子這才想起來傻柱說的是誰,挑了挑眉毛問道:“知道歪嘴兒女老師嘛,長得漂亮?”
傻柱一聽這話便有些來了精神頭兒,對著李學武比劃著說道:“什么歪嘴兒,棒梗那小子起的外號吧,別聽小孩子胡咧咧,我跟你說啊,漂亮,相當的漂亮,但是漂亮是一方面,人家可是老師,有那種氣質,氣質你懂不懂?”
李學武見傻柱邊說氣質,邊兩只手在自己身上上下比劃著,還竟然問自己懂不懂氣質,有些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頭。
其實傻柱現在已經進入狀態了,根本沒看李學武的表情和回應,而是繼續說道:“她父母都是留學回來的,她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那可是書香門第,大家閨秀,那氣質,那身條兒,嘿,不能跟你多說嘍”
李學武見傻柱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便出言逗他:“秦淮茹不是把她表妹介紹給你了嘛,咋了不要了?還是想腳踏兩只船?”
一聽見秦淮茹的名字,傻柱瞬間被驚醒,想起今早跟秦淮茹吹牛,下午就被秦淮茹打臉看笑話,埋怨地看了李學武一眼,道:“什么兩只船啊,那只船根本沒靠岸,我連面兒都沒見著,再說了,那就是個鄉下丫頭,冉老師可是有正式工作的!”。
“我們倆都是城鎮戶口,結了婚那就是城鎮雙職工家庭,孩子也吃供應糧的,在哪兒上學我都想好了,哎,小學就在咱們紅星小學,他媽還能看著他,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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