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剛一進垂花門,便見著院里依舊是在開“座談會”,各個都拿著蒲扇在閑聊。
四合院有這么個方便,就是鄰居多,住戶多,一大院子人都在晚上聚在前院閑聊納涼,很是熱鬧。
選擇前院是有原因的,這里距離大門的距離最合適,沒有外院的逼仄,也沒有中院和后院的遠,熱水喝多了尿就多,上廁所也方便。
再有就是前院有好事兒的,攬人的,在這邊說話的也就多了。
三大爺最是愛說的,也是喜歡晚上蹭人家的茶葉水,便也是在晚飯過后便坐在院里開始搭茬兒了。
因為他是小學老師的身份,又是家里人口多的,一大家子人坐在這就是個局兒,所以院里的人也都愿意跟前院坐著聊。
這會兒閆富貴見著劉茵帶著李雪回來,李學武從后面跟著,眼瞅著就是李學武給送回來的啊。
閆富貴是個好打聽閑話的,這會兒看著李學武招呼道:“這…這是帶著李雪出去玩了?”
他這幾天觀察了,李雪早上都是跟著秦淮茹走的,晚上也是跟著秦淮茹回來的,問了秦淮茹也沒告訴他,這心里癢癢著。
閆富貴就盯著李雪呢,就想看看李學武家里安排不安排李雪工作,他好借著東風安排自己家里孩子啊。
他是有想了,只要李雪安排了,他去跟李學武開這個口,李學武怎么著都不會拒絕他,再搭點兒,也就安排了。
李學武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順著他的話笑著道:“帶她散散心,軋鋼廠招待所團結湖邊上玩的多,還有個小花園,這些天都跟那邊待著來著”。
李雪走在前面,聽見三大爺問的時候就微微一動眉頭,再聽見身后二哥的解釋,便跟看過來的院里長輩們打了招呼。
這個叫爺爺,那個叫伯伯,招呼了一遍便跟著母親回屋去了。
李學武卻是在門口這邊站住了,笑著說道:“跟秦淮茹說好了,帶著她往那邊溜達溜達,今天接回家吃了個飯,老太太想她了”。
“是應該散散心”
一大爺今天也在,扇了扇蒲扇,道:“小雪的成績確實可惜了,等半年又是啥樣都不知道了”。
閆富貴看了看李學武,瞅著他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心里便打鼓,難道是誤會了?
要說這李雪因為考大學的原因心里郁悶了,被李學武安排著去軋鋼廠玩也是說的通的,軋鋼廠招待所景好他知道。
這會兒聽了一大爺說,閆富貴便也點頭笑著道:“嗨,都在一個起跑線上,這孩子們放了羊,就都放了羊,有幾個自己學習的”。
說完這個,又跟李學武打聽道:“你們廠發過節福利了?”
說著話示意了中院方向問道:“我可看見秦淮茹抱著一大箱子水果回來的,老七也帶了兩個瓜”。
秦淮茹的車子天天晚上都放在西院,這水果自然是抱回來的,可叫他看見了。
也是閆家住的位置好,守著垂花門,出來進去的都躲不開他的眼睛。
李學武撓了撓自己的臉,問道:“真的?有這事兒?我怎么不知道?”
說完茫然地看著三大爺說道:“這幾天忙年中會來著,都沒聽著啥消息,您給說說”。
三大爺好笑地一扭頭,看向了一大爺,他是真服了李學武了。
一大爺搖著扇子說道:“我在車間聽見的,說是邊疆的水果貨運回來了,從今天下午開始就能在廠服務部購買了”。
說完又跟三大爺解釋道:“這是后勤處跟調度處和銷售處聯合搞的工作,同保衛處沒關系”。
這言下之意說的就是李學武在保衛處上班,不知道這些也是正常的。
一處之長,手里忙的工作有多少,又是今天發生的事,一大爺覺得就很正常。
閆富貴才不這么想呢,他這么問李學武就是有緣由的,因為他見著老彪子也抱著水果箱子往李家送了。
說秦淮茹帶回來李學武不知道正常,說老七帶回來李學武不知道正常,要說老彪子帶回來,李學武不知道,這可能嗎?
閆富貴笑呵呵地示意了李家的方向,對著李學武說道:“彪子可也給你家里送了”。
“是嘛”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可能吧,他現在有事也不跟我說,飄了,管不住了”
說完示意了倒座房的方向道:“我現在跟他說話都得預約,不然說不定就跑哪兒去了,總見不著人”。
閆富貴扯了扯嘴角,心里直罵街,想占李學武點便宜咋就這么難呢。
打聽秦淮茹和老七水果的事就是想問問李學武能不能買著便宜水果。
又問了李家,那意思是你家都有了,能不能勻一些出來。
說了老彪子就是想將一下李學武,看他會不會因為處長的身份抹不開面子。
沒想到李學武為了不讓他占便宜,連自己兄弟都“賣”了。
剛才李學武那話里的意思就是,老彪子送是他的事,跟自己無關,且自己說話也不好使,你想要的話自己去談。
閆富貴倒是想談了,可他跟老彪子才是李學武剛才說的那樣呢,找不著人家的影兒,說話也不好使!
老彪子是真的飄了 至少對他是飄了,不像是以前三大爺長三大爺短了的。
他也不想想,以前是老彪子覺得心里過不去,短了他似的,現在都不去了,還能在乎他?
閆富貴還想再說呢,這會兒卻是見著秦淮茹帶著棒梗來勢洶洶的從三門走了過來。
“學武也在呢”
秦淮茹跟李學武打了聲招呼,再往三大爺家門口看去,不知什么時候閆解放已經沒了身影。
這么快消失,說不定連滾帶爬跑進屋去的吧。
閆富貴見著秦淮茹帶著孩子過來,以為怎么著了呢,便說道:“正說你呢,想問問你那水果跟哪兒買的,我正想買點兒去呢,看著就好”。
“買什么呀,換唄”
秦淮茹手里牽著棒梗,臉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三大爺說道:“軋鋼廠的水果,不賣給外面的人,您要是想買,可以跟我換點”。
“哎呦,那感情好啊”
閆富貴這個激動啊,他正想著這么著呢,跟李學武墨汾半天不就是為的這個嘛。
“你看看你需要點啥,我們家有跟十里鋪換的地瓜伱要不要?或者別的也行”
“但是可得說好了啊!”
閆富貴雞賊地擺手道:“這價格可得按照你們軋鋼廠的福利價才行,我都打聽好了,你不會連三大爺的錢都賺,是吧?”
“不賺”
秦淮茹聲調漸漸地高了,看著三大爺說道:“就按軋鋼廠定的價格,我不要你家的地瓜,也不要別的”。
閆富貴瞧著秦淮茹的話不對啊,狐疑地問道:“那你想要啥?”
“要火藥!”
秦淮茹狠狠地看著三大爺說道:“你們家不是炮仗藥多嘛,給我換點,我看炸不死棒梗,我能不能炸了你全家”。
“秦淮茹!你發什么瘋!”
三大爺還沒說話呢,三大媽不干了,從人堆里急忙走出來拿著蒲扇指著秦淮茹罵道:“你要死死別處去,咒我們家干什么!”
秦淮茹瞥了她一眼沒搭理,盯著三大爺問道:“您換還是不換?”
說完揚了揚手里的包,對著三大爺說道:“您要是不換,這里面閆解放換給棒梗的也夠了,就怕送不走您全家,剩下兩個哭喪的”
“你!你胡說!”
三大媽拿著手里的蒲扇要打秦淮茹,卻是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她自己也清楚,自己不是秦淮茹的對手,上去也是挨打的份兒。
這會兒被人拉著倒是有了能耐,指著秦淮茹破口大罵,祖宗都罵出來了。
賈張氏在家就憋著一肚子火呢,她也是聽了秦淮茹的交代,不許來前院,這才在家等著。
聽見前面的動靜,這會兒小跑著出來,見著三大媽罵街,跳著腳的便懟了回去。
“你個臭不要臉的!你們家作大損了,還是老師呢,教出來一群什么王八羔子!”
賈張氏真的聽從了秦淮茹的話,也不往前院走,就站在三門指著閆家罵。
她可不是一般人物,在這胡同里都是出了名的潑婦,浪蕩江湖的老梆子了。
賈張氏罵的花花,指名道姓的罵著臟口,還能把前因后果都加在里面,讓人聽了拍案叫絕、蕩氣回腸。
這下院里可是熱鬧起來了,都多長時間沒見著這種熱鬧了,尤其是秦淮茹發飆。
眾人看著秦淮茹死盯著三大爺,一副同歸于盡的模樣,都知道這是發了狠了。
也不怪秦淮茹發狠,她是寡婦,就棒梗這么一個指望,要是閆解放換給棒梗的炮仗藥真炸了棒梗,那就是斷了寡婦的命根子了,這秦淮茹還不找閆家拼命。
剛才秦淮茹說的點炸藥炸了閆家全家是氣話,也是真事兒,她都活的沒指望了,還能饒得了閆家人?
現在三大媽也不罵了,因為她抽空瞧了,自己兒子跑沒影了,而且昨天閆解放確實煮了幾個雞蛋給老大媳婦兒端去了。
她還說呢,兒子有出息了,知道惦記家里人了,還能淘換著緊俏的雞蛋。
可沒想到,今天晚上事情就發了,聽秦淮茹嘴里的話,聽賈張氏的罵,敢情是閆解放用二斤炮仗藥換了棒梗的四個雞蛋,還教唆棒梗去軋鋼廠團結湖里炸魚。
這事兒好在是沒發生,不然就大發了,即便是棒梗沒事,那閆解放也跑不了啊。
一個十了歲的孩子懂什么,還不是要抓背后主使的人?
閆富貴這會兒也懵了,看向李學武深沉的目光,他這才反應過來,敢情李學武過來是為了抓人的。
去軋鋼廠炸魚,這不是炸魚啊,這是炸李學武呢!
“不…不是…秦淮茹啊…”
閆富貴現在腿都開始打哆嗦了,強忍著站直了身子,看著秦淮茹問道:“你確定是我們家閆解放做的這件事?”
秦淮茹瞥了婆婆一眼,賈張氏就像廣播站的喇叭斷了電一樣,說放就放,說收就收,全看秦淮茹的臉色。
她也看出兒媳婦兒拼命了,知道秦淮茹在意棒梗比她還狠,這會兒全看兒媳婦兒說話就是了。
秦淮茹見周圍安靜了下來,微微昂著頭,看向閆富貴說道:“軋鋼廠保衛處的處長在這呢,棒梗也在這呢,叫你家閆解放出來對質不就都知道了嘛”。
“他…他…”
閆富貴也早瞧見自己兒子跑屋里去了,這會兒皺著臉看著秦淮茹,看著不說話的李學武,他只覺得腦袋又開始砰砰跳了。
秦淮茹知道閆富貴腦袋有病,所以從一開始都沒沖著閆富貴來,只狠聲講道理。
閆富貴這會兒也是麻了,不敢叫兒子出來,怕一出來就得被李學武帶走了。
這種事情,又是這么個時間,要是真帶走了,這個兒子也就回不來了。
別看他兒子多,別看他不待見這個兒子,可這兒子也是他生養的,也是他親兒子,虎毒還不食子呢。
“秦淮茹啊…你看這樣行不行”
閆富貴強自鎮定,手扶著身邊的破桌子,低聲懇求道:“有什么事咱們私下了說,三大爺這都好說”。
“私下了干啥啊,這又沒啥見不得人的”
秦淮茹長出著氣,示意了閆家門口道:“你們家人又都不是死絕了,連個頂事的都沒有?您這生的是個姑娘吧,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敢當是吧?”
“閆解放!你有種就躲家里一輩子!”
秦淮茹沖著里屋說道:“你最好躲到警查來了都找不到你!”
說完對著三大爺又道:“甭麻煩人家李學武了,大晚上還得回單位,明兒個我帶棒梗去街道所報案去”。
“秦淮茹你可不能這樣啊”
這次又是三大媽沖了過來,也不得三大爺開口,抓住秦淮茹的衣服哭嚎道:“你這么做解放他就完了啊,你不能害了他啊”
秦淮茹看著三大媽問道:“那他害棒梗的時候您怎么不說呢?”
“我們賠,我們賠償!”
三大爺哆嗦著走過來連聲說道:“秦淮茹你開口,我們都賠給你,只要你不去報案,真的”
秦淮茹甩開了三大媽的手,任憑她跌坐在地上,對著三大爺說道:“我說了,您不是想要水果嘛,我就要您家的炮仗藥,不給我您就試試”。
“好!”
閆富貴這會兒倒是發了狠,見秦淮茹這么說了,轉回身就往屋里走,抄了門口門杠就要去打閆解放。
三大媽見著了連忙跑過去拉住了他,死活都不撒手,屋里的閆解放嚇傻了,他的腿才剛好的差不多啊,他爹這個樣子是又要打折他一條腿啊。
“爸!爸!我錯了啊!”
閆解放在屋里躲著他爸,嘴里哭嚎著說道:“我真的錯了,我是您兒子啊,您不能打我啊”
“他爸你打我吧,你打我,別打孩子”
閆解放也是哭,三大媽也是哭,閆富貴手里攥著門杠看了門外一眼,秦淮茹的目光冰冷如絕。
他不知道兒子的腿剛好?他不知道這一棒子下去兒子就得瘸?
他知道,可門外討債的正看著呢,秦淮茹要的哪里是什么炮仗藥啊,是他對這件事的態度。
剛才秦淮茹都說了,誰做的事誰當,眼瞅著就是奔著閆解放來的,這條腿要是不折,那就得丟命。
他就說李學武今天為啥回來呢,為啥進了院沒有直接回家呢,為啥秦淮茹非等這個時候才來前院算賬呢,都是趕“巧”了的。
李學武是一直沒說話,可他不說話就已經代表了他的態度。
秦淮茹剛才也說了,不麻煩李學武了,要去所里告。
那就是說,沒了商量的可能,李學武那邊還有個緩沖的可能,所里就是公事公辦了。
一大爺有些看不下去了,看了看李學武,又看了看秦淮茹,開口道:“淮茹啊,這…這都在一個院住著,你看這…”
“是啊,都在一個院住著”
有一大爺開口了,其他人便也都站出來勸說秦淮茹了。
三大媽聽見外面的話茬兒,死死地拉著老伴兒,嗓子里也是使勁兒的哭,就是等著秦淮茹說算了呢。
可秦淮茹就是不說,盯著屋里,揚了揚手里的包說道:“都一個院住著,為啥偏偏要給棒梗使壞,要炸棒梗,怎么不炸一大爺呢,怎么不炸孫大爺家孩子呢,怎么…”
秦淮茹把剛才勸她的人一一點了名,懟的這些人啞口無言,尤其是一大爺,更是抿著嘴站在那沒臉說話了。
這寡婦最好欺負,也最不好欺負,欺負她本人可以,可要是欺負到她兒子,那就是要了命了。
現在秦淮茹拉著兒子站在這討要說法,誰敢勸她就跟誰要說法。
一大爺終于明白為啥李學武站在這一句話都沒說了,眼瞅著秦淮茹要發瘋,保衛處處長都不想接茬。
“你松開我!”
閆富貴是真的怒了,抬起腿一腳踹開了老伴兒,拎著門杠便進了屋,照著正躲在床里的閆解放就是一棒子。
他不得不動手了,這件事有兩個解決辦法,一個是現在他正在做的,棍棒之下出孝子。
另一個便是托了保人,找到秦淮茹,給錢,要多少給多少解決掉。
可打兒子他心疼,花錢他更心疼啊。
尤其是這個兒子不爭氣,凈給他惹禍,在他生病的時候,還是那個不孝的模樣,讓他就更舍不得花錢了。
剛開始他是想做做樣子的,想著院子里的人怎么不得拉著點兒,或者勸著秦淮茹啊。
他是萬萬沒想到秦淮茹的決心,勢必要拿閆解放開刀了,殺雞儆猴,不叫別人再小瞧了她們家。
這是秦淮茹當了干部以后第一次亮劍,也是面對院里人最初的冷嘲熱諷,后來一直有的閑言碎語的一種回應了。
大家都沒想到秦淮茹會回應的這么狠,這么直接,要用一條腿重新樹立她在這個院里的形象。
閆家屋里傳來了閆解放嘶嚎聲,還有不斷的咒罵聲,以及女人的哭聲。
前院眾人看著、望著、聽著,就是沒有人上前再敢說話。
而從屋里走出來的葛淑琴深深地看了秦淮茹一眼,駐足在房門口一動沒動。
秦淮茹沒搭理她,雞蛋喂給誰了她不管,這跟她沒有關系,她只想找害棒梗的那個。
不知道什么時候,垂花門門口沒了李學武的身影。
而在閆解放“嗷呶”一聲嘶吼過后,閆富貴踉蹌著拎著門杠走出家門,卻是發現院里早沒了秦淮茹一家子。
一大爺他們則也是在他走出來以后紛紛起身,準備往各家回了。
眾人面色沉默著,就像籠罩月光的烏云一樣沉默。
可還沒等他們走兩步呢,便見著站在門口的閆富貴“哐當”一下倒在了地上。
閆家這個時候的屋里也是各種聲音都傳了出來,兩個小的哭喊聲,三大媽的尖叫聲,閆解放的痛呼聲,讓眾人面面相覷。
到底還是一大爺開了口,沖著劉光天那些小年輕的一堆人招了招手,道:“快!快去救人!”
小年輕的也都是好奇心作祟,都想進去看看閆家怎么了,更是年輕人的好事和熱心,有著一大爺指揮,便都一窩蜂的沖了進去。
有扶三大爺的,有拉開三大媽和孩子們的,也有去看側躺在地上野獸般嘶吼著的閆解放這邊的,小伙子們七手八腳,抬了人便往出走。
一大爺這邊吩咐完,已經安排人去攔街上的板車了。
他也是慌了神,忘了西院有車了,等把閆家一家人安排上了板車,往醫院去了,這才看見西院的大門。
可這會兒折騰都折騰了,他也就沒再去叫倒座房的老彪子。
一個是每天老彪子都騎車子走,人不在這邊,沒人會開車。
另一個就是李學武了,他剛才都看見了,人都不知道啥時候走的,就知道李家一貫的門風,不攙和院里的事。
一大爺雖然是八級工,雖然是院里的一大爺,但他對現在的李學武還是有些畏懼之心的,這是身份上的差距造成的,也是潛意識里不想麻煩李學武才讓他不知不覺的忽略了西院的車。
從這邊開始吵,再到人送走,李家人除了李學武剛開始在,全都沒露面。
倒座房也是一樣,老彪子那么好熱鬧的人,這么長時間了,好像沒聽見一般。
這也是跟閆家的人緣有關系,三大爺生病的那一場,院里人有關系沒關系的都去看了,多多少少的也都拿了東西去。
可具體到院里人有事的時候,閆家卻是照單還禮,甭管當初送的啥,只要你有事他就還送一樣的東西。
有的時候這種事情大差不差的就過去了,可你生病我給你買的罐頭,到我家小子結婚你還送罐頭?
知道三大爺能算計,可這么算計的還真是頭一次見著。
所以他們家有事,好多人都只是站著看著,伸把手都覺得虧。
剛才大家可都是眼瞅著閆解放被抬出去的,三大爺也是一樣,這就說明閆解放坑了棒梗一次,秦淮茹要了這爺倆半條命啊。
以前大家都當秦淮茹心善,好幫助人的,現在卻也是見著人家狠厲決絕的一面了。
眾人各回各家的時候還在議論著今天晚上的事,議論著閆解放,議論著秦淮茹,議論著三大爺。
這三大爺也真是狠,那么老粗的棍子也真敢往兒子的腿上打。
總見著親爹打兒子的,還都在嘴上說打斷腿,可那都是說說啊,這次見著真的了。
最狠的是,三大爺把兒子打完再出來的時候不見了秦淮茹,這頓打白使力氣了。
尤其是沒得到秦淮茹的回復,也沒跟秦淮茹確定了行不行。
如果今天打了這一棍子沒打折兒子的腿,那明天回來是不是還要再打一次。
什么才是秦淮茹松口的標準?
他也是小心眼發作,氣急攻心了,接受不了這種壓力,一下子過去了。
李學武坐在家里看見院里的鬧劇了,劉茵嘖舌著,卻也只是看著,沒做評價,更沒有出去做什么。
李雪有點緊張,但依在趙雅芳旁邊,也只是抿著嘴沒說話,眼神時不時的掃過二哥。
院里人散去過后,李家眾人也是沉默了好半晌才開始說話。
劉茵故意沒有去說對門的事,而是看著兒子問起了李雪工作安排的事。
先前李雪說了一遍,但也都是撿重要的說,這會兒由著李學武給解釋了一下。
因為有人情關系在里面,李學武也是沒跟母親說的特別透徹,就說了個過程。
劉茵也就是借這個話題緩和一下剛才看見院里鬧騰的情緒,順便了解一下閨女的安排。
聽見李學武說了李雪被安排在了廠辦,還有人照應著,便也就放心了。
示意了桌上切好的水果對著李學武問道:“晚上彪子帶回來的,說是你知道”。
“嗯,我們廠里發的”
李學武點了點頭,看向母親和嫂子幾人問道:“甜嗎?剛跟家吃了飯后吃過水果了,老太太嫌甜,李姝愛吃的”。
“毓秀也愛吃”
劉茵看了三兒媳一眼,笑著說道:“你嫂子也覺得還行,我就覺得齁的慌,忒甜”。
說著示意了那西瓜道:“比我前些天買的那個甜多了,到底是金貴玩意兒”。
“就是路遠,顯著金貴,實際上比京城的西瓜便宜呢”
李學武笑著解釋了一句,隨后示意了姬毓秀說道:“不用惦記你哥了,我晚上下班的時候見著韓雅婷帶了好些回去”。
“嘿嘿,我才不關心他呢”
姬毓秀笑著道:“現在他都不關心我呢,就想著嫂子呢”。
“你倒是會說,這屋里可還坐著一對兒姑嫂呢”
李學武故意“挑撥離間”地看了李雪和趙雅芳一眼,惹得趙雅芳嚇唬了李學武一下,隨后也笑了起來。
屋里的氣氛活躍了,幾人的臉上也都有了笑容。
趙雅芳跟李學武說了說大哥學文的事,她去給大哥辦手續,去了一趟一監所,也去了華清。
“你大哥轉職的手續已經辦妥了,吳老師那邊你是怎么安排的,人可還在一監所里住著呢”
說著話看了李學武一眼,道:“她懷著身孕,總這么下去也不是個事”。
李學武點了點頭,說道:“黃干約了我去,我一直都忙,也沒時間,這周吧,這周末我去同她聊聊”。
說完看向大嫂解釋道:“她的身份和成分問題都比較嚴重,最合適的反倒是一監所里,尤其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
李學武這么說著,順便跟大嫂說了一下最近的形勢,趙雅芳這次回學校也是了解了許多,眉頭也是皺著。
劉茵不懂這些,聽著兒女們說著,也只有聽著的份,一句話都插不上嘴。
李雪見二哥和嫂子說這個,同姬毓秀一樣,也都是仔細聽著。
姬毓秀上了一年多時間的班了,自然比李雪懂的要多一些,時不時的還能跟李學武問上兩句。
交道口所的情況還是比較穩定的,一線所很少有搞這種事情的人,尤其是警力不足,各個都很忙的情況下,更都是務實的。
他們自然都是看的明白些,更看的專業些,身上帶著治安管理的任務,總是不想秩序亂起來。
姬毓秀有幾個老同志幫助著,現在倒也能穩定交道口的治安。
再加上治安大隊就在這邊,分局也在這邊,敢在這邊鬧的混小子終究是少。
可就姬毓秀所說,似是年跟前又要開始了,而且有些別有目的的人想要渾水摸魚,故意將水攪亂,搞破壞。
對于這個,李學武給姬毓秀說了自己的方案,那就是區別對待,酌情處理。
有犯罪事實的,追究實際犯罪事實,沒有犯罪事實的,以批評教育為主,盡量不要矛盾化。
年輕人的熱血不吹著冷風是不知道深淺的,不去接受改造和鍛煉是不知道高低的,這就是時代的力量,抗拒不得。
在家里坐了一會兒,因為嫂子最近也不去學校,李雪又在自己跟前,姬毓秀在家跟前兒,所以這些事情點到為止,告訴她們怎么應對就行了。
母親是不用說的,一個家庭婦女,在這院里消停的很,有街道干媽在,倒是平安的很。
出門去了倒座房,路過院子里的時候有院里人還在,見著李學武也是一陣唏噓。
大家都是鄰居,啥情況自己心里也都明白,哪里去說誰對誰錯。
也不是秦淮茹拿著棒子打的人,更沒有見著秦淮茹要求閆富貴這么做,一切都是閆家人咎由自取的。
唯一讓大家今天覺得別扭的,可能就是秦淮茹翻臉的那一刻,說話的那些人都覺得不自在。
李學武也只是看了空蕩蕩的閆家一眼,沒跟院里人說話,便往倒座房去了。
老彪子正跟姥爺和二爺幾人坐在炕上喝水呢,見著李學武進來便問道:“聽動靜鬧的挺厲害?”
“扯閑蛋唄”
李學武接了于麗給端過來的熱水,提了板凳坐在了炕邊上。
“中午那會兒確實嚇了我一跳,這小子光著屁股往團結湖里扎,事后才解釋,敢情是想在湖里炸魚,被他媽抓著了”
說著話看了老彪子幾人一眼,道:“秦淮茹說從他書包里找出二斤炮仗藥來,正踅摸瓶子呢,晚一點兒就去炸了”。
“好家伙,二斤炮仗藥,夠擼幾個人的了”。
傻柱靠坐在里面,扯了扯嘴角道:“別人且不說,至少你得背一處分,還是這個時候,呵呵”。
老彪子也是聽出傻柱這聲哼哼的含義了,那是說閆解放這一棍子挨輕了。
李學武今天站在那沒有開口說話的原因也是如此,這一棍子不打下去早晚還得惹豁子。
要不是工作組在這,要不是這個時候,李學武不想讓人家抓著事情,早逮他了。
今天這一棍子都是輕的,秦淮茹當時嚇的蹲在那哭是為了啥?
要真是棒梗惹了豁子,那李學武也不會保她,她們家剛緩起來的生活又得跌落谷底。
可以這么說,閆解放這一下是要抄了秦淮茹的后路,斷了她們家的生活。
要說閆解放年輕不懂事,可這么大小子了,難道真的不懂嘛?
就像秦淮茹說的那樣,為啥不害別人,偏偏要跟棒梗換,還教給棒梗怎么炸魚,哪里的魚多?
李學武幫了她那么多,要真是因為棒梗的原因影響了李學武,秦淮茹自己都沒辦法過去這個坎兒。
工作都沒有李學武對她的態度重要,只要李學武對她還在意,那這個工作不要都行,早晚不會虧了她。
可要是李學武厭惡了她,那她就真的是萬劫不復了。
這一次秦淮茹發狠心殺雞儆猴,就是做給李學武看,做給院里人看,也做給棒梗看。
讓棒梗看看做錯事的后果,即便是棒梗攥著她的手里已經全是汗水,大臉也嚇的皺皺著也沒松開兒子的手。
過了十歲的小子了,就不是孩子了,得讓他知道事情的輕重。
秦淮茹知道李學武在招待所門口沒有罵棒梗,沒有罵她是因為李學武的身份,是有那份深沉在,不想給她難堪,更是當著孩子的面。
就因為李學武給她留面子,就因為李學武沒有追究這件事,秦淮茹自己就得珍惜這份關系,就得給李學武一個交代。
李學武轉身回了李家,秦淮茹知道李學武滿意了,這才帶著兒子回去的。
事情都辦完了,就過去了,李學武也沒在意這個,沒想著跟老彪子他們多說這些。
“今天咋這么晚了還沒走?”
李學武看了老彪子說道:“弄水果晚了?”
“那個真沒費啥事兒”
老彪子擺了擺手,說道:“供銷社的人跟著我去的,過稱過賬人家都是專業的”。
“你就是這么做買賣的?”
二爺拿著煙袋磕了磕桌面,瞇著眼睛說道:“過稱用人家,做賬也用人家,你是干嘛的?”
老彪子嘿笑道:“那哪能啊,我自己帶了會計的,只不過是省了干活的步驟”。
說著話就著二爺的意思,跟李學武示意道:“這賬房還是得培養自己的人才好,一次兩次可以,似是這樣的買賣,用這些老家伙,我總覺得有些不方便”。
這話說完他便看見二爺的臉色尷尬了一下,連忙擺手道:“二爺,可不是說您啊,我說賬房那邊的幾個老先生呢”。
葉二爺被老彪子這么一說,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尷尬好了,拿著煙袋要打他。
笑鬧一陣,李學武端著茶杯喝了一口,說道:“這件事回頭我來辦”。
說完放下茶杯,對著老彪子笑著示意道:“你那位中財的對象怎么樣了?”
李學武話里說的是老彪子對象,實際上是在逗他。
就李學武所知,無論是中戲的,還是中財的,都是老彪子自己一廂情愿的,人家記不記得他都說不定呢。
老彪子這會兒卻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道:“好著呢,都好著呢,這幾天經常見面呢”。
“呵呵,你還真腳踩兩只船啊”
李學武卻是不信大胸弟的話,他巔峰時期也沒正經的處過兩個對象啊,好姐姐、好妹妹的那種不算。
老彪子卻像是說真的一般,點點頭,說道:“盛情難卻啊,可能是我太優秀了,也可能是我太迷人了,兩個人都對我有意思…”
“可行了吧”
傻柱坐在炕上踹了他一下,笑著道:“好在咱這沒有牛,不然都得給你吹上天不可”。
老彪子卻是吊了吊眼睛,一臉挑釁地看著傻柱道:“你才處過幾個對象,也敢質疑我?”
說完看向李學武說道:“今天我還去給她們送水果了呢,還去了蘇晴家了呢”。
“蘇晴是誰?”
傻柱瞪了瞪眼珠子,問道:“你還真把水果送人家去了?見人家父母了?”
“不然呢?”
他倒是逮著理了,老彪子斜了傻柱一眼,隨后說道:“她父母可喜歡我了,直說我這人實在”。
傻柱看向低頭喝水的李學武問道:“學武你信嗎?一中財的姑娘,大學生,跟他見父母了去!”
“呵呵,信,我大胸弟啥事做不出來”
李學武笑著看了老彪子一眼,問道:“你是不是沒聽全,人家父母說你實在…是不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