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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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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演的很好”

  聶成林坐在一旁鼓了鼓掌,轉頭對著李學武夸了一句。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心想:“誰問你了!”

  他是這么想著,可不能說出來,太不給面子了。

  只能是點點頭,表示了認可和自謙。

  舞臺上是由舞蹈隊指導和配合演出,保衛處青年大學習突擊隊主演的《打靶歌》節目。

  這歌又紅又磚,相當的符合晚會主題要求。

  尤其是突擊隊隊員們穿著護衛隊的訓練制服,帶著全套的裝備,手里端著鋼槍,在舞臺上夸張的動作表演,配合著歌聲和演奏音樂,很能帶動現場的情緒。

  唱歌的有三個人,一個是曲藝隊的專業女演員,兩個是保衛處的男青年。

  李學武倒是不清楚,保衛處的文藝工作這么先進,藏龍臥虎呢。

  因為這個月的工作忙,晚會籌備組下發的表演任務他直接甩給了蕭子洪來負責。

  對方來保衛處不就是給他打下手的嘛,只要他覺得沒關系的,都會甩給對方。

  面對聶成林的夸獎,他實在是說不出什么來,要夸也得夸蕭子洪嘛。

  舞蹈隊配合表演的姑娘們一樣穿著制服,一樣端著鋼槍,表演的動作相比起來卻是更加的柔美、自然。

  文工團的老底子顯然是很強的,無論是歌舞還是曲藝,或者是聲樂,在現場看來,絕對能打個合格分的。

  實在是現場的設備和舞臺效果太粗糙了,也太嚴肅了,在李學武看來,給合格分就不錯了。

  當然了,從現場觀眾的表情和反應上來看,這開場得有一百二十分!

  軋鋼廠苦無大型節目表演舞臺久已,看見專業的文工團表演,如久旱逢甘露一般的熱情。

  一曲節目終了,演員們退場,現場的掌聲雷動,比剛才領導們入場時給的那種催促他們快點走,別耽誤看節目的掌聲熱烈太多了。

  李學武有些哭笑不得地跟著鼓掌,看聶成林臉上的笑意,看來也是跟他一樣的想法。

  大聯歡其實就是這個樣子,歡喜的不是節目有多好,而是現場的熱烈氣氛。

  多年以后,你可能記不住是誰在舞臺上了,也記不住都表演了什么。

  可你一定記得住當時的氛圍,記得住自己當時喊的有多大聲,玩的有多歡樂。

  一般來說,領導們都會坐到終場的,這是放松,也是工作。

  可第一場節目結束,偏偏就出現了意外。

  演員們退場,楊元松也站了起來,同相鄰的李懷德說了一聲,便帶著秘書離開了。

  在場的職工有關注這個的,都在私底下議論著什么。

  前排的領導有幾個站起來送了一下,可隨著第二場節目的開始,現場又恢復到了剛才的熱烈氣氛當中。

  第二場節目是宣傳隊出的,不過表演的演員里也有保衛處的人。

  因為出節目的主體是文宣隊,李學武早就把這個隊伍推給了張國祁。

  張國祁又在管委會成立的時候正式納入到了組織結構中。

  所以,現在來說,無論是青年突擊隊,還是文宣隊,都跟保衛處沒什么關系了。

  可能有幾個人的人事關系還在,李學武已經私下里交代沙器之在做調動處理了。

  這兩支隊伍李學武已經做好了鋪墊準備,該用的時候會用的,但不能在自己手里攥著。

  張國祁下去了,還有別人上呢,反正他不會要的。

  《戰馬嘶鳴》的舞蹈很有渲染力,文宣隊員穿著板綠,在舞蹈隊演員的帶領下,洋溢著青春的熱情和對祖國事業的熱忱。

  現場掌聲響起來的時候,李學武就跟著鼓掌,現場掌聲落下的時候他就收回來。

  今晚他就打算做一個沒得感情的鼓掌機器,早點應付完差事,早點回家。

  目光掃視,卻看見秦淮茹小跑著往場邊趕去,而看見秦淮茹過去的院里人也都面帶著驚異。

  當秦淮茹跑到閆解成面前說了幾句后,李學武看見,閆解成驟然色變,擠開人群往外跑去。

  這是怎么了?

  李學武正想著呢,感覺身后有人輕輕拍自己的肩膀。

  轉頭望去,原來是栗海洋。

  “李副書記,李主任請您過去坐,有工作要談”

  “哦,好”

  李學武愣了愣,隨即點頭道好。

  這特么是自己給李懷德上成功學課程過了頭?

  這個場合都特么不休息,還要主動談工作?!

  談毛啊!好好看臺上姑娘們的大腿不好嘛!

  裝特么什么夙興夜寐、宵衣旰食啊!

  趁著節目還在繼續,李學武快步走向了座位席中間的位置,李懷德身邊的位子正空著。

  李懷德見他過來,招了招手,算是招呼。

  李學武點點頭,挨著他坐了下來。

  沙器之也跟著坐到了書記秘書剛才坐的位置,也就是他的身后。

  李學武坐下后,李懷德并沒有急于談工作,舞臺的音響正響著,要說什么也聽不清楚。

  待“戰馬”們退場后,李懷德這才笑著對他說道:“我看文藝宣傳隊的擴招工作可以提上日程了”。

  “看來您是真滿意的”

  李學武笑了笑,湊近了匯報道:“現在變革形勢一片‘大好’,文宣工作有了新成績,新目標”。

  “我的建議是從專業藝術院校招收一批合格畢業生,再兼并幾支專業的文藝表演隊伍”

  “同時就實際需要選擇延請幾位有藝術造詣和優秀品德的表演藝術家加入隊伍,作為主要宣傳工作支撐”

  “有針對性地進行能力補強和提升文宣隊的專業素質,進一步擴大變革宣傳工作影響力”。

  “我看可以”

  李懷德目光看著舞臺,一邊鼓掌,一邊點頭說道:“你做事我放心,慢慢來不著急”。

  “那我就跟宣傳處那邊協調一下,請他們打個報告上來”

  李學武輕聲匯報道:“文宣隊的組織結構建設您有什么意見安排嗎?”

  “你來安排就好”

  李懷德不在意地說道:“文藝工作很重要,廠里的宣傳陣地不能丟,你得時刻關注著,要掌握好,抓好這方面工作”。

  李學武點頭應是,心里卻是皺眉頭。

  特么的現在自己什么工作都抓是吧,保衛工作在做著,紀監工作在兼著,貿易工作要管著,現在還得特么抓宣傳!

  要不你站起來,我坐你的位置可好!

  其實李學武發牢騷也是不對的,他現在坐的位置可是書記的。

  碼的,李學武也反應過來了,他就說李懷德為啥要在這個時候把他叫過來談工作。

  敢情是特么拿一把破椅子給自己抬面子,頂位子。

  我用你捧我了!

  顯著你了!!!

  “您放心,下來我會跟文宣隊的負責人安排好的”。

  李懷德微笑著點了點頭,再次鼓掌,歡迎第三個節目上場。

  歌曲:《祖國一片新面貌》

表演:軋鋼廠宣傳處  節目開始,兩人的談話也告一段落,認真地看起了節目。

  歌曲、曲藝、舞蹈,各種形式的節目精彩紛呈,掌聲一陣陣,永不停歇的樣子。

  繼《祖國一片新面貌》之后是人事處出的曲藝節目《智取威虎山片段》。

  隨后是銷售處出的歌曲《我愛這藍色的海洋》。

  文宣隊的舞蹈《金鳳花開》。

  管委會辦公室出的歌曲《真像一對親兄弟》。

  都很應時應景,在節目審查和舞蹈曲藝評審的時候都是嚴格進行了把關的,絕對不會出現超標內容。

  當后勤處的一首《祖國永遠是春天》歌曲合唱過后,由夏中全領銜,技術處和文宣隊聯合表演的曲藝《沙家浜—片段》一登臺亮相,所有人都給出了掌聲。

  李懷德看著夏中全刁德一的扮相,邊鼓掌邊大笑著。

  臺下的觀眾對于技術處夏處長登臺表演也給予了熱烈的掌聲和叫好聲。

  李學武看見“刁德一”的時候也愣了一下,差點嗆著。

  這老夏平時不聲不響的,走路都要大喘氣的模樣,竟然還是一個票友。

  尤其那句宏亮開嗓的“阿慶嫂”更是讓他覺得這老小子隱藏的夠深的。

  栗海洋很會做服務工作,一個節目一給李懷德遞茶水,跟飲驢似的。

  李學武猜測,他可能是戒煙的緣故,所以需要大量的喝水。

  這么大歲數了,前列腺這么好么?

  “海洋同志,津門的事辦的怎么樣了?”

  “啊,李副書記”

  栗海洋剛把茶杯遞給領導,就聽見李學武問了這么一句。

  他剛反應過來,看見李主任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

  不過并沒有轉頭往李學武這邊看,目光依舊看著臺上。

  可栗海洋知道,李主任沒看是沒看的,可在聽著。

  “處理的差不多了,正安排人打掃衛生呢,這幾天的事”

  他小聲同李學武匯報了一句,目光仍舊不離李主任,隨時觀察領的臉色,稍有不對,趕緊閉嘴。

  不過李副書記當著領導的面問了這個,就說明他是故意的。

  在津門那兩處房產,知道具體情況的,也只有他一個人了。

  沙器之上次沒跟去,司機也沒到跟前,房屋管理也不是軋鋼廠的人。

  他現在一提起這件事就覺得腦瓜子蹦蹦的,李學武絕對不白給,早晚收拾他。

  栗海洋見李主任沒什么表示,又反問道:“李副書記,有需要我準備的嗎?”

  “不用了,怪麻煩的”

  李學武也沒看向李懷德,更沒故意看向栗海洋,微微側身目光也是看著臺上,就真的好像是隨口一提似的。

  “回頭我自己安排車和人過去,到時候把鑰匙遞給我就好”。

  “明白了”

  栗海洋就是個辦事的,他看了李懷德的臉色,把這件事應了下來。

  李學武聽著臺上的唱段也沒再說起這個,跟著眾人一起鼓掌。

  該說不說,林子大了,什么鳥…額,這么形容好像不恰當,不過就是這么個意思。

  廠里人數一過萬,各種才藝表演就都有了。

  曲藝過后文宣隊又來了一曲京韻大鼓書《讜的好兒女》。

  好家伙,節目審核真真的是能掌握尺度的,茍的真狠。

  不茍也不行,如果真的在這種幾萬人的會場上搞出事情來,李懷德都能嚇的原地升天。

  李學武眼睛的余光一直觀察著他,自自己跟栗海洋說過那段話之后,他的笑容好像大了很多,鼓掌都有力量了。

  在生產管理處一曲《風卷紅旗過雪山》之后,文宣隊又表演了壓軸曲目歌舞劇《蝶戀花》。

  這種稍稍帶著文藝色彩,還能緊扣紅色主題的舞蹈劇把今晚的會場氣氛烘托到了最高點。

  最后大軸節目是車間工人大合唱《咱們工人有力量》。

  七十多個車間大漢戴著藤編安全帽,穿著跨欄背心,脖子上掛著白毛巾,扯著嗓子,唱出了軋鋼廠工人的精氣神。

  當主持人汪宗麗上臺宣布今晚的聯歡晚會結束后,全場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這是一次全廠工人大聯歡,這是一場工人主導并參與節目表演的盛會,這是一場…

  關于今晚的晚會,宣傳處的干部今晚怎么出稿件李學武就不管了。

  李懷德叫了在場的幾位領導一起,前往后臺區域慰問參與演出的演員們。

  這個時候后臺區域已經得到了通知,所有演員們都走出了帳篷,披著棉大衣或者厚衣服,站成了隊列,等待著領導的到來。

  李懷德在文宣隊副隊長王亞娟的陪同下,從左至右,一一與演員們握手致意。

  李學武等人也跟在后面,隨同握手慰問問辛苦并提出表揚和意見。

  李懷德很會講話,記憶力也很好,到了每一處帳篷前面,與等候在這里的演員們握手都能認得出該團隊表演了什么節目。

  “唱的很好啊,節目很好啊”

  “舞蹈很好、很優秀”

  “聲樂隊辛苦了,同志們辛苦了”

  等行進到了舞蹈隊的位置,李懷德的話明顯多了一些,還能點出具體人名來,針對其舞臺效果點評了幾句。

  甭管他說的對不對,好不好,專不專業,這些姑娘們得著他的夸獎都是一番欣喜的表情。

  尤其是當李懷德叫出她們名字時,更是誠惶誠恐的驚喜。

  李學武感覺他在這里笑的最大聲,也最開心,最真誠。

  當慰問領導一一與隊員們握手時,再說什么都沒李懷德說的好了。

  李學武一直都沒說話,充其量遇到主動跟他打招呼的,微笑點頭示意罷了。

  輪到周苗苗同李學武握手時,她莫名的有些顫栗和緊張。

  這還是她來到軋鋼廠以后,第一次同李學武正面接觸。

  來到軋鋼廠以后,她對李學武這個冬天那次滑冰后難以忘懷的兇狠人物有了更加詳實的了解。

  這是個狠人!

  也是個行事霸道,為人狠厲的大干部。

  聽說他有一次把一位副廠長從車里揪出來抓走了。

  現在她很清楚,李學武不僅僅是滑冰場上玩耍和兇狠行事的青年,還是是擁有兩萬名工人大廠的廠領導,是正兒八經的大干部,是她高山仰止的人物。

  所以當李學武站到她的面前時,她有些不敢正眼去看李學武的眼睛,聲音有些顫抖地叫了一聲“李副書記好”。

  李學武輕輕握住她手的時候感覺到她在顫栗和顫抖,眉頭不由得微微一動。

  干什么!

  自己這么嚇人的嗎?

  他們不是都說我面善嘛!

  “翥鳳翔鸞,矯若游龍,長袖善舞,今晚辛苦了”

  “謝…謝謝李副書記”

  周苗苗雖然念到了中學,可文化知識不是太多,加上又是緊張又是害怕的,三個成語只聽明白了兩個。

  可聽明白倆就行了,知道是在夸自己,她差點掉下激動的眼淚來。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激動和幸福,活著真好啊。

  她道謝過后抬起頭來看李學武得時候,人已經從她面前走過了,同其他演員去握手去了。

  周苗苗再追著視線望過去,發現這人依舊是那副風淡云輕的自信表情。

  也許自己這樣的人在他的眼里真的就是不值一提,無關輕重了。

  可為什么跟別人不說話,偏偏用成語評價了自己呢?

  慰問過后,觀眾們已經散場好多人了,還有部分觀眾等待著撤場。

  演出籌備組和管理組需要把所有的道具和舞臺拆除,并且把所有演員都安排妥當才算是結束。

  領導們當然不需要等到最后,他們已經從小門已經離開了。

  李學武卻是留了下來,因為大院這邊來的不僅僅有院里人,還有西院回收站的人。

  他們約好了一起回去,這會兒都在找人集合呢。

  傻柱今天不值班,正站在人堆里跟他打著招呼。

  李學武本想著往他們那邊去說幾句的,沒想到王亞娟找了過來。

  “李副…”

  她叫了李學武,不由得喊了這個,可在李學武看過來的時候又止住了,不知道該不該這么叫。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問道:“怎么了?忙完了?”

  “還…還沒有”

  王亞娟看了李學武一眼,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今晚的表演怎么樣?”

  她有些局促地梳理了耳邊的頭發,又有些不敢去看李學武的木管,可心里依舊是期待著李學武的評價。

  “挺好的,繼續努力”

  李學武笑著點了點頭,看著她就像一個做了好事等著老師表揚的小學生。

  王亞娟卻是不大滿意似的,抬起頭看向他,問道:“就這些?”

  見他微微一愣,又扯了扯嘴角,低下頭小聲嘀咕道:“剛才還引經據典、成語連篇的…”

  李學武:“…”

  他絕對沒想過王亞娟會在意這個,好就是好,非得用成語才是好?

  “好好好”

  李學武好笑地再次說道:“繪聲繪色、引人入勝、扣人心弦、氣勢磅礴”。

  王亞娟抿了抿嘴唇,強忍住了笑意,可再看向李學武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嘀咕道:“哼敷衍沒說她的那個好!”

  說完也不等李學武再說什么,轉身就要走。

  得了四個成語,比她那三個還多一個。

  李學武好笑地看著她提醒道:“明天去我辦公室一趟,有工作要說”。

  王亞娟轉回頭的時候,李學武已經往人群那邊走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妹妹也在那邊,什么工作非得去辦公室談…額,好像不對!

  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呀!

  難道是今晚舞臺結束后的興奮,還是有了成績后的開心,讓自己竟然主動來找他。

  王亞梅也看見自己姐姐同武哥說話來著,親姐妹,還在一個屋里住。

  尤其是最近姐姐提了干,在軋鋼廠上班以后,兩姐妹的溝通多了不少。

  當然了,最近是有些少的,主要是姐姐忙于工作。

  可她對于姐姐的心思了解的一清二楚,自從見著武哥以后,姐姐就沒再忘了他。

  有的時候來接她,還要往院里望一眼,看看武哥的吉普車在不在。

  即便是在這,她也不會進去打招呼,好像看一眼吉普車就滿足了似的。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王亞梅知道姐姐的心思,又何嘗不自知呢。

  她現在不敢再去粘著武哥,無非就是離的近了,卻發現隔得遠了。

  不是武哥對她的態度變了,而是他走的太快了,太遠了,現在的她已經追趕不上,遇之不及了。

  人生就是這樣,明明眼睛能看得到,可兩個人的生活軌跡就是交叉不到一起。

  漸行漸遠,無能為力。

  做不成愛人,朋友倒是沒問題的。

  可還沒等她跟武哥打聲招呼呢,便聽見秦淮茹對著走過來的武哥說道:“三大爺家里出事了”。

  “嗯?怎么了?”

  李學武想起剛才閆解成以及閆家人的慌張了,可他并不想管他們家的事。

  尤其是前幾天三大爺還“警告”過他,不要“欺負”閆解放。

  不過秦淮茹主動跟他提起來了,他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說什么。

  冷血動物不僅僅會屏蔽掉自己的敵人,也會屏蔽掉自己的朋友。

  “院里來的電話,打到招待所去了”

  秦淮茹有些揪心地說道:“說是葛淑琴羊水破了,還出了好多血,送醫院搶救去了”。

  李學武聽不得這個,微微皺眉道:“怎么會這樣,昨天他們不是說還有些日子的嘛”。

  “這我就不知道了”

  秦淮茹嘆了一口氣,微微搖頭道:“就她那干巴身子,再大出血,怕不是得丟半條命”。

  “好在啊,今天國棟沒來”

  秦淮茹后怕道:“院里的老爺們都來看節目了,就連家都是空的了,還是國棟不愿意出來,得著開車送她去,否則…唉”

  “他們家也是夠長心的了”

  秦京茹撇嘴道:“知道有足月份的孕婦在家還有心思出來玩,咋想的呢!”

  秦淮茹知道妹妹這么說,叫人家聽了去要不滿意,可話的道理是這個,她也沒心思說她了。

  李學武只是聽了幾句,沒發表什么意見,他真不想管這個事。

  院里的事他都不想管,如果不是父母在那邊住,如果不是現在這種形式生活在院里更安全,他都有心勸父母搬家了。

  把那處三進院騰出來,全家人住著不是更好嘛,何必跟這個院里擠著呢。

  形勢不允許啊。

  家里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真從四合院搬三進院里去了,說不定哪天就讓人給告了。

  到時候就算是說得清也講不清了,一個帽子扣下來,全家完蛋。

  所以大院這邊的鄰居們還得處著,關系還得維護著,這是保護傘。

  家里跟他不一樣,他有干部身份在,又有調查部背書,那處小別墅又隱蔽,所以真不怕出事。

  敢有人往院里闖,李學武給顧寧說的就是開槍,打死人不算著。

  這家里住著兩個有著特殊身份的人,都帶著五角星,還能讓人闖家里來?

  級別越高越不會動這個,李學武現在可不怕。

  他聽著葛淑琴出事,就有些擔心家里,跟院里人交代了兩句大晚上的注意安全,便從小門出去,上車回家了。

  嘿!這世上的事說不清!

  話趕話,事趕事,人趕人。

  李學武人剛下車,還沒進院呢,便見二樓顧寧沖著他招手。

  他心神一動,急忙開了大門便往屋里走。

  在門口都沒來得及換拖鞋,便噔噔噔上了二樓。

  秦京茹不在家,沒人給他開大門,更沒人在客廳里收拾著屋子,老太太早哄著李姝睡覺了。

  李學武上樓后,瞧見顧寧都好,只是示意他接電話,這才松了一口氣。

  將手里的包遞給顧寧,他走到書房,拿起了桌上的電話。

  “嗯,我是李學武”

  他的話剛說完,電話那頭便傳來了一陣嘶啞的帶著哭音的招呼聲:“領導,我是閆解成”。

  聽見是他,李學武的眉頭就是一跳,能把電話打來他這里,一定是遇著大難了。

  “有話講,哭什么!”

  他的語氣嚴厲,喝止了閆解成的悲喪情緒,提醒他趕緊說事。

  “領導,我…我愛人大出血,醫生說她貧血,說是需要輸血,否則要下不來手術臺…”

  “說需求!”

  李學武皺著眉頭問道:“是缺錢還是缺人,需要我組織保衛處干部去獻血嘛?”

  “嗚嗚”

  閆解成是真的慌了,忍不住地哭了兩聲,這才說道:“醫院的血漿不夠了,您能不能幫幫忙,跟咱們廠醫院說一聲,調血過來?我求…”

  “什么血型?哪家醫院!血要調去哪家醫院?”

  李學武沒理會他懇求的話語,直接了當地問道:“趕緊說!”

  “是O型血,中醫院,就是咱們家旁邊的中醫…”

  他的話還沒說完,李學武便說一聲“知道了”隨即掛了電話。

  再拿起電話,李學武直接要了軋鋼廠保衛處值班室。

  接通后,直接命令值班室用專車以他的名義去廠醫院調十袋O型血血漿去京城中醫院救人。

  他的語速很快,下達的命令簡潔又明了,說完還讓對方重復了一遍,這才掛了電話。

  電話重新拿起,又打給了廠醫院值班室,把閆解成的情況和葛淑琴的情況講了一下,以自己的身份做擔保,臨時提庫血漿救人。

  基本上他的電話剛掛斷,那邊就開始準備,血漿從庫里拿出來,再跟來取血的保衛處干部做好交接,沒耽誤什么工夫。

  從軋鋼廠到京城中醫院大概需要十五分鐘的路程,夜里車少比白天好走些,應該能趕得上。

  趕得上趕不上李學武都盡力了,他是一分鐘都沒敢多想,一秒鐘都沒敢耽誤工夫呢。

  別看他對葛淑琴的歷史看不上眼,對三大爺一家都看不上眼,可不能見死不救。

  大人是大人,孕婦是孕婦,孩子是孩子,這是道義。

  大晚上的聽見這個實在是揪心,只要是能幫忙的,他一定會幫,一人兩命,他又不是鐵石心腸。

  電話能打來他這里,說明閆解成求不到別人了,他開這個口是艱難的。

  反過來說,別說閆解成是軋鋼廠職工,有權利使用血漿,就算是需要他去獻血,他都得立即趕過去。

  顧寧聽著他打電話也跟著揪心,皺著眉頭等在一旁。

  李學武轉回身看了看她的神色,張開胳膊把她抱住了。

  顧寧有些緊張地抱住了李學武,她聽著電話的時候就有些嚇到了。

  聽見外面有車的聲音,立馬幫對方叫了李學武。

  跟對門那位媳婦兒也是見過的,雖然沒說過話,可也知道對方的一些情況。

  在李家,劉茵說過兩嘴,也聽窗外有人低聲談論過。

  可就像是李學武想的那樣,什么錯都不能在這個時候去算賬。

  從古至今,沒有跟孕婦較勁的,除非是膏藥國那些畜生。

  “咱們工人有力量”

  “嘿,咱們工人有力量”

  “每天每日工作忙”

  “嘿,每天每日工作忙”

  軋鋼廠的宣傳工作真跟得上了,看來這項工作谷維潔抓的很緊啊。

  指揮車剛一進廠區,李學武便聽見廣播里正在播放著昨晚聯歡晚會上的歌曲。

  而再看向進廠工人的臉上,還殘留著昨晚看節目時候的笑容與激動,好像那份歡快能治愈一切,記憶永久保存似的。

  而等他到了辦公室以后,桌子上放著的簡報更是提到了昨晚的聯歡會,要總結經驗,形成宣傳攻勢什么的。

  李學武沒在意這個,而是在沙器之的幫助下,又繼續處理起了桌子上的文件。

  兩周時間的拖延,需要他簽字處理的文件積攢了很多。

  著急的已經在昨天處理一批了,今天他準備用一整天的時間來處理掉這些積壓工作。

  好像最近諸事不宜似的,他的計劃永遠沒有變化快。

  剛坐下沒多久,李懷德的電話打了過來,要他跟著去六國飯店轉轉。

  經過一段時間緊張的裝修和維護,六國飯店終于恢復了應該有的樣子。

  房間內部家具和公共設施都進行了整修更換,有些房間的家具實在是要不得了,全都被當成劈柴給收拾了。

  而這種華麗家具現在四九城是最不缺的,有錢的人家不敢用,紛紛賣掉。

  軋鋼廠要收一批廢物利用相當的簡單,只要去委托商店用大卡車拉就是了。

  六國飯店再怎么裝修,都回不到歷史狀態了,軋鋼廠這邊給東風建筑下達的裝修目標也不是恢復歷史,而是重現歷史。

  說白了,這些裝修和家具就是給那些進步師生們使用的,有居住需要,也有批判需要。

  甚至飯店后院的墻上都刷上了新涂料,就是為了他們貼大報用的。

  知道要被禍害,為啥還要花重金去裝修,現在的飯店就是個樣子貨,軋鋼廠攏共也沒花多少錢。

  李懷德興致勃勃地拉著李學武乘車進城,直奔東交民巷而去。

  今天飯店正式作為軋鋼廠進步師生接待站開始營業,他要去參加迎接活動。

  李學武看著他巡視領地大老虎的模樣,就知道他對楊元松的調查胸有成竹了。

  就是不知道他把張國祁的孝敬和分潤藏到哪里去了。

  無論藏到哪兒去了,都跟他沒有關系,他才吃幾天紀監副書記的飯啊。

  再說了,就看現在的李懷德,他能有多少見識。

  再看張國祁的損出兒,又能有多大的手段。

  可著他們劃拉,能有多少錢?!

  李懷德也是要生活的,也是有物質追求的,他教的是成功學,不是反腐學。

  在軋鋼廠這個盤子里,只要他不禍害大家吃飯的鍋,多少都得給他點。

  如果李懷德真的剛正廉潔了,他反倒要懵了。

  不過話說回來,李懷德好像對這個位置,這座建筑很有興趣。

  好像真的在感受歷史,享受這種擁有歷史的快樂。

  怎么形容呢,比如你得到了一張雙人床,經過專家考證,說是楊貴妃睡過的,你也想上去睡一覺。

  嗯,就是這個意思。

  從得知六國飯店的現狀過后,李懷德便一力支持張國祁把這座建筑拿下。

  在路上他也跟李學武講了一下這座建筑的歷史。

  通過他以第一人稱視角在講述這些歷史的過程中,李學武了解了,敢情這座飯店是他小時候的夢啊。

  李懷德二幾年生人,三幾年正趕上六國飯店最輝煌的時候,年少的他跟著父母從這邊路過,看著上流的達官貴人進出這里很是羨慕。

  現在換他成了“上流”人物,并且有機會主宰這座具有濃厚歷史氛圍和存在感的建筑,他怎么能不感興趣。

  尤其是記憶中,陪著那些穿西裝的貴人走在一起的,穿著旗袍的貴婦們,那旗袍的祁兒恨不得開到咯吱窩了。

  那種視覺上的富貴逼人,在他年幼的記憶中深深蝕刻了下來。

  三十年的歲月滄桑,兜兜轉轉,他又回來了。

  現在的他不再是從門口路過,只能仰望,都不敢多看的穿著破爛的流民,而是這里的新主人。

  當豪華轎車停在了大門前,看著李懷德站在門口久久佇立凝望。

  李學武很理解他這種莫欺少年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屌絲心態。

  后世有個娶了港城黃金時代電影女明星的魔都屌絲導演為博取眼球漲粉,在某音上強迫他五十六歲高齡的老婆出境時也是這么炫耀的。

  “我娶到某某了!”

  確實,他老婆曾經是最美“趙敏郡主”,演過讓無數男人垂涎的絕美角色。

  但是,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啊!大哥!

  這玩意兒跟收藏古董不是一回事兒啊!

  就跟現在的李懷德一樣,當年喜歡的旗袍貴婦到手了,站在大門外頭看著這座輝煌建筑兩只眼睛冒綠光。

  可挺身進入飯店內部,看著松垮浮夸的裝修風格,明顯帶著粉飾雕琢的刻意討好,他又覺得索然無味了。

  不是李懷德變了,而是歷史在前進,時代變了,大清亡了。

  西裝貴人跑路了,旗袍貴婦變農婦了,建筑在歷史發展中也變了。

  這座大門進進出出那么多歷史名人,早就變得沒了什么吸引力。

  華麗的只是外表!

  就這也是花了錢重新涂抹裝飾的,內里已經松松垮垮,隨時都要老去一樣。

  李懷德站在大廳里,也不往里面走,在服務處接待人員愣目愣眼的詫異目光中,就站在那兒看著,想著,眉頭皺著。

  他應該是有點懷疑人生了。

  李學武站在一旁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他真的很理解這種感受,經常去做瑪莎姬的讀者都有過這樣的經歷。

  燈光昏暗,氣氛香粉,進來個黑絲超短大高個,說話聲音還甜美動人賊好聽。

  你們倆從她是哪里人,你是哪里人,第幾次來這里,有沒有熟悉技師的話題開始聊。

  她的手也被你指引著往里伸,氣氛逐漸熱切…

  等你一頓咔咔咔做完了,正在回味的時候,她把燈打開開始數錢。

  這種行為雖然不太禮貌,可你還是心疼她,理解她。

  畢竟她剛才跟你都說實話了:

  父賭母病弟讀書,

  剛做不久還不熟。

  兄弟姐妹全靠我,

  生意失敗要還貸。

  前夫家暴還好賭,

  自己帶娃沒收入。

  她都這樣了,你還不能忍一忍她的市儈和現實嗎?

  總不能勸她考研吧!

  可當你一看她臉上的粉比墻上的大白都重,眼角難藏的魚尾紋連化妝術都遮掩不住的時候。

  那種惡心和厭惡能把你弄的懷疑人生,立地成佛,回頭是岸,一輩子都不想再來紅浪漫的那種。

  你花了錢,卻特么讓人家大媽撿了便宜!

  這買賣做的不是血虧,是腎虧!

  她坐在那里數錢的動作,就像是在對你無言的嘲諷。

  如果這個時候有個人在你耳邊叭叭叭,你是不是想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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