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忙活完,又依著李學武的意見,拆家。
這屋里也沒啥玩意兒,忒窮,兩張柜子一鋪床,幾個人搭把手就都清理了出去。
這會兒也不用顧忌著冷不冷了,李學武示意老彪子幾人將窗子打開了,把屋里的塵土都收拾了。
這清晨的涼風卻是真涼,李學武站在院里不由的打了個寒顫,叼著煙抽了一口才緩了緩。
等屋里收拾干凈,李學武扯了柜子上疊著的沈國棟的破爛被子,直接鋪在了靈床的一邊,叫已經穿了孝的沈國棟跪了。
老彪子則是另找了沈國棟的褥子撲在了門口,由著跪拜的人用。
等一收拾妥當,由著沈國棟在泥瓦盆里燒了第一刀紙,隨后便沒有再用他。
由著姥爺和二爺安排著,李順打頭了,李學武等一眾爺們兒次之,跪在門口行了磕頭禮,每人上前燒了一刀紙。
隨后便是趕來的一眾女眷,劉茵和小燕兒母親打頭了,于麗、雨水等人福了身子磕了頭。
和男人磕頭禮不同,這女人的磕頭禮又一樣,也跟清朝的相似,但不同。
其實啊,這四九城的喪葬禮節說道兒多著呢,可是現在不叫辦,也不叫用。
李學武也是怕以后起事情,就依著沈國棟的意見一切從簡了。
不過這簡單的也得有個流程啊,就像倒頭,也就是從床上挪到了排子上,意思是不能叫人背著炕或者床走。
再比如,老人上面沒有長輩了,才能停在這屋里,不然得停偏房。
當然了,這沈老太太上面沒人了,還就這么一間屋子,所以只能停在這兒。
剩下的接三、送庫、成主啥的,這個時候不允許了,只能省略。
李學武等人起來,便由著二爺安排著回去了。
天已經亮了,這會兒該忙活的也忙活完了,就由著沈國棟在這兒跪著就成。
今天上午按照習俗,有來祭拜的就磕頭回禮,沒有就按時間燒紙哭誦。
今天聞三兒安排人輪流在這邊幫忙,其余的人該干嘛干嘛去。
這會兒看著都利索了,回收站該營業營業,該上班的都去上班。
等著今天晚上下班了,還得再來守靈,然后就是明天早上的發引了。
因為大家都還沒吃早飯,這會兒還得回去先吃了早飯再去上班。
這會兒李學武陪著父親、母親和姥爺,帶著傻柱和雨水等一眾人又往回走。
路上難免的唏噓一陣,又跟著遇著的街坊鄰居們打了招呼。
有遇見問的了,就給解釋一句沈家老太太沒了。
聽著的這人也得尋思一會兒,才知道這沈家老太太說的是誰。
不怪這街坊鄰居們想不起來,這老太太早都不愿意出屋的,看著李學武這一大家子帶著這么多人,誰也一時想不到。
就算住的近的,沈家一個院子的,早上該出門出門,該干嘛干嘛,也沒見人去慰問一下。
這時候就是這個世道,人情薄如紙。
等回到家,眾人在屋里閑聊了一會兒,早飯便好了。
李學武這些上班的吃完就走,老彪子吃完還得給沈家那邊帶去。
照例,沙器之進院兒的時間是準時的,接了李學武的公文包跟著李學武上了車。
“處長,訓練場的人員昨天上午乘車出發的”
“嗯”
李學武點點頭,早起了一會兒,腦袋有點沉。
嘴里應著沙器之的話,隨后問道:“安排都還順利吧?”
“順利”
沙器之應聲說道:“前晚給他們安排睡了,于主任才回家的”。
“嗯”
支援救援任務是緊急任務,救人,但不能留在城里給工人蓋房子處理后續,那不成了本末倒置了嘛。
這些人是馬上要成為保衛處基層骨干力量的,是好鋼,當然得用在刀刃上。
至于工人住宅問題的后續,他已經跟谷維潔表了態。
不過昨天說的話他不會寫成報告或者意見,因為他已經把這個思路匯報給了谷維潔,就算是谷維潔的了。
是做不做,怎么做,做到不哪一步都由谷維潔去思考。
路上沙器之做著今日工作安排匯報,李學武閉著眼睛聽著。
隨著車的晃動,沙器之也不知道李學武是不是睡著了,聽沒聽見自己說什么。
不過在到了保衛樓下的時候,李學武搓了搓臉,打著精神下了車。
看著升起的日頭,忙碌的一天開始了。
一坐在辦公桌李學武便了解了李懷德的動向。
昨天比紅星訓練場的那些人走的還早呢,一大早帶著汽車運輸隊南下,直奔邢城。
這種支援都是劃片區的,你帶了什么要報上去,你帶了多少人也要報上去。
上面會根據需要,給你準確的支援地址和方向,你帶著物資和人員直接去就行了。
軋鋼廠這次支援的除了牛羊肉換來的棒子面兒,還有工具廠生產的工具和被服廠生產的棉衣棉被。
再有就是廠機關、讜委、支部、車間、醫院等部門按照自愿和統一調配的原則選出支援人員,也由著李懷德帶領著,同物資一道去支援災區了。
李學武看了看李懷德團隊在災區現場發回來的簡報,可謂是觸目驚心啊。
軋鋼廠的工人才傷亡多少,
皺著眉頭看完了手里的報告,對著于德才說道:“組織一下地震情況的宣傳工作,其后,保衛處全體人員,自愿捐款”。
邊說著,邊從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五十塊錢放在了辦公桌上,推了過去。
“一應善款,以保衛處的名義購置急需物資,交由調度處一并送往災區”
“是!”
于德才應了一聲,拿著筆在本子上記錄了李學武的名字和捐款數額,這才拿了桌上的錢離開了。
這個時候的工資并不是實打實的發。
是,發到手里是二十七塊五,是三十二塊五,可這個時候有公債,也有其他任務性攤派。
說是自愿購買,可每個單位都是有任務指標的,完不成可不就是都得買嘛。
工資高的就買的多,工資少的就買的少,有的廠后來經營不善還發廠債。
反正這個時候很魔幻,李學武沒怎么了解,也都是隨大溜兒。
不過他知道,保衛處上下無論是干部還是一線人員,這工資都是緊巴巴的。
這捐款也不是一年就這么一次,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一樣,日子都是算計著過呢。
所以在捐款的時候也是考慮了這些干部,沒有把自己的捐款金額給的太高,讓下面人有個余量。
但這次的捐款必須搞,倒不是為了自己的名聲和前程,為的是保衛處這一眾人的名聲和前程。
到什么時候,這保衛處的名聲都需要時時刻地建設,不然容易出問題的。
再一個,保衛處的干部有局限性,一般都是內部升遷,輕易不會調職。
像是許寧那種情況,很特殊,可以說少有。
畢竟不是每個保衛處長都能掐著一個副科級的單位隨便換人。
名聲好,能力強,以后保衛處沒有升級的位置,也是可以調度到其他部門的。
這邊于德才剛出去,設計處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沒別的,巡邏車、武裝巡邏車、指揮車的樣車出來了。
什么叫主觀能動性,什么叫積極性,這個就叫特么的積極!
早先罵著都沒有這次干的快!
李學武放下電話,站起身,示意沙器之跟自己走,先把車的事兒辦了再說。
他現在的工作很多,能完成一樣是一樣。
等下了樓,李學武帶著沙器之抄近路,去了辦公樓區附近的實驗樓。
這邊夏中全帶著周大海已經在等了,同樣還有來接收裝備的韓戰等人。
他們今天是來接收上周李學武實驗的那兩臺消防車的。
一會兒這兩臺車將被送去紅星訓練場,在消防訓練場開展消防隊的訓練。
不過這會兒韓戰的眼睛沒有盯著他的車,而是盯著這新出爐的三臺樣車。
“李處長,看看”
李學武一進實驗樓,便被夏中全拉住了,指著工位上停放著的三臺樣車說道:“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效果?”
李學武沒接活茬兒,走上前,一臺一臺地看了起來。
站在一邊已經相中了一會的韓戰跟在李學武的后面嬉笑著問道:“處長,這是給我們消防隊配置的嗎?”
李學武轉過頭看了看韓戰,問道:“今早喝酒了?”
“沒啊”
韓戰看著李學武笑道:“我這不是看著車都一起的嘛,就問問”。
“你長的好看?”
聽見處長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問,韓戰笑了笑,道:“這跟我長相有啥關系?長得丑還不能開這車了?”
“也不是”
李學武邊看著車邊說道:“我是說你,長得不美想的美”。
“哈哈哈哈”
跟過來的一眾設計和技術工人見著兩人逗趣都輕笑了起來。
李學武抹噠了韓戰一眼,嘴里攆了這塊兒賴皮纏。
“該干嘛干嘛去!”
“哎!”
韓戰知道沒有自己的份兒了,處長還來了,也不能在這瞎耽誤工夫了,揮手叫消防隊的人上車,開著自己的兩臺消防車離開了。
這實驗車間是封閉的,那兩臺車的動靜這個大呦。
好像是韓戰那損小子,知道車沒有自己的,故意踩的油門。
李學武皺著眉頭用拳頭敲了敲威利斯的機器蓋子。
“砰砰”
別瞎想,這次沒有往下掉零件,只是震響。
“用料還成啊!”
“那是!”
見著李學武夸,周大海笑著走上前拉開機器蓋子,露出了里面的發動機。
“瞧見沒有,帶破損的都換了新的,舊的也都重新清洗了一遍”
“還真干凈!”
李學武笑著看了看整潔干凈的機艙,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發動機已經煥然一新,雖然能看出歲月的斑駁,但看著不錯。
“就不知道發動起來怎么樣”
“要不您試試?”
周大海很是自信地看著李學武逗了一句。
李學武則是笑著搖了搖頭,這種沒有挑戰性的工作他從來不喜歡做。
看完外面,再看里面。
這座椅就是翻新的,有不能用的都重新進行了配件兒。
“看見這座椅沒?”
周大海驕傲地說道:“咱們勞保廠做的,帆布面兒的,嘎嘎結實”。
“用心了”
李學武贊了一句,看了看車的構造,重新上漆的味道還能聞的見,不過是能用的了。
相關的配件兒都給重新配齊了,什么武器掛架、工兵鏟,防護鋼網,遮陽棚等等。
摘下步談機,李學武試著呼叫了一下通訊班,還真能聯系的上。
“我們已經實驗過了,呵呵”
夏中全笑著走過來介紹道:“你現在看著的樣子其實清洗了一下,昨天就做出來了,我們已經開著車跑了好幾圈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笑了。
甭管這是騾子是馬,能跑起來就說明自己的設想是好的。
“再看看”
李學武轉過身,一腳踹在武裝巡邏車上。
“哐!”
先前還是笑著跟夏中全他們說話呢,冷不丁的回身一腳,可給這些人嚇了一跳。
等再看李學武去摸裝甲車車門玻璃上的腳印,這些人才明白,感情是李副處長實驗防彈玻璃強度呢。
“您能不能說一聲再動”
夏中全捂著心口看著李學武責備道:“我們可都是兩天兩宿沒睡覺了,一下子再嚇沒兩個!”
“呵呵”
李學武笑著從懷里掏出手槍,就要實驗裝甲防彈能力。
“等等!”
夏中全指著李學武喊道:“別玩兒命啊,要試驗去外面,這可是車間”。
“逗你玩兒呢!”
李學武又把槍揣了回去,笑著看向了武裝巡邏車。
“今早保衛處簡報上已經說了你們設計處申請了一批子彈用于實驗了”
“你別逗我玩兒了,你整死我得了”
夏中全走過來,點了點車門子上的幾個坑說道:“瞧見沒,五六式打的”。
“還成啊!”
李學武拉開車門子看了看,并不是很重。
“你也不看看這都用了什么鋼!”
夏中全很是驕傲地說道:“知道你們運到邊疆的是什么嗎?”
“想說啥就說,想死別帶上我!”
李學武摔上車門子聽了聽動靜,還真坐實。
夏中全笑了笑,說道:“沒你想的那么嚴重,不過這車關鍵部位的防護鋼板確實是采用了最新的設計材料”。
“這個你記得寫在樣車報告里”
李學武點了點夏中全說道:“就憑這個,這車得加一千塊錢價兒”。
“啥!”
夏中全瞪著大眼睛,看著李學武說道:“這鋼材就是咱們煉鋼廠產的,全車都沒…”
“誰知道?”
李學武看著夏中全笑道:“有能耐他們自己產去,咱們自己獨有的,就加價!”
“你生錯年代了啊”
夏中全感慨地說道:“就這份心勁兒,早發家了!”
“別狗咬呂洞賓啊!”
李學武笑著看了看車里的環境,嘴上說道:“我這樣還不是為了咱們兩個部門好啊,我為了誰啊,為人民服務啊!”
不理會周圍設計和技術人員的笑聲,李學武上車試了試。
還別說,舒適性基本沒有,不過其他的應有盡有。
上頂蓋被切割了一個圓形與坦克車頂類似的開口,踩著車里的登高架就能鉆出車頂。
現在李學武的面前就是武器架,視野相當開闊,這要是執行任務一定相當好用。
關上艙門下來,李學武又檢查了一下車里配置的武器架,裝備架等設備。
又試了試射擊空位和觀察空。
不得不說設計處就是比維修車間來的專業。
要說這觀察空,放在維修老張那兒,準給你掏個洞就算拉倒。
可你看看設計處這兒,六厘米厚的防彈玻璃見沒見過?
李學武轉頭看向站在車下的夏中全問道:“哪兒掏噔的?”
“咱們廠承接過太多改裝設計任務了,庫房好多樣品呢”
夏中全踩著車轱轆,看著李學武笑道:“你那天的一席話算是點醒我這夢中人了,我真是摟著金娃娃哭窮啊”。
“你可小心著點兒!”
李學武點了點夏中全說道:“別特么什么都賣了,咱們是變廢為寶,不是“賣櫝搭珠”,別特么涉及什么秘密!”
“哪來兒那么多秘密!”
夏中全瞇著眼睛看著李學武說道:“這設計處都特么讓人在這待了快一輩子了,還秘密呢!”
“呵呵呵,你埋怨我可不成!”
李學武知道這夏處長話里的意思,跳下車說道:“他是自己跳到我手里的,要是不拿那個破魚竿什么破理線器跟我瞎顯擺,我能發現他?”
夏中全看著李學武愣了愣,沒好氣地說道:“我老夏可是本本分分,不怕你查!”
“呵呵,多心了不是,沒說你!”
李學武笑著拍了拍夏中全的胳膊嗔怪道:“凈瞎尋思”。
夏中全撇了撇嘴,知道這保衛處之虎是特么個笑面虎,這會兒要是聽了他的話死了都穿不上褲子。
李學武看了看武裝巡邏車的外形,現在看著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倒是跟自己“設計”的基本一樣。
他哪懂設計啊,完全就是在記憶里扒的。
“就叫草原虎吧”
李學武指了指武裝巡邏車車時候道:“就叫這個名字”。
說完又指著小了不止一個型號的威利斯說道:“這個就叫羚羊”。
“還挺形象”
夏中全笑了笑說道:“那臺指揮車呢?”
“指揮車嘛…”
李學武邊查看指揮車的裝置和配置邊說道:“就叫信號燈吧”。
“呵呵”
一眾設計處的人員站在車下看著李學武檢查車輛,嘴上談笑著這幾個代號。
李學武是有仔細查看三臺車的配置和應用設施的,這是要用和賣的,哪能不仔細了。
“成了”
李學武跳下車,對著夏中全幾人說道:“就定這個設計方案吧”。
隨手關上車門子,李學武轉身看著舒了一口氣的幾人問道:“看見保衛處拉回來的舊車了嗎?”
夏中全和周大海等人對視一眼,都苦笑了起來。
“不是說三十臺嘛”
周大海抖了抖胳膊說道:“我這身子骨兒可再堅持不了這么熬夜了”。
夏中全也是說道:“要是都按照這個速度,那我這設計處不用干別的了,三天就得都躺下”。
“進度你們看著來”
李學武在設計實驗樓里是不敢吸煙的,誰知道哪兒有汽油啥的。
這會兒叼了根兒煙在嘴上過著癮,對著夏中全說道:“那些車就在停車場放著,你們什么時候收拾出來,什么時候就有錢”。
“那停車場放著的不是車!!!”
周大海看著李學武無奈地說道:“那是鞭子,催促我們的鞭子,你比資本家都狠啊!”。
“呵呵呵”
李學武笑著說道:“這就得看你們怎么想了,給資本家能撈幾個錢兒,這是給你們自己干呢”。
說完了話,叫沙器之打電話叫人把這三臺車開走。
跟消防車一樣,晚點兒都送去山上,作為教練道具進行訓練。
看著李學武帶著人離開,夏中全皺著眉頭想了一陣,知道這塊兒肉自己吃不下了,得找外援。
他找不出誰去,設計處人少,生產管理處人多啊,維修車間人多啊。
他也不用李學武說的那樣,什么對半兒分,他們設計處都把樣品和方案做出來了,直接交給工人操作就行了。
現在是計劃生產經濟,只要計劃內的任務完成,工人們就都歇著了。
如果能把這部分人力利用起來,百十臺車,不算事兒。
李學武這邊回到保衛樓,繼續文件批示工作。
周一就這么個活兒,在看到稽查科和稽查隊的組織建設文件時,直接批示:“請讜委維潔書記批示”。
李學武要放出明確的信號,谷維潔那邊才好做工作,不然她那邊直接安排組織結構,一定會受到阻力,就是人事處也會給她磨洋工。
甩了稽查科,李學武能少很多工作,少得罪很多人。
那些迪化的稽查人員還是交給讜委管理合適一些,反正重視安全的印象已經給大家認識了,剩下的屁股交給谷維潔來擦吧。
他是懂惹了禍讓別人心甘情愿擦屁股的。
至于后續建設的稽查隊,這更是一個得罪人的活兒,現在自己的人緣兒就夠不怎么樣的了,就別雪上加霜了。
批完稽查科的工作,李學武又把現有的四個科室梳理了一遍。
包括前期耽誤的工作,利用人事微調、獎罰處理、組織談話等手段,進行了必要的調整。
這還不包括已經調整完成的護衛隊和新設置的訓練科。
把在家的四個科長依次叫上來,對接了接下來的工作,又給在訓練場的魏同打了電話,時間就到了十點多快十一點了。
這邊剛忙活的差不多,廠辦的文件又下來了,其中就有昨天谷維潔跟自己說的,關于改善工人居住環境的討論意見稿。
李學武隨意地掃視了一眼,便扔到了一邊。
既然昨晚谷維潔都同意了,這份意見征集稿也就失去意義了。
上午處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定下了關于救災救援、應急應用的宣傳工作,李學武又帶著沙器之參加了由谷維潔主持的,保衛處、武裝部、人事處、宣傳處四個處室參加的工作會。
會上主要是討論武裝部人員安置,稽查科、訓練科、消防科等保衛處幾個科室的組織建設,算是把李學武前期欠下的工作一次性解決了。
宣傳處這邊也與保衛處這邊對接上了,接下來稽查科的工作將會一直是廠里宣傳的重點。
按照廠領導的指示,應急雙預案的建設加快完成學習和應用,強制性地進行演練和訓練,不讓這一次的悲劇再次發生。
雖然跟谷維潔商量好了,稽查科要轉組織部,可現在還在保衛處,所以李學武這邊還是要監管起來,相應的工作也要做。
除了保衛處的事兒,其他處室的工作也互相做了接觸,這次的辦公會算是相當的圓滿了。
會議結束時,也到了中午下班的時間。
谷維潔特意叫了李學武一起走,邊下樓邊討論剛才會上的工作。
這倒是叫一眾武裝部和其他部門的干部們瞪大了眼睛,不是說這保衛處之虎跟新來的書記不…
現在什么情況?
李學武沒管這些人探究的目光,機關就是這樣,有點兒風吹草動都是草木皆兵的樣子。
“應急宣傳的側重點我還是認為應該放在實際案例上”
李學武手里夾著一根煙,邊抽著邊對著身邊走著的谷維潔說道:“只有最樸實無華和發生在身邊的案例才能打動人心,突出貢獻的人物反而有點兒空泛”。
這話李學武在會上就已經表達了這個意思了,只不過沒有說的這么透徹。
這個時候的宣傳風格就是這樣,你看這個時代的宣傳畫就能看得出,是要先突出人物特點的,然后才是事物的本身。
這次宣傳處拿出來的宣傳方案也是如此,想要以幾個先進典型來進行宣傳。
比如在地震當晚打電話的幾個主角,如匯報人李學武、負責人李懷德,決定人…一眾英明的廠領導。
再有,如在廠里積極演練的保衛、做后勤工作的工程隊、醫院救援的大夫等等。
李學武倒是不反對抓幾個典型出來表揚和激勵,但還是覺得應該把應急雙預案的本身作為主角進行宣傳和學習。
“那就聽你的意見”
谷維潔從善如流地說道:“作為宣傳重點的你都沒有意見,那別人又有什么意見呢”。
“呵呵,領導,您別老拿我當排頭兵啊”
李學武笑著說道:“我只是就是論事,可沒有說不能宣優秀代表啊”。
“我說的是齊頭并進,各有側重”
谷維潔笑著看了看春暖花開的招待所院落,轉頭對著李學武說道:“這團結湖院子是你主張修繕的?”
“您看您!”
李學武笑著說道:“剛還說不攻擊我呢!”
“哈哈哈哈哈!”
兩人說笑著進了招待所,在招待所一眾服務人員的招待下開始用餐。
李學武吃飯的時候發現,這招待所吃飯的人多了啊。
不止是廠里的處級干部,還有樓上住著的客人也多了。
趁著張松英張羅上菜的時候,李學武示意了一下吃飯的人,對她問道:“客人多了?”
“可不是!”
張松英輕聲說道:“也不知名聲怎么傳出去的,說咱們廠招待所服務態度好,設備設施齊全,關鍵是飯菜可口,就好多人來住宿”。
“不是…”
李學武轉身看了看,還真是,掐著筷子疑惑地問道:“這,怎么住進來的?”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唄”
張松英給了李學武一個眼神,懂得都懂。
“呵呵,李處”
坐在一邊的夏中全挑著眉毛說道:“生財有道啊”。
“是你生財了吧!”
李學武看著夏中全問道:“說!你有沒有幫別人開房?”
“去你的吧!”
“哈哈哈哈哈!”
桌上吃飯的和周圍桌上的人都笑了起來。
李學武在玩笑間就把張松英的意思給捅破了,為的就是不叫這些人有什么誤會。
服務處老張隔著桌子對著李學武問道:“李處,聽說廠里要建居民區,沒給參劃參劃?”
“我是保衛處,要攙和也得是服務處攙和啊!”
“呵呵呵”
見著李學武一個諧音詞就把老張干沒電,眾人都笑了起來。
而李學武則是對這個居民區項目三緘其口,很快轉換了話題聊起了別的。
都特么不是什么好餅,花錢的時候一個個可牛嗶了,賺錢的時候一個個都是老黃牛,蘑菇的要死。
李學武吃飯快,三口兩口吃得了,跟同桌的人客氣了一句便出了小食堂。
今天天兒暖和,招待所的門簾子都撤了,木頭框的玻璃門還是帶彈簧的。
李學武撐開門走出去,滿眼全是陽光。
這會兒正是大中午,陽光灑在團結湖上,波光粼粼煞是耀眼。
“湖里的魚怎么樣?”
“呦,李副處長”
鄧之望將手里的石頭扔進湖里,惹得那幾條浮出水面透氣的鯉魚又潛了下去,惹起一連串的波瀾。
“這魚可真肥!”
“呵呵,說是喂的”
李學武撿起腳邊的一塊兒石子砸在了水里,發出“咚”的一聲,顯然這湖不淺。
“聽說了”
鄧之望叉著腰說道:“一天一塊兒豆餅,還真下了血本兒了”。
“也不算”
李學武站在岸邊吹著涼風笑道:“這招待所里的魚是不愁吃的,大食堂那邊也是”。
“你倒是想的多,看的遠”
鄧之望看著李學武挑了挑眉毛,李學武則是回了個微笑。
李學武不知道這位低調的副廠長是不是專門在這兒等著自己的,姜太公釣魚嗎?
李學武倒是想跟這位接觸一下呢,這么能忍,怎么不去這團結湖里當王…
不太好,不能說臟話。
“軋鋼廠所有的景色都在這團結湖了!”
“是嘛,這我倒是才注意”
李學武轉了轉腰,掃視了一眼周圍的景色。
確實,這邊的閑適和廠區車間的忙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倒是以為,軋鋼廠的景色在外面”
“哦?”
鄧之望看著李學武笑問道:“都說李副處長是有名的才子,我倒是想聽聽李副處長的見解啊”。
“呵呵,見解談不上,一點點理解罷了”
李學武看著遠處的湖景說道:“往遠了說,這銷售處全國各地跑,什么樣的秀麗景色看不見”。
“往近了說呢?”
“就在廠區外面啊”
李學武轉頭看著鄧之望說道:“亮馬河可不就是比團結湖還美嘛”。
“是嘛”
鄧之望瞇著眼睛看著李學武笑道:“初來乍到,我還真沒有看看亮馬河的景色,有時間一定去看”。
“一定要看!”
李學武抿著嘴笑了笑,轉身往辦公區走去。
想要忍,那就得忍住了,半路殺出來算個什么事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牛嗶呢。
李學武回了辦公室,擺手示意沙器之忙自己的,自己則是合著衣服躺在了沙發上。
今早起的早,中午的太陽一曬,有點兒困,正好用中午的時間睡一覺。
沙器之見著李學武要睡覺,便拿著筆記本坐在了椅子上,借著李學武的辦公桌開始寫材料。
這個時候機關的人很少有睡中午覺的,就李學武有這個“臭毛病”。
不過嘗試過的人都特么暗自給自己填了這個臭毛病。
一般來說,保衛處的人都知道,處長有午休的習慣,所以中午是不會上樓打擾的。
有特殊的事兒也都是緩那么二三十分鐘。
今天可倒好,有十七八位冒冒失失地就沖上來了,直接奔著李學武的辦公室就去了。
等一進屋,卻是瞧見沙發上躺著一個睡覺的,辦公桌前邊站著一位皺眉頭往這邊看的。
沙器之聽見雜亂的腳步便站起來想要去查看,還沒等他把筆記本合上,卻是瞧見人已經沖進來了。
“你們找誰?”
“這…這是保衛處長的辦公室嘛?”
“是”
李學武掀開衣服瞪眼瞧了瞧,卻是一堆人擠在門口,前面站著一位穿著藍色工裝的工人。
“呦,這么多人啊!”
李學武坐起身,拿著衣服站了起來,看著有些色厲內荏的幾人說道:“如果你們要找負責保衛處工作的處長,那就是找我了,進來吧”。
這些人互相看了看,又把目光看向了打頭的那人。
打頭的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工人,這會兒壯著膽子進了屋,隨后的一堆人也跟著進了屋。
看得站在門外的于德才皺起了眉頭,轉身就回辦公室打電話去了。
李學武的名氣廠里人大多知道,李學武的相貌大多也都知道,不然不能一下子就找來辦公室。
這男工站在門口問那一句話無非就是強行打個招呼。
這會兒看著李學武說話的語氣不疾不徐的,沒有什么嚴厲,也沒什么熱情,這些人就有些肝兒顫。
什么叫官威,這就是。
“這么多人,我一張嘴也說不過來不是”
李學武將衣服掛在椅子背上,隨后坐在了自己的辦公椅上,點了最先進來的男工說道:“你先說吧,其他人等著”。
“我…”
這男人還沒把話說出來,就見李學武擺手示意他坐下。
“坐下,坐下說”
李學武攤開自己的筆記本,看著被自己打斷節奏的男工說道:“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說”。
“李處長”
這男工看著李學武說道:“我是機修一車間的王永光,我來找您是來說我兒子的事兒…”
“是啊,您可不能禍害我兒…”
王永光正說著,身邊站著的一個婦女便哭嚎著嚷了起來。
見著這婦女撒潑兒,跟著來的一眾人也開始嚷了起來。
“就是,我們家孩子…”
“我媳婦…”
“我爹也是…”
李學武擺擺手,示意沙器之不用說話,就這么把筆記本往前一推,將手里的筆重新擰了起來,低頭開始處理桌上的文件,就當這些人說的話聽不見。
而這些人嚷嚷了一陣兒,見著李學武不回答,也不搭理他們,聲音一點點小了下去。
他們吵的時候李學武當聽不見,他們不吵的時候李學武更當聽不見了。
王永光瞪了一眼自己的媳婦兒,聳開擠上前來的眾人,惹的一陣兮兮聲。
“李處長…”
“說完了?”
李學武看著手里關于聯合企業籌備的文件,頭也沒抬地問了一句。
“我…我還沒說完呢…”
王永光看著李學武沒生氣的表情更覺得嚇人。
“我不是給你時間了嘛”
李學武抬起頭用漠視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眼,問道:“你們說完了,我問一句,開頭兒我說什么了?”
聽見李學武的話,圍著辦公桌的人都有些畏懼地縮了縮頭。
“想說嗎?”
“想!”
王永光伸手將自己婆娘往后扒拉了一下,看著李學武說道:“我兒子被保衛科抓了,我就是來問問,什么時候說話還犯法了”。
“什么時候說話都不犯法”
李學武不耐煩地將手里的文件折了一下放在了一邊,拉過剛才推出去的筆記本,拿起鋼筆說道:“誰跟你說說話犯法了?”
“那保衛科憑什么抓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