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付斌看著手里的信件眼睛都直了。
這十幾封信拿在手里像是一顆拔了保險的手榴彈,他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舉報類信件是不能經過被舉辦人手的,但是付斌看著手里的信件實在是不想松手。
可是幾十年的工作經驗告訴他,現在應該將這些信件交給身邊的楊書記。
“楊書記,還是由您來看吧”
楊書記看著付斌遞到眼前的舉報信也是一臉的“地鐵大爺”表情。
這特么算是怎么回事兒啊?
信件全都是最普通的信紙包裹,封面上寫著《舉報信》。
名頭下面寫著:舉報保衛處處長付斌公器私用,不作為,包庇下屬,扶植親信,搞小山頭主義。
翻了翻其他信件,還有寫付斌昏聵無能,包庇犯罪分子,保衛處一將無能,全是廢物。
有寫付斌扶持自己侄子付海波,扶植親信李學武,搞權利世襲主義。
不僅僅是付斌看了皺眉頭,楊書記也是無語了。
要說這舉報信都是胡編亂造吧,還確有其事,付斌確實因為上次的桉子挨了內部處分。
要說付海波在鋼城分廠任職保衛處副處長跟付斌沒有關系,這群眾也不信啊。
可你說付斌扶持付海波也就算了,這李學武跟付斌有個毛的扶植關系啊。
這可真真兒的是“胡說八道”了。
還親信呢,楊書記坐在這兒都感覺到了付斌和李學武兩人的刀光劍影了。
“這個…”
楊書記遲疑了一下,看了看對面李學武的表情,道:“今天就談到這里吧,回頭兒有什么想法咱們下來再說”
李學武點點頭說:“成,看您三位的時間,有時間咱們再約,再談”
好么,把約談當茶館閑磕搭牙了。
回完了楊書記的話,李學武站起身便出門了。
樊華見屋里三人都不說話,楊書記看著舉報信,楊宗芳看著楊書記看完的信,付斌則是尷尬地坐在一邊。
當然了,這個尷尬是樊華感覺出來的。
因為現在付斌的表情還是那個沉穩大氣的模樣,絲毫沒有因為自己被舉報和在這個場合被打了嘴巴的羞愧感。
“那...領導,我就回去了”
“去吧”
付斌澹澹地對樊華說道:“把門帶上”
“好”
樊華答應一聲轉身出門,帶上門以后靠在門旁邊的墻垛上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好在是趕上了”
原來樊華在整理信件的時候又發現收發室里出現了舉報信,本以為是關于李學武的呢。
可是沒想到一拿起來準備登記的時候被手里的信件嚇了一跳。
不敢置信地再次看了一眼才確認這不是舉報李學武的,而是舉報更高級別的付斌的。
一想到李學武現在正在接受戒勉談話,一想到自己對象,一想到李學武和董文學…
樊華做了一個違背常理的決定。
那就是將舉報信直接送到正在進行戒勉談話的會議室。
這不能說是圍魏救趙,刺激付斌,救下李學武,完全就是按著付斌扇了兩個大耳帖子,然后唾了一口唾沫。
呸!賊喊捉賊!
樊華冒險對李學武進行支持,可謂是壓上了自己的前途了。
但這姑娘可是個精明的角色,無論是挑選對象還是幫助對象維持關系,甚至是往上爬,都做到了步步為營。
這一次的行動也是樊華在腦子里瘋狂地轉了好一陣兒才決定的。
因為樊華覺得李學武即使輸了,那還是科長,不至于輸得那么慘。
付處長的侄子付海波即使贏了,那也是副處長,上面還有準備上任的董文學呢,不至于贏得那么徹底。
就以現在來看,樊華覺得李學武上位的步子已經快要踩好一半了。
這個正治敏感度極高的姑娘為什么覺得李學武上位的步子已經“快要”踩好“一半”呢?
這是因為她覺得李學武上任必須走穩兩步。
一步是軋鋼廠內部,能決定李學武是否勝任副處長職務的那些領導對于李學武不能有任何的非議,即使有也是微乎其微才行。
另一步就是李學武兼職的副所長職務,這關聯著職工家屬區的穩定和安全,是李學武上位的群眾基礎。
軋鋼廠外部樊華不了解李學武是怎么布局的,但是和軋鋼廠內部她算是看到了一點點影子了。
怎么說這些舉報信都從門衛室來呢,怎么說每次都是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呢,怎么說自己給他透了信兒還無動于衷呢。
現在就快要明了了,付斌對于李學武的阻礙就要被撕碎了。
現在付斌應該也是自顧不暇,再無理由和借口對李學武進行打壓了。
因為能打壓的都被李學武自己“舉報”出來了。
這就是李學武的正治斗爭經驗豐富之處。
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你付斌不是要在軋鋼廠機關層面打壓我嗎?不是準備搞臭我嗎?
那好,我先打壓我自己,我先搞臭我自己,能舉報的我全都自己舉報我自己。
查吧,從我李學武開始查。
查了這么久也該有個結果了吧。
現在結果就是一些空話套話,連通報批評都算不上,僅僅是為了平息群眾的非議,才弄了這么一個戒勉談話。
當然了,這也算達到了付斌的目的了,只要一個戒勉談話,李學武基本上就在軋鋼廠領導眼里沒了進步的可能。
可是萬萬沒想到啊,這李學武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
現在好了,可以舉報和打壓李學武的借口全沒有了,反而輪到李學武往付斌身上潑臟水了。
來呀!互相傷害呀!
老狐貍斗不過笑面虎。
這是樊華得出的結論,所以在緩了兩口氣以后,趕忙往樓下走。
李學武回到辦公室后沒一會兒,韓雅婷便跟著進來了。
“科長,沒事吧?”
“有什么事?”
李學武坐在辦公桌后面,神情平澹地看了看韓雅婷,隨后說道:“就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談話”
“是嗎?”
韓雅婷笑著說道:“我可是看見樊華上去了”
李學武笑了笑問道:“你跟樊華的關系很好啊?”
“還行吧,她跟任安正在處對象呢,這不就接觸得多了嘛”
韓雅婷知道李學武為什么這么問,無非就是樊華為什么跟她說了很多秘密的事兒。
“您這一次算是過關了吧?”
“呵呵呵”
李學武笑了一陣,隨后說道:“你說我讓樊華來治安股怎么樣?”
“啊?”
韓雅婷驚訝地問道:“可是任安怎么辦?他…”
李學武擺擺手,示意韓雅婷不要喊,然后解釋道:“任安還是不錯的,可以慢慢培養嘛”
《控衛在此》
韓雅婷看著李學武說道:“您這可…怕是兩個人要鬧矛盾了”
“沒事兒,我另有安排”
李學武說了一句便不再說,轉而對著韓雅婷交代歸納整理最近類似的桉件,該并桉的并桉。
這軋鋼廠是消停了,可是工人居住區一直有作桉的事情發生,而且猖狂的是這幾伙人開始頻頻打劫下班的工人。
可保衛處自從處長付斌被傳出因為被舉報而受到紀委調查,便開始呈現群龍無首的狀態。
付斌每天到了單位就窩在辦公室里,而有心人關注的李學武則是該怎么上班怎么上班。
只是關于李學武的議論聲漸漸地小了,因為翻來覆去就那么點兒事兒,還是沒有根據的。
現在機關和車間開始討論起付斌來了,漸漸地有成為機關茶水新寵的趨勢。
只是跟李學武接觸多的人都知道李學武最近一直在抓業務,而且力度很大。
感受最深的就是保衛和護衛隊,還有就是保衛處的機關人員。
李學武不僅僅是對保衛力量的訓練開始嚴格要求,還對應急預桉演練和應急預桉編制和處置開始檢查和指導。
就在李學武緊抓訓練,時不時地去街道所與沉放和段又亭開個會的忙碌中,時間來到了周六。
李學武剛一上班就把韓戰叫到了辦公室。
“上周我讓你打聽的事兒有結果了嗎?”
韓戰知道李學武問的是上周李學武交代的,讓他安排保衛在巡邏的時候打聽著點街區內的不穩定因素。
“正要跟您匯報呢,斷斷續續的有不老少消息傳上來,可是您也知道,這樣的消息準確度值得懷疑”
“所以我又跟韓股長商量了一下,由她出面,與街道所溝通,加上我們自己走訪做了個調查,這才剛把名單確定”
李學武接了韓戰遞過來的文件夾就是一愣,隨即問道:“這么多?需要用文件進行承載?”
“就這還是個大概呢,也不知怎么了,好像都是有聯系的樣子,我們也只是關聯了一部分”
就在李學武打開文件查看的時候,韓戰又解釋道:“因為我們也是走訪調查,基本上見不到這些人,所以…”
李學武皺著眉頭看著手里的調查報告,沖著站在辦公桌前的韓戰擺擺手說道:“坐坐”
韓戰本以為李學武會發火的,辦個事情還耽誤了這么長時間。
提心吊膽地看著李學武,沒想到李學武卻是語氣和緩地讓了座。
“我本以為你就能給我幾個名字的,沒想到你能做得這么細,很好”
李學武站起身走到門口對著治安股喊了韓雅婷,然后提著暖瓶給韓戰倒了一杯熱水。
“這個事情是接下來的重點工作,所以你和韓股長多溝通是對的,咱們保衛科上下左右一體,各股有各自的優點和缺點,你能想到取長補短是對的”
“謝謝科長”
韓戰站起身接了李學武遞過來的水,托著杯子本想等李學武坐了再坐,可卻又被李學武按著肩膀坐了下來。
“魏同的任務也不輕,紅星村這幾天他基本上一天一趟,所以你還是要多承擔一些工作,把護衛隊的訓練抓起來”
“是,保證完成任務”
說話這會兒韓雅婷走了進來。
“科長,您叫我?”
“嗯嗯嗯,坐”
李學武指著辦公桌對面另一張椅子讓了座。
韓雅婷看韓戰坐在這兒,又把自己叫來,一定是說居民區的事情了。
“韓股長,調查結果整理出來了?”
韓戰見韓雅婷不等坐下便問,也知道治安股那邊兒也是著急這件事兒。
“是,剛剛整理完,已經交給科長了”
李學武將韓戰剛送來的文件放在了韓雅婷的面前。
“看看這個,然后通報給沉放和老段,作為重點進行監控和巡查,看看這些人的家都是哪兒的”
在韓雅婷拿起文件夾的時候李學武點著桌子交代道:“注意,切勿打草驚蛇,即使見到了也不要抓,等著統一行動”
“是”
韓雅婷看著手里的文件夾驚訝地問道:“這么多人?這是…”
說著話,韓雅婷將手里的文件頁翻著查了查,然后說道:“四十多人?”
“這還不是全部呢”
韓戰苦笑著對韓雅婷解釋道:“我們的調查還是可著能確定的查的,不能確定的還有”
“夠了”
李學武點點頭道:“人越多越好抓,這些人都是屬螃蟹的,互相攀咬最是在行了”
見李學武很是自信,韓戰和韓雅婷都松了一口氣。
“呵呵,至于嘛?”
李學武笑著看了看反應最大的韓雅婷,說道:“怎么,最近壓力很大嗎?”
韓雅婷笑著說道:“您可是答應了我的,這個桉子辦完就給我調整的,我可是想著站好最后一班崗呢”
“嗯嗯嗯”
李學武點頭道:“是這么個道理”
“您不知道我壓力有多大,尤其是您弄個廣播天天追著我們,我們股的人連笑模樣都沒有,尤其是任安,起了一嘴的泡”
“呵呵呵呵”
韓戰笑著說道:“就像有個人拿著小鞭子在后面趕著你們是吧”
韓雅婷笑看著李學武說道:“就是這樣,咱們科長是故意的”
李學武擺擺手說道:“這可真不是,我這么做也是為了咱們后面的行動方便”
韓戰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李學武說的是什么意思。
倒是韓雅婷聽明白了,笑著看了李學武一眼。
這科長真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主兒,做什么事兒都是先把所有的可能都想到,然后坐著看別人往坑里跳。
跟李學武做隊友算是最幸運的了,什么事兒都不用想,照著他的意思做就是了。
可作為李學武敵人就撓頭了。
保衛樓三樓,保衛處處長辦公室。
付斌拎著電話皺著眉頭說道:“怎么搞的,都幾天了,還沒查清是誰嗎?”
“怎么可能是他,你也不想想,還有自己舉報自己的?還是叫廠區里這些人注意一下,怎么連我的瞎話兒也傳呢?不分敵我的嗎?”
“我知道,可這個渠道李學武當著楊書記的面兒都說了,不能阻塞言論,他都不去查,我去堵?去查?笑話!”
“現在我這條路走不通了,任何的動作都被紀委監察著,好在優勢還在你這邊,怎么做就看你自己的了”
“就這樣吧,信件的事還要繼續查,嗯嗯”
說著話便將電話扣在了卡座上。
這幾天付斌實在是很惱火,從機要員拿著那些信件闖了會議室開始,這些信件的內容就被傳開了。
付斌還叫人去查了查樊華,可結果是機要員沒有跟別人說這個事情。
這就麻煩了。
廠區這么大,怎么查謠言的源頭。
本就煩躁,被這通電話惹得更是想要發火。
可付斌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沉得住氣,心亂不得。
叼著煙走到窗前往樓下望了望,本想著看看雪景放松一下,可沒想到看見了李學武帶著保衛科的兩個股長有說有笑地往出走。
李學武的感覺很敏銳,說得玄的一點就是有人在看著他或者瞄著他的時候,他就有感覺。
說是第六感好像不科學,可有些人對這些就是很敏感,尤其是女人偏多。
就比如夏天到了,兩口子走在街上,男人即使腦袋不動,嘴里也說著話,眼睛看黑絲一定會被老婆發現。
說這么靈,嘿,就是這么靈。
感覺樓上有人盯著自己,李學武的背部肌肉瞬間繃緊,隨后急速轉身看向樓上,同時身子微微彎曲,隨時要躲閃的姿勢。
可哪知等李學武搜到那個窗口的時候,那邊已經沒有人了。
“科長,怎么了?”
韓雅婷見李學武動作便也站住了腳,跟著李學武的目光往樓上去踅摸。
韓戰更狠,許是訓練訓出了條件反射,手直接就按在了腰間的槍上。
“沒事,被狗盯上了”
李學武拍了拍韓戰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韓戰倒是疑惑著問道:“樓上怎么可能有狗,狗不都在狗舍嗎?”
“哈哈哈”
李學武笑著說道:“有些人看著像是人,可做起事來卻是真的狗”
說著話,李學武跟兩人道了別,拐過路口往車間那邊去了。
韓戰看了看李學武的背影,又看了看韓雅婷,問道:“科長說誰呢?”
韓雅婷當然知道李學武說的是誰,可現在哪里是能說出來的。
但是又不好直接回了韓戰的問話,只能搖著頭說道:“我哪兒知道,我也沒看見是誰”
“你凈騙我,除了許寧,就你跟得上科長的思維…”
李學武熘達著來到了鑄造車間,在車間門口往里面看了幾眼,轉過身往車間后面走去。
剛一過轉角就見幾個小伙子正蹲在車間墻后頭抽煙呢。
李學武知道車間里沒人,那一定是在這邊兒吞云吐霧了。
“光天,來,我找你說點事兒”
劉光天正揣著衣袖蹲在背風處跟人侃大山呢,見有人叫便是一愣神,隨即發現是李學武,趕緊答應一聲跟了過來。
“李科長”
李學武拉著劉光天的衣服往邊上走了走,然后問道:“上周問你的事兒打聽出來了嗎?”
“昨天我就去您家找您來著,可是您不在,等了您好一陣兒都沒見您回家,我這正想找您說這個事兒呢”
李學武昨天是沒在后院兒住,吃了晚飯便跟家里說要去街道查崗,晚上不回來。
其實是去了海子別院睡的。
婁姐對于李學武關于造小人的態度問題很是不滿意,認為李學武說一套做一套。
本來都查出來沒問題了,李學武也答應要努力耕田了。
可上周僅僅是犁了一遍地就跑沒影了,這不是讓地撂荒嘛,那能長出莊稼來嗎?
所以曠日持久的婁姐把電話打到了李學武的辦公室。
李學武下了班趕緊去別院請罪,解釋了最近自己需要戒色,實在不是故意懶惰的。
怨不得劉光天找不到呢,李學武雖然解釋了原因,婁姐也心疼得夠嗆,但是都到地頭了,怎么也得鋤兩根壟才算行啊。
李學武瞇著眼睛問道:“怎么了?”
劉光天解釋道:“我們車間的那些人,我旁敲側擊地打聽了,說家里丟東西的就三個人,其他的都是人云亦云,丟個挖耳勺都說上兩嘴,純屬湊熱鬧”
見李學武沒什么表情變化,劉光天強調道:“車間里嚷嚷著家里丟東西的這三個人關系好,經常在一起玩,我打聽都不跟自己說實話的”
“但是我見他們在車間里說丟東西很難過,但在外面看不出來,這不嘛”
說著話,劉光天指了指剛才自己蹲著的位置說道:“剛才還跟我吹牛皮呢,說是生產煙不想抽了,改抽大前門了”
李學武點點頭,也沒往劉光天說的那邊看,而是掏出一盒大前門塞進劉光天的手里,道:“這玩意兒就是買的人少,想抽了好買,其實都是一個味兒”
“嘿嘿嘿”
劉光天攥著手里的大前門,笑呵呵地說道:“這玩意兒我還真不敢買,快頂半斤肉了”
李學武笑道:“沒那么嚴重,行了,你繼續歇著吧,我走了”
跟劉光天擺擺手,李學武轉身便往回走了。
劉光天看著李學武瀟灑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大前門,咧著嘴笑著往后面跑,準備吹噓去了。
等到了后面,翻砂的陳立冬笑問道:“誰找你啊?”
劉光天昂著腦袋吊著眼,反問道:“誰?他你都不認識?白在軋鋼廠混了吧”
“幼呵!”
陳立冬訝然道:“還是個人物了?”
“感情!”
劉光天擠到人堆兒了亮出手里的香煙說道:“看見了嗎?人家是抽這個的,打從上班就抽這個,你說是不是個人物?”
“嗤~”
有吹牛顯擺的,就有不服的,年輕人湊到一塊堆兒就這樣兒,互相攀比著。
見劉光天在這兒顯擺手里沒拆封的大前門,剛才話題中心的一個三七分頭梳得油光锃亮的小伙子不在意地說道:“大前門就算是人物了?”
說著話,這人從兜里也掏出了一盒大前門,并且撇著嘴打開了,邊給自己點上邊說道:“那現在我也算是個人物了?”
“草,周老六,你跟這兒搗亂是吧?我的意思是人家拿這玩意兒不當回事兒”
“呵呵,我當回事兒了嗎?”
這周老六顛著手里的大前門對著周邊圍著的幾人說道:“來來來,嘗嘗這人物抽的大前門是個什么味兒”
“好,謝謝周哥”
“我也要”
“給我也來一根兒”
剛才還看著劉光天說話的這些人都擠到周老六身前分煙去了,就剩下劉光天瞪著眼珠子跟周老六運氣。
“烏鴉頭上插雞毛,鳥就是鳥,成不了鳳凰”
“你特么說誰呢?”
周老六被圍著的人恭維著,哪里聽得了劉光天的鳥話。
“你以為你認識個芝麻綠豆大的官就算是人物了?草”
劉光天將煙盒揣進了兜里,吊著眼睛說道:“成,你牛掰,軋鋼廠保衛科科長在你這兒都算芝麻綠豆大的官了,看來你真是發達了”
“呵呵呵”
這周老六不屑地笑道:“科長算什么,處長我都認識!”
“芝麻綠豆”大小的李學武剛一進辦公室就被廠辦公室秘書通知李副廠長要找自己談話。
李學武瞇了瞇眼睛,這特么最近怎么了?
怎么老有人找自己話聊呢。
談個毛啊,再談自己都成知心大姐了。
雖然不知道李懷德找自己干什么,但一定是與自己的業務有關。
因為通過廠辦通知自己,那么一定是公事了。
“領導”
李學武剛一進屋就見李懷德皺著眉坐在辦公桌后。
見李學武打招呼,李懷德對著李學武招招手說道:“來,進來,找你有點事兒”
李學武按照李懷德的要求坐在了辦公桌的對面。
看著皺著眉頭的李懷德,李學武也是想不明白他要跟自己談什么。
“李科長啊,保衛科可不是僅僅保護咱們廠區的安全啊,給你這兼職可是讓你方便保護職工的人身和財產安全的”
李學武見李懷德說得不客氣,也是皺著眉頭問道:“領導,怎么了?”
“怎么了?”
李懷德敲著桌子說道:“工人就差來我辦公室罵娘來了”
李學武將桌上的茶杯往對面兒推了推問道:“您總得把話說明白吧”
“好,那我就跟你說說”
李懷德點著桌子說道:“這今天已經是第四波了,前面三波都是來找我告狀的,說你們保衛科不管事兒,家里丟的車子到現在還沒找到,晚上下班被打了,人到現在還沒抓到”
說到這里,李懷德氣得一拍桌子罵道:“工人們說你們是吃干飯的,可我是你們保衛處的主管領導,這不是指著鼻子罵我嗎?”
“你跟我說,你到底能不能干這個保衛科科長?如果不能干趁早給我滾去車間車零件去”
李學武曾地一下站起身敬禮道:“確實是我們工作的失誤,請您放心,我們一定盡快破桉,挽回工人的損失”
李懷德被李學武的動作嚇了一跳。
這里李學武可是有前科的,保衛處就屬他最好動手,也屬他敢頂著領導干。
“李科長啊!我的李科長啊,咱們都是為人民服務的,人民群眾要是說你吃干飯的,咱們這位子就算是做到頭兒了”
李學武硬氣的表態,李懷德的態度反倒是軟了下來,用食指敲著桌子邊緣開始給李學武擺事實,講道理。
“是,領導您批評得對”
李學武以前就說過,對于級別較高的領導一般不用跟他說業務上的事兒。
一是他們聽不懂,二是他們不想聽,他們把你叫過來罵一頓,僅僅是為了看看你的工作態度。
你要是態度誠懇,那么你就繼續干就得了,換一個干部也是需要成本的。
所以李學武現在就是誠懇地認錯,勇于承擔責任,并且說了保證。
其實李懷德也不信李學武的保證的,領導連自己的保證都信不過,還能信得著下屬的保證?
無非就是給投訴和找到這兒來的那些人一個說法,也是給屬下人一個鞭策。
有人再問起這件事兒,李懷德也可以說我已經找主辦人談過了,總得給他們改正和實施措施的時間吧。
這就是領導每天都要做的,這叫“貫徹思想,提高站位”。
李懷德看李學武態度良好,便站起身對著李學武苦口婆心般地說道:“把工作做實,把工作做細,把人民群眾的需要放在心中,少放些心思在位子上”
這是在點李學武不要因為爭位子把工作落下了。
李學武再次保證道:“是,保證完成任務”
李懷德走到李學武身前拍著李學武的胳膊說道:“你的業務能力各位領導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用說也都知道,踏踏實實的,啊”
邊送著李學武邊說道:“既然你的態度端正,那么今天第四個來找我告狀的我就交給你去處理了”
李學武疑惑地問道:“人不在廠區?”
李懷德對于李學武的思維能力也是很欣賞的,自己剛說完他就猜到人不在廠區了。
“剛才街道打來了電話,說咱們工人跟街道上的人打群毆,被糾察隊抓到了,讓咱們領人呢”
“嗯?”
李學武可是知道現在的糾察隊都是什么角色,這些人就是后來的神秘組織成員——朝陽群眾。
“多少人啊?”
李懷德無奈地說道:“下夜班的四個工人,因為什么我不清楚,你到那就知道了”
李學武答應一聲便跟李懷德道了別。
等一出門李學武的神色便凝重了起來,這可是個突發情況啊。
正想著事情呢,也是沒注意,走到拐角處便與一個抱著一摞文件的廠辦秘書撞在了一起。
這秘書抱著一摞子文件,被李學武撞掉了十多本手里還托著一多半呢。
“幼!不好意思啊,剛才想事情來著,沒瞧見您”
“沒事沒事李科長,我自己來”
見李學武彎腰去撿地上的文件,這名秘書顯然是認出了李學武,連聲說要自己去撿。
可是他手里還托著一摞呢,根本倒不開手。
“您甭麻煩了,我來幫您撿起來,這樣省著倒手了”
李學武蹲下來開始收拾被自己撞掉的文件,同時問道:“您怎么搬了這么多文件啊?”
這秘書見李學武態度特別好,便就站在一邊由著李學武幫忙撿了。
“嗨,這不是今年的預算全都出來了嘛,我得把這些文件分門別類地送到各個主管領導手里審批”
李學武撿地上文件的時候就看見這些文件夾上都用鉛筆標注著各個領導名字呢。
“那您還真是辛苦了”
說著話,李學武將身子挪動著擋了這秘書的視線,從手里掏出了些什么塞進了文件夾里。
這些都是在很快的時間完成的,所以秘書也僅僅是覺得李科長挪動腳步是為了夠到散落更遠的文件。
將文件都摞放好,再次碼放到了秘書手托著的文件上面。
“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文件的順序,隨便收拾的”
秘書笑著回道:“沒事沒事,我們送也是沒有個順序,誰知道哪個領導這個時候在不在啊”
“呵呵呵”
李學武跟著笑了兩聲,隨后再次道歉后便下了樓。
這邊秘書將各個文件夾按照名字送到了各個副廠長和相關部門領導的手中。
李懷德罵了一頓李學武,覺得剛才心里的煩躁氣息已經平息下去了,拿起自己心愛的茶杯,泡了一杯西湖龍井。
悠然自在的時候,廠辦的秘書進來了,手里抱著一摞子文件。
“李副廠長,這是預算的文件,是后勤、服務和保衛處的總文件,請您審閱”
“好好好,幫我放在桌上吧”
對于廠辦秘書,李懷德還是十分熟悉的,小伙子人不錯,很勤快。
說著話,秘書將一摞子文件放在茶幾上,將要給李懷德審閱的文件抽出來擺在了李懷德的辦公桌上。
“那您忙,我還得往別處送”
秘書客氣地跟李懷德打了聲招呼,得了李懷德的點頭應允,這才又抱起那一摞子文件往出走。
李懷德“滋熘”了一口手里的熱茶,吹了吹杯子口。
這雨前龍井就是不一樣啊,付海波有心了啊。
李懷德的文化水平不算低,平時也是喜好附庸風雅的主兒,能在書桉前邊品茶邊指點江山,這不失為一件讓人滿意的事情。
充分感受了茶葉的香氣,完全平靜了心情的李懷德打開眼前的文件。
這預算文件已經翻來覆去地討論了好幾遍了,各個部門,各個主管領導都對今年的預算有著自己的打算。
財務科在平衡了各個部門和各個領導的要求和需求后,做出了最終版的預算文件。
這就需要李懷德等一眾領導趕緊批示,因為今年已經開年了,各個部門都等著撥款呢。
因為文件夾都是硬紙殼封面的,一頭用灰色或者黑色的線穿過紙張系在一邊。
李懷德將黑色的封面打開,看了看今年的預算分配總科目,又看了看批下來的預算。
嗯,跟自己預期的相差不算大,鋼城分廠要的預算也下來了,也算不白收人家東西。
看了首頁便往后翻,邊看著各個科目的分類預算數目,邊翻頁。
翻著翻著就見眼前突然多了一封信。
李懷德看著熟悉的白紙封就是眼前一跳。
這信封的風格他熟悉啊,前幾天匯報上來的關于李學武和付斌的舉報信就是這么個格式的啊。
“這付斌在搞什么?舉報了李學武不算,又舉報他自己?”
好么,李懷德這是知道了付斌的想法,猜測著付斌的意圖呢。
因為收了付海波的東西,又收了李學武的“他好我也好”牌藥酒,所以李懷德本著誰也不幫的原則,穩坐釣魚臺看熱鬧。
可看熱鬧不代表自己想要下去參賽啊,這把舉報信送到自己這兒算是什么事兒啊。
李懷德嘲笑付斌的老湖涂,抬手將倒扣著的舉報信翻了過來。
果然,就是舉報信。
李懷德已經看見了白色信封上面的名頭,就是舉報信三個字。
可是接下來的文字卻是把李懷德剛剛平復穩定的心情徹底打破了。
《舉報信》:副廠長李懷德收受賄賂,亂搞男女關系…
隨著“小蜜蜂”一樣的秘書將預算文件送到各部門主管的手中,這些預算文件里的白信封也被送到了各個領導的眼前。
聶副廠長是花眼,看文件喜歡讀出來。
這會兒看著手里的舉報信,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讀道:“貪污腐敗,養女人,搞小資,大吃大喝浪費糧食…嘿嘿,老李啊......”
楊書記這會兒正坐在楊廠長的辦公室內說著保衛處付斌和李學武的舉報信問題呢。
楊書記對于廠長所問的事實只能如實回答。
“李學武的事情確實是子虛烏有的,但是一些做法確實很激進了”
楊廠長擺擺手說道:“他是保衛科長,有獨立的辦桉權力,這是前段時間剛剛確立的,咱們不能朝令夕改嘛,也要給保衛科和李學武時間嘛,我相信李學武會做好的”
楊書記點點頭說道:“我對他倒是沒什么意見,畢竟是年輕人嘛,對工作總有過分的激情,這是好事兒,咱們想有還沒有呢”
“哈哈哈哈”
兩人笑過一陣,楊書記收斂了情緒說道:“這個付斌啊…”
楊廠長也是皺著眉頭說道:“越老越湖涂,他要搞權力世襲嗎?胡鬧!”
別看楊廠長給小舅子安排工作,可他對于這種事情是深惡痛絕的。
正說著話呢,秘書將預算文件送到了廠長手中。
楊廠長邊說著話,邊打開了手中的文件。
巧了不是,這本文件的第一頁就是舉報信,而且正面朝上。
“…食堂存肉,包庇下屬,提拔安排情人去招待所任職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