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讀完開口,大夏圣上就覺得心中歡喜。
他繼續讀,聲音也大了一些。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古來圣賢事,浮云掛空名。
久在樊籠里,今得返自然。”
前四句,以實寫虛,真實的景物,真實的修道動作,寫的卻是夢中的虛幻之景。
后四句,以虛寫實,自己從夢中醒來,心中感悟,既然已經追求長生了,那么以前追求的圣賢事,就像是浮云一樣飄散,一點都不再掛念,自己一想到這里,也脫去心中樊籠,體悟道法自然之情。
而這種感受,恰巧就應對了自己在朝廷之中面對的真實情況。
上下虛實相合,互相映照。
讀了一遍,大夏圣上又覺得不夠,于是加大聲音再讀一遍。
那吟詩之聲,傳遍整個風雨湖。
隨后大夏圣上哈哈大笑,“我原道那儒家文章寫得好,沒想到道家文章寫得更好!”
“皇后,你說是不是?朕要好好賞寫這篇文章的人。”
天后臉上重新掛起笑意,“這文章,確實要名傳萬古。”
圣人心中氣象萬千,一怒而天變色,如今喜悅難以藏起,一時間玉京山周圍的云海翻滾,呈現耀眼的紫氣東來之色。
大夏圣上看向大明宮主,問道,“這文章是誰讓你呈上來的?”
大明宮主沒有直接回答,先是指了指文章,而后指向湖面,“圣上,你看魚來了。”
他話音落下,天象變化,滾滾紫氣祥云垂下,落入碧波里,那龍魚哪里受得了如此大運誘惑,一條條躍出水面。
周鐵衣抓住時機,手中竹竿一拉。
這文章本來就是他寫的,自然得了一分他人都難得的先機,如今又有圣上親口直斷,天后附和,大明宮主道法相引,這再釣不上來魚,他一輩子都不釣魚了!
一道無形氣機拉扯,一條金背,龍須的大魚直接被拉了起來,這條大魚在外面或許能有四品道行。
但在這風雨湖中,它就是一條魚,周鐵衣八品也可拉得起來。
周鐵衣拉起魚,周圍的太監們自然上前,用特定的漁網兜住魚,那魚再也掙不脫。
周鐵衣拱手對大夏圣上的方向拜了一拜,“謝圣上賞!”
大明宮主適時地指向周鐵衣,“圣上,你看,這不是魚來了嗎?”
大明宮主語意雙關,大夏圣上的目光落在周鐵衣身上。
他當然知道周鐵衣和大明宮主在唱雙簧。
只不過這雙簧唱得好啊。
又沒有瞞著他,大大方方地唱出來。
自己心里面也聽得舒暢,比那滿朝的蠅營狗茍要好得多。
若天下人,都像道家人這般有智慧該多好啊。
大夏圣上沉吟片刻,說道,“君無戲言,你說要什么賞賜吧?”
周鐵衣再拜道,“已經有圣上賞了一條魚,不敢再要賞賜。”
這話說得著實妙啊。
在場所有人,政治智商都不低。
天后說這是一篇萬古文章,所以不好賞,門外那篇千古文章都還沒有賞呢!
不過在落這篇萬古文章的時候,周鐵衣竟然已經想到了該怎么要賞賜,防患于未然。
如此心思,當配得上梅清臣治世之能臣的評價。
倒是整個天京,以前說周家生了一虎一犬的,全是有眼無珠之輩,自當被天下人恥笑!
聽聞此言,果然大夏圣上臉上更加欣喜,他思考了片刻,“靜兒,你到我身邊來釣魚。”
即使以李靜的城府,也愣了一息。
他雖然今天早上去接了周鐵衣進來釣魚,但如何能夠想到,這好事立馬從天而降。
自己父皇已經多久沒有叫自己靜兒了?
周鐵衣笑著對李靜說,“殿下,還不快謝過圣上賞。”
李靜這才反應過來,深吸一口氣,端端正正一拜,“謝父皇。”
說著,他提著捅,拎著魚竿,小跑來到大云臺處。
這里更好釣魚!
周鐵衣作為跟著李靜進來的,自然也跟著上了大云臺,他們兩人,從風雨湖隔著圣上最遠的地方,跑步走到大云臺前。
九位皇子,十二位公主眼睛都看直了。
太子已經年過三十,但見到此情況,表情仍然變得不自然起來。
甚至變得陰沉起來。
這周家子和他的四皇弟,真是隱藏得好深啊!
兩人以前可都是花街柳巷之徒!
如此心機,如此心機。
當是大禍!
好在旁邊的謀士推了推太子。
太子立馬反應過來,起身說道,“父皇,如今天下龍魚盡入父皇門前,實乃喜事!”
雖然太子反應慢了一點,還要周圍人提醒,但他畢竟是太子,天生就占著大義。
大夏圣上看向太子,本來如此反應也算是不錯。
不過有周鐵衣珠玉在前,他也就顯得不那么高興了。
周鐵衣路過太子的時候,故意趁著大夏圣上還沒有點頭,開口說道,“太子這話說得,倒像是天下龍魚以前沒有到圣上跟前一樣。”
此乃誅心之語!
風雨湖剛剛還在震驚中的眾多皇子,公主,更是神色大驚。
這周鐵衣莫不是瘋了,你好好領著自己的賞賜就行,干嘛說這般瘋言瘋語,圣上一怒,今天的好事都要變成壞事,大家落不了好,難道你周鐵衣能夠落得好?
太子神色大變,甚至臉上浮現怒氣,你怎么敢如此!
隨后周鐵衣再拱手對圣上說道,“圣上圣明,這天下龍魚,從古至今,從今往后,都向著玉京山。”
大夏圣上臉上笑容未變色,“你倒是個會說話的,下不為例。”
他知道周鐵衣這是借著恩寵,壓太子乃至天后一次,報復天后剛剛的話,以及娘家人的挑釁,不過這恩寵,他給得了!
倒是太子剛剛的表現,讓他覺得有些不滿。
就怕人比人啊!
忽然他心中想到了乞罪表,于是對太子不滿之色更是有些明顯,這兒子不教不行啊。
等四皇子李靜帶著周鐵衣坐到圣上邊上,天后忽然起身笑道,“如今有人陪圣上解悶,我也該去準備招待命婦之事了,周家這孩子教得好,本宮等會兒要向周氏好好學習一下。”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吧?
周圍的人都聽得愣了,往昔釣龍魚,怎么沒有今天這么刺激,才一盞茶的功夫,感覺周家就要和天后打起來了!
周鐵衣倒是不說話,神色如常,他現在說什么都錯。
自己可以借圣上威嚴敲打天后,天后自然也可以借圣上威嚴可以敲打周家。
這游戲規則是圣上定下的,誰反對,誰才是真的大錯。
之前說的話,都不過是小兒科,一點點在圣上心中積累情分和過錯罷了。
誰不犯錯,誰才是贏家。
哪有干擾裁判的道理。
大夏圣上果然點頭說道,“這個時辰了,你自去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