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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拂流云

熊貓書庫    劍道余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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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方航是我殺的。”

  謝玄衣的聲音在元慶樓頂層蕩開。

  這兩句話,答應地異常干凈利落。

  整條西寧街都凝滯了一剎。

  太上齋主的神情,也凝滯了一剎,他沒想到,謝真會如此坦然地“承認”殺人。原本這些“心雷”只是為了照現謝真的心湖,讓其不能說謊,如今這少年直接說出了真相…

  “好。很好。”

  歷塵上前一步,不再隱藏自己的殺意。

  雷霆震蕩!

  太上齋齋主絲毫不顧兩者的身份地位差距,直接出手,對著謝玄衣甩出拂塵,浩蕩雷法自天頂傾瀉落下,千絲萬縷的雷霆在空中凝聚化為一只大手,就此對著謝玄衣頭頂拍落!

  謝玄衣眼神一凝。

  他面無表情,兩根手指已經搭在了眉心位置。

  就當劍氣蓮花即將凝聚之時。

  謝玄衣微微挑眉,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氣息…當即松開了按在額首的手指。

  “撕拉!”

  虛空破裂,劍鳴大作!

  元慶樓上空,雷霆攪動,陰云密布,忽而有一把雪白飛劍破空而出,這把飛劍始一出現,便被無數雷霆攔住,但只是輕輕抖擻劍身,便將雷力盡數化散。

  雪白飛劍之上,立著一道黑衫女子身影。

  這女子極其年輕,身姿極其飄搖,大袖翻飛,劍氣外泄,整片雷池天幕都被擊碎。

  僅僅一剎。

  她便落入元慶樓,站在了謝玄衣背后。

  那由無數雷霆凝聚的巨手,先行墜落至她背后,年輕女子并未回頭,只是背負雙手,破裂天頂無數劍氣貫穿而下,如曙光一般紛紛揚揚墜落,最終盡數凝成劍氣實體,懸浮于西寧街上空。

  “歷齋主,好歹也活了一甲子。”

  “就這么對晚輩后生下手…不太好吧?”

  年輕女子的聲音很平靜,卻明顯帶著殺意。

  飛劍破空墜臨,懸停于元慶樓之上,隱約凝成劍陣。

  天地重開清明。

  劍氣浩蕩,雷池破碎,陰云重組,在劍意指引之下,化為絲絲縷縷的水絳,搖曳流淌。

  有人認出了這飛劍。

  “拂流云…”

  認出飛劍,便等同于認出了來者。

  “趙純陽的閉門弟子,謝玄衣之后的蓮花峰峰主,黃素!”

  西寧街陷入了沸亂之中。

  眾人神色變得精彩起來。

  怪不得謝真敢只身入城,原來是背后宗門挺腰…聽聞黃素乃是近些年最年輕的陰神境劍仙,她的到來,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趙純陽也在注視著皇城?

  “師…叔。”

  謝玄衣回頭看著黃素,眼神略微有些詫異。

  他返回大褚的消息,并未對任何人說,換而言之,如今的皇城之局,他本打算一己之力對付。

  黃素的出現,純粹是意外。

  可這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

  謝玄衣知道,黃素定是早就注意著皇城動靜…太上齋齋主動身之際,便也隨之一同動身了。

  只不過他不現身。

  黃素便也不便現身。

  等的,便是此時。

  “你我之間,無需多言。”

  黃素神色如常地說:“寒暄之話,等風波平定再說。”

  謝玄衣心底無聲一笑,感到一陣溫暖。

  不愧是自己最疼愛的小師妹。

  “黃素。”

  歷塵注視著眼前黑衫女子,眉頭皺起。

  其實他對黃素的印象并不深,上次見面,黃素還只是個小姑娘,這才多久,短短十來年,就成了陰神劍仙?

  更讓他感到詫異的,此刻懸在元慶樓周圍的飛劍。

  拂流云破開雷法之時。

  他感受到了飛劍之上的凜冽殺意…這蓮花峰新主的劍意相當強大,雖然無法與當年謝玄衣的“滅之道則”相比,但也應是某條頂級大道。再加上趙純陽傾贈的“頂級靈寶”。

  初入陰神的黃素,至少可以發揮出十境以上的殺力。

  他固然有信心取勝。

  但這里是大褚皇城!

  兩位陰神不顧代價地開戰,結果會是什么?

  皇城里那些陽神,可不會坐視不管。

  其實歷塵的算盤其實十分簡單,謝真既然露面,他便討一個真相。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在諸般阻力到來之前,他會以最快速度殺了謝真,替弟子報仇。

  之后的事情。

  之后再論。

  元繼謨之所以害怕他,便是因為他的確稱得上“瘋子”,明知道謝真背后是趙純陽,但歷塵依舊敢下死手。

  只可惜…

  黃素出現,情況便不太一樣了。

  歷塵必須要考慮一件事,那就是在黃素在場的情況下,自己不顧形象出手,是否可以以雷霆之勢殺死謝真。

  “謝真殺了我門下弟子,這筆賬該怎么算?”

  歷塵低垂眉眼,看似恢復了冷靜。

  但其實他的五指依舊攥握著拂塵,雷法散去,雷霆卻并未消弭,天頂流云之中,依舊夾雜著悶雷聲響。

  “同輩之爭。倘若長輩可以插手…那么大世有何意義?”

  黃素說:“這筆賬,可以讓太上齋任何一位洞天境,或者年輕弟子來算。但如果你要出手,那么我便出劍。”

  歷塵面無表情。

  他護短。

  蓮花峰也護短。

  有些事情,不可能通過言談,讓雙方都滿意。

  這種時刻,便只有動武,誰拳頭大,誰道理大。

  正當歷塵準備第二次祭出太上雷法之時,謝真的聲音,再次響起。

  “等等…”

  謝玄衣放下酒盞,輕嘆一聲。

  他沒想到,黃素今日會到,更沒想到,與太上齋之間的爭斗,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所以他站了起來,打斷了兩人。

  事到如今,他好像變成了最該沉默的那個人。

  謝玄衣向黃素投去了一個“淡定”的眼神示意,隨后他微笑望著太上齋主,拋出了一個殺人誅心的問題:“你難道就不好奇,我為什么要殺方航嗎?”

  今日會見,他刻意選在元慶樓。

  西寧街有很多人。

  在皇城這種地方,消息流通地很快。

  這里的消息,想必此刻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

  作為當事人的謝真,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會被清楚捕捉,清晰傳播。

  歷塵眉頭皺得更深了。

  倘若這里不是公開場合,他怎會給謝真開口說出一字的機會?

  “喏。”

  謝玄衣取出一枚烙有神魂印記的竹簡,向著太上齋齋主丟去,與此同時,他也向著元慶樓外,丟出了一枚竹簡。

  歷塵拂袖將其接住,只是神魂掃了一眼,神色便變得十分難看。

  元慶樓外。

  倒映出了龍文大陣里的部分畫面。

  早在最開始,謝玄衣便以神魂寶術,將龍紋大陣的畫面刻下,之所以面對商儀沒有解釋,一是因為不屑,二是因為沒有意義。

  他等的,就是回到皇城,諸方清算!

  謝玄衣知道,北狩結束之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殺了方航與謝嵊,必然會有一盆污水,從天而降。

  他要做的,并不是費盡口舌,與那些年輕修士解釋,博取他們的好感,認同。

  他要做的,就是當著天下之面,放出一部分神魂畫面!

  這畫面,便是方航與謝嵊對自己下死手的爭斗畫面!

  這枚玉簡,自然不可能將爭斗的前因后果,通通刻入,謝玄衣只是解釋了他為何對“方航”下手——

  “我殺方航的原因很簡單。”

  “他要殺我。我只能殺他。”

  這枚竹簡所刻的畫面,在倒映一次之后,便直接銷毀,竹簡在空中炸開,化為一團煙火,但已經不重要了,有許多人都記住了畫面內容!

  謝玄衣望著太上齋主,平靜開口:“這個答復,你滿意么?”

  歷塵神色鐵青,死死攥著那枚破碎玉簡。

  這是他最不愿見到的答復。

  修行界每日都有很多人死去,大道無常,刀劍無眼。

  想要成就陰神,陽神。

  怎能不爭鋒,怎能不殺人?

  同輩之爭,互起殺心,勝者生,敗者死…這是修行界數千年來默認的鐵律,優勝劣汰,至強者登頂!

  倘若他是方航的師兄,師弟。

  但凡不是年長數十歲的師父,他今日都有資格,替方航報仇。

  可道門的顏面擺在這里,地位和年齡的差距,使得他必須要遵守這條鐵律。

  “這枚神魂竹簡…內容不全。”

  太上齋主深吸一口氣,壓抑怒氣,讓自己恢復冷靜。

  他隱約覺得有一些地方不對。

  帶著困惑,歷塵緩緩開口:“我有權知道,那一戰到底發生了什么。你是最后勝者,總不能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倘若伱當真問心無愧,何必用神魂寶術將此戰畫面切割,何不一口氣盡數放出?”

  “有理。”

  謝玄衣問:“歷齋主說得極是,謝某當然問心無愧…只不過,按歷齋主所言之意,想來有權知曉此戰真相的,不只是歷齋主一人吧?”

  歷塵微微一怔,心想這小子究竟是在鬧哪出?

  他捋了捋思緒,沉聲道:“自是如此!”

  “云船審查中,有人透露,那位江寧世子,也死在你的手中。”

  歷塵冷冷地說:“江寧王也來了皇城,他很快就到!他也有權知曉真相!”

  元慶樓外人聲鼎沸,本就嘈雜的西寧街,一陣紛亂。

  馬蹄如雷。

  忽有人高聲喝道。

  “江寧王到,無關人等,還請退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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