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趙娟好像是聽進去了,她小聲對陳娜說,“我以前看過一部電影,叫讓愛傳遞出去。”
“講述的是,一個小男孩幫助了三個人,但他不求回報,只要求那個人再幫助另外三個人,一直這樣傳遞。”趙娟說,“主角改變了世界。”
“很好看嗎?”陳娜以為好友是在安利電影,就說,“那我回去也找來看看,不知道迅雷能不能下載到。”
“其實我覺得電影里的方法挺好的。”趙娟說。
“那是電影,隨時可能中斷才是現實。”陳娜一針見血地說。
“嗯嗯我也這么認為,”趙娟點頭,接著說,“不過我也有一個可以改變世界的設想,我上周看見一個老奶奶過人行橫道,但走太慢了,綠燈都變紅燈了,我就過去幫忙扶過了人行橫道。”
“然后呢?”陳娜示意講重點。
“我爺爺身體也不好,如果他在外面遇到困難,也有人幫助的話,就太好了。”趙娟說,“所以我的計劃是,我在外面瞧見可以幫助的老人就幫,然后輪到我爺爺奶奶遇到困難,也會有人幫助。這樣也可以改變國家和世界。”
“我怎么感覺你這個比電影里的幫助三個人還不靠譜。”陳娜嘀咕。
陳娜見好友被打擊到,馬上改口,“還是挺好的,但你要如何讓大多數人都知道這件事?就是萬一你幫你了,別人不知道也沒用吧。”
這確實是個大漏洞,光靠默契卻是不行啊,趙娟一時之間沒想到解決辦法。
說真的,大多數人都想過要改變世界吧?但你從什么時候放棄這個想法的呢?
顧陸并不知道他的雞湯點燃了一個同學心里的火焰。
他放學了,樂呵地回家。
“接受采訪、又觸發了新的一本書,誰說福無雙至,當當當當,福不就是接踵而至嗎?”顧陸心情愉悅。
但他回到家里就不愉悅了——
“有沒有一點公德心啊!”小顧同學當前好生氣,因為原身攢了好久的礦泉水瓶子不翼而飛。
舊式沒電梯的六層小樓,樓梯轉角的過道挺寬敞的,樓上樓下的住戶會放置一些用不著但又舍不得丟的雜物。
唯一壞處是雜物堆積太多,會擋陽光。
顧陸當前站著的轉角,就堆放著樓下一家替換下來的床板,好兩年沒動過了有厚厚的灰塵。
原主積攢的塑料瓶,全部都踩扁放進蛇皮袋,袋子塞在縫隙里。
可現在,灰塵依舊在,蛇皮袋卻不在了。
“幸虧我掙到錢了,否則不敢想象我是有多少傷心。”顧陸嘆氣。
“偷我瓶子的人,祝你走路摔死!”顧陸惡狠狠地詛咒,后來一琢磨,摔死有點太嚴重。
“算了,還是祝你走路摔斷腿!”顧陸在家里做著計劃。
這周六就要去參加葉圣陶杯的總決賽了,明天中午要去銀行取點錢放身上。
出門在外,有錢傍身比較好。
另一邊,顧陸的投稿也開始被審核了。
[那僅有觸覺、聽覺與微弱嗅覺的愛戀,是隱匿于黑暗世界的愛戀,它絕不是俗世之物,而是惡魔之國的愛歌。…]
審編老李心里暗叫一聲糟糕,轉換文筆改得魔怔了,從開頭第一句話就不知所云,什么惡魔之國的愛歌?
況且初三學生寫愛情,不覺得這很好笑嗎?
好苗子被他帶歪了,愧疚感復升。
放下手中的陶瓷杯,看稿前的必備動作——喝茶吐茶葉,老李都沒心情做。
但一篇文章看完,讓老李心中發毛,有種汗毛豎起的感覺。
[女士,想必您已明白,我所說的心上人(請原諒這不可饒恕的冒犯)其實就是您。自您先生從涪陵的舊貨店買下我的椅子后,可悲的我便一直對您仰慕不已,奉獻出無盡的愛。]特別是這句話,很讓人不適。
一個人藏在人椅里不可怕,可怕的是藏著的這個人還想見你!
再回頭看此篇開頭那句沒頭沒尾的話…
“草!”老李忍不住罵出聲,“愛戀,愛你麻花個戀。”
“李審編怎么了?”周圍同時看過來。
“看到一篇文,被驚到了。”老李解釋,喝口茶壓壓驚。
估計是太驚了,連碎茶葉都直接喝下去了,老李繼續瞧其他幾篇。
一寸法師:那是誰?帳篷附近的小丘上,一個孩子般的人影背對著月亮手舞足蹈。他燈籠似的身材正提著一只如西瓜般渾圓的東西狂舞。
非人之戀:凝神注視,人偶遭我砸毀的半邊唇畔,掛著一絲血痕,那血似乎從她體內吐出,滴滴落在抱著她頸脖的丈夫臂臉上浮現垂死之人的詭異笑容。
“顧陸怎么了?顧陸怎么了?”
如此困惑充斥著老李的內心,他現在不擔心好苗子長歪了,現在他更擔心顧陸的精神狀態。
就這些故事的劇情,以及展現出來的畫面感,在精神不正常界也是變態的!
有侏儒癥的一寸法師手里提著像西瓜的東西是人頭,月下狂舞…想象一下這個畫面。
然后妻子發現丈夫出軌,以為出軌的是不要臉的小賤人,結果出軌對象是人偶——還不如是某個小賤人。
憤怒的妻子砸碎人偶,丈夫與人偶殉情。
老李揉了揉額頭,這次故事的故事性和新奇感都有了。
“這稿子是一百五的胚子啊。”老李前面和主編聊過,給顧陸漲到一百三。
但那是建立在,前面顧陸短篇的故事線偏弱的前提。現在這個缺點彌補了,老李也是有孩子的人,所以也想為顧陸要到更好的待遇。
“不過…一個人的筆鋒改變這么大嗎?”老李決定再仔細讀一遍,這次投稿筆風詭譎,一些描述讓人心有戚戚,和前面富有思辨和簡潔的筆風,不說是毫無關系吧,但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很快讓老李調查出蛛絲馬跡,露出了勝利者一般的微笑。
前面審過顧陸的稿件,發現他喜歡用“抑或”和“終末”這兩個平日用得比較少的詞匯。
相對于抑或,更常用的是:亦或、或者、或。
相對于終末,更常用的是:最后、最終、結尾。
比如帶著貼畫旅行的人這段[傍晚六點左右,我從泉州車站乘火車返回東萊市。不知算不算是偶然,抑或那一帶的火車一向如此,我搭的二等車廂如平日的教堂般空蕩…]
“除了這兩處用詞習慣,其他真就找不出來,完全像兩個人的手筆。”很快老李想到了合適的理由。
顧陸還年輕,十幾歲還并未確定筆風,所以轉風格很自然。
“其實這種筆風適合寫恐怖小說吧。”老李喃喃自語,你說巧不巧,他也認識恐怖小說刊物怖客的編輯。
顧陸這心眼多的小子,可不單單只是用在投稿里留下了特殊的用詞習慣,甚至葉圣陶杯回響的影子里一以貫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