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
蘇淮合上圖冊，心平氣和的開口：“來不及是什么意思？”
梵克雅寶駐帝都銷售主管滿臉歉意：“對不起，先生，訂制的時間不夠，您12號就要用，20天，我們這邊連珠寶師都協調不出來…”
“那么簡單的東西。”
蘇淮很不理解：“就是一個經典的西方公主頭冠，往上面多鑲點寶石就行了，你們這么大的公司居然做不了？”
“真的做不了，別說20天，半年都不一定做得出來。”
主管的表情十分堅定，眼底藏著很深的“你是不是在搞笑”的懷疑。
蘇淮沒有和國際頂尖珠寶品牌打過交道，他是一個習慣了華夏效率的人，現在忽然意識到這幫西方大牌子都是廢廢，馬上醒悟，他又把后世的生活經驗帶到此時了。
在咱家，后來崛起的那幾家國內珠寶品牌，是這樣辦事的——
網上提交意向，幾分鐘內就有銷售對接，如果想要高定，那么就用數字貨幣賬戶驗資，高級設計師馬上接手服務，如果對方的設計理念你感覺很對胃口，那就支付服務費，設計師當天下午就能空降，進入設計階段的探討。
再之后，3天出圖，不滿意繼續改，滿意直接交定金，復雜設計大概需要一個月左右的制作時間，簡單設計最快能做到5天交付。
質量一點不差，有些設計甚至堪稱驚艷。
某些將AI訓練得特別好的公司，一小時出AI稿，經由設計師調整，再交還給AI，然后由設計師定稿，全程只需要六小時。
在那個時代，所謂的國際大牌全都被國內卷得頭皮發麻，反正蘇淮認識的女主播有不少都是佩戴國內高定。
最便宜的兩三萬，貴一點的十幾萬，用的材料完全對標頂奢。
有時候，鑲滿河南鉆的首飾看上去像是南非國寶，實際售價才3999，突出一個離譜。
但現在顯然沒有那樣的條件，蘇淮還得捏著鼻子與對方溝通。
“那貴公司的高級珠寶庫存呢？有沒有類似的飾品？”
“我們公司的珠寶正在加麻加辣國巡展，也不可能調回來，貴賓您可以飛過去親自參展，現場購買。”
主管口頭上喊著貴賓，但是蘇淮能夠感覺到，她心里并沒有真正把自己當貴賓。
還是不夠有錢，否則對方就屁顛屁顛把所有展品調過來了。
專機接送，專門騰出一天時間給自己辦個人展，有什么難的？
不過是財富量級不足以讓人家破例罷了。
蘇淮倒也沒生氣，更沒有急。
他的財富增長速度已經非常快了，只是需要時間去堆出質變而已。
在16年的時間點上白手起家，只有五個行業比流量飯更香，分別是黑五類、搗騰幣、搞電詐、組織人大規模擼口子、往沙漠賣小廠加工的竄天猴，蘇淮能干哪個？
其實這個時代特別精彩特別有意思，但是審核讓他變得庸俗了…
啊呸呸，打住。
“有圖冊吧？拿來我看看。”
蘇淮并不抗拒為了小顧跑一趟國外，但是你們得有東西可賣。
結果一看她們家所謂的典藏級藝術珠寶，全都是一些俗不可耐老氣滿滿的破爛玩意，就這么說吧，大部分珠寶比蘇淮他奶奶歲數都大。
有一些還挺好看的，不過距離蘇淮的要求太遠——華貴、清新、簡潔、適合小顧的年齡。
聽了他的要求，主管表示理解但沒辦法。
“高定珠寶的主要受眾是30歲以上的女性群體，您這種情況，只能是提前預訂，專門設計，不止是我們家沒有您需要的成品，其余所有品牌都一樣沒有。”
蘇淮不信，于是在一天內又連續跑了三家店。
分別是卡地亞、蒂芙尼、寶格麗旗艦店或者帝都總部。
他戴著小王送的理查米爾，穿得干干凈凈，開著布加迪登門，于是拜訪過程相當順利，但結果還是沒有。
少女高奢珠寶，世界上就沒有這玩意，只能單獨定制。
跑了一天，累倒是不累，但是蘇淮人麻了。
不到20天的時間，到底上哪兒給小顧淘騰一份夠分量的禮物去？
其實這個時候就顯現出了他的人脈匱乏，圈層不夠高的時候，很難用短時間解決更高層面中的問題。
離開了熟悉的領域，他還懂個錘子？
“但是我可以在自己的領域里尋求解決問題的辦法。”
蘇淮如此想著，掏出手機訂了一張去金陵的機票。
下了飛機，直奔金陵云錦研究所。
小顧是金陵人，而金陵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中，云錦的排名極其靠前。
四大名錦，云錦第一，與四大明繡中的蘇繡并稱瑰寶，歷來都是皇家貢品，有寸錦寸金之說。
蘇淮被惹急了：國外的奢侈品我不懂，老祖宗的奢侈品我可熟！
后來的網紅，搞什么花活的都有，越劇傳人、蘇繡傳人、云錦傳人…不一定多火，但都在為了推廣民族傳承而努力。
民族賽道自李子柒而始，后來蓬勃發展，從144小時過境免簽政策開始進入爆發期，開始向全世界蔓延，蘇淮自然是關注過的。
今天，他就是砸了錢想找到一位云錦大師。
“您好，我找貴所的劉所長，我姓蘇，有預約。”
門衛打了電話，痛快放行。
蘇淮來到副所長辦公室，對方敞開大門，早已等在門口。
“咦？你是…蘇總？”
“對，劉所長，幸會。”
蘇淮上前一步，和略有些懵嗶的劉所長握手。
“啊啊！蘇總，坐坐，快請坐！”
落座之后，漫無邊際的寒暄了一陣，蘇淮單刀直入：“劉所長，我特別喜歡咱們金陵的云錦藝術，看到了周老師在米蘭為國爭光，心情別提有多么激動了！
我呢，能力有限，但也愿意為了保護和傳承咱們的文化遺產盡一份心意，麻煩您給我一個賬號，我這就把捐款轉過來…”
劉所長肯接待蘇淮，就是因為這件事。
如果不是因為蘇淮承諾的那200萬捐贈，誰有耐心在這哄小孩？
劉所長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特別好看，熱情、喜悅、欣慰、滿意…
并且感慨道：“好，好！我們華夏的年輕人開始重視起文化傳承和民族藝術了，這比多少錢都讓我高興，感謝蘇總，你的支持，讓我一下子又充滿了對云錦的信心！”
蘇淮趁熱打鐵：“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見一見周雙喜老師？”
“當然了，沒問題！”
劉所長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老周看到伱這樣的年輕力量，想必也會特別欣慰吧？”
嘿嘿，搞定！
對，蘇淮花了這么大代價，就是為了見到周雙喜。
周老師是云錦傳承第一人，不但享譽國際，而且也是整個JS省的文化大師。
這樣的地位，再加上他常年奮戰在第一線，真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
而且他的作品也概不外售，云錦研究所對外只賣普通云錦面料，東西特別好，但是顯然達不到蘇淮的要求。
經過曲線救國之后，難關一掃而空，蘇淮輕松見到了周雙喜老師。
“周老師，您好您好，學生蘇淮，冒昧前來拜訪，就是向您敬一個禮鞠一個躬！”
蘇淮的禮節特別足，鞠躬，急忙上前，微微彎腰伸出雙手…
不止是為了買他的作品，也是發自內心的敬佩這位大師。
云錦能夠重新煥發光輝，離不開周老師的堅守，更離不開他孜孜不倦的追求。
本來已經式微到快要失傳的技藝，卻被他重新發揚光大，給予這位可敬的老人什么贊譽和尊重都不為過。
周老師是一個謙和的人，蘇淮禮重，他沒有坦承。
讓開半步，急忙把蘇淮扶住，欣慰笑道：“反了反了，我要向你致敬才對，小蘇，感謝你對云錦藝術的支持，讓我在新一代上看到了新的希望…”
狗淮一般不拍馬屁，但拍起來是真要命。
“周老師，我特別佩服您不墨守成規的思想，帶著云錦走出國門，讓我們泱泱華夏的文化瑰寶時隔數百年后重新給予西方列強以沖擊和震撼，讓全世界都重新認識到了什么叫做華夏奢侈品，揚我國威，振我自信，真的特別好！”
周老師沒少被人拍馬屁，但是今天，他有點臉紅了。
主要是沒被這么年輕的小孩拍過，這孩子帥得啊，像云錦似的。
長得那么漂亮，大眼睛清澈見底，里面全是景仰和孺慕，哎呦，受不了！
“過了過了，沒那么夸張…”
周老師急忙擺手謙虛，不過好感度直接拉滿，馬上就要帶蘇淮去參觀展品。
“來，小蘇，我帶你去看看鎮所之寶！”
其實周老師的作品大多收藏于各大博物館，所里沒有龍袍、巨幅之類的頂級精品，不過也讓蘇淮大開眼界。
在現實中近距離觀察云錦，這玩意是真他媽漂亮。
色澤光麗燦爛，美如天上云霞，搭眼一瞅就透著一個“貴”字。
——是華貴的貴，而不是金錢意義上的貴。
蘇淮就想：如果用這玩意兒做一件馬面裙，小顧穿上之后得多好看？
沒錯，蘇淮靈光一閃間冒出來的禮物選擇，正是漢服。
如今這個時代，漢服正處于一種剛剛興起、但還沒有形成廣泛基礎的“奇裝異服”。
通常而言，愛美的少女們更多會選擇洛麗塔服。
蘇淮昨天特意上網搜了搜，網上幾乎沒有任何關于馬面裙的討論，但是lo服的罵戰樓隨隨便便一蓋就是上千層。
馬面裙作為明清時代最為經典的女子服飾，在當今時代完全銷聲匿跡了，直到數年之后才在漢服愛好者的發掘下，重新煥發出光彩，并且一發不可收拾。
要華麗有華麗，要酷炫能酷炫，要清冷也可以清冷，幾乎可以形容為百搭。
小顧是穿不了唐服的，那種艷麗嫵媚的氣質她整不來，裴姝虞倒是可以。
小顧也不適合漢代女子襦裙，太清新，太小家碧玉。
馬面裙或者戰國袍，是蘇淮想象中最能發揮小顧氣質的漢服。
但是，戰國袍要素、要雅，精工細作的戰國袍帶有一種強烈的宿命感，也不太適合生日穿。
再三斟酌，那就只剩下馬面裙了。
剛好，云錦正是最適合織成馬面裙的面料，沒有之一。
于是，蘇淮對周老師和劉所長言之以誠。
“周老師，捐款是早有的想法，但是這一次我這么急著飛過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一個很要好的女性朋友馬上過生日了，我希望購買幾匹精品云錦，給她織一身衣服…”
“好事兒啊！”
周老師對此沒有任何意見，甚至樂見其成。
“你讓朋友穿咱們的云錦，這是多好的推廣？行，要精品是吧？我去看看咱們所的非賣品！”
劉所長也樂呵呵的接口道：“云錦有價情無價，小蘇，怕不是女朋友吧？”
“好朋友，好朋友…”
蘇淮一副靦腆模樣，死不承認。
都在一個城市里混著，萬一劉所長或者周老師認識顧同書，傳出去好像我堂堂淮帥惦記你家姑娘似的…
一行人從展廳移步到工作間，這里掛著的東西，愈發牛嗶。
蘇淮一眼相中一條銀青色的云紋面料，銀是銀白，青是那種淡淡的天青色，介于綠和淺藍之間。
他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只覺得漂亮極了。
“嘿，這就是我要找的面料！正適合做馬面裙的下擺！”
蘇淮有點激動，來云錦研究所真是來對了，他從未發現如此適合小顧的色彩。
劉所長豎起大拇指：“小蘇，有眼光！這塊面料的工藝沒有龍鳳妝花那么精致復雜，但是色很難調，幾乎是最適合年輕女孩的面料了，唯獨就是不太好駕馭，很挑人。”
挑人？
挑人就對了！
要是誰都配穿它，還怎么襯托小顧的獨一無二？
“就它了！和我朋友簡直是天作之合！”
蘇淮特別滿意，緊接著又開始為上半身的搭配而犯難。
“周老師，您看上半身怎么搭？”
周雙喜慢條斯理的問：“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有具體設計嗎？”
蘇淮直言：“沒有，我原本是打算在貴所尋到面料，然后飛去廣東，委托明華堂，根據面料再設計款型…”
明華堂是后世常年的漢服高端品牌第一名，高定漢服很牛嗶，價格也相當美麗。
蘇淮在作出決定之后，早已經考慮好了方方面面。
然而，他的計劃馬上就被推翻了。
“明華堂？我知道，還行吧。”
周老師不輕不重的點評了一句，看表情是有些嫌棄的。
緊接著，他目光炯炯的看著蘇淮，笑道：“小蘇，信不信得過我徒弟？你把那女孩的照片打出來，我出版型，叫我徒弟親手給你剪裁縫制，你看著給點手工費就行了…”
臥槽？
還有這種意外收獲？！
蘇淮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發自內心的尊重和巧舌如簧的馬屁到底起到了多大作用，簡直贏麻了。
可別拿周老師的徒弟當成一般匠人，這可是大師弟子，非遺傳承人。
明華堂？拿什么比？！
“愿意！我當然愿意，太感謝您了！”
狗淮大喜過望，并且馬上祭出了老一套：“這件衣服，我再單獨支付100萬，全權交由您處理，麻煩您費心。”
老周不在乎這一件衣服能賣多少錢，但是這種態度就很令人舒服。
他笑呵呵擺手：“用不了這么多，面料才不到2萬一米，改改版型也是隨手的事，給這么多錢干嘛？”
300萬對比1億，蘇淮這錢花得有毛病嗎？
而且他的理念是：對吝嗇者一毛不拔，對豪爽者翻倍給予，周老師的個人友情值這個價。
“就一百萬！”
蘇淮堅定得不容拒絕，同時又給出了足以讓人接受的理由。
“工期很短，只有15天時間，麻煩周老師和您徒弟趕工，加班費不能不給。而且，您的手藝和知識值這個價！”
瞧瞧，這孩子講話多中聽！
老周滿意極了，心想：這回可得拿出點真本事來，要不然都對不起這孩子的一片心…
于是，就這樣，蘇淮跑了一趟金陵，就把最大的難題輕松搞定。
論到吃軟飯，恐怕很難有人比他更專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