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馳停到女生宿舍門口,把花淺淺接了上來。
“淺淺,來我身邊坐。”
顧久玥招招手,然后回頭看了一眼蘇淮。
狗淮很懂事,馬上下車,接過花淺淺的背包,轉身走上副駕駛。
“班長…玥姐…”
豆芽菜似的淺淺靦腆的打著招呼,小心翼翼上車,手腳都不敢亂動。
顧久玥拉住她的手拍了拍,但是沒有再說什么安慰的話。
蘇淮也只是扭頭笑了笑,溫和囑咐她:“困的話就閉上眼睛再休息一會兒,要有一陣子才能到。”
“嗯…”
花淺淺弱弱點頭,快速的瞄了一眼顧久玥,聽話閉眼。
武姐踩下油門,繼續前行。
蘇淮掏出手機溝通一下,車隊從東南門出去,在路邊停下,大高和二高正捧著大箱子等在一旁。
“淮哥!”
蘇淮擺擺手:“你們去坐后車,到了再聊。”
“好勒!”
哥倆把箱子擱到奔馳商務的后備箱,興沖沖上車,坐到私人醫生身旁。
一路安靜。
最終,兩輛車停在首都賓館的停車場里,一行人下車。
武姐把車一扔,帶著他們從側門出去,步行了四分鐘,來到安檢口。
然后繼續溜達,直奔長安街與廣場西側路之間的地下通道。
此時,通道里已經擠滿了等待開放的群眾。
具體有多少人?
根本數不過來,反正全是人頭。
看到眼前這一幕,顧久玥和花淺淺的頭皮都麻了,不知道怎么才能擠進去——其實也不至于緊緊挨著,一點空隙都沒有,但是肯定不適合讓顧久玥往里沖。
妹子倆,連帶著武姐都轉頭看向蘇淮。
主意都是你出的,現在怎么辦?
蘇淮吩咐大高二高:“打開箱子,到咱們出場了。”
“妥嘞!”
大高二高把兩個大箱子撕開一個開口,捧起來,護在蘇淮左右。
顧久玥探頭一看,里面居然是堆得滿滿的小瓶依云礦泉水。
“你是要…”
蘇淮沒回她,沖著大高二高一揮手:“開路!”
兩個一米九幾接近兩米的大高個,捧著礦泉水護衛在蘇淮身旁,開始往人群里挪動腳步。
而蘇淮把普通話一收,操著經典的東北口音,熱情而又外向的和前面的人打招呼。
“大哥,麻煩讓讓唄?我們團在前面!請您喝水,行個方便!”
“大姐,對不住,勞駕勞駕!讓我們過去一下。”
一邊扒拉,一邊往人家手里塞水,一邊還雙手合十輕輕鞠躬。
周圍的人很快就回頭看了過來,蘇淮沒有一點畏懼,大大方方的對視,距離近的發水,距離遠的致意,那叫一個社會。
再加上兩個又高又壯的肌肉棒子,不管是威懾力還是禮節,全都拉滿了。
眾人紛紛移步,讓開了一條可以容納三人并行的路。
不少人都客氣的笑著:“不用不用,你們過。”
還有東北來的大媽,嘖嘖感慨:“喲,瞧那姑娘,多俊吶!”
顧久玥知道怎么操作了,和花淺淺一塊,不停的向周圍道謝:“謝謝謝謝!”
左面跟著武姐,右面摟著淺淺,后面跟著醫生和護士,她一點罪都沒遭,輕輕松松的就來到了同學堆里。
“班長!”
“玥女神!”
“哇,你們終于來了…”
班里同學等了快有4個小時,有些人11點不到就來排隊了,因為今天是十一,人嗷嗷多。
蘇淮好像領導檢閱似的,皮了一句:“同學們辛苦了!”
結果肯定不是回答不辛苦,而是怨聲載道的一聲“靠”。
不過問題不大,蘇淮馬上有轍:“我把玥女神安全護送到,不配你們一聲感謝嗎?”
狗班長可以隨便罵,玥女神不能受委屈。
男女舔狗們馬上笑臉相奉,并且豎起大拇指:“干得漂亮,班長!”
丁奕和黃夢婷迫不及待的把顧久玥和花淺淺拉倒女生堆里,在那兒大包大攬的安排著:“待會兒我們沖進去占位置,玥玥伱繼續慢慢走,到了之后我們把你送進最前排…”
扯什么蛋呢?
蘇淮一聽就知道這倆帝都孩子從來沒有在十一來看過升旗儀式,想得真美。
不是說跑得快的人不能占位置,而是那種擁擠程度,去晚了之后不可能再擠進前排,尤其像顧久玥這種脆皮雞。
“不用了。”蘇淮果斷站出來,渾身都散發著正道的光,“開放之后我背著她往前沖,你們顧好自己就行…”
顧久玥明顯很動心,眼睛里閃爍著期待。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側頭看了看武姐。
然后武姐肅然搖頭,沉聲開口:“不用麻煩,正常走過去就行,顧總已經給大家安排好了第一排欄桿的位置。”
啥?!
蘇淮微微張大嘴巴,人有點麻。
你嗦的,是我理解的那個第一排欄桿嗎?
顧久玥回過頭,沖著蘇淮笑了笑,帶著點無奈,也帶著點輕松。
“那就慢慢走過去吧,第一排的位置更好。”
蘇淮懂了,果然是!
升旗臺有一排一排的欄桿,把中心圍起來。
其中,第一排是不能站人的,擠過去的觀眾會被清走,要站在第二排欄桿處觀看。
但是偶爾也有例外,有的時候可能是老兵進京,有的時候可能是重要的外賓或者海外僑胞,總之那是一個平時不會開放的超級觀禮區。
好家伙,老顧一出手就是絕殺啊…
蘇淮莫名感覺自己輸了一局,不過小顧就很貼心,她靠過來悄悄嘀咕:“爸爸只是擔心我的身體,但我信得過你,你肯定能背著我跑得飛快。”
蘇淮感到又舒心又好笑。
什么跟什么啊?
這是一個背著你跑得快不快的問題嗎?
小顧確實極懂人性,想法智慧通透,但其實在很多常識方面簡直像個小朋友,可能是因為她缺了太多生活課吧…
“好的。”
蘇淮哭笑不得的點點頭,領了情誼:“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背著你跑出70邁。”
“哇,你倆真的是…”
黃夢婷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其實現在那么鬧,她們根本聽不到兩人在聊什么,只能看到咬耳朵,但這已經足夠她們嫉妒了。
別誤會,不是嫉妒顧久玥,而是嫉妒蘇淮居然能和玥女神那么親密。
誰不喜歡仙女一樣又平和又有氣質的小顧呢?
“好了好了,準備出發!”
蘇淮大手一揮岔開話題,結果一準備就是好久好久…
6點10分升旗,一直等到5點40分,入口才開放。
同學們二話不說,鉆進去就開始狂奔,一路沖到升旗臺前,第一排正中間果然全空著。
不過,在他們剛到的時候,就有兩個帥氣的衛士走過來維持秩序。
大家忐忑的回頭打望,武姐很快小跑過來,和衛士交涉,然后其中一位走向后面維持秩序,允許他們留在了這里。
噢耶!
大數據班同學們發出一聲歡呼,然后空出了最中央的位置。
不大一會兒,蘇淮帶著顧久玥小步快走,來到第一排欄桿最前面的空位處。
此處是正位,后面的游客們有些躁動,但是顧久玥一到,衛士馬上就放開了限制,允許所有人在此處看升旗。
大家馬上不再有異議,開開心心的擠了過來,不過躲開了顧久玥和蘇淮的正后面。
額,不是她倆有什么問題,而是大高二高那倆跟班有問題——往那一堵,旗桿子都看不到了…
蘇淮和顧久玥緊緊靠在一塊,拉住欄桿再沒松手。
她的喘氣有點急促,卻快樂的笑著。
“距離好近,我還是第一次看升旗!”
蘇淮同樣很興奮,一顆心砰砰的跳著,無論是抬頭凝視天安門城樓,亦或者是遙望微暗的天空,都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涌動。
用力護住顧久玥,身體緊緊擠在一起,狗淮卻沒有任何多余的想法,只是迫不及待的期盼著那一刻的到來。
盡管他不是第一次看升旗,但是每一次站到這座廣場上,他的心底總有一種生發于基因最深處的情緒在涌動。
炎黃子孫,中華兒女,立于此處,應有回響。
當國旗班終于出現在城樓的時候,廣場瞬間沸騰了。
各種歡呼此起彼伏,有大哥飽含誠摯的喊起中華人民共和國萬歲,也有妹子頭腦一片空白的喊著“啊啊啊好帥!”
軍樂團很快奏響《歌唱祖國》,每月第一天升國旗,從護旗隊出場行進間便會進行演奏。
就在蘇淮剛剛要開口的時候,顧久玥先于他唱起了歌。
“五星紅旗迎風飄揚,勝利歌聲多么響亮,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
聲音很奶,氣息很弱,整體又顫又飄,但是讓蘇淮感到前所未有的悅耳。
他驚喜側頭,看著少女眼底散發出來的光芒,心情莫名其妙的高漲、高漲、再高漲。
任何男同學跟著唱歌他都不會感到奇怪,因為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現實情況——男孩子普遍更有家國意識,而女孩子更關注自身。
可是當顧久玥展現出一種不知道基于什么,但明顯是非常外放而又熱烈的愛國情懷時,他忽然產生了一種價值觀受到共鳴的巨大驚喜。
“哇!”他開玩笑似的發出感慨,“你居然比我唱得更好…不行,我不能輸!”
話音落下,他也扯著嗓子跟唱起來,歌聲在廣場上方回蕩。
國旗班踏過金水橋,立即轉換為整齊的正步。
唰、噠!
唰、噠!
那是一種永遠都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聲音和震撼,不止是因為整齊,不止是因為軍人們的英姿和肅穆,里面還飽含著更多別的東西。
從國旗班踏著正步開始,蘇淮就不自覺的攥緊拳頭,眼睛一眨不眨,緊緊盯著隊列。
在校園里看升旗時從不覺得如何,但是真正親臨現場,看著儀仗隊以一種近乎虔誠的態度,將軍魂國魂民族魂凝煉到方寸大的一塊國旗中,那種莊嚴肅穆,簡直無與倫比。
當國歌奏起,蘇淮立正站好,行注目禮,翕動嘴唇再次跟唱,心頭一片激蕩。
國旗冉冉升起,天空中吹來一縷好風,鮮紅的旗幟迎風飄揚,像一團火焰。
蘇淮不由自主的想起華夏輝煌燦爛的五千年文明史,想起屈辱的近代,想起改開以來短短幾十年的飛速崛起,想起b站上越來越多的熱血紀錄片,想起了未來那些年亂成一團的西方世界…
在蘇淮剛出生的年代,文人公知們以批判祖國為樂。
等蘇淮上了中學,漸漸學會分辨好壞,開始塑立三觀,正好是國內民族自豪感日益抬頭的時期。
科技進步、工業發達,一點一點的追趕歐美,取得一項又一項曠世成就。
每每看到,都忍不住心潮澎湃。
年輕時代的蘇淮,對于國家的概念很模糊,而且集體榮譽感不強,信奉利己主義,但唯獨對祖國,是一種以之為榮的驕傲心態。
民智漸開,新生代的孩子們沒有飽受《中日夏令營》等不良信息的荼毒,天然的就具備一種強國心態,更加自信、自尊、開放、包容。
而這一切,都要歸功于我們偉大的祖國。
蘇淮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一個純粹的愛國主義者,但是在仰望國旗升起的這一刻,他的心是純粹的。
血源于此土,心便在此處。
儀式結束后,蘇淮和顧久玥相視一笑,有種莫名的默契滋生。
廣場上,人潮漸漸散去,有些人精神振奮,有些人好似只是看了一場熱鬧。
有些事情,沒法強求。
上班打卡似的到此一游,回去多些談資,那也是一種樂趣。
顧久玥攥著小拳頭,輕輕嘆了口氣:“呼,很開心!”
“是啊,近距離觀看升旗,心里真是有種莫名的感動…”
蘇淮張開雙臂,環顧身后的同學,幾乎所有人都仍然處于激動中。
“國旗班太帥了!”
“大學畢業之后我好想去當兵啊…”
“祖國日益強大,舒服!”
年輕一代,不見得比長輩們更加愛國,但確實更自信、更勇于表達了。
蘇淮忍不住調笑顧久玥:“沒想到你也挺愛國的”
“哼!”
顧久玥冷哼一聲,驕傲的揚起下巴:“我去過的地方可比你多多了!”
“那不對啊!”
蘇淮繼續逗她:“你家里那么有錢,在國外不是更自由?”
顧久玥并沒有避諱這個話題,而是十分坦然的回道:“我爸爸確實說過:當資本家,還是在國外舒服。
不過他也很快就補上另一句:既然生來就是黃皮膚,那就必須與民族站在一起,錢是錢,根是根,哪兒都不如家里心安。”
聽到這話,蘇淮馬上對顧哥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介是一個精明的、基于利己主義的聰明愛國者,也有一些民族情懷。
好家伙,和我還挺像的…
蘇淮也是那種理性的、基于民族精神和文化認同的愛國者。
雖然前世的他被生活毒打得很痛,經常會痛罵這操蛋的社會,可是他也通過網絡看到了二毛中東南美乃至燈塔的混亂,深深理解如今安穩生活的不易。
年輕氣盛的時候他偶爾會懷疑:是不是環境限制了我?
后來就想通了:在一個如此安定且不歧視我的地方都混成這個逼樣,去了燈塔就能力爭上游?那不是扯基霸蛋么!
再等到真正理解了不同民族的根性,蘇淮就徹底堅定愛國了。
聽起來好像挺曲折的,其實那不過是價值觀的健全和二次塑造,每個人都得經歷一遍。
蘇淮算是醒事晚的,受限于眼界和認知,慢慢才理解了民族自尊心和文化認同感的重要。
相比之下,顧久玥才是真的牛嗶——她接下來的話,照著蘇淮的鼻子狠狠錘了一拳。
“其實我也沒有什么時間接受愛國主義教育,不過看了很多不同地區的街景,我發自內心的覺得金陵的老街和小巷更漂亮。
我們家院子里有一顆銀杏,坐在樹下的秋千上,聽著墻外傳來的鄉音,那是我小時候最安寧的記憶。
所以如果你想問我為什么愛國,我不知道,我就是愛。
我愛塑造了現在的我的一切,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金陵的老院子,首師大的家屬區,漂亮的漢服和馬面裙,好聽的南京官話和兒化的京音,進而擴大到這片土地,以及為了眼下盛世而犧牲的千千萬先烈與同胞。
大概,這就是血脈吧…
倘若有一天我忽然一病不起,我會捐出所有的個人財富,然后就躺在自己的床上,看著銀杏樹的葉子一片一片的落下,與最后一片樹葉一同凋零,最后和我媽媽葬在一起…”
講這段話時,她并不悲傷,眼睛里甚至有一絲憧憬。
可蘇淮卻繃不住了。
他心煩意亂的扭過頭,忍著眼眶里的酸澀和心底的刺痛,像條敗犬似的大口呼吸。
草草草!
我轉到大數據班來,只是打算薅你一點金幣,不是為了讓你鯊我的!
顧久玥,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