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住在威斯特布魯克,我爸是一家小公司的管理層,我們住在摩天樓里。”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快8歲的時候才第一次‘下到’夜之城。”
邁特躺在義體手術臺上,心里有些緊張。
正如他所說,他雖然不算那種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小孩,但條件也顯然比街頭小子好得多,甚至比大衛這種有媽的家庭都要好得多。
里爾正在對邁特進行全方位的體檢,以確定接下來的義體植入方案。
可以確定的是這次植入規模會比較小:這畢竟是10歲小孩。
“懂了,有錢小伙,用過什么藥?”
“呃我上的是軍用科技的學校,我老爸說有個項目簽了就有錢,我就是在那里訓練的。”
野人王在一旁挑了挑眉頭:“哪個項目?那個‘給學生力量?’”
動物幫的主要活動場所在市中心,普遍低規格戰斗義體的條件讓他們更容易躲過市中心的義體探測機。
當然,野人王不在此列。
里爾喊她在旁邊是因為有些身體成長藥物他可能不知道,但動物幫在這方面是專家。
不過野人王說的這個項目里爾知道,這是軍用科技的一個項目,低價甚至是補貼社區學校,給他們的學生提供手臂、義眼、高速神經通路 總之,是個項目,公司項目。
邁特身上除了腦機接口比較高級,沒有其他高級義體,總體而言比較純凈,而且他上的不是地上的社區學校,應該不是這個。
果不其然,邁特搖了搖頭:“不是這個,好像是.‘頂峰之路’?”
“嚯,這個我聽說過,軍用科技和生物技術的聯合項目,給小孩用高級的藥物。
我沒記錯的話好像主要用的是NeuroGrowth促生長激素,怪不得你這小子體格這么大。”
邁特只是即將年滿十歲,但身高已經超過了150cm,體重也直逼50公斤,這肯定不是尋常值。
不過考慮到這兩家公司離譜和殘暴的實驗計劃,這些數值不算太過超出想象,完全看不出揠苗助長的痕跡。
相反,細胞數據相當優秀。
里爾重復了一遍激素名稱:“NeuroGrowth促生長激素,促進身體整體發育還有呢?”
“我想想。”野人王想了一下,“ErythroBoost紅細胞增強素、AnaboFlexSteroid合成代謝類柔性類固醇、還有一種新型藥物,好像叫什么適應恢復素。
基本上是為了配合高強度訓練使用的藥物,聽說公司在這方面還挺上心的,反正肯定不是為了培養炮灰.”
她說完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我指的是那種大街上隨便抓一個人換倆義體就算士兵的低級炮灰。”
邁特的身體數據太好了。
骨骼密度、脂肪量、血紅細胞濃度、血氧、肌肉量都達到同齡人超優秀水平,這還是歷經流浪之后下降了的數值。
神經耐受力和免疫系統條件就更是好得離譜.
野人王看到這些數據想的是:我靠,天生的擼鐵圣體!
里爾不是野人王,他想到的是:按照這種計劃培育出來的小孩,如果沒有在成長中夭折,或者中斷培訓,對義體的耐受能力將是非常優秀的級別。
人造的先天改機圣體。
手術臺上的邁特聽完之后有些發抖——這是他第一次躺在這種看上去就很野的手術臺上執行義體植入手術。
漢堡王大哥,一晚上屠殺幾百號人的血腥殺人犯,還會做義體手術?!
里爾大概摸清了他的情況后敲了敲臺面:“不錯,身體狀況相當好,你想從事什么運動?”
“足球!”
“為什么是足球?”
里爾一邊說一邊抽走了邁特的一點點骨髓送入生物培養基。
這小子完全沒注意到手術已經開始了,興致勃勃地談起了為什么:
“因為有錢!”
“.”里爾張了張嘴,“為什么這么想賺錢?怎么會上街流浪?”
“我”邁特心情暗淡了一些,“我媽背著我爸偷偷借了一大筆錢,新聯邦銀行、荒坂銀行、歐洲銀行.這些正規的銀行都欠了錢。
后來她還不上了,逾期電話就打到了我爸那邊,這讓我爸丟了工作,住房被回收、網絡使用權限也沒了,我們就只能離開摩天樓。”
“但我沒看見你爸或者你媽?”
“這只是開始——”邁特眼里有些迷茫,“她背著我爸借錢的事情瞞了很久,因為她在借錢還錢,所以借了很多不正規的黑網絡貸款和高麗貸.
你們知道,借了這種貸款的人一旦被趕出公司的地盤,那些人就”
邁特說到這里,似乎勾起了痛苦的回憶——
他曾經是個生活在夜之城,卻不怎么需要“進入”夜之城的小孩,生活優渥,還有公司的培育計劃。
可是隨著債務暴雷,往日生活就像大廈崩塌一樣一下子化作泡影。
之后就是無窮無盡的追債。
巧的是在市中心放非法貸款和追債的業務公司頭頭,或者說幫派頭頭就在這里——
野人王裝作若無其事地撓了撓屁股,發現邁特緊張地看了她一眼,杰克、V和里爾也都看向她,她才裝作無辜地慫起了肩:
“那她別借不就好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啊?有些腦殘就是喜歡用不勞而獲的方法滿足自己不切實際的欲望,這不能怪我吧?”
雖然她看上去很淡定,不過里爾感覺得出來,她慌了。
實際上不靠負片能量的感知,他也能察覺出來:這五大三粗的女漢子甚至一連甩出了三個成語!
沒辦法,野人王不得不慌,根據以往經驗來看,這三位大哥干人有點不講道理。
這夜之城吃喝PD的娛樂業蓬勃發展了這么多年,還是頭一遭有人整治這個的,誰知道他們還會干什么?
邁特搖了搖腦袋:“我爸爸也是這么說的,我和他分開之前他還和我說千萬別像我媽那樣,但是我很害怕你們.”
“怕就對了”
我們又不是送溫暖的,不過這句話沒說出口——
野人王話說到一半,在里爾的注視下閉上了嘴,但等到里爾移開目光,她光速補了一句:“她拿去干嘛了?”
“我爸說是炒股。”
在座各位無不肅然起敬,野人王一副:“我就說吧”的表情——這甚至比她想象的情況還要好!
她還以為是貸款買奢侈品義體或者豪車什么的,沒想到是直接當柴火燒了。
眾人心中那種看樂子的心態很快收斂了一些,因為邁特忽然就哭了,哭得很傷心。
或許是這種情感不加掩飾地,極端地爆發了出來,里爾似乎“感知”到了一些模糊畫面。
畫面中是一位柔和的女性,看向自己的表情總是充滿慈愛和關懷,每天都會在自己因為訓練上的事情而哭鼻子時用一碗熱騰騰的自制食物安慰他,聽他遇到的問題,給他講故事,陪他看比賽 好像是邁特的老媽。
“但是.老媽怎么會是這樣的人?我不相信.”
相比于前面那些破碎畫面傳遞出的溫和和模糊感,之后出現在里爾腦袋中的時一幅非常清晰的畫面:
女人站立在臟亂差的旅館房間中,瞪著空氣,身體顫抖,仿佛在等待著什么東西.
幻象中的邁特伸出自己的小手,不過很快被女人一巴掌打掉了。
甚至還能聽見她口中細微的聲音:
“漲漲.漲.”
邁特略微啜泣的聲音響起:“總是給自己加油打氣陪自己面對明天的老媽;總是將家里打整得干干凈凈的老媽;總是當自己陷入低谷時給自己講故事打氣的老媽 還有這個老媽,究竟哪個是真的?”
邁特想伸手擦一擦自己的眼淚,不過卻是手術臺上的機械手給他擦了擦眼淚。
他一下子停止了抽泣,但眼淚卻更加止不住的往外流了——
這以前都是他老媽做的事情:溫柔的母親總會有一個愛哭的小孩。
“她甚至都不愿意和我解釋,我們被趕到街上流浪幾天后,她就自殺了,她只是一個勁的和我說對不起。
我想踢足球,因為我知道這是最能賺錢的運動,我想賺大錢,我想贏。
我要是有錢的話,我老媽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邁特說完又想著擦了一下眼淚:“但是.但是她已經死了,我只想賺很多錢,還了那些人的錢,我還可以把我爸找回來。”
手術完成。
專門維護義眼的探針刺入眼瞼,模糊的視野開始恢復,上方出現了一行小字。
里爾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得努力了,足球是競爭最激烈的項目,還有,這對義眼挺高級,‘哭泣’會導致改為儲存養護液的淚腺過量擠出養護液,減少使用壽命。
要贏得漂亮,就不能再哭了,不然伱還沒踢上比賽就虧好多錢。”
“我我知道.”
“對了,你們家欠了多少錢?”
“我聽老爸說大概是30萬歐”
“這算個球。”
里爾拍了拍手術臺,這玩意兒一下子就站了起來。
從躺姿變成站姿的邁特不得不用力維持站姿,這一站,悲傷情緒好像忽然全都消失了。
再看周圍:全都是花里胡哨的街頭大哥,要說表達遺憾吧,也都有一些。
但要說被感動了多少吧好像也看不出來。
他忽然覺得十分尷尬。
十分尷尬,并且十分想現在就踢足球 哪怕被職業選手一球踢爆腦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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