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況!
周震立時警覺起來。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廚房出現這種動靜,他一定馬上躲得遠遠的。
不過,這里是村長家。
而他現在的身份,是村長家的小兒子,季貍!
這個身份,就是最好的護身符!
想到這里,周震站在門邊,伸出手,非常小心的一點點推開了廚房的門。
門后黑漆漆的,沒有點燈,只有從巴掌大的窗戶里漏出幾縷月光,照出了大概的輪廓。
廚房是個長方形的屋子,外側有土灶、土坯堆砌的柜子,柜子旁邊,則是一口農戶人家家家戶戶都會有的大水缸。
水缸上蓋著沉重的木蓋,這種木蓋有機括在里面,靠外的半側可以單獨打開,蓋子上面放著一個葫蘆剖開做成的水瓢。
由于絕大部分東西都是由泥土建造,所以即使是在皎潔的月光下,整個灶間仍舊顯得灰撲撲的。
門緩緩打開,視野進一步擴大。
整個廚房的布局都呈現在眼前,除了入口處的土灶、柜子外,往里走,是一排的柵欄,柵欄里面有水槽,食槽,似乎是用來關什么東西的。
里面安安靜靜,打掃的纖塵不染,什么異常都沒有。
剛才聽到的咀嚼聲,全部消失不見,就好像是幻覺一樣。
周震眉頭皺了皺,立刻看向地面。
夯實的泥地上,細密笤帚掃過的痕跡依稀可辨,剛剛從門縫里流淌出來的鮮血,也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似乎所有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知道情況不對,周震一點沒有退縮,移動腳步,慢慢走進了廚房。
這間屋子的墻壁跟屋頂都被仔細粉刷了縫隙,足以遮蔽風雨,但窗戶里照樣塞了幾團茅草作為阻擋,寒風從縫隙里肆無忌憚的吹入,整個灶間非常寒冷,猶如冰窖。
周震的身體下意識的微微蜷縮,他快步走到灶臺邊上,踮起腳,一把拉開了外側大鍋上的鍋蓋,試圖尋找食物。
鍋子里空空蕩蕩,洗涮干凈,什么都沒有。
周震又開了后鍋和小鍋,檢查完整個灶臺,確認沒有食物后,他來到土坯砌筑的柜子前,這種柜子,除了擺放碗筷外,就是存放一些暫時吃不完的剩飯剩菜,或者是第二天需要制作的食物的材料。
但周震在里面仔細尋找了一下,除了幾個粗陶的器皿外,一無所獲。
廚房的陳設簡單,周震很快搜索完畢,除了水缸里的涼水外,沒有發現任何食物,哪怕是生的米麥都不見蹤影。
這讓周震眉頭緊皺。
但他很快記起,村長家里,有很多家禽。
他作為村長家的兒子,吃一只雞,應該沒什么問題。
想到這里,周震看了眼廚房里面的柵欄,按照道理來說,那些家禽晚上應該會被驅趕到這座柵欄里面,白天的時候才會被放出去。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現在這座柵欄中空蕩蕩的,不見半只家禽的蹤影。
于是,周震推開廚房的門,回到正屋,來到茅草屋的正門后,一點點拉動門閂,打算去院子里看看。
“汪!汪汪!!”
就在周震小心翼翼的摘下門閂,一點點打開木門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犬吠聲!
原本極為安靜的夜色,霎時間被打破。
周震臉色一變,剛剛閃入門縫的身體,立刻退了回去。
門外,看家狗還在不停的叫著:“汪汪汪汪汪!!”
那是一條上黑下白的田園犬,被繩子拴在門邊,只能在一定區域內活動。
周震眉頭緊皺的看著那條看家狗,他現在的身份是季貍,是村長家的小兒子。
理論上來說,他應該是這條狗的小主人。
不過,這條狗現在叫的極為兇悍,如果不是繩子拴著,甚至就要沖上來攻擊,似乎根本就不認他這個主人!
思索間,周震很快關上門,看門狗的叫聲卻沒有停下,而是在夜色下繼續狂吠:“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周震隔著門,跟這條看門狗僵持了片刻,發現除了狗叫的越來越兇之外,村長家里,似乎一切如常,沒有任何人有出來查看的意思。
于是,周震重新打開門,正對著大門狂吠的看門狗,頓時叫的更加厲害。
他看了眼那條狗,直接貼著另一側的門框走了出去,從旁邊繞開,朝屋后的方向走去。
在玩“摸瞎子”那個游戲的時候,周震已經看過村長家的院子布局。
當時除了屋后之外,其他區域,都沒有關押家禽的功能,如果家禽晚上是在院子里,那么最可能的地方,就是屋子后面。
心中靜靜思索著,周震加快腳步,來到了茅草屋后。
然而這里空曠一片,根本看不到任何雞鴨鵝的蹤跡。
周震頓時感到非常奇怪,這個村長家里,怎么什么都沒有?
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看門狗還在聲嘶力竭的狂叫著,似乎不知道疲倦。
周震圍著茅草屋轉了一圈,一點沒有看到任何家禽的影子,而且,也找不到其他任何食物。
他有心想去樹籬圍成的菜園里摘點蔬菜裹腹,但這個念頭剛剛升起,立刻就被打消了。
在自己住的茅草屋院子里辛辛苦苦摘菜,最后卻成了泥土的一幕,讓他對于這種菜園里的蔬菜,有著本能的戒備。
呼呼呼…
正在急速思索間,一陣寒風吹過,周震頓時打個哆嗦,下意識的抱緊雙臂。
他在那間醒來時所在的茅草屋里,一直感到又餓又冷又累,本質上就是這具身體,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進食!
他現在,必須吃點什么!
而且,他這次能夠這么快弄清楚情況,成功壓制主人格,并從這具身體中出來,主要就是他對人格分裂這個病太過熟悉的緣故。
但也正因為熟悉,他非常清楚,自己出來的時間,不會長!
就好像之前楚晶妍從他身體里出來,只能維持一場戰斗的時間,然后就會重新回到那間教室…
另外,當時楚晶妍在占據他身體的期間,吸收的“數字域”以及“數字能量”,全部都歸楚晶妍那個人格所有。
因此,在他占據現在這具身體的時候,他得到的所有能量,也一樣全歸他個人所有!
眼見四周什么食物都沒有,冷風還在肆意呼嘯,周震只得重新往茅草屋里走。
風呼呼的刮著,快速帶走周震身上的暖意,周震頓時感到寒意刺骨,猶如萬千鋼刀扎在自己的皮膚上。
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
看門狗還在那里繼續吠叫,周震繞開它,快要進屋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什么…
下一刻,他快步走進廚房,拿了一把寒光閃爍的菜刀出來。
周震直截了當的走向看門狗。
那條看門狗的叫聲,忽然變得無比高亢,短暫的持續了一小會兒后,就急轉直下,化作充滿悲憤的嗚咽,最后戛然而止。
咔…咔…咔…
夜色下,剛剛激烈無比的犬吠聲,變成了低沉清脆的砍肉動靜,隱約夾雜著液體飛濺的聲音。
村子北面,側屋拴著山羊的茅草屋里,月光從縫隙中探入,明晃晃的光芒,勾勒出三道身影。
咚咚咚!
敲門聲還在繼續,清脆的叩擊聲,猶如碎石投入池塘,在夜色下蕩開層層無形的漣漪。
屋中三道身影里的一道身影,正趴在門后,通過門縫朝外觀察。
門外站著瘦小的孩童,長相平平,就好像隨處可見的村童一樣不起眼,脖頸上一顆黑痣,在清冷的月光里格外清晰,稚嫩的面龐上,黑洞洞的眼眶幽邃而瘆人。
那道身影仔細觀察著,沒有出聲。
這個時候,門外的小孩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沒有眼珠的眼眶,忽然湊近門縫,也朝正趴在門縫上的身影看去。
雙方通過木門的縫隙,正好對視。
趴在門縫上的身影頓時嚇了一跳,身體本能的想要后退,但剛剛有所動作,立刻就被一條健壯的手臂牢牢按住。
與此同時,身后傳來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別亂動!”
“慢慢閉上眼睛。”
趴在門縫上的身影立刻照做,強迫自己停留在原地一動不動,同時一點點閉上雙眼。
下一刻,他忽然發現,自己的雙手,好像正抓著什么。
正想著,他感到旁邊有股非常強大的力量,忽然推了他一把。
他立刻被推得摔倒在地。
剛剛觸及堅實的地面,這道身影立刻睜開眼,就看到自己的兩名同伴,一個整個撲在大門后,死死抵住大門;另一個則緩緩收回手,正是剛剛將他推開的那股力量的來源。
咚咚咚…咚咚咚…
敲門聲還在繼續,剛剛拴的結結實實的門閂,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拉開了一半。
將他推開的那道身影,立刻走過去,把門閂重新拴好。
嘭嘭嘭!
乒乒乓乓!
敲門聲漸漸變成了砸門聲,木門被砸得哐哐作響,幾乎要跳起來。
好一陣之后,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最終悄然消失。
直到這個時候,屋子里的三人終于松了口氣。
還坐在地上的那道身影立刻說道:“敲門的,是個沒見過的小孩子。”
“我剛才只是朝門外看了一眼,沒有想要開門。”
死死抵住大門的身影喘了口氣,非常嚴肅的問道:“那個小孩子,有什么特征?”
“他有沒有做出什么奇怪的動作?”
坐在地上的那道身影迅速回道:“那是個小男孩,沒有眼珠,脖子上長著一顆黑痣。”
“其他沒了。”
聞言,另外兩個人點了點頭,剛剛推開同伴的那道身影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們三個,輪流守夜。”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起碼要有兩個人醒著!”
兩名同伴都是點頭:“好!”
村長家。
灶間。
剛剛安安靜靜的廚房,此刻熱火朝天,灶膛里火光熊熊,灶臺上的三口鍋里,都裝滿了水,此刻正在不斷吞吐著泡泡。
水開了。
周震站在灶臺旁,踮著腳,把切完的狗肉,隨意倒進這三口鍋中。
這條村長家的看門狗,性情兇猛,戰斗力其實不弱,但畢竟被繩子拴著,活動范圍就那么大。
周震剛才算好了對方的攻擊距離,很輕松的就用菜刀把狗給砍死了。
不過,這一折騰,周震也感到身體無比乏力。
把狗肉扔進鍋里之后,周震就坐到灶后,一邊給里面加著柴禾、稻草,一邊烤火取暖。
赤紅色的火光映照在他面龐上,將蒼白的面色熏染出些許血色。
煮了沒多久,一股濃郁的肉香傳出。
周震頓時咽了咽口水,立刻起身,來到土坯砌筑的柜子前,翻出一個洗干凈的陶琬。
他心里清楚,僅僅煮了這么點時間,狗肉可能都沒有熟透,更別說便于入口了。
但他出來的時間,可能就快到了,再不吃,就要餓著回去了…
想到這里,周震有點費力的拉開鍋蓋,動作迅速的給自己盛了碗肉湯,以及兩塊肉多骨少的肉塊,稍微吹了吹,就迫不及待的喝了口湯。
熱湯入肚,周震頓時感到身體暖和了不少。
他又夾起一塊肉,開始吃了起來。
肉明顯沒有煮透,但周震很快發現,自己的牙齒似乎非常的鋒利,一口下去,直接連肉帶里面的骨頭,都咬得咔嚓作響,非常輕松的碾碎了食物,吞咽下去。
咔嚓…咔嚓…
周震非常享受的咀嚼著狗肉,連肉帶骨,都被牙齒研磨成渣。
肉果然沒有煮透,伴隨著他的動作,里面的血絲悄然滲出,順著他的嘴角,緩緩滑落。
這鍋狗肉沒有采用任何去腥的手段和材料,周震本來以為味道會腥膻無比,難以下咽,但真正吃起來,卻發現非常合自己的胃口。
他很快就把盛在碗里的兩塊肉吃完,沒有任何遲疑,迅速踮起腳,給自己盛了滿滿一大碗的肉和湯。
于是…
咔嚓…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整個廚房里,響起清晰的咀嚼聲。
鮮血順著周震的牙縫,汩汩流淌出嘴角,滴落在地,悄然匯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