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周管家是明顯的慌了,他竟一時之間,想不明白這究竟是個什么情況:剛剛明明看到他將這銅板填進嘴里的啊…
剛剛明明看到法壇之上油燈大亮,這是道行大漲的標志啊!
最關鍵的是,那法壇之上的油燈明明已經熄滅了,如今都還沒有亮起來,那小掌柜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應該是個死人而已啊…
“我吃的是血食丸。”
看著周管家那滿臉的吃驚,胡麻心里倒隱約有些得色,甚至想把自己怎么做的,都一一跟對方講講。
這倒不是什么反派的習慣,而是得意手段,誰不想炫耀一下?
只可惜,阿姑在身邊,況且還有些事沒摸清楚,自己倒是不能盡興的炫耀的,只能低低的嘆了一聲,看向了周管家,低低的道:“你探了我們一路的底,我也小心了一路了。”
“你們把戲門的人手里的活沒有幾個真的,嘴里的話也沒有幾句真的啊…”
“若不是趕上了這幾個妖人追殺上來,讓你覺得有機會搞得我們同歸于盡了,再往前走一段時間,伱是不是就要親手給我們下套,害我們命了?”
“其實我也一樣,越摸你們把戲門的底越覺得嚇人,也快忍不住了,只是實在摸不清你的底,真動手也沒有把握。”
“我…”
周管家心里慌,身上也難受,那蛇毒入體,他也想集中起精力來把蛇毒逼出來,但胡麻的話傳進了他的耳朵里,竟讓他心里片刻也安寧不下來。
吃力的張口:“你…你一直想害我?”
“是你先害我們的呀…”
胡麻看了他一眼,皺起了眉頭,道:“你這一路使了多少陰招,自己沒數嗎?”
“過那橋時,讓你給你們家小姐好好化個妝,好瞞過那橋上的人,你雖然照作了,但也是故意露出好幾個破綻來的吧?”
“你一個把戲門的高人,應付幾個街面上的混混,易個容居然也漏洞百出,被人看了出來?”
“崔干娘能這么快追上來,也是你做的手腳吧?”
“說是讓那些混混沒這么快變成了小鬼,拖延時間,但實際上,那針法其實是讓他們快快的離竅,好讓崔干娘發覺?”
一邊說著,一邊瞇起了眼睛:“早先在城里,你從我這里借了銀子,說要拿了去買些家伙什…”
“不會是故意過去向乞兒幫的人泄露形蹤,好讓他們盯上我們的吧?”
“或許,你說的什么給李家的人送信,讓他們難受,其實是在向你們家少爺送信?”
一邊說著,眼神都冷了下來,淡淡的看著周管家,低聲道:“另外我們這一路上,遇著的邪乎事不少,這里面也多半是你的功勞吧?”
“想著讓我們多多的出手,好摸清楚了我們的底?”
“你倒是比崔干娘更像江湖人,知道動手之前,先摸摸彼此的底子,有了十足的把握再下手。”
“你…”
周管家被他連問了幾句,已是腳步都有些踉蹌,同時脖子上的傷口,瞬間就發麻,已是有些木然,也讓他覺得喉嚨發緊,而胡麻此時一身是血,眼神冷淡,也裝不下去了。
索性有些艱難的開了口,盯著胡麻:“你…你是什么時候…發現了的?”
“從一開始就對你沒有太放心。”
胡麻看向了他,慢慢道:“堂堂把戲門的高人,出來找人,與行走江湖也沒什么兩樣,居然能把行李丟了,還搞得自己斷了腿,我都找了好幾個理由說服自己信你,但還是覺得太離譜了。”
“身上帶了替命銅錢這樣的寶貝,卻說什么不讓草心堂的人看見,以免招了忌諱。”
“呵呵,是怕招了忌諱,還是怕人家瞧出來,這不是替命銅錢?”
“在莊子里我沒要這東西,你也不堅持,但那些妖人追上來了,你倒是起勁了,不僅給了我,還在關鍵時候提醒我用…”
“…呵呵,用我是不太敢用的,但不整這么一出,又如何讓你這樣的老狐貍露出尾巴來?”
“你…”
老管家倒是一時慌了。
他仔細想想,這一路上自己雖然確實做了一些事情,但把戲門的人眼毒手快,哪里會有什么證據破綻的留下,哪怕剛剛,自己也是確定這個小掌柜死了才準備向張阿姑下手。
…壇上的油燈都滅了啊!
另外,他確實說出了不少疑點,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手腳再干凈,只要做了,便會出現點讓人覺得奇怪的地方。
可他為什么會聯想到自己身上,自己什么時候露出了破綻,引他懷疑?
‘不管你有沒有破綻,一開始就懷疑著你了啊…’
而胡麻瞧著周管家那別扭又難受的表情,心里倒也有些無奈。
周管家從一開始出現,便讓人心里不踏實,但左右瞅右瞧,卻也實在找不著什么特別硬的證據證明他有問題。
但有沒有證據,有什么打緊?
懷疑人是不需要證據的,尤其是轉生者,懷疑別人或是被懷疑,都是轉生帶來的天性。
天天有種總有刁民想害朕的擔心,路邊的狗瞅自己一眼都懷疑它是不是看破了自己的身份,想剁了它。
那接下來的事情,就更簡單了,只要心里懷疑著,那一路上當然就一直防著,瞧著,揣測著對方是不是哪里有些不對勁,一點點的驗證著自己心里的想法。
周管家是老江湖,哄起人來很有一套的,但誰能識破一位老演員?
那當然就是另外一位時時刻刻在表演的人了。
也正因著心里不太踏實,所以這一路上神經也是緊繃著,沒有因為出來了便放飛自己,這一身道行也得拿準了機會才敢用。
心里可是一直記得白葡萄酒小姐和二鍋頭跟自己說的話,要對這個世界,對這個世界上的人心懷敬畏。
這一趟出來,最大的威脅不是邪祟,不是拐子幫,恰是這位把戲門的老狐貍啊…
被把戲門的人摸清楚了底,那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默默吁了口氣,但面上卻只冷笑,似乎聲音里也帶了點氣,大聲道:“后來你就更過分了…”
“你說你是一路找你們家小姐,找到明州去的,但咱們這一路過來,各處地形地勢,你卻全然不懂,這豈是找過去的樣子?”
“說不得,你當時根本就是從別的路過去的吧?”
“更何況…”
他頓了一頓,皺起眉頭來,嚴肅的盯著周管家,道:“我可是救了你們家小姐的人,你嘴上說的大恩大德,但我問你幾手活,你都不說。”
“小里小氣,一定有詐!”
“莫不是怕事后翻了臉,自己的活泄了底,斗不過我?”
周管家沒想到胡麻其他的話也就罷了,居然會說這個,一時也給氣著了,微微咬牙,低聲道:“把戲門的底本來就不能隨便泄,這跟什么恩不恩德的沒關系…”
“…況且我最后不還是吃不住你纏,說給你聽了嗎?”
“你先說了李家的法,才又磨不過說了幾件你們把戲門的活,這就瞧了出來,你對李家可沒那么忠心。”
胡麻看著他,道:“到了時,我便也想著找機會向你下手了,不過你們把戲門的人手里活多,不逮著個機會,我還真不敢冒失。”
那周管家已是有些牙癢,更是氣的腦袋都有些暈淘淘的,明顯蛇毒已經發作了。
這一路上,小掌柜先盯著張阿姑的活使勁刨,后來又盯上了自己,自己磨不過臉,也怕他起疑,才教了幾個。
誰能想這廝居然是在試探自己?
一邊得了活,一邊還確定了對自己的懷疑,這…
…人怎么能這么無恥?
而胡麻看出了管家臉上蒙上了一層黑色,臉上便也帶了一層冷笑,將手里的一個黑色小瓶亮了出來,淡淡道:“那雙頭蛇很厲害的。”
“也就我們守歲人不怕蛇毒,才能捉它,就連那耍蛇的,被咬了一口之后,也得趕緊從這個瓶子里倒出蛇藥來吃。”
“你們把戲門的人活是假的,命是真的吧?挨這一口,能撐到什么時候?”
“所以,要不你說說后面都還有誰在等著我們,這事究竟是怎么搞的,我就把這蛇藥給你吃了?”
“我…”
周管家知道他說的一點不錯,伸手捂著脖子,喉嚨腫了,說話已經愈發的艱難。
“后面,三少爺就在衛慶等…等…”
他越說聲音越低,仿佛已經說不出話來,忽地身形一動,沖到了胡麻身前。
抬手便向胡麻手上的藥瓶抓了過來。
胡麻是守歲人,又如何能被他抓到,抬手一揚,便躲過了他的雙手,同時另一只手橫在了他的身前,卻不料,周管家兩只手被胡麻擋住,看起來已近不得身。
卻冷不丁的,從他懷里,竟又伸出了第三只手,一把抓住了藥瓶奪了過來,然后就地翻滾,拉開了距離。
“哎呀?”
胡麻看著,倒是眼睛都亮了幾分:“第三只手?”
“這又是什么絕活?能教我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