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件一件解決,還能怎么樣呢,繼續回莊子里躲著去?
若真是來一個厲害的,自己斗不過,也就直接逃了,可偏偏竟是這么一個情況,這里那里都是邪祟四起,但又不是都那么厲害。
一件件解決起來不難,但卻沒個完。
剛剛才解決了娃娃鬧了夜啼郎的事,那邊又說某某家的大姑娘被迷了,剛剛才過去把那大姑娘綁上,夾著手指送走了那上身的東西,這邊里又有一家大活人,冷不丁的就不見了。
才剛剛把人從井里撈了上來,忽然又說那邊娃娃開始哭,周圍的火把全熄滅了,怎么點都點不著。
胡麻等人不能不管,每到一處,解決了這里的,又得緊著去解決另外一個,剛剛得著了些許安穩,氣都沒喘上一口,又忽然來了一窩子人喊。
能不去嗎?
若不去,便是小邪祟,也能鬧出來大禍。
但若是去了,又偏偏又是各地里事情不斷,想歇都歇不下來。
如此忙忙活活,來回奔走,竟已是連過了兩天一夜,胡麻及莊子里的伙計,都是滿身疲憊,偏偏四下里的事情,竟是更多了。
“還沒有找到么?”
而在胡麻帶了一眾伙計,在莊子周圍,忙忙的奔來奔去時,朱門鎮子旁邊的荒山上,鄭大香主鄭知恩,正拿過了剛剛老仆人送過來的食盒,打開之后,里面居然有酒有肉。
他挾了一筷子肥肉,然后滋一聲,喝了一口小酒。
看那享受的表情,似乎在品嘗最后的晚餐一樣。
可是他在那里自斟自飲,旁邊的青衣童子們卻是仍然一個個跪在了旁邊,被山風吹的臉色鐵青。
有人終于看不下去他這么舒服,翻出個陰冷的眼神,向著鄭香主寒聲問道。
“師兄急什么?”
鄭香主向了那位青衣童子笑道:“想要逼人出來,就得小火慢燉才行。”
“你瞧,青衣老爺只是吹了幾口氣,那幾個地方都亂起來了,甭管是草心堂,還是明州府衙,又或是梅花巷子,本來都是不想管的,但礙不住百姓哭求,到底還是出了手。”
“甚至,連我沒想著能出手的那個莊子,也出手了。”
“我本來以為他會躲著,會縮在洞里,那樣,才會讓這油鍋,更熱一些…”
“出手了有什么用?”
青衣童子森然道:“他們都出了手,那人混在里面,不就更找不到了?”
“若都不出手,才找不到。”
鄭香主慢吞吞的道:“既然出了手,抽開手就難了。”
看著他仿佛信心滿滿的樣子,青衣童子這種腦袋不太正常的都覺得他不正常,冷笑道:“可你這么熬著,那些人若是撐不住,死了人怎么辦?”
“死了,也就死了唄…”
鄭香主淡淡道:“若不死人,又怎么能到了貴人要的火候?”
旁邊的青衣童子,豁地明白了這鄭香主的主意,臉色都微微一變,仿佛直到這一刻,才看懂這位香主。
不僅是他,便是那飄蕩的黃幡之下,惡鬼面具,都仿佛散發出了一股子陰氣。
這青衣童子似乎聽到了面具的話,表情忽然變得陰冷譏嘲起來:“鄭香主,不論事情如此,禍亂一府的罪名,可不低呀…”
鄭香主慢慢的挾了塊肉,填進嘴里,一點點的吃了,仿佛要嘗盡所有的肉味,記住這味道。
然后才自嘲的笑了笑,喃喃道:“當然不低,若是低了,又哪輪得到我?”
“法師老爺,求求您了,娃娃們又哭開了…”
“法師老爺快來救命,俺娘不知招了什么東西,哭著喊著要跳井…”
“法師老爺快去看一眼吧,趙家的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鹽粒子,已經把快自己齁死了…”
一聲一聲,交織而來,胡麻奔波不停,不時有人來叫,甚至有人直接抬了鬧祟的人過來,堵在了路上磕著頭。
就連那頭驢都跑累了,只能牽回去休息了一陣子,又給牽回來。
胡麻甚至已經不想再坐在驢車上,仗了守歲人的身子,憑了兩條腿,來回的跑著。
他都說不清自己已經解決了多少件鬧祟的事,只是感覺到守歲人的身體,都快要撐不住了,腦袋更是暈淘淘的,感覺天地都暈眩了起來。
可是他不能不幫手,幫手了,就能救下人來,不幫手,那便是活生生的人命被害了。
而在這連續的奔波之中,當他被驚慌的百姓簇擁著,來到了來到了石崖子村前,心情還是一下子絕望了…
這里有著幾個表情呆滯的女子,眼睛都瞪的大大的,卻不會應聲了。
“這是被什么東西把魂喚走了啊…”
胡麻看著,一時腦袋都有些大了,終還是遇著了自己不懂的。
這兩天里,其實已經有好幾個問題,都是勉強解決的,而且只治本,不治根。
可如今遇到的,卻是自己真的完全不懂的了。
但難道自己直接推脫說不懂?
迎著周圍百姓恐慌又期待的眼神,胡麻甚至一時不知道怎么跟他們解釋。
他只是不知道,這件事背后的人,究竟在想什么,他們知不知道這些邪祟一作起來,究竟會害了多少人的命,多少條活生生的人命,輕易的就沒有了?
還是說,他們,根本不在乎?
而自己,自己來回的奔波,處理著這些仿佛根本處理不完的事情,真有意義?
這世界自己的人都不在意他們的生死,自己是轉生者,一個外來者,為什么要管這樣的事情?
也就在這一刻,紛亂復雜的事情,幾乎要讓胡麻也崩潰了時,騷亂的村民之間,不知何時,有個擔著挑子的人走了過來。
這人一頭燒了鐵壺,上面燒著熱水,一頭有著剪刀剃刀毛巾等物,瞧著像是個走街串巷給人剃頭刮臉的。
他擠過人群,放下了挑子,向胡麻拱了拱手,笑道:“小師傅,需要搭把手不?”
胡麻怔了一下,打起精神,客氣道:“這位老師傅是…”
“咱就是個剃頭的。”
那剃頭匠笑道:“但鄉里鄉親的,遇上事了,能幫的怎么能不幫一把呀…”
胡麻看著對方誠懇的表情,竟一時恍惚。
而那剃頭匠卻也并不多言,只是向著胡麻拱了拱手,然后便從挑子里,拿出了一束香,幾道符,還有一根用來刮臉的紅線,一端咬在嘴里,一端持在手上,來到失魂女子身邊。
系在失魂女子手指頭上,牽著她轉了兩圈,低低叫了幾聲,那女子忽地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竟是直接還魂了。
“這…”
胡麻一時激動不已,突如其來的驚喜,甚至讓他都感覺微微的暈眩。
“走吧!”
大喜之下,他認真的向那位剃頭師傅揖了一禮,便趕了驢車,要再去下一個地方。
卻不料,才剛出了村子,進了田邊的小道,卻迎面走來了一頭老牛,牛背上坐著一個梳了小辮子的娃娃,牽牛的卻是一個慢吞吞的老頭,旁邊簇擁著幾個百姓。
一見胡麻,便大聲叫道:“小法師,你不用去俺們村子啦…”
“這位老爺子,幫俺們把那老太太的事解決啦…”
胡麻頓時一驚,忙忙從驢車上跳了下來,向了那牽牛的老漢,恭敬施了一禮。
“老先生伱…”
“呵呵,不用叫俺老先生,文糾糾的聽不慣。”
牽牛的老漢咧開了嘴,露出了黑洞洞的豁子牙,道:“小哥你在這忙的事,俺聽說了。”
“剛剛有鄉親遞信,豁子嶺那邊不太平,都過去瞧瞧吧!”
胡麻立刻答應了下來,調轉了驢車車頭,跟著往那走,牛背上的小娃娃轉過頭來,向了自己嘻嘻的笑。
他與老漢向了豁子嶺走著,那里已經不是莊子方圓十里的范圍,但是胡麻此時卻也不想了,快到時,遠遠便瞅見那里,一陣陰氣沖天,心里倒吸了口氣,知道是厲害的。
可也就在這時,停在了坡上的他,向遠處看去,便看到通往豁子嶺的小道上,有不少人影都往這里趕著。
他們有駝背的老人,有扛了刀槍的江湖人打扮,有扭扭捏捏,滿頭是花的婦女…
甚至胡麻還從里面看到,有位拄著拐杖的佝僂老婦人迎面走了過來,向了自己點點頭,笑道:“小哥做的好呀…”
依稀之間,胡麻還以看到了婆婆在稱贊自己,但揉了揉眼睛,卻見是一位陌生的婆婆,只是打扮有些像,邊笑著與自己打了招呼,邊走了過去。
“老先生,這是…”
這只是普普通通的畫面,但胡麻看著,心里竟一時震憾,聲音都有些嘶啞。
“搭手的嘛…”
牽牛的老漢瞧了一眼,笑道:“哪里鬧邪祟,走鬼人便要往哪里去。”
“有人著小使鬼跟俺們遞了信,知道這里亂,方圓百里能動身的走鬼人,都收拾了家伙過來啦。”
“這世道亂,鄉里鄉親的遇著事了不搭著把手,可怎么活下去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