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坊,龍虎堂。
堂內是狼藉一片,堂外則血流成河,眾洪幫弟子盡皆倒地、痛苦哀嚎。
此刻,堂主賈德龍渾身染血,一身錦衣幾乎成了絮狀碎布。
他齜牙咧嘴,扶墻走出院外....瞅著巷內慘狀,心中怒火中燒,卻不敢發作。
賈堂主怎么也沒想到!
洪幫進駐陳家鎮的頭一天,就被清源觀整個打殘了!
這消息要是傳出陳家鎮,必將掀起軒然大波,嚴重打擊洪幫在泗水縣的威望!
屆時幫主也必然震怒,集結精銳上靈溪鎮討回面子!
故而,賈堂主不禁想問:“這宋鈺怎么敢的?!”
他是從未出過鎮的愣頭青嗎?!
真就一點江湖規矩都不懂?!
然而在驚怒過后,他心底又泛起一絲后怕....沒想到自作聰明的那個決定,竟也招來一頓毒打。
身為洪幫十二位堂主之一,賈德龍自然對泗水縣大小勢力門清。
他甚至知道,靈溪鎮唯一的水路,由于過于狹長,在冬日會結起厚冰。
長達兩月的時間里,清源商會無法行商。
因此,他特意囑咐弟子率十數艘寶船,堵在靈溪河道出口。
這樣既沒有損害到清源山的實際利益,不至于使沖突擴大,又完成了大公子交代的任務....
在他看來,可謂兩全其美!
只是!
他沒想到手下才復命不久,那清源觀六弟子宋鈺就帶人殺上門來,二話不說就將洪幫之人盡數放倒。
自己全力出手,也不敵宋鈺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槍法!
甚至,磐巖體頃刻間千瘡百孔....驚懼之下,只得好言相勸,又誠懇解釋洪幫并無惡意,提議求和!
這才使宋鈺手下留情,沒有像他那弟弟一樣,被打成死狗。
最終以賠償五千兩白銀的代價,使清源商會偃旗息鼓,罷手離去。
“這宋鈺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
“如此實力,怎么可能籍籍無名!”
賈德龍看著逐漸消失在巷尾的年輕人,齜牙恨聲道:“觀主什么時候又收了一名天資縱橫的弟子!”
“甚至觀其年齡,似乎還未及弱冠!天賦遠勝那李琰和秦書羽!”
“嗐!彈丸之地,卻是人杰地靈!也難怪這清源觀香火不絕!”
就當賈德龍心中感慨之際,卻有洪幫紅棍自巷外歸來。
跪地稟報時,面露驚恐之色。
“堂主!我已打探清楚了!宋鈺是奉清源觀觀主之命,殺了鐵扇幫玉骨琵琶,這才成為觀主六弟子的!”
“所以趙護法大概也是他殺的!!”
覆滅鐵嶺之人,竟然是這宋鈺!
那趙護法多半是折在了這小子手里了!!
賈德龍心跳急促,強壓心中無限驚懼,皺眉忖思:“難道公子所言,在龍首山殺死尚堂主的靈修之人,是這宋鈺?!”
在打探到清源商會坐鎮陳家鎮之人,乃是觀主六弟子后....
賈德龍覺得莫名其妙之余,卻是第一時間派遣弟子前往靈溪鎮打探‘宋鈺’的情報。
沒想到,竟挖出了‘清源觀親傳殺死趙護法’一事!
他不相信靈溪鎮這窮鄉僻壤之地,會接連涌現兩名天才!
他更愿意相信,殺死尚堂主與趙護法的兇手,乃是同一人!
換言之,他猜想,這位武道天賦卓絕的觀主親傳,極有可能還是靈修!
中堂內。
賈德龍冷汗淋漓,踱步徘徊著。
在親身領教過宋鈺的可怕實力后,心底這個猜測愈發不可抑制起來!
將宋鈺的身份實力代入后....似乎一切都說得通了!
先是劉夫人的弟弟,無意間得罪了宋鈺,因自身實力不濟,請來尚堂主設伏龍首山....不料全軍覆沒。
爾后趙天厲夜會陳憶弦,卻正巧撞上宋鈺奉命剿滅鐵扇幫,被順手斬殺在鐵嶺....
然而,賈德龍卻忽然察覺到這個猜測中存在的漏洞!
其一,觀主怎么會讓一個靈修之人去剿滅區區鐵扇幫,來作為親傳弟子的考核任務?
那不是純粹多此一舉嗎?!
若是在洪幫幫眾之中發現靈修之人,幫主只怕會立刻將其收作義子,而后將其送入青玉門修煉!
想必那趙老兒,就算眼界再高,也不會無視一個身懷靈根的弟子....
其二,若是劉博元知曉宋鈺靈修身份....他還敢有半點念頭對其不利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在實力過分懸殊之時,人們往往難以生出嫉妒仇恨之情,更遑論以性命為賭注,下場報復了!
但賈德龍卻覺得,這兩個漏洞卻不難解釋!
唯一一種可能是——整個靈溪鎮,只怕都不知曉宋鈺的靈修身份!!
靈溪鎮所有人,至今都被宋鈺蒙在鼓里!
而后者,也因為清楚自身實力足以碾壓一切,故而行事之際肆無忌憚!!
甚至不把洪幫放在眼里!
在洪幫入駐陳家鎮的第一天,就來了個下馬威!
而他賈德龍!
極有可能是第一個猜出此事的!
一念至此,賈德龍忽然生出了深深的恐懼....害怕宋鈺得知自己知曉其靈修身份,而殺人滅口。
他踱步冷靜了許久,才止住了這種自己嚇唬自己的行為,而后轉身向那紅棍弟子道:“你做的很好!”
“你且隨我來!”
賈德龍返身回到龍虎堂,取紙筆寫信封好,才繼續向那人囑咐道:“你先點幾人,擇一艘快船,即刻送我弟弟回清河分舵療傷!”
“而后將這封信交給副幫主,讓他務必親自送至泗水道院,轉交公子。”
“是!堂主!”
那洪幫紅棍恭敬接信,轉身離開中堂。
待那弟子離開后,賈德龍才一屁股坐在僅存的一張紅木椅上,喃喃念叨著:“這宋鈺大概率不知道我洪幫發現了尚豪等人的尸體!”
“也不知道公子察覺到了他的靈修身份!”
“所以我現在還是安全的!!”
“那么在公子來此之前,如何保證我一直安全下去呢?!”
賈德龍不敢貿然行事。
他甚至不敢連夜帶洪幫弟子逃跑,以免宋鈺生疑,時時惦記著他。
倏地,他想起了宋鈺那手精湛的槍術,而后從衣袍中掏出一枚赤紅玉佩,心中頓生一計。
“不如讓那個老家伙去試試!!”
“父親明明有恩于他,卻不愿將‘天衡刀’授于我兄弟二人....既然他如此熱衷收集玄階武技,那正好讓他去探探宋鈺虛實。”
“也為我洪幫撤退,爭取時間!”
旋即,賈德龍又尋來一名輕傷的紅棍弟子,吩咐道:“你今晚就帶上我的玉佩,去靈鷲山找玄鷹真人!”
“就說!報答家父的時機到了!”
...
翌日清晨。
宋鈺正在梧桐院練武,卻有商會弟子稟報。
說是銀燭求見。
于是他開門讓弟子前去傳喚,而后沐浴更衣。
片刻后,在中堂見到了一身素袍的銀燭。
這位觀主侍女容貌本就清麗。
在卸下一身銀甲,穿上女子服飾后,更顯長眉鳳目、麗質脫俗。
美中不足是此刻臉色蒼白,看上去病懨懨的。
“宋公子,”銀燭微微一福,低眉垂眼道:“多謝公子昨日出手相救。”
銀燭只聽蘇晴說起,是宋鈺救下了她....并不知曉其中詳情,更不知道,當自己問起細節后,蘇晴臉上浮現出的羞憤,是何緣由。
聽聞此言,宋鈺倒也沒過度解讀,只是揮揮手,禮貌客套了幾句。
“無妨。”
“既然陸師兄允許你下床,那就說明銀燭姑娘并無大礙,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對了,師兄可是回去了?”
銀燭微微點頭,算是回應。
但宋鈺卻忽然發現,這姑娘全程盯著腳尖,一副受訓模樣,似乎不敢與自己有眼神接觸。
疑惑之余,不由開門見山問道:“銀燭姑娘來我這兒所為何事?”
“應該不只是向我道謝吧?”
聞言,銀燭終于抬眸,凝視向宋鈺。
在沉默片刻后,竟是語出驚人道:
“我希望宋公子能代替我,貼身保護蘇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