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金丹高手,自相殘殺,暫時廢掉了。
玄公子漁翁得利,得了龍脈。
然后他就這樣,十分隨意且自然地,將龍脈遞給了墨畫。
墨畫抱著龍脈跑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傻了。
玄公子更是氣瘋了,胸口得幾乎吐血,嘶聲尖叫道:「小鬼!我殺了你!」
墨畫跑得更快了。
「站住!」玄公子吼道。
墨畫的身上,已經開始帶著殘影了。
玄公子目毗欲裂,化作一道血光,如同一張被撕扯變形的人皮,以十分詭異的身法,猛然向墨畫沖去。
墨畫的逝水步,擅長閃避,和方寸間的騰挪,直線的沖刺不太行。
更何況,他只有筑基后期,吃了修為的虧。
因此幾個呼吸間,就被玄公子追上了。
腥風驟起,玄公子自光掙,伸出蒼白的手掌去抓墨畫,眼看已經抓到了手,可下一瞬,水光一閃,墨畫便化作一團水霧消失了,再出現時,又在數丈開外了。
玄公子氣得罵娘。
他只能再去抓,可恰在此時,腦后狂風呼嘯,一雙大錘挾著巨力,向他腦袋搶來。
玄公子低頭一避,余光又見一截劍尖,貼著他面皮刺來。
玄公子血劍一蕩,將這劍挑開,而后后撤幾步,化了余力,這才站定了身子。
再抬頭看去,兩個大漢,已經護在了墨畫身前,
正是樊進和顧師傅二人。
他們二人傳承不行,本命法寶劣勢,金丹后期及巔峰的戰局,他們不敢插手,因此只能將心思,留在墨畫身上。
適才墨畫「奪」龍脈的過程,實在太過戲劇性,兩人也看傻了,因此愣了一會,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此時見玄公子,追著墨畫不放,這才忙不迭出手,兩人合力,聯手逼退了玄公子。
二人的修道傳承,雖比不上玄公子,但都是在修界摸爬滾打多年的修土,經驗豐富,也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此時兩人,就像兩扇門,堵在墨畫和玄公子面前。
若論「硬實力」,筑基境的墨畫,自然不是金丹境玄公子的對手。但現在有人撐腰,他也就沒必要跑了。
墨畫抱著龍脈,看著玄公子,眉梢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玄公子肺都要氣炸了,心底也有一絲難以置信,咬牙切齒道:
「你沒中我的道心種魔?」
墨畫心里直搖頭。
「這個玄公子,實在太嫩了,現在還沒回過味來,根本不是我中沒中道心種魔的問題,而是他反倒被我道心種魔了,影響了認知和判斷。」
這個水準,學什么道心種魔。
真碰上師伯,怕是一瞬間,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但實話比較傷人。
而且容易刺激他,讓他失去理智,成為瘋狗。
墨畫便一臉自己也不太懂的樣子,「不知道,我稀里糊涂醒了,然后你就把龍脈給我了。」
「給」這個字,墨畫咬得很重。
自己不偷不搶,東西都是別人給的。
看著墨畫這一臉無辜,且不要臉的模樣,玄公子氣得差點把牙都咬碎了。
「把龍脈給我。」
「不給。」墨畫把龍脈揣進了懷里,「你給了我,那就是我的了。」
玄公子恨急,但顧師傅和樊進兩個大漢護著墨畫,他一時沒辦法,只能壓著怒氣道:
「這個龍脈,你留著沒用,把它給我———”
「為什么沒用?」墨畫道。
玄公子壓著性子,耐心解釋道:
「這是龍,龍性桀驁,不是普通人所能掌控的。」
「大荒龍脈,非大荒皇裔不可持有。龍脈中的傳承,非皇族血脈,不可參悟。」
「你流的是普通修士的血脈,龍脈不會認可你,你也學不了大荒的傳承。」
墨畫不悅,「你看不起我?」
「不是看不起你——」玄公子道,「這是血脈的問題,你能力再強,悟性再高,天賦再好,血脈不行,就是不行。」
「這都是注定的,你改變不了你的出身,改變不了你的父母,就改不了你的血脈。」
「哦———」墨畫道。
「所以,」玄公子語氣緩和道,「將龍脈給我,這等大因果之物,你留著沒用..」
「不給,」墨畫仍搖頭道,「沒用我也留著。好歹是龍脈,留著收藏,當傳家寶也好。」
哪天回家,他還能把龍脈也帶回去,給爹娘開開眼界。
讓他爹娘也知道,他們的兒子,是搶了龍脈的人。
再者說,這可是龍脈,怎么可能真的沒用·—
一個道心種魔都學不利索的人,還想騙自己?
玄公子差點沒氣死,這個小子,看著是個單純的小白臉,實則卻是個不要臉的滾刀肉,好說歹說,一句話都說不通。
既然如此,他就只能動手搶了。
玄公子環顧四周,看了下局勢,便對那熊長老道:
「熊長老,助我。事成之后,我修成玄魔胎,得了龍脈,便傳你大荒龍圖。」
這幾個金丹后期,全受了重傷。
金丹巔峰的沈守行,更是被龍脈反噬,廢了一條手臂,在全力壓制體內肆虐的龍氣。
唯一好些的,就是這熊黑長老。
他只是斷了一只手掌。
身為妖修,血氣修復得比較快,單純肉體上的傷勢,并沒那么嚴重。
熊長老略一思量,便站到了玄公子身前。
他身材魁梧獰,半身熊紋,半身蛇紋,妖力糾纏之下,有一種迫人的氣勢。
顧師傅和樊進,只覺壓力倍增,頭皮微麻。
負傷的金丹后期大妖修,根本不是他們能對付的,他們只能咬著牙,握緊手中的法寶,盡力而為。
便在此時,墨畫冷笑了一聲,對這熊黑妖修道:
「蠢貨,你被騙了都不知道。」
熊黑長老被墨畫這個筑基修士罵「蠢貨」,心中惱怒,但他總算還有些理智,便冷聲道:「你說什么?」
墨畫道:「他都說了,龍脈這種東西,非大荒皇裔,拿了也沒用。」
「你搶了龍脈,只能給他;他若食言,你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若食言,我殺了他。」熊黑長老冷聲道。
墨畫譏笑,「他是玄魔宗的嫡系,有老祖罩著,你殺了他,今后必將面臨玄魔宗的追殺,你真考慮好了?」
熊黑長老默然不語。
墨畫又道:「而且,還有一點———」
「適才他親口說,他利用血毒,給你們道心種魔了,那他說的話,你就絕對不能信了。」
「因為通過道心種魔,他會篡改你的認知,會讓你以為,他說的話都是對的,都是可信的。」
「你自然而然,就會聽從他的命令,而不會生出懷疑。」
「你自己反思反思,捫心自問,好好想想,是不是這樣———”
墨畫語調帶了一絲詭異,循循善誘道。
玄公子心中生怒,冷笑道:「你這臭小子,在胡言亂語什么?」
「你別打斷我說話,」墨畫道,「不然就證明你心虛。」
「你———」玄公子一滯。
熊黑長老皺了皺眉,反思了一下內心,覺得墨畫的話,好像·——有些道理。
這玄公子,既然對自己道心種魔了,那自然不能信他。
但是—
熊黑長老看了眼墨畫,目光生疑道:
「玄公子的話不能信,但你這小子,同樣油嘴滑舌,我更不可能信。」
「更何況,你還是太虛門的弟子,與那姓荀的是一脈的。”
「我與太虛門,可是有著百般宿怨,血海深仇,太虛門的人,我早晚會殺了。
墨畫一臉不解,「你跟太虛門的仇,與我一個筑基境的小弟子,有什么關系?」
「我才筑基,我能跟你們有什么仇,什么怨?」
熊黑長老一愜。
這話倒也對·—
萬妖谷,是那姓荀的劍修長老,帶領一眾金丹修士剿滅的。
雁落山的魔宗,也是這荀子悠一馬當先,聯手道廷司圍剿的。
這是太虛門上層的決策,是中堅的金丹長老執行的。
至于普通的筑基弟子,天天在宗門學習,與此事無關,其實算是受了牽連遭了無妄之災·——·
熊黑長老微微頜首。
但他哪里想的到,萬妖谷和雁落山這一樁樁,一件件仇怨的「罪魁禍首」
就是他眼前這個,一臉無辜,但卻一肚子壞水的太虛門小弟子。
墨畫察覺到,這熊長老心防有了松動,當即道:
「事有輕重緩急,你與我太虛門的仇怨,可以之后再算,當務之急,還是撈點好處,得到你真正想要的東西。」
熊黑長老皺眉,「你知道我要什么?」
墨畫點頭,「你想要四象青龍陣圖,我可以幫你。」
「你幫我?」熊黑長老冷笑。
墨畫指著他身上的妖紋道:
「你為了增幅妖力,將兩副強大的妖紋,強行縫在了一起。」
「這樣一來,狂蟒與熊雜交,妖力強大,但這兩副陣法,本質上是割裂的,對你肉身的負荷也極大。」
「所以,你要用龍紋,鎮壓這兩類妖紋,并且由蟒化蛟,由蛟化龍”
「這件事可沒那么簡單,沒有一個精通四象陣法的陣師幫忙,別說由蛟化龍了,單是蟒紋和熊紋的沖突,你都解決不了。」
熊黑長老震驚道:「你還精通四象陣法?」
墨畫矜持道:「還行,懂一些。」
熊黑長老思索片刻,搖頭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精通四象陣法———·
他知道四象陣法的一些來歷,知道這四象陣法,根本不是外人能隨便學到的。
墨畫略一思索,便道:「你后背之上,大椎穴,風門穴,心俞穴,是不是經常刺痛?」
熊黑長老臉色一變。
墨畫一陣見血道:「這就是你不懂陣法,強行融合蟒紋陣和熊紋陣,以至于陣樞錯位,陣紋沖突的結果。」
熊長老眼皮一跳,知道眼前這小弟子,是真的有些門道,心中便漸漸不再懷疑,。
玄公子忍了半天,此時終于開口道:「熊長老,你莫被這小子騙了。」
墨畫道:「你才騙人,至少我不像你,會給別人道心種魔,我一向都是實話實說。」
墨畫說得理直氣壯。
玄公子理虧,根本說不過墨畫。
熊長老看了看心思深沉的玄公子,以及一臉正氣的墨畫,權衡利弊之下,默默轉了身,又站在了墨畫身前。
這樣一來,形勢又逆轉了。
局勢又掌握在了墨畫手里。
玄公子一時臉色鐵青。
墨畫默默打量了他一下,心想要不要,先將這玄公子宰了。
這個玄公子心機深,手段也古怪,再加上他是玄散人的后代,有這個因果在,可以考慮先殺了。
但他琢磨了一下,覺得還是四象青龍陣最重要。
而且,時間不多了——
「替我鎮住申屠傲,我把他身上的龍紋抄下來——.·
墨畫對熊黒長老道,而后轉過頭,見玄公子心思蠢蠢欲動,不知又想玩弄什么把戲,墨畫便警告他道:
「我暫時不對你出手,但你也別得寸進尺。
「抄了龍紋,我們就走。有什么事,出去再說。」
「別忘了,這墓里還有只邪胎,那才是大家伙。”
二長老用自己的命,暫時隔絕了邪胎的感知,但也只有一個時辰。
如今算起來,剩下的時間,半個時辰都不到了。
「你若再生事端,耽擱了時間,讓邪胎醒了,所有人都要死。」
「三品巔峰邪胎,你老祖來了都沒用。」墨畫冷冷道。
玄公子神色不悅,但心中也頗為忌憚,果然沒敢再有動作。
而后熊黑長老,便聽從墨畫的吩咐,鎮壓住了申屠傲。
申屠傲本就重傷瀕死,沒法反抗。
但墨畫不太敢冒險。
這些魔修,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心思狡詐的老陰貨,誰知他是真的重傷,還是裝的重傷。
因此,讓熊黑長老鎮住他,也是為了保險。
荀子悠調息到現在,傷勢也恢復了一些,見狀便拄著劍,站到墨畫身邊,以防有人害了墨畫。
而墨畫費盡千辛萬苦,終于算是見到了真正的龍圖。
申屠傲后背上,此時正呈現著一整條,由古樸紋路構成的,威嚴而掙獰的青色龍圖。
集萬妖之長,融為龍形。
借龍脈之力,顯化龍氣。
因為與龍脈共鳴,洗去了妖氣,同化了妖紋,這邪龍陣也就「改邪歸正」,
正式變成了大荒正統的,四象青龍陣。
這便是那屠先生,費盡心血的「萬妖養龍」之法。
墨畫的本命陣圖,也總算是有了著落。
而且此時靠近看來,這四象青龍陣,赫然正是一副,二品二十一紋的絕陣。
大荒龍紋,皇族傳承。
還是四象絕陣!
墨畫目光明亮,心中難掩激動,立馬取出玉簡,一刻不停,聚精會神地開始卷抄這副四象青龍絕陣。
譽抄陣圖,也不是簡單的事,必須要有深厚的陣法底蘊,才能真正將原圖,
分毫不差地還原,并譽抄記錄下來。
更何況,這還是絕陣,難度更高。
墨畫目光專注,神念如筆,筆走龍蛇。
完整的四象青龍絕陣,也一紋接著一紋,分毫不差地,刻印在他手中的玉簡上。
可畫著畫著,墨畫心中漸漸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仿佛有什么陰冷的東西,在一點點靠近他。
什么東西·——
墨畫皺了皺眉,心底驟然一跳,警兆頓生,立馬抬頭一看,失色道:
「荀長老,小心!」
荀子悠并沒察覺到發生了什么,見墨畫抬頭,不知看到了什么,臉色大變,
他憑借多年的經驗,下意識地拔出長劍,向上一劈。
劍鋒與骨骼交織的聲音傳來。
荀子悠一把將墨畫,拽到自己身后,而后飄然退去數丈之地,這才抬頭看去。
這一看,他也不由瞳孔一縮。
大殿的金色房梁上,不知何時,掛著一只四肢蒼白,半人半妖,臉色畸形,
宛如「人魔」的東西。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紛紛神色大變。
「什么東西?!」
蒼白人魔桀桀一笑,表皮滲出鮮血,化作血霧,向四周彌漫。
墨畫見了這血霧,心中一顫,這才意識到,玄公子為了道心種魔,而散播的迷幻神智的血霧,并不全是他自己的手段。
有一部分的血霧,其實是這人魔的血。
這只人魔,很早就在這大殿了。
它在暗中蠱惑,并引誘眾人,為了龍脈,而大肆廝殺。
「只是 為什么沒人察覺到?」”
墨畫皺眉。
而隨著血霧彌漫,這蒼白人魔,竟也漸漸失去了蹤跡,消失在了眾人的感知中。
神識掃過,也空無一物。
這下不光墨畫,一眾金丹修士的心頭,紛紛籠上一層陰云。
這個蒼白人魔,不僅摸樣疹人,而且處處透著詭異。
眾人放開神識,掃視四周,全力戒備,可還是沒有那人魔的身影。
恰在此時,墨畫眼眸深處金光一閃,當即窺破了一道陰毒的血影。
「熊長老,身后!」
那熊黒長老立馬警覺,幾乎在瞬間,手臂化作蟒蛇,反手搶了過去。
蟒蛇似乎咬到了什么,但骨肉很硬,根本咬不動。
而很快,那蒼白人魔便掙脫了。
在它掙脫的同時,墨畫立馬一個側身,躲到了荀子悠身后。
不過一息的時間,血影之中果然探出一條死白色的手臂,抓向了他原來站立的地方。
但墨畫「未卜先知」一般,提前躲掉了。
它這一抓,就抓了個空。
荀子悠的長劍,當即就遞了過去。
劍鋒劈在死白色的手臂上,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那怪物嘶吼一聲,躍入空中,又不見了蹤影。
墨畫金色的眼眸,帶著威嚴,掃視著四周,窺視著邪魔的蹤跡。
片刻后,墨畫手指一點,一道火球破空而出,飛向了樊進的身側。
樊進連忙閃開,而荀子悠則配合著,一劍劈了過去。
火球炸開,炸出了一道畸形的人影,而后劍氣命中它的身軀,蒼白人魔后退了數步,目光猩紅,死死盯著墨畫,聲音撕裂般道:
「小鬼,你究竟是什么人?」
為什么能察覺它的存在。
為什么能識破它的攻擊。
墨畫沒有回答,而是又開始在指尖凝結火球術。
蒼白人魔畸形的,宛如死人拼湊的面容,越發難看,但片刻后,它臉上的憤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詭異笑。
蒼白人魔緩緩張口,吐出猩紅的舌頭,這舌頭,就像血予一般,刺向遠處。
墨畫一瞬間就明白了它的意圖,當即額頭狂跳,喊道:
「攔住它!」
熊長老不明所以,動作慢了半拍,
顧師傅和樊進沒那個實力,想攔也攔不住。
荀子悠長老,倒是聽墨畫的話,第一時間出手了,可到底慢了一點,他的劍氣,破空而出,將這血矛劈成了兩半。
血矛一半被劍氣絞碎了,另一半還是繼續向前飛去。
一直飛向了,身穿黑袍,為了隔絕邪胎的氣息,獻祭了性命,已然死去的二長老。
二長老的尸身,瞬間被血矛貫穿。
鮮血腐蝕了他的肉身,污染了他面前的龍骨。
他的巫法,被破掉了。
二長老的血肉,瞬間被吸干,干了下去。
封印邪胎的白骨鎖鏈,化為粉。
剩余的時間,當即歸零。
一股邪異的,強烈的,混沌的,掙獰的,深沉到可怖的氣息,在神殿之間蔓延,充斥著每個角落。
墨畫瞳孔震顫。
三品巔峰的邪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