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九百六十一章 龍棺

熊貓書庫    陣問長生
🔊點這里聽書

  業龍之氣,深沉濃烈,帶著無上的威嚴,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內心顫栗,隱隱生出一股“臣服”的感覺。

  黑袍老者神色虔誠,半跪于地。

  玄公子臉色微白,彎腰朝拜。

  熊羆妖修內心惶恐,匍匐叩首。

  墨畫則一動不動。

  他的神識極強,而且神念道化,趨近于神明,對這類神念上的“威嚴”,自帶抵抗之力。

  人活一世,跪天跪地跪父母。

  大荒的皇族,即便權勢再大,威嚴滔天,也不值得他臣服。

  更何況,他現在是一個可憐的,被道心種魔過的“傀儡”。

  “傀儡”沒心沒肺,怎么可能主動跪拜?

  待龍氣消減,眾人緩緩起身。

  巨大的龍首張開,恢弘的大門打開,露出了門后,一片金光燦燦,神威煌煌的世界。

  “大荒的皇陵,開了…”

  一身龍紋的申屠傲低聲道,而后邁出步伐,魁梧如小山一般的身子,緩緩走進了最終的神殿。

  黑袍老者幾人,也邁步跟著。

  玄公子看了下申屠傲幾人,目光晦澀,不知在琢磨些什么,片刻后,他命令墨畫三人道:

  “走。”

  墨畫老老實實,邁著呆滯的步伐,跟著他們走進了這,藏著大荒絕密的孤山神殿。

  進了神殿,滿眼金光璀璨,華麗至極。

  長長的臺階四周,全是各式各樣的雕像。

  而這些雕像,形態各異,精美至極,或站,或立,或坐,或臥,或戴金甲,或穿華袍,或著文服,或披大氅,面容狹長威嚴,無一例外,刻畫的全是黃山君。

  墨畫心中忍不住嘖嘖感嘆:

  這得用多少人,花多少時間,耗費多少黃礦,浪費多少靈石,才能鑄成這么多神像。

  這個黃山君…

  搞這么腐敗,活該它現在落魄。

  有些事,果然是一飲一啄,自有天定的。

  “不過,黃山君他沒事,搞這么多神像做什么…”

  墨畫有些疑惑,心里暗暗嘀咕,而后隨著眾人繼續向前走。

  此后的一路上都沒遇到什么機關殺陣。

  這大殿,應該是用來供奉大荒皇陵和孤山山神的,外面或許危機四伏,險關重重。

  但到了大殿內部,為了不驚擾到皇族,或是神明這類尊貴的“存在”,反倒肅穆安詳許多。

  就這樣,一行人越過造型各異,琳瑯滿目的山神像,一直走到大殿的最深處。

  大殿的最深處,更加高大恢弘,流光溢彩。

  深處建有一座,更加巨大的山君神像。

  這山君身穿皇甲,不怒而威,乍看像是孤山的神明,細看又像是大荒的皇族。

  神明與皇族,兩種風格,融合為一,鑄成了這尊巨大的,坐落于神殿最深處的山君神像。

  而這神像下面,還鎮著一座棺槨。

  這棺槨的形制,與外面地宮里,那座滋養著無數血肉尸像的,巨大的明黃銅棺,幾乎一模一樣。

  但這棺槨,卻要精致小巧很多,里面只能葬一個人,而且用料,明顯也名貴很多。

  更特別的是,這尊棺槨之上,雕刻一條威武桀驁的龍。

  這是一尊龍棺!

  墨畫心頭微震,一時思緒紛呈:

  “這龍棺之中,葬的是誰?是大荒的皇族?”

  “申屠傲口中,那個大荒的龍脈,也藏在這具龍棺中?”

  “話說回來,大荒的‘龍脈’,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是一類傳承,一副龍骨,還是龍的其他什么部位?”

  “其中是不是就包含著…完整的四象青龍陣圖?”

  墨畫眸光微顫,也暗暗松了口氣。

  “終于…自己的本命陣法,越來越近了…”

  這一路走來,困難重重。

  墨畫也沒想到,這孤山之中,竟然藏著這么多兇險,被人布下了如此多的殺局。

  墓葬甬道,詭異尸祟。

  血肉孽像,萬尸封棺。

  萬人礦坑,陰邪鬼路。

  還有這神殿之內,群邪亂舞的金色道場。

  由大荒先祖鎮守,非大荒皇裔不可開啟的神殿龍首大門。

  墨畫琢磨了下,發現除了鬼魂邪祟這些東西,他處理起來,不費太大力氣以外。

  其他的種種,好像都不是靠他的能力可以解決的。

  尤其是那龍首大門,他真的是一點辦法沒有——畢竟他體內,流的不是大荒皇族的血。

  好在,魔宗這幾個大魔頭,幫了他的大忙。

  而現在,折騰了這么久,大荒的龍棺,終于近在眼前了。

  墨畫按捺下心中的激動,像是一只沒有壞心思的“傀儡”,老老實實站在一旁。

  而在場的人,也的確沒人把他放在眼里。

  他們的眼里,只有那個象征著大荒皇權,尊榮華貴,氣息不凡的龍棺。

  “那個東西…就在棺里?”玄公子問道。

  黑袍老者點了點頭,“不錯。”

  玄公子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狂熱,“那還等什么,還不開棺?”

  黑袍老者搖頭,“還不行。”

  玄公子皺眉,“為何?”

  “這龍棺中,封著一只邪胎。”

  “邪胎?!”

  玄公子瞳孔一縮。

  墨畫心頭,也為之一震。

  果然!

  孤山里面,藏著一只邪胎,而這邪胎,赫然就被封在這大荒皇族的龍棺中。

  只是…

  這黑袍老頭,怎么會知道這些?

  墨畫心中疑惑。

  此時,玄公子也問道:“此話當真?”

  黑袍老者緩緩點頭。

  玄公子卻皺起了眉頭,目光一閃,“二長老,你別隨便拿個虛無縹緲的‘邪胎’的名頭唬我,若想之后合作順利,還請二長老,將此事說清楚。”

  “這邪胎是什么,又從何而來?”

  黑袍老者沉默片刻,嘆了口氣,眼底流露出一絲冷色,“此事,需從我族中,一個曾經德高望重的‘巫祝’說起…”

  “巫祝?”玄公子神情微怔。

  黑袍老者道:“巫祝者,事鬼神,畫四象,掌圖騰,御百獸,斷吉兇…乃我大荒一族的巫師。”

  “道廷殺我大荒皇族,斷我大荒血統,毀我大荒根基,經過這么多年坎坷流離,大荒的巫祝,十不存一。”

  “盡管如此,幸存下來的巫祝,仍在臥薪嘗膽,為我大荒皇族的復興,韜光養晦。”

  “可天不佑我,巫祝之間,竟發生了一場血淋淋的‘背叛’!”

  黑袍老者既憤怒,又有些恐懼。

  玄公子的神情,微微肅然。

  黑袍老者顫聲道:“一個巫祝,在事鬼神的祭祀中,觸犯了禁忌,喚醒了大荒古老的邪神。”

  “在邪神的蠱惑下,他背叛了。”

  “表面上,他還是德高望重的巫祝,但背地里,他卻悖離了初心,背叛了大荒,身心皆皈依了邪神,釀下慘禍,并竊取了大荒的傳承,奪了大荒的血脈,在這神殿之中,養出了一只邪胎!”

  “這是他養的,第一只邪胎。”

  “他想利用邪胎,讓邪神降臨。”

  “但不知為何,他失敗了。邪神沒有降臨,邪胎也失控了。”

  “那個叛徒,就只能將這邪胎,封印在這孤山山底的神殿中。”

  “而此時此刻…”黑袍老者看向面前,那尊金色龍棺,目露畏懼道,“那只邪胎,就沉眠在這棺中。”

  玄公子聞言色變,可片刻后,眉頭皺起,還是有些將信將疑。

  可聽到了這番話的墨畫,卻心緒澎湃起來。

  玄公子不清楚,但他不同,他在邪神的事里,摻和得太深了,自然比誰都明白。

  二長老這番話,透露出太多秘密了。

  也為墨畫,解開了很多疑惑。

  墨畫的心思,在快速地轉動著,琢磨著二長老說的這些話:

  “二長老口中的,那個背叛族人,皈依邪神的叛徒…就是‘屠先生’?”

  “屠先生,竟是大荒一族的‘巫祝’?”

  “事鬼神,畫四象,掌圖騰,御百獸,斷吉兇…怪不得,他能掌握四象陣法,神道陣法,能在萬妖谷豢養妖修,能為胭脂舟遮瞞天機,還能窺測禍福吉兇…”

  “他在孤山,養了一只邪胎,這也是第一只邪胎。”

  “甚至他在此前數百年的時間里,已經嘗試過了,利用這只邪胎,讓邪神降臨…”

  墨畫想到了萬人坑中,那足足十多萬,密密麻麻的礦修尸體,一時心沉如水。

  另一邊,玄公子沉思片刻,似笑非笑道:“前輩,這世間當真有邪神么?”

  “你最好祈禱自己,這輩子不要碰上…”

  黑袍老者看了他一眼,“邪神這等存在,若碰不到,那就是沒有,若碰上了,有沒有已經不重要了,反正到了那個時候,你也不再是你了。”

  “你學過道心種魔,應該能明白。”黑袍老者道。

  玄公子心頭微凜,片刻后又道:“若果真如前輩所言,這龍棺中,封著一只邪胎,那我們豈不是,要將其喚醒?”

  “絕不能喚醒。”黑袍老者道。

  玄公子皺眉,“為何?”

  “你不知邪胎的恐怖,”黑袍老者道,“一旦將其喚醒,我們所有人,全都要死。”

  玄公子有些不信。

  黑袍老者看出了他的心思,沉聲道:

  “不要覺得,你學了一手道心種魔,就算是精通神念之道了,神念中的詭譎,你不曾體會過。神念之中的大恐怖,你也根本不了解。”

  玄公子面容微冷:“這只邪胎,頂多也就三品吧。”

  “也就三品…”黑袍老者冷笑,“你可知,三品神胎,意味著什么?”

  “這可是降臨于現世未遂的,三品邪神之胎!”

  “一旦它醒了,別說是你,便是你家老祖親至,也未必能走出這孤山。即便人走出去了,魂也要丟在這。”

  “更何況,如果我料想得不錯…”黑袍老者目光含著深深的懼意,“這邪胎,很可能是三品巔峰,接近四品的境界…”

  此言一出,玄公子還不覺得什么,墨畫卻頭皮一麻。

  三品巔峰,接近四品的邪胎?

  這還玩個屁!

  打不過,一點也打不過。

  墨畫心頭直跳。

  斬個二品邪胎,就已經讓他費老大的勁了,更別說這三品巔峰的邪胎了。

  根本不是一個層面的存在,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更何況,這似乎還是一尊降臨失敗,且“失控”了的邪胎,危險性又更上了一層樓。

  “這才是真正的‘大家伙’,比那巨大的血肉尸像,不知恐怖多少倍…”

  一股寒意涌上心頭,墨畫心底有點發涼。

  他之前,竟然還打著這孤山邪胎的主意,想把它給“吃”了,好突破神識二十紋。

  現在看來,是他冒犯了…

  吃三品巔峰境界的邪胎,他還真不配。

  真碰上面,誰吃誰還真不一定。

  “唐突了,草率了…”

  墨畫略一思索,立馬在心里轉換策略:

  邪胎的事,就別想了,惹不起,就一定不要惹…

  想辦法將四象青龍陣圖弄到手就可以了。

  當然,能將大荒的龍脈弄到手最好。

  這幾人搞這龍脈,是要造反的,自己將這龍脈弄到手里,也算是幫了道廷一個大忙。

  哪怕這龍脈,自己用不了,到時候上交道廷,換一些道廷秘傳的陣法絕學,應該也沒什么問題…

  墨畫快速打定了主意。

  另一邊,玄公子聽聞“三品巔峰的邪胎”,微微點了點頭,多少忌憚了一些。

  隨后他又皺眉,“這邪胎若真如此厲害,那我們豈不是,開不了棺了?”

  黑袍老者沉默片刻,沒多說什么,反而問道:

  “玄公子,之前說的約定,你可否遵守?”

  玄公子點頭,“這是自然,我這一脈的魔門,會助你大荒皇族復興,雄踞南荒,對抗道廷。而你們,只需要給我魔門一隅之地傳道就行。”

  “好。”二長老點了點頭。

  而后他走到申屠傲面前,行了一禮,神情復雜,聲音蒼老且感慨道:

  “三皇子,老奴只能…陪您到這里了。”

  “以后怕是無緣得見,您登上龍位,君臨大荒的姿態了…”

  一向沉默如山,冷漠倨傲的申屠傲,目光中竟也閃過一絲悲色。

  他向著二長老,深深行了一禮。

  這是墨畫第一次見他彎下腰來。

  之后申屠傲也沒再說什么。

  這一禮,已經足夠了。

  二長老點了點頭,聲音淡然道:“我會封住邪胎,隔絕邪胎的感知,讓它不會蘇醒,之后你們開棺,取出龍脈。但切記,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

  二長老說完,開始抬頭,借助大荒秘傳,觀看龍棺的位置,心中推算著什么。

  片刻后,他推出了方位,便徑直走到龍棺三丈前的空地上。

  二長老盤腿坐下,取出一些稀奇古怪,帶有蠻荒氣息的骨器,有爪,有小臂,有脛骨,有頭骨…等等。

  這些骨頭,被二長老一一擺在地面上,拼湊成了一個龍形。

  二長老又取出血墨,在地上畫著一些特定的陣圖。

  墨畫微微瞥了一眼,發現這些陣圖,既像是四象紋,又像是獸類的圖騰,用血畫出,風格古怪,他看著很陌生。

  “這也是大荒的秘陣?”

  二長老一絲不茍,將血紋畫好。

  這些血紋,宛如一條血脈,將所有的白骨,貫通在一起,像是連接了一條鮮血骨龍。

  做好這一切,二長老取出最后一截骨頭。

  這截骨頭,晶瑩如玉,氣息不凡,正是他此前,用來鎮壓血肉尸像孼氣的那根龍骨。

  二長老將這截龍骨,咬在嘴中。

  而后他取出一把祭祀匕首,不假思索,扎進了自己的心脈,與此同時,他渾身劇烈顫抖,似乎忍受著驚人的痛楚。

  而就在這痛楚中,二長老口中的鮮血,浸透龍骨。

  龍骨悲鳴,一點點變得鮮紅。

  地面之上,那只血紋骨龍,也在共鳴著,而后血絲漸漸纏繞,與白骨融為了一體,最終化作了一條,由鮮血和白骨熔鑄而成的“龍骨鎖鏈”。

  這龍骨鎖鏈,緩緩浮在空中,而后按照特定方位,封鎖住了龍棺的死角,隔絕了棺內的某種可怕的氣機。

  但二長老,卻緩緩垂下頭去,氣息漸漸泯滅。

  墨畫見狀,心中一震:

  死…了?!

  這是大荒的巫祝秘法?

  這位二長老,金丹后期修士,獻祭了自己的性命,催發了龍氣,以自己的鮮血和龍骨,一起熔鑄成龍鎖,封住了邪胎?

  墨畫用余光,看向眼前的龍棺。

  龍棺之上,的確發生了一些玄妙的變化。

  這具龍棺,仿佛跟之前不一樣了,它似乎被剝離了什么,又像是被“封印”了什么,從而使得它“現界”和“虛界”的存在,短時間內完全分離了。

  現實的變動,不會再影響到神念層面的存在,也就是那只三品巔峰的邪胎。

  這種手段,實在玄妙異常。

  而二長老此舉,不僅墨畫吃驚,便是那熊羆妖修,還有玄公子,都面露驚色。

  他們也沒想到,為了開啟龍棺,二長老竟獻祭了自己的性命。

  而且,竟如此果決,沒有絲毫遲疑。

  兩人的神情,一時都有些凝重。

  申屠傲眼中的悲色更濃,但片刻后,他便將這份悲痛,與以往所有失去族人的痛苦一樣,都深深埋進心底。

  他的臉上,重又變得冷漠和孤傲。

  二長老的犧牲,不能白費。大荒一族的鮮血,不能白流。

  這一切,都是為了皇族的復興。

  申屠傲心中堅毅,緩緩走上前去,伸出大手,覆在金色華貴的龍棺上,而后一點點,將棺蓋推開。

  龍吟聲響起。

  龍棺之上,產生了強烈的抗拒之力,一絲絲陳腐的龍氣,鉆入了申屠傲的手臂中。

  但這些龍氣,又被身負邪龍之力的申屠傲,一一化解。

  終于,龍棺被緩緩推開。

  氣氛一窒。

  所有人,都見到了棺內的景象,一時有些失神。

  金鑄龍紋的棺槨之中,躺著一個十來歲的孩子。

  這似乎是一個幼年的皇子,穿著大荒的龍袍,龍袍之上,紋著古樸的青龍紋。

  他躺在龍棺之中,肉身完好,面容蒼白而清逸,閉著眼睛,神情安詳。

  這副面容,墨畫看在眼里,瞳孔猛然一縮,心頭一震:

  “這個人…怎么會有點…像瑜兒?”

  (本章完)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