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中年美婦不知的是,在她神識離開沒多久,與衛圖交談的阮水兒,也很快由此前的從容,變得頗顯局促了。
一副不怎么能上得了臺面的樣子。
而這時的衛圖,也于此刻,終于放下了對此女的猜忌,真把此女當做了‘同輩’相處,并在言談中,稍微指點了一二。
當然,衛圖顯露他的學識,更多是與他的算計有關,非是單純為了指點阮水兒。
修界中,修士孤僻不是錯。
但處于羽圣宗、處于鹿山道場內,只一味的孤僻,而無任何成績的話,那就是大家眼中的‘眼中釘’,宗門長輩眼中毫無價值的人了。
現在,以交流的名義,指點阮水兒,便是衛圖有意在展露自己的才華。
——成為日后鹿山道場內,足可與阮水兒比肩的雙子星。
這樣,日后不僅能得到羽圣宗方面的維護,在修為境界突破神速的時候,也不至于惹起太多人的懷疑。
拜師慶典結束后。
衛圖也未在阮水兒的洞府久待,在返回自己的洞府后,立刻便在洞府門口掛上了閉關牌,做出了一副要閉關修煉的模樣。
而在暗地,僅過了數日的時間,衛圖就再一次的飛離了鹿山道場,來到了柳氏仙城。
不過,這一次來柳氏仙城,衛圖并未著急接觸‘九蛇柳氏’家族的人,而是先在城內,租賃了一座靈氣還不錯的洞府,暫時入住了下來。
待半月后,臨近‘五族拍賣會’的時候,他這才從租賃洞府而出,再一次的前往黑市內,那一‘九蛇柳氏’用以接待合體大能的那間石制閣樓。
不過,剛踏進閣樓門口,他就不禁眉宇微挑,饒有興致的向閣樓二層望了一眼。
在此閣樓內,與他半月前才分別的阮水兒,赫然與那中年美婦正坐在閣樓二層,與此閣樓的主管,即那紫裙美婦言笑晏晏。
而這二人,也是一副神色略顯疲憊、風塵仆仆的模樣,似是從鹿山道場而出后,剛抵達此處。
畢竟,萬里之遙對化神修士來說,也算一段不短的距離了。
而衛圖之所以暗感有趣,也不全然是因中年美婦和阮水兒的到來,亦與這紫裙美婦和中年美婦之間的稱呼有關。
這二人,是最親最近的姐妹,非僅是‘九蛇柳氏’內的同族。
看起來更為年輕、舉手投足滿是魅惑的紫裙美婦,竟是這中年美婦的姐姐。
這時,察覺到衛圖趕至的紫裙美婦也當即面色一肅的起身,向遠道而來的阮水兒、中年美婦告歉了一聲,匆匆下樓。
望此一幕,阮水兒頓生疑惑,畢竟根據適才柳姨的介紹,這紫裙美婦可是‘九蛇柳氏’的黑市主管,一般情況下,可不會有人讓其在宴席上,直接色變離場。
“…應是合體修士來了。”知曉紫裙美婦工作的中年美婦,立刻面現敬畏的,向閣樓二層的出口處望了一眼,聲音低沉道。
“這間閣樓,在‘九蛇柳氏’內部,稱為‘登仙閣’,意為其內所見的修士都是距離仙境最近的登仙之修…即那些合體大能…”中年美婦隨即說起了這間閣樓的由來、名稱。
阮水兒之師雖是柳氏族長,但以其境界,是不可能隨時教導阮水兒的。
因此,作為同族修士的她,便事實上的成為了阮水兒在仙途初期的‘蒙師’了。
此行參加‘五族拍賣會’,也是旨在讓阮水兒增長閱歷。因此,在路上阮水兒所碰見的一切疑惑,她都有資格向阮水兒解釋。
但此話剛落。
中年美婦就感知到了阮水兒下意識的、向閣樓一層所延伸而出的神識。
這一幕,瞬間讓她面色微變,連忙法力一振,將阮水兒的神識攔在了房間之內。
下一刻,察覺到了自己做了何等蠢事的阮水兒,也是當即露出后怕之色,拍著鼓鼓囊囊的胸脯,向中年美婦道謝了。
“這不怪你,任誰都對那一境界的修士好奇。畢竟那一境界的修士,已對仙境觸之可及了,是我輩修士中,真正的站在頂點的強者…不對其好奇,才是咄咄怪事。”
中年美婦摸了摸阮水兒的腦袋,對這一她視為家族后輩的少女寬慰道。
“只是,水兒你需記得,任一時刻,也需告誡自己,決不能做出這等逾越之事,不然這些許的不敬,就有可能讓你我葬命…”中年美婦耐心教導阮水兒,這些低級修士生存的智慧。
“合體修士…”聽此,阮水兒認真的點了點頭。
只是此刻,她的一雙眸子亦不自覺的被閣樓一層吸引著。
這一墻之隔,雖不遙遠,但亦僅讓筑基境的她,對另一層的風景,于內心中,生出了羨艷、以及種種遙不可觸的感覺。
渾然難覺,閣樓一層正與紫裙美婦交談的合體大能,就是自己半月前,在洞府內所邀請的那一同門男修。
“幸不辱命,前輩所拜托的那些靈藥,我九蛇柳氏已經盡皆收集完全了。”
在中年美婦教導阮水兒的同一時刻,來到閣樓一層的紫裙美婦,亦已面帶笑容的迎上了走進閣內的衛圖。
而聽此,衛圖平靜的臉色也隨即多出了一些欣喜。
他接過紫裙美婦遞來的靈藥袋,檢查了一番里面的靈藥,見其確實無誤后,也不遲疑的,從袖中取出了一個裝滿靈晶的玉盒,直接扔給了此女。
錢貨兩訖后,衛圖便準備就此離去。
這次,他找九蛇柳氏所搜集的靈藥,僅是一些煉制療傷丹藥所需的靈藥,還未涉及到那些‘陰芝丹’的輔藥…
不過,來日方長。
現在,他還不打算在靈藥一事上過多拜托此族,避免自己的根底因此暴露。
但在此刻,這紫裙美婦卻先一步的叫住了衛圖。
“前輩且慢,晚輩還有事說。”
“何事?”聽此,衛圖頓時眉宇微皺,臉上透露出了些許不悅。
黑市內的交易,店家多問,可是大忌。
“貿然叫住前輩,是晚輩不對。只是…我九蛇柳氏向來喜歡結交有能之士。倘若前輩的那位丹師朋友,愿與我九蛇柳氏交好的話…一些煉丹生意,我族或可也與前輩那位丹師朋友分享…”紫裙美婦語氣極快的說完這些話,看起來像是早有腹稿,而非是臨時起意。
“愿意分享生意?”聽到這話,衛圖眉宇不禁再一次的皺了一下。
此話誠意雖然不小,但他可難以知曉九蛇柳氏的意圖是善是惡。
“是因這些靈藥,猜出了我此次所煉的療傷丹藥,等階不低?難度不小?”同一時刻,衛圖也暗自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靈藥袋,眉宇間閃過了一絲思索之色。
這次委托‘九蛇柳氏’搜集靈藥,他雖也做了一些‘防窺’手段,但這些伎倆…若落在高階丹師的眼中,是有一定幾率是能被看出來的。
至少,其不難得知,他所要煉制的丹藥等階不低。
“前輩放心,九蛇柳氏可沒大膽到隨意得罪一尊七階丹師的程度…此番所為,更多是為商業考量…”似是為了打消衛圖的顧慮,紫裙美婦又斂衽一禮的說了這一句話。
聽此,衛圖的眉頭頓時松展了一些。
也是他多想了!
如‘九蛇柳氏’這等合體家族,等閑情況下,都不太可能得罪普通的合體修士,更別說地位更高一籌的七階丹師了。
只不過,縱然對此稍加理解了一些,但此刻的衛圖,卻也并未順著此話,接受‘九蛇柳氏’這一邀請。
“貴族的好意,本座會帶到我那好友那里去,若他同意,屆時,本座再來此地與貴族聯系…”衛圖言語淡漠的說道,否定了他便為那一七階丹師。
對此,紫裙美婦也是一副不甚意外的樣子,欠身一禮再向道了聲歉后,便目送衛圖離開了這石制閣樓。
同一時刻。
甫一離開石制閣樓的衛圖,也立刻散開自己的龐大神識,感知起了周遭的動靜。
在看到周遭并無合體監視后,他的心神這才驀地一松,暗暗松了一口氣。
“不過,也不能大意,誰知這一分享生意的‘誘惑’…是不是這九蛇柳氏的老祖引我上鉤的戲碼…”
“九蛇柳氏是不可能得罪一尊七階丹師,但要是那萬妙夫人、亦或七寶魔祖等人的暗中通緝,可就大大不同了!”
衛圖心生冷笑,并不認為周遭沒有合體修士監視,就徹底安全、毫無危險了。
若他擔憂為真。
那么,九蛇柳氏此舉,就是對他的一個‘試探’…一來檢測他的身份,防止給家族惹上不必要的麻煩,二來防止他這一危險人物‘狗急跳墻’,威脅九蛇柳氏。
而且,他的這一擔心也不算杞人憂天。
因為,七階丹師在任一界面,都非數量龐大的人群,往往都是有數之輩,極難冒名頂替。
“這五族拍賣會,也不宜以此身份去了。”衛圖目光一閃,遁離柳氏仙城的同時,亦暗暗忖道。
一句話,小心無大錯。
有時候,規避風險是多此一舉。但若‘誤打誤撞’的撞上一次,那就是一次僥幸逃生了。
不過,改換身份前往,也非他此番臨時起意,而是早有決定。
哪怕沒有九蛇柳氏這一遭,他也會盡可能的讓自己的馬甲,隔離與‘七階丹師’這一身份的任何聯系。
另一邊。
柳氏仙城,一間奢華的洞府之內。
一個頭發花白、面覆蛇鱗的老嫗,正在耐心聽著,法鏡內的紫裙美婦匯報有關接見衛圖的具體細節。
待聽完后,她渾濁的眸底,瞬間閃過了一絲思索之色。
“合體境界、七階丹師…就是不知這陌生之修是否是那衛圖?還是說…這只是我的多想?此修來九蛇柳氏,僅是聽從了其它七階丹師的命令,搜集靈藥而來,畢竟那些靈藥中,確實不乏一些稀缺的存在…”
面覆蛇鱗的老嫗喃喃自語道。
“這般試探,倘若他真為古魔神女通緝的那人,估計也會打草驚蛇…”
“只是,我九蛇柳氏小家小業,真要是盯緊了此修,誤判了情報,稍有差池,也易有傾覆之危…現在,以此方法穩住此修,吸引他上鉤,才是最安全的辦法。”
“況且,此修兩次間隔來的這般快,也遠不夠我九蛇柳氏上報通傳…”面覆蛇鱗的老嫗暗暗嘆了一口氣。
對此機緣,她既想掌握,又擔心其燙的刺手。
無它,以她的眼界,是不難看出那古魔神女所通緝之人的棘手。
其能從此女手下逃脫…
那么,顛覆、屠滅一整個九蛇柳氏也非是不可能之事。
“五族拍賣會,此修若來參加,那就是我近距離觀察他的最好機會…倘若沒有參加,那么此事八九不離十,就是真的了。”
“屆時…”想及此,面覆蛇鱗的老嫗臉上頓時閃過了一絲遲疑之色,不敢繼續往下設想了下去。
因為她發現,無論怎么去想,這條路對她來說,都是一條死路。
打草驚蛇,驚了衛圖,沒有第一時間匯報…這于那古魔神女來說,恐怕也是一條罪過。
倘若那古魔神女未能捉捕衛圖成功,卻在‘黑云小界’內浪費了時間,那么…其一旦遷怒了九蛇柳氏,以她能力,恐怕亦是萬難阻止的。
“罷了,罷了,神仙打架,九蛇柳氏小家小業,可經不起這等折騰。”
“況且,那古魔神女又能贈予我什么機緣?難不成,還能讓我登仙不成?”
“此魔贈予的機緣,頂多能福澤族內,讓族內多出一些合體修士…但禍事,可是我這老祖一起擔的…”
一念至此,面覆蛇鱗的老嫗,嘆了口氣后,臉上頓時多了一些輕松之色了。
以如今九蛇柳氏的底蘊,只要穩步發展下去,未來萬年、數萬年內,都為‘黑云小界’內的大族,是沒必要行此險事的。
“現在,我只要耐心等待,孫兒獻來的那一具奪舍之身即可。這次轉世…再修得那一法則后,便可功行圓滿,有登臨合體后期、半步大乘的幾分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