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鐘逸向中年美婦交付了羽圣宗本宗有關衛圖去留的處置玉旨后。
翌日,衛圖曾在五族拍賣會中見過的柳族長,便駕云而來,在鹿山道場的主殿內,召衛圖相見了。
而其目的,正是鐘逸所說的,收衛圖為徒一事。
“你已為金丹后期,距離元嬰境亦相差不遠了,若在下界,僅你現在的境界,就可開山稱祖,自成一派…”
“因此,若你拜師本座,自與水兒是大不相同的,這一點你可明白?”
鹿山道場的主殿內,看著面色平靜、模樣普通的衛圖,柳族長目光微凝了片刻后,說出了這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此意很簡單。
那就是歲數更長、境界更高的衛圖,在心思上更雜,在忠心度上的培養,是很難媲美阮水兒這等剛踏上仙途不久的修士…
因此,在今后同門內的資源、機緣劃分上,衛圖是注定要排在阮水兒之后的。
這也算是修界約定俗成的規矩。
‘外徒’擴大勢力,‘內徒’繼承家業。
真正的核心傳承、核心資源,師門是不會讓‘外徒’觸碰的。
這些‘外徒’說是徒弟,但更多的是冠以徒弟之名的師門打手,與凡俗武將所收的‘義子’,是同樣的定位。
只是,衛圖未曾想過,他這名義上的師尊——柳族長,竟然正大光明的講出了這一心照不宣的規矩。
“是真有收徒之意?”這下,衛圖對此修的戒心,瞬間降低了一小半。
因為,唯有真正收徒之人,才會在拜師之前,就講明這些東西,以防日后可能出現的師門內訌。
“晚輩明白。”衛圖壓下心中雜念,態度恭敬的對柳族長拱手施了一禮。
“不過,在‘化嬰丹’上,本座作為你的師尊,倒是可以給你提供一粒,助你早攀元嬰之境…節省在‘下三境’的修煉時間。”
‘敲打’過后,見衛圖這般識趣,一點不悅之色也未露出,柳族長也隨即滿意的點了點頭,開口許以好處。
“只是,本座亦有一條件。”
“待你突破元嬰后,也需得照看水兒一二,不求你護道,但…水兒的元陰之身你得幫忙護著,不可讓任何男修毀了她日后的道途。”
柳族長瞇了瞇眼后,說道。
“任何男修?”聞言,衛圖微挑眉宇,暗感此話似乎亦把他包含了進去。
仿佛柳族長說出此話,更多是為了警惕他。
不過對此,他亦并未生疑。
不論是男修的元陽,還是女修的元陰,在修煉初期,都對道途大有益處,越晚丟失,對修士個人越好。
“按照規矩,對本座躬身三次,就算拜師之禮成了。”
與衛圖談完條件后,柳族長也不遲疑,直接進入了最后的拜師環節。
而聽到此話的衛圖,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氣。
拜師過程中,最讓他這合體大能難以接受的,就是拜師的跪地儀式。
以前,境界低微的時候,這只是小事,不算什么折辱。
但現在境界提升后,再如此施為,就難免顯得屈辱了。
在走入這大殿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了,是否要動用紅羽鬼蟲蟲王的‘幻術’,對此修催眠了。
好在——這柳族長也明白自己是在收取‘外徒’,用以擴張勢力,沒讓他這早就‘修煉有成’的修士,再行這等大禮。
“傅某拜見恩師。”
衛圖也不猶豫,對柳族長躬身了三次,完成了這次拜師。
而這時,柳族長也旋即含笑點頭,一翻手掌,取出了適才許諾的‘化嬰丹’,以法力送遞到了衛圖的手上。
“突破元嬰的修 煉經驗,金丹后的功法挑選等事,你都可問于鹿山道場的‘掌事’…她是本座族妹,會全權負責你在此間的修煉…”
接著,丟下了這一句話后,柳族長不再久待,一甩袖袍的離開了這座大殿。
然而——
待在殿內的衛圖,卻徒然發現,方才還面帶笑容的柳族長,在飛離‘鹿山道場’的一瞬間,臉色頓時變得陰沉了一些。
這一變化,被他龐大的合體神識捕捉的清清楚楚!
“這柳族長有問題?”
衛圖目光微凝,方才對此修生起的些許好感,頓時消失的干干凈凈。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為何這柳族長在面對他的時候,會戴上這截然不同的兩幅面孔?
倘若不愿收他為徒,早早的把他讓予羽圣宗本宗也是可行的。
而且,從鐘逸與中年美婦的交談中,亦不難判斷:這柳族長為了收他為徒、截走他這資質不錯的天才,亦在羽圣宗的本宗中,讓渡出了不少的利益。
“難不成…他是故意擋我的路,以收徒為名,不讓我前往羽圣宗本宗?”
衛圖微皺眉頭,對這一幕暗有猜測了。
“但我和這柳族長、以及‘九蛇柳家’在明面上素無交集,此修又是因何緣故,故意攔我去羽圣宗的本宗?”
衛圖心生疑惑,目光下意識的望向了阮水兒的洞府方向。
倘若是對他有所懷疑,來的人,就不是區區的柳族長了,而是合體、大乘強者了。
眼下,他與這‘九蛇柳氏’唯一的可疑交集,似乎也只剩了阮水兒了。
但若是阮水兒的話,柳族長這番行為可不太像是正常師父能做出來的。
“與我無關,九條柳氏既然是對阮水兒在意,對我的算計,也只是以收徒作為掩飾…那么,此間對我來說,應沒有任何的危險可言。”
“反之,多了九條柳氏這番‘算計’,也能反過來遮掩我的真實身份。”
衛圖眸光微閃,心道。
“傅師兄…成了我的師弟了?”
另一邊,在從中年美婦口中聽到柳族長的收徒之事后,阮水兒也是大為震驚。
之前,她可是一直認為,自己才是這鹿山道場一眾血裔修士中的特殊存在。
不曾想,衛圖也繼她之后,成了她的真正同門了。
“水兒,傅師侄是金丹修士,不日就可功成元嬰,在境界上,他才是你的師兄,勿要因入門前后…而擅自決定輩分。”
見此一幕,中年美婦暗皺了一下眉頭后,出言訓斥道。
“這是小事,大不了我仍叫他師兄就是。”
“只是…柳姨,現在傅師兄既然已經入了師尊門下,那么之前的計劃是不是就可擱置了。我可不想和傅師兄交談的時候,另存別的心思…”阮水兒心中一動,大為高興的說出了這一句話。
“這…”一聽此話,中年美婦看向阮水兒的目光,不禁變了幾變,似是驚訝、似是愕然。
但很快,她就想到了什么,看向阮水兒的目光,就盡是柔和之色了。
阮水兒并非稚童,其年齡雖幼,但也幾近百歲了,已對修界險惡知之甚多。
之前,她教唆阮水兒,讓其施以心計‘誘惑’衛圖,此女雖頗為猶豫,但也并未拒絕,如實的遵從了她的吩咐。
而這,被她視為阮水兒踏入修界的必修課!
她本以為,經此一遭后,被污了心性的阮水兒,再難維持以前的‘淳樸’。
不曾想,其性子未改,似仍是和以前一樣。
若是旁人,中年美婦會懷疑,但她教導阮水兒的時間已有數十年了,對此女是否說謊,還能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天生為善之人…就是不知,能在修界走的多遠。”中年美婦暗嘆一聲,修界的染缸是注定好人走不長遠的。
如今,阮水兒有她、有羽圣宗、九蛇柳氏的護持,還可過的輕松。
但今后,在其境界高了后,就必會因此善心而吃虧、乃至隕落。
“不,不必了。”
“他既是你同門師兄,就不宜再用之前的手段對付了。你們身為同門,本就應該互相扶持…”中年美婦淡淡一笑,捻起阮水兒垂在胸前的一縷發絲,將其挽在了阮水兒的耳后,語氣溫柔道。
聽此,阮水兒頓時面浮喜色,她當即神采昂揚的取出紙筆、書寫符信,向衛圖的洞府發了過去。
但可惜。
在符信發出后。
一日、兩日…伴隨著時間的流逝,阮水兒仍舊沒有收到衛圖的回信。
仿佛,其已經忘記了她一般。
“明明剛拜師結束?難道,傅師兄在拜師完后,又立刻開始了閉關?”
阮水兒心中失望,自我寬慰。
不過很快,在時間的流逝下,她也漸漸的把此事拋之腦后了,畢竟她再是對衛圖心懷愧意,也不可能一直這般在意。
衛圖于她,只是見過數面,熟悉且又陌生的一個同門師兄罷了。
只不過,阮水兒不知的是。
在她符信發出去的第一天,剛剛結束拜師的衛圖就已收到了這一聚會邀請。
只是——既然已知柳族長對阮水兒暗存其它打算,那么為了避嫌考慮,衛圖自不可能再繼續接近阮水兒了。
他可不想,‘再度’引起柳族長的警覺。
時間一晃。
一甲子時間便倏然而過。
在此時間內,閉關的衛圖,亦感知到了鹿山道場內,阮水兒的境界突破。
那一被下界筑基修士視為天塹的‘金丹’之境,于此女而言,僅是花費數十年時間,就可輕松踏過的坦途。
“時間也差不多了,是時候外出游歷,尋找突破‘元嬰’的契機了…”
洞府內,衛圖一甩袖袍收回面前落灰已久的丹爐,暗暗想道。
這一甲子時間,他已用所得的那些療傷靈藥徹底恢復了傷勢,并且煉化了那枚拍賣所得的‘鬼族魂丹’。
同時,被他‘青眼飛僵法相’蘊養的蟾水陰尸,也順利的突破了七階,補上了五奇尸中這一最薄弱的一環。
因此,短時間內,他在鹿山道場內也別無它事所做了。
——合體一境,是極難僅憑苦修,就可增進修為。
而恰巧,他所捏造的這一身份,也快到了突破元嬰之境的時候了…但這突破天劫,以他能力,可沒有辦法再行偽造。
因此,外出游歷便成了他此番勢在必行之舉了。
此外,這次游歷,他也可趁機收集煉制‘陰芝丹’的輔藥。
“外出游歷,尋找突破契機?”
半日后,檢查完衛圖境界的中年美婦,在得知衛圖打算游歷后,也是暗暗心驚。
尋常修士,在得到‘化嬰丹’后,大多都不會再行冒險,哪怕苦修百年、數百年,熬也要熬到突破元嬰之境。
如衛圖這般,冒險外出的人,少之又少。
這番行為,在她看來,更多是趕著送死!
“一步快步步快!化神、煉虛兩境,歲數越是年輕,突破也越是容易…包括那傳說中的大乘之境,在無逆天機緣的話,突破之人,往往都是歲不滿萬之人。”
衛圖神色平靜的說出了,自己這一強大的‘野心’。
此行徑雖與他‘原身’的性格相悖,但他偽裝一二,卻也并不難為 “讓他去吧。本座也好奇,這小輩能走的多遠…”
就在中年美婦暗皺眉頭之際,袖中那一用以聯絡柳族長的法鏡,這一時刻,亦終于傳出了聲音。
“族長,這…未免太過冒險了一些,金丹之修在外界,可難有自保的本錢。”
“至少…也得等他突破了元嬰之境,才能容許他外出游歷。”
中年美婦心中一急,出聲反駁道。
這非是她對衛圖有多么愛護,而是她已經下意識的把衛圖視為了九蛇柳氏的‘私產’…在看到財產有可能受損后,自會竭盡可能的挽回。
“但…我九蛇柳氏可不缺一化神之修。”柳族長聲音不變,語氣淡漠的回復了這一句話。
此話一落。
中年美婦神色一怔,也不禁暗感此話有理。
“放心,我會給他暗中安排幾個元嬰境的護道者,只要他運氣不差…應不會有事。”柳族長再道。
一聽此話,中年美婦心中的那些反駁之話也立刻煙消云散了,反倒逐漸認同了此事。
“不知水兒可否也外出游歷…”這時,中年美婦心中一動,問起了此事。
相比衛圖的老道,阮水兒難免太過‘稚嫩’了一些,她有意也讓阮水兒歷練一二,方便讓阮水兒的心性有所成長。
“此事你不必操心,待水兒突破金丹后期后,本座會親手帶她外出歷練…”
對此,柳族長似是早有腹稿,平靜的回答了這一詢問。
“親手?”一旁,窺聽到此話的衛圖,心中不免多想了一些。
他直覺,柳族長所言的這一‘時間’極有可能,就是此修對阮水兒的動手時間。
“與我無關。”
衛圖暗暗搖頭,他的心思仍舊擺的很正,不對不相干的事輕易摻手。
此外,他可沒忘記,在‘拜師慶典’上,阮水兒聽從中年美婦的唆使,對他的那番算計…
在此事上,此女雖是被教唆之人,但其也認同了對他的算計。
單此一點,此女就絕不是什么無辜之輩!
擺脫柳族長暗中所安排的‘元嬰護衛’,對衛圖來說,僅是小事一樁。
他輕而易舉的,就以紅羽鬼蟲蟲王的‘紅色霧氣’,使其陷入了幻境之內,不知自己已經跟丟了衛圖這一事實。
不過,衛圖也并未置這元嬰護衛于不顧,以幻術‘篡改’了此修的神魂記憶后,就大袖一揮的,直接把其冰封、扔進了自己的乾坤袋內。
而后,他這才心神一松的,以羽圣宗弟子的身份,開始游歷起了這‘黑云小界’。
當然——背地里,在游歷的同時,他亦以神秘合體的身份,暗中搜集煉制‘陰芝丹’所需的輔藥。
如此,在十數年過去后,煉制‘陰芝丹’的輔藥,也漸漸齊備了。
畢竟,這些輔藥本就不難收集。
之前,在勝光界的時候,他是因囊中羞澀,這才只收集了一份‘陰芝丹’輔藥。
不然,早在百年前,他就完成了煉制這第二枚‘陰芝丹’的雜事了。
只是——在游歷的這段時間,一個令衛圖意想不到的人,亦在一處仙城的黑市中,被他看到了。
“柴首座?此修竟來到了這‘黑云小界’?”衛圖看著遠處那一容貌大改、但氣息未變分毫的年輕書生,雙眸不禁微瞇了一下。
當年,重回靈界的時候,他亦打聽過,有關‘定海仙墟’在他離開后所發生的諸事。
這些情報中,自然也包括了他這一早年仇敵——柴首座。
其在暗算了鄒月姍后,就在靈界內銷聲匿跡了,連鬼鳳族的通緝,也難找到半點蹤跡。
不曾想…
竟出現在了這‘黑云小界’!
不過,細想之后,卻也正常。
其既然在靈界銷聲匿跡,那么大概率就是逃到了其他界面…如此才可躲避鬼鳳族這霸族的追殺,進而茍活至今。
而他,如今也不是之前那個小小的下界飛升之修了,所游歷的界面,如今亦有一掌之數了。
在此間偶然發現逃至此地的柴首座,并不值得過多的驚訝。
唯一讓衛圖大感震驚的是,柴首座現今境界的突飛猛進。
其已不是轉世后的‘半步合體’之境,眼下的修為,赫然已經邁入了‘合體大修’之列!
要知道,距離此修逃離“定海仙墟”也才過了不到千年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