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國,應鼎部。
呼揭仙城,云雀居內。
“金丹巔峰之境了。”盤膝坐在蒲團上的衛圖,看了一眼丹田內的渾圓金丹,以及幾近極致的法力靈海,緩緩睜開雙眸,吐出一口濁氣。
如計劃所料那般,經過四十多年的閉關苦修,他的修為終于臻至到了金丹巔峰之境,到了即將化嬰的階段了。
“不過,凝結元嬰之前,還得先解決此物的問題。”
說話間,衛圖右掌冒出青光,輕輕按在了自己左腹的位置。
只見青光一拂,左腹皮膚上瞬間就顯露出了一個血色小點。緊接著,這血色小點緩緩打開,從中擠出了一個狹長的白玉丹瓶。
不用言說,這一招便是衛圖此前從孫遲信手中得到的“一氣幻袋”秘術了。
得到了這一秘術后,衛圖很快就有樣學樣,學青竹山修士,將此秘術用在了自己身上,用以藏物。
而他在“一氣幻袋”中所藏的寶物,自然就是那一粒從明王門得到的化嬰丹了。
此時,衛圖的修為,不僅如預想般臻至了金丹巔峰,其所修的“正清神罡”,也如期到達了大成之境。
“大成后的正清神罡,應該可以化解此丹內的煞毒了。”
衛圖從瓶中倒出化嬰丹,目中金光一閃,仔細端詳著這粒丹藥內所存的一絲絲煞毒毒性。
此丹約莫拇指大小,通體晶黃,周遭纏繞著絲絲的紫色靈霧,一副上品靈丹之相。
只是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晶黃的丹丸外部,多了一些點狀的黑斑。
有些點狀黑斑,甚至已經深入到了丹丸的內部,形似洇墨。
這些黑斑,便是化嬰丹在被赤蛇老祖保管的時候,染上的古怪煞毒。
“去!”衛圖運轉秘術,掌中涌出七彩光霞,籠罩住了化嬰丹。
片刻后,在七彩光霞,即“正清神罡”秘術的神罡之氣下,衛圖掌中化嬰丹上的煞毒開始逐漸化解,重新恢復了丹丸原先晶黃的本相。
只不過,衛圖所化的煞毒,只是化嬰丹表面的淺層煞毒,更深層的煞毒,并沒有這般輕易化去。
“只能靠慢慢苦磨了。”
衛圖內心寧靜,并未因此燥煩。畢竟他已經修行三百多年了,豈會連這一點定力都沒有?
時間流逝。
又是一個春秋過去。
在衛圖掌中的“化嬰丹”,徹底恢復晶黃之色,其上不見一點黑斑煞毒。
只不過,其份量,卻比原來縮小了將近四分之一。
“于我而言,這些藥性已然足夠了。”
衛圖將化嬰丹放入自己體內的“一氣幻袋”,暗暗忖道。
結嬰兩大靈物,分別為“化嬰丹”、“通靈之物”。
二者得其一,
就有突破元嬰的不小幾率了。
如今,他身上二者皆備,哪怕化嬰丹只剩下了一半藥性,對他的影響,亦是微乎其微了。
“只是…凝結元嬰,所需的四階靈地…”衛圖目光閃爍,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作為應鼎部的首席丹師,他當然有借用應鼎部四階靈地的資格。
只是,一旦他借用,必然會暴露出他現今的真實修為。
到那時,應鼎部是否仍待他如初,就不一定了。
甚至,說不定,還會阻撓、破壞他的結嬰過程。
在應鼎部多年,衛圖已經熟知應鼎部的政治生態了,其在中下層會保持開放姿態,歡迎外族修士的到來,但在高層,卻一直都是趨于保守。
元杰對他的態度轉變,便是一個例子。
或者說,其非是態度轉變,而是一直在執行三大神師的根本方針。
——令出于康居人。
如今,他若凝結元嬰成功,可想而知,對應鼎部的政治平衡有多么大的破壞。
應鼎部上下,愿意看到他結嬰成功的修士,定然不多!
當然,有一定的可能,應鼎部會歡迎他這一個新元嬰修士的到來…但這一點,衛圖實在不敢去賭。
因為一旦賭錯,
不僅是他,包括衛家眾修,都會淪入萬劫不復之地。
此外,還有一點。
那就是他應對元嬰天劫的一些手段。暴露后,有可能會給他招惹不小的麻煩。
譬如元瑩的青蛟旗、黃云兜,以及宇文丞的玉傘法器…
這些,都是棘手之物。
而他,顯然也不會對此廢棄不用。
“四階靈地…”
衛圖大腦急轉,苦苦思索適合的地方。
“衛道友,莫非忘了太虛境內域的那一四階靈地了?”
這時,正在煉化申云秋精元的白芷,對衛圖提了一句醒。
太虛境內域?
聽到這話,衛圖頓時眼前一亮,想起了捕捉通靈之物時,在太虛境內域進入到的那一秘地。
那處秘地,便為四階靈地。
而且論靈氣,僅在他去過的落日泉之下。
至于安全性…
這點則不用擔心。
畢竟,太虛秘境的寶物,早就被他和鬼羅魔主等人一網打盡了。現在屬于無寶之地,不會遭人垂涎。
其外,太虛境內域又遍布七星海棠之毒,哪怕是元嬰老祖,也不會在這一地方多待,損耗元氣。
而手握太虛石的他,即便遇到危險,也能瞬間傳送脫身。
也就是說,他前往太虛境秘境閉關結嬰,除了距離稍遠這一個缺點外,幾乎毫無缺點可言了。
“就去太虛境內域,閉關結嬰。”
衛圖做出決定。
想完后,衛圖也不猶豫,他將洞府的禁制、大陣通通開啟后,便取出“即時傳送陣”,當即傳送離開呼揭仙城,飛遁前往鄭國的銅壺山了。
有數次偷渡的經歷,衛圖對橫攔在鄭國和康國之間的天險黑血沼澤,一點畏懼也沒有。他僅花費了不到半月的時間,便橫渡而出了。
“慶豐府,青木縣…”
途中,路過家鄉。
衛圖懸滯在空,他用神識掃了一眼,這久別的故地。
無論是三源鄉單宅,還是慶都的岳府,他都感應到了修士的存在。
而且后者,府內似有筑基真人。
“看來,這岳家到底是個能富貴的。竟然抓住了機緣。”
衛圖語氣稍有驚訝。
當年,他從青木縣舊宅離開的時候,賜給了岳昌忠父子,兩粒凝基丹,當做二人奉上《赤松心法》的報酬。
不過,因為岳昌忠太過貪婪,所以他留了一手,沒有贈送凝基丹配套的煉妖符。
如今,近百年過去,岳家竟僅憑這兩枚凝基丹機緣,蛻變為了筑基仙族…就不免有點出乎了衛圖的意料之外。
但衛圖想了一下岳家的過往,又覺得這一現狀,并不突兀了。
說到底,百年前,岳家在新朝四世三侯的地位,并不是其先祖岳景留下的。
那個跟在他身后聽用的衙門小廝,最后也只做了一個四品將軍。
真正厲害的,是岳家家風,一代代培養出了人才,維系了家族不衰,甚至更進了一步。
換言之,其能從普通家族蛻變為凡俗頂尖世家,便亦能從以前的凡俗世家蛻變為現今的筑基仙族。
“就是不知,岳家的富貴,還能維持多久。修仙界,可不像凡俗,爭斗不大。而且,鄭國又是一個多戰之地。”
衛圖搖了搖頭。
他并不看好岳家的未來發展。
因為有時候家族的興旺,跟內部環境關系不大,更多在于外部環境的變化。
相比于鄭國時局的多變,岳家這筑基家族的實力明顯太過脆弱了。稍稍一碰,就會舉族傾亡。一如當年的鶴山黃家。
當然,要是岳家祖墳冒了青煙,出了個不世出的仙道天驕,那就另當別論了。
只不過,后者的可能,往往小之又小。幾乎不會發生。
看完岳家后,衛圖在慶豐府再無故人,他收回神識,一甩袖袍,便繼續向銅壺山的方向飛遁了。
半日后。
衛圖落步在了銅壺山。
“這古傳送陣,竟被破壞了?”走入山腹,衛圖看到碎成一地的傳送陣,臉上露出了一絲錯愕之色。
畢竟,太虛境寶物已空,破壞這傳送陣與否,都沒什么大用處。
“莫非九川老魔以為…我或者其他修士還在太虛境,想要困死我?”
衛圖思索片刻,得出結論。
上次,他離開太虛境時,借的是太虛石之力,而非從地宮直接離開。
而地宮外面,有藍夫人的道侶九黎上人一直守著。
換言之,車公偉等人的離開,還有跡可查。而他的離開,就毫無軌跡了。
因此,事后九川老魔為了泄恨,毀了銅壺山的傳送陣,就情有可原了。
按照其推理,他大概率會通過銅壺山的傳送陣離開太虛境。
——傳送陣是否在近期被使用過,有一定的痕跡。
只是,九川老魔不知的是。
太虛境并未設有離開的傳送陣,其傳送離開的機制,是借助太虛石之力。
所以,在近百年后,他才會在銅壺山內,見到這一破損的傳送陣。
“白道友,這傳送陣,你可有把握重新修好?”衛圖一抖袖袍,放出白芷的鬼軀,詢問道。
白芷聞言,并沒有立刻回話,而是鬼軀環繞著被破壞的古傳送陣,仔細檢查了一小會。
“大概需要三個月的時間,才能修復好。這還是因為衛道友,在小寒山時,就注意搜集傳送陣所需的空間靈材,不然想將這傳送陣恢復完好,沒有數年時間,不是易事…”
半日后,白芷面現一絲僥幸之色,笑著說道。
市面上收集的靈材,只是粗胚,需要重新煉化后,才能做煉陣之用。
而衛圖手上,現今就恰好有一批她已經煉化好的傳送陣靈材。
這也是為何她敢打包票,言說三月內將其修復完好的憑依所在了。
“那就再等三月。”
衛圖點了點頭,他一揮袖袍,掃清附近塵土,便坐在一旁,閉目打坐了起來。
此刻,傳送陣被破壞,雖于他是一件不利之事,耽誤了時間,但其也變相證明了,現在的太虛境,已難以吸引元嬰老怪進入了。
不然的話,九川老魔派人守在傳送陣附近,等他出現不是更好?
其之所以不如此做,還不是因為對他守株待兔的時間成本更大,太過費力不討好了。
或者說,他在太虛境的所得,已不足以吸引九川老魔了。
衛圖可沒有忘記,九川老魔進入太虛境的根本目的,便是為了取得石魔宗在功法閣所放的化神功法。
三月時間,轉瞬即逝。
期間,因為銅壺山的偏僻,所以在此間修復傳送陣的衛圖、白芷沒有遇到任何的麻煩,也沒有看到任何的魔道修士。
可以說,無事發生。
“衛道友,可以傳送了!”
這時,隨著白芷數道法訣的打入,已經修復好的古傳送陣,便瞬間綻放出了淡黃的光暈,并投射出了另一端的陣門虛影。
“多謝白道友。”衛圖微微頷首,對白芷道謝一聲,然后鉆進了陣門之內。
片刻后。
隨著傳送陣啟動,衛圖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而令人奇怪的是——
這一次,白芷就沒有跟隨衛圖離開了,其在衛圖離開后,大概半日的時間,突然一揮玉袖,打碎了銅壺山山腹的這間古傳送陣。
“不知衛道友…這次能否凝嬰成功。”白芷收好傳送陣碎片,默默看向了南荒古原的方向,她的臉上隨即露出了不甘、羨慕之色。
太虛境是她的失敗之地。
而今,不出意外的話,就將成為衛圖的得道之地了。
若說她心情不復雜,那是不可能的事。
“走吧,裂空雕。”
“希望你今后不要步我的后塵。”
看了片刻后,白芷嘆了一口氣,撿起衛圖先前放在地上的靈獸袋,她喚出裂空雕后,乘雕離開了這間洞室。
另一邊。
傳送進入太虛境外域的衛圖,在空中定了定身子,并放出神識,向外掃了幾下。
待看到視野遠處的冰晶高臺后,他臉上露出了幾分訝然之色,暗道:“是太虛境的第七關,寒晶臺?”
這次傳送,他還以為自己會和鬼羅魔主的手下,名為“韋泰”的那幾人一樣,傳送到太虛境外域的第一關。
卻不料,他直接傳送到了太虛境外域的第七關“寒晶臺”了。
“應是我上次已渡過了寒晶臺,并進了太虛境內域,太虛境記住了我的氣息,所以這次傳送后,直接到了終點…”
衛圖稍稍一想,大概有了判斷。
不過,太虛境內的環境,此刻和衛圖先前的所想,略微有些偏差。
太虛境內,并非空無一人。
至少在寒晶臺上,他就已經看到了好幾個打坐的金丹修士了。
其中,甚至還包括他之前緣得一面的天女派天驕——倪師凰。
“也是!內域和外域不同。內域遍布七星海棠之毒,又是無寶之地,不會有修士久駐。”
“但外域不同,太虛境的七大魔關,就是煉體士修行的七大寶地,這些地域,修士不多才奇怪。”
衛圖暗暗忖道。
好在,來之前,衛圖已經習慣性的易容換裝了,所以此刻哪怕到了寒晶臺,也不虞擔心暴露身份。
衛圖低空飛掠到寒晶臺,并偽裝成附近的苦修士,以肉身之力開始攀登這一險關,前往太虛境內域。
他行事低調,在碰到就地修煉的修士時,都是遠遠繞過,不會打擾。
只不過,攀登到寒晶臺最后幾段路程的時候,衛圖還是被人注意到了。
畢竟,這幾段路程,在不借助法器的情況下,非金丹后期修士,難以快速通過。
而衛圖的長相,又頗為陌生。
當然,這些注意也有限,僅有不到寥寥數人注意到了衛圖。
此外,投向衛圖的目光,大多都暗含一絲敬畏之色。
畢竟,魔道實力為尊,而衛圖的實力,顯然屬于金丹境界的最高一檔。
“這位道兄,不知如何稱呼?”
站在寒晶臺頂峰的倪師凰,亦對衛圖投來了目光。不過,她的目光,就多了幾分欣賞之色。
“如何稱呼?”
聞言,衛圖頓步,心中多了幾分古怪。
遙想當初,此女糾結了倪家和血家近十尊金丹真君,千里迢迢趕來鄭國的邊境追殺他。
現今,竟想和他結交?
“在下姓符名大呂,出自小門小派。”衛圖含糊不清的回答道。
他現今,可對冒充符大呂一事,沒有絲毫的心理負擔。
此外,蕭國和鄭國相距何止萬里。即便符大呂知道他冒充自己的名諱,也無計可施,無從調查。
“原來道兄姓符,符道兄?”
聽得此言,倪師凰頓時一怔,她在魔道中并未聽過一個名為符大呂的金丹翹楚人物,哪怕是名為符家的高門大姓,她亦聞所未聞。
不過在臉上,倪師凰還是適時露出了恍然之色,表明自己聽過符大呂這一名諱。
“妾身姓倪名師凰,天女派修士。家族就在鄭國的云鶴山…”
倪師凰自我介紹道。
“若是符道兄有時間,可去我倪家坐坐,我倪家定會熱情招待符兄。”
倪師凰面露笑容,補充道。
結交魔道翹楚,不僅能為她擴展人脈,提高在門派內的地位,亦能為家族帶來好處。
倘若這位符道兄,去倪家做客,剛好看中了她的幾個妹妹,收為侍妾,那就會牢牢綁定在鶴山倪家的戰車上了。
“一定,一定。”
衛圖拱手回禮,敷衍了幾句。
接著,再寒暄了一會,衛圖便向倪師凰直接提出告辭,而后向太虛境內域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什么?他要去內域?”
一旁的倪師凰見此,粉臉頓時多了幾分詫異之色,畢竟內域的毒性,那可是能毒死元嬰老祖。
衛圖到底有何依仗,竟敢直接去太虛境內域,硬抗七星海棠之毒?
“看來,他真是出自小門小派,不知道太虛境內域的寶物,早就被人奪走了。那里面,只剩靈毒了。”
忽的,倪師凰想到了這一點,心里多了幾分竊喜。
畢竟,小門小派出身的修士,沒什么見識,好被她今后忽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