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時。
立功后的武秀才,回到山南道連升數級,又得王巡撫賞識——其地位就不僅是一個武秀才了。
他嫁女,并不虧。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很快。
有三四個武師表態,愿意聽從官府安排,加入武運樓做臥底。
這時,衛圖目光看向了之前帶頭出聲拒絕的武師“傅志舟”,見其不為之心動后,也便放下了心中的擔憂。
賞賜百金。
下嫁知府嫡女…
何知府另加的這兩個獎賞,仍不能讓衛圖心動。
他猶記得自己在單家習武時給自己的警訓。
——借武道考取功名,提高地位可以,但得切記忌爭忌斗,保存性命。
他有大好前途,沒必要因為一些小事,與人生死搏斗。
此刻。
府衙的賞賜。
在衛圖看來雖重,但若為此,浪擲自己性命,實屬不智。
入廳堂的這十幾名武師,衛圖都認識,這些人都是參加道試武舉的出名之輩。
尤其是傅志舟,更是今科武舉奪魁的熱門人選。
衛圖見無人注意到他這邊,于是走到了傅志舟身旁,用先前韋飛的方法,戳了戳這武師的胳膊肘,問道:“傅武師,可還堅持剛才的想法?衛某也是一樣…”
何知府在獎賞上加碼,要是有武師再不識趣,仍拒絕這個任務…
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
這是得罪了一府的父母官、千里侯。
因此,衛圖若要拒絕此事,得找幾個人與他聯合,一同施壓,減少何知府對他的記恨。
傅志舟的反應和衛圖有些相似,看到不相熟的人這般舉動,眉宇微微皺了一下。
不過他在聽到衛圖后面的話后,眉宇頓時舒展了一些,看向衛圖的目光亦多了幾分親善之色。
“傅某和衛武師的想法一樣,拒絕此事。”
“一者,十幾人共謀,風險太大,饒是你我都是出身清白,前途大好,親族又在地方,不敢泄密…,但仍有風險…”
“二者,獎賞之事,傅某并不感興趣。”
“三者,何知府…在慶豐府的任官就只剩一年了。”
傅志舟思慮片刻,將衛圖拉到廳堂的角落,壓低聲音道。
“衛某和傅兄所想一樣。”見志同道合,傅志舟又毫不介意道出了自己的想法,衛圖便對傅志舟更改了稱呼,叫了一聲“傅兄”。
聽到衛圖喚自己“傅兄”,傅志舟臉上也露出了淡淡笑容,于是也改了稱呼,叫衛圖“衛兄”。
二人互相稱兄道弟。
此時,他們兩個聯手拒絕何知府,共同抗壓,已經相當于一個戰壕的戰友了。
再者。
二人功名一樣。
都是今科的武秀才。
本就有同年這一層情義在。
“你我再拉上幾人,最好能湊到四五人。”傅志舟道。
聽此。
衛圖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越多人拒絕,他和傅志舟遇到的危險和壓力也就越少。
“韋武師…”衛圖掃了一眼全場,見韋飛是少有的幾個沒湊到何知府身旁的武師,于是走到韋飛身旁,將自己與傅志舟商量的事,講了出來。
“好。”
“加上我一個。”
韋飛沒有猶豫太多,直接點頭答應了下來。
少傾。
傅志舟亦拉了一個同縣的好友,朝衛圖、韋飛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
這個武師名叫“寇良”,也是今科武舉的一個厲害人物。
“四個人,相當于在場武師的三分之一了。”
衛圖眸光微動,有了拒絕何知府的自信。
功名在身后。
(道試成績,府衙難以干擾。)
何知府即使記恨他,也難以對他們這些武秀才怎么樣,頂多就是在他們任職武官時,動動手腳,發配他們去偏僻之地。
而這,相較于去武運樓的危險,自是不值一提。
“咱們四個,一同出口拒絕何知府,要遭記恨…”
“等出府衙后,共結兄弟。”
“到時候誰有難了,一起相幫!”
傅志舟作為先前帶頭出言拒絕何知府的武師,又兼武舉成績最好,理所應當的成為了四人中的領頭者。
傅志舟環視了衛圖三人一眼,面露鄭重之色,沉聲道。
“好!”
“出去后,共結兄弟!”
衛圖等人也是聞之意動,略思索了一會后,就齊齊點頭道。
同年、同鄉、同門,是最易結黨營私的存在。
此刻,他們四人各有同縣好友,又都是今科武秀才…面對何知府,“結黨營私”再正常不過了。
府衙。
后宅客廳。
“武人重利,古人誠不欺我也。”看了一眼簇擁在自己身邊的一眾武師,何知府嘴角露出了淡淡笑容,暗道大勢已成。
只要有一人動心答應,其他人也會一一景從,這是他為官多年,積累出來的經驗。
至于一二的刺頭,事后他誘之以利,加以言語危險,其自會乖乖從命。
然而——
就在何知府志得意滿的時候,只見四個武師昂首挺胸的齊步走了過來,對他抱拳一禮,說了句讓他很不高興的話。
“何知府,我等四人天生粗笨,并不適合前往武運樓臥底,還請何知府答允此事。”
衛圖四人道。
瞬間。
滿堂俱寂。
廳堂內所有人的目光,何知府的,一眾武師的,還有其余小廝、丫鬟的目光,都齊齊匯聚在了衛圖四人身上…
除了何知府的錯愕外,其余人的目光亦都是驚訝,有點不敢相信。
何知府面色微沉,目光冷冷的看向了廳堂的衛圖四人。
要說一人拒絕也就罷了。
訓羊的時候,畜生都總有一只會亂跑,不聽話。
更何況是人。
但——
四人一同出聲,言辭一致,這便不一樣了。
一聽便是事先串聯好的!
“古人有言,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
“知府大人將我等武師匯聚此地,十數人委實太多,萬一有…事泄風險…”
“殞身之事,請恕我等恕難從命。”
傅志舟領頭,開口道。
“傅志舟?”何知府顯然認識傅志舟,他認真打量了幾眼傅志舟,雖未說話,但在場所有的人都感知到了他的憤怒。
官威如山!
十幾位武師一同商量此事,他豈是不知此舉有泄密的風險?
但正是如此做,他才不至于在此事上“出錯”。
今后行動失敗或者泄了密,糾察的也是一同前來此地的其他武秀才,不會干系到他這個知府身上。
他頂多是做事不嚴罷了。
一年后。
他就離任外調了。
誰管武運樓的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