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灰衣書童大驚,想要跳下荷塘。
但機靈的全椿卻一下將灰衣書童攔下:“干什么?你們少爺吩咐了,不讓你打擾!”
“讓開,卑鄙小人,竟敢偷襲,我跟你們拼了!”
“好膽,敢罵我家少爺?!看拳!”
全椿一聽對方要拼命,立即先下手為強,對著灰衣書童的臉就是一拳。
灰衣書童被打懵了,發出一聲“啊尼瑪”的慘叫,捂著臉跪在地上。
…這個全椿,確實忠勇啊。
洛葉對于全椿的表現還是滿意的,大家都是賤藉,打便打了。
只是,剛才飛過去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郡主!”
呃?什么郡主?!
嘩啦!
荷塘里,一個腦袋正好在此時鉆了出來。
小小的臉兒上沾滿了淤泥,晶瑩的水滴不斷從發髻上滴落。
一個濕身少女?
這莫名的熟悉感,讓洛葉突然間好像明白了什么…難道,剛才飛過去的,是唐凌兒?
還未及多想,便看到一襲白裙從荷塘前,向著石橋飄身而來。
素素白衣,靈動飛舞,蓮蓮玉足,翩若驚鴻。
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白裙女子。
雖然手中無劍,卻身如劍影,仿佛一道劃過天際的流光,踩踏著荷塘中碧綠的荷葉,嗖然間便已到了近前。
…三哥,快來看,這里有個‘鐵掌水上漂’!
另一世只在武俠電影中才見過的畫面,如今卻出現在了眼前,洛葉錯愕的同時,心中又升起了一些遐想。
不知何時,自己才能有這樣的輕功?
真到了那時,高低也要來飄一飄!
而白裙女子顯然是沒時間關注洛葉,一到石橋,便又縱身躍入塘中。
“撲通!”
水花濺起。
呵,又濕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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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景的童生試分為‘貼經’‘詩賦’和‘策論’。
通過縣試、府試兩關便可稱童生,若再通過院試就可得秀才功名,進入到書院或國子監學習。
因為勁草學堂內學生已過百人,又有童生在內,也就有了‘分層教學’的概念,由堂內的三位先生分開教習。
比如:盛世賢講的便多是基礎,學生年齡也以五六七歲居多,而梅紅月的學生則集中在八歲到十歲,大多是過了縣試,府試未過的學生,其中便包括了宗豎和李十三郎。
不過,年齡從來都不是衡量學業的唯一標準。
畢竟,任何時代都不缺‘尖子生’,唐凌兒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雖然唐凌兒只有八歲,卻已在今年四月過了府試,成了一名童生,如今正跟著名氣最盛的卓惟安學習。
至于,洛葉…
自然是在盛世賢的堂內聽課。
勁草學堂,后山竹林。
一身灰布儒衣的卓惟安正靜靜的看著山風吹動竹枝,聆聽著竹葉發出的沙沙的聲,神情莊重而平靜。
“卓兄每日晨起便在此觀竹,可觀出了什么?”
一個聲音由遠及近。
卓惟安睜開眼睛,望向已到了面前的梅紅月。
作為勁草學堂中唯一的女先生,梅紅月的漂亮雖談不上驚艷,但氣質卻是相當出眾的,身著青襦裙,腰系繡花帶,頭上一枝碧玉簪斜插著挽起秀發,貴氣中又顯出幾分脫俗。
“是梅先生來了。”卓惟安微笑施禮:“我只是習慣性的早起,便四處看看,倒是沒看出些什么。”
“呵,卓兄八年來風雨無阻,又何必瞞我?”梅紅月略有幽怨:“八年了,難道卓兄竟還放不下?”
“我與梅先生不同,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既見了煉獄,出仕之心便早已死了。”
“可是,卓兄滿腹經論,如今再…”
“看時辰,要開課了。”卓惟安再次笑了笑:“梅先生一起走吧。”
“唉…”
山間的空氣是極好的。
梅紅月看著卓惟安鬢角的霜白,又不由自主的輕嘆出一口氣,跟了上去。
曾經的卓惟安,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二十三歲便高中狀元,二十五歲出任‘太子洗馬’、三十歲任‘少詹太常’官至正四品,真可謂是才氣崢嶸早斷鰲,詩豪不獨酒中豪。
但一場巫嗣之難卻讓他再沒了往日的心氣,年紀輕輕便辭了官,當了一名教習先生,而且,一當就是八年。
可惜,可嘆!
梅紅月終是沒有再勸,畢竟,她已勸過太多次。
兩人很快就到了書舍前。
隨即,就看到一個泥濘的少女,裹著一身浮萍和水草笑著從遠處跑來,旁邊還跟著一個濕了身的白裙劍侍。
“小…小郡主?”梅紅月愣了一下。
卓惟安同樣也認出了自己的學生:“唐凌兒?這是怎么回事?難道…”
“見過卓先生,梅先生。”白裙劍侍率先開口:“郡主不小心掉進了荷塘,我先帶郡主去換了衣裳,再來與兩位先生賠罪。”
“好好好,趕緊去,怎么如此不小心。”卓惟安點了點頭,對于這位乖巧懂事的小郡主,他還是極喜愛的。
只是,他有些奇怪。
掉荷塘里,有何開心的?
正想著…
遠處又跌跌撞撞的跑來兩人。
其中一人額頭帶血,同樣是泥里撈出的,后面還跟著一個灰衣書童,看起來狼狽不堪。
什么情況?
卓惟安心下疑惑。
而梅紅月此時已經開口道:“宗豎,你也掉荷塘里了?”
“不是我掉荷塘里了,是洛葉,是洛葉將我踢下荷塘的!”宗豎一看到梅紅月,臉上的委屈便再也控制不住。
事實上,剛被白裙劍侍救上來的時候,他就要與洛葉拼命的。
可洛葉卻根本不等他上岸,直接就跑了。
而且,一邊跑還一邊喊著:“宗豎你輸了,我會比你先到學堂,你說過只要跑得比我慢,今日之事便算了的,可別耍賴!”
耍賴?
這是耍賴的事兒嗎?!
好氣啊!
宗豎的嘴都快氣歪了,拔腿就追。
結果,因為腳上裹滿了淤泥,一路上裁了好幾個大跟頭,額頭都磕出了血。
最主要的是,唐凌兒還跑過來湊了個熱鬧,說也要和他比一比,然后,就輕輕松松的把他給超過了。
雙重打擊啊!
自小錦衣玉食的宗豎,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
“什么?”
梅紅月顯然是有些不信的:“莫要胡說,洛葉怎么會用石子丟你家少爺,還故意將你家少爺踹下荷塘呢?”
“梅…梅先生,你不信我?!”宗豎瞪大了眼睛,他遭受到了第三重打擊:“我可是您的學生啊?”
“…”
梅紅月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正是因為宗豎是她的學生,她才不信。
畢竟,宗豎在學堂里撒的謊并不少,而洛葉在勁草學堂內則是出了名的柔弱好欺負。
若是換一個說法,說宗豎將洛葉踢下了荷塘,她肯定是信的。
但要說洛葉主動挑釁宗豎,還偷襲將宗豎踢下荷塘,卻怎么看都有些古怪。
“君子養心,莫善于誠。”梅紅月的語氣溫婉,悉心教導:“宗豎你平日里雖也有些胡鬧行徑,卻也該知道撒謊非君子所為的道理。”
“我…我沒有撒謊!真的,真的是洛葉將我踢下荷塘的。”宗豎急了,同時將灰衣書童拉了過來:“梅先生,你看阿勝的臉,這也是被洛葉的書童打的!”
阿勝,是灰衣書童的名字。
梅紅月看向阿勝,這時才發現阿勝的模樣確實像是被打的樣子:“莫非,真有此事?”
“是真的!”阿勝馬上說道:“少爺所言,句句屬實,還請梅先生為少爺做主,老爺若知此事,定會感念梅先生的。”
能被挑為宗豎的書童,阿勝在府中也是耳濡目染了一些東西的。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
此事,他會稟告給老爺。
便是如今的現任吏部侍郎——宗匯史。
若是梅紅月能幫宗豎討回公道,那侍郎府自然會記得梅紅月的好,若是梅紅月不愿相幫,侍郎府也會自己出面。
梅紅月聽到這里,沉思了一下,又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言的卓惟安。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吧,宗豎你先去將衣裳換了,我與卓先生自會去找洛葉詢問此事的緣由。”
想到宗豎的父親…
梅紅月覺得或許可以借這個機會,將卓惟安一起帶上。
“不,我不換衣服,這身衣服就是證據!”宗豎咬著牙:“我要與兩位先生一起過去,親眼看著洛葉被罰!”
“早間風寒,若是不換衣裳,恐會著涼…”
“我不怕!”
“既如此,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