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嚴格了些,指望我們成才后返回都城,能有一番作為。”
賀靈川哈哈大笑:“可拉倒吧,她只是希望你學成回都、冠蓋京華,跟我有什么關系?”
這話里怨忿飽滿,賀越不悅:“大哥何必妄自菲薄?可曾想過返回大都之后,何以作為?”
“回去大都啊?”賀靈川撫著下巴,“沒有!”
原身根本沒想過那么遠,他當然更沒有計劃。
千松郡在外人看來是苦寒之地,其實他和原身都覺得挺不錯的。賀家在這里是草頭皇帝,作威作福慣了,立著躺著都舒服,可放去鳶國大都就什么也不是。
論底蘊、論財力、論人脈,甚至論花錢的本事,賀家給那些高門大閥提褲帶都不配。
所以為什么要去?寧做雞頭,不當鳳尾啊。
賀越提醒他:“這是老爹的夙愿,我們拼盡全力也要完成,家祭時許過誓的。”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就大哥這種態度,娘親能喜歡才怪。
“我知道啊。”賀靈川拍拍他的肩膀,漫不在乎,“你習文,我練武,拼在一起就是文武雙全。有朝一日回去大都,誰給你找事兒,我暗地里打廢他就是。”
“大哥你真是…”遇上胡攪蠻纏的,賀越只能無語。
不過往好了想,兄長在黑水城的快意都是明面兒上的,至少他知道回去大都得暗地里作惡,這也算是種進步了。
算是吧。
路遇豪叔,后者對賀靈川使了個眼色,跟了上來。
又發生什么意外了?
到偏廳了,兩人坐下,豪叔自行走去門外守著,方圓五丈旁人勿近。
賀越揀出一套茶具,摸了摸冰冷的杯身:“國師和潯州牧是來找麻煩的?”
賀靈川打了個呵欠,無精打彩:“他倆還不是最麻煩的。幕后首腦是皇帝的老丈人。”
“大司馬?”賀越勃然色變,“你說的該不會是…東浩明?”
“嗯哼,不然我們還有幾個國丈?”賀靈川想了想,老爹只說不許告訴應夫人,卻沒提要對賀越封口。
這小子九歲就幫忙處理郡務了,大概眼下這樁大事也不用瞞他,反正再過幾天賀淳華派人闖入沙漠,賀越也必然知曉。
所以他很爽快就交代了孫國師兩人的來意,從頭到尾。
賀越聽得仔細,偶爾插嘴問兩句,多數時候提壺燒水。
哥哥太懶,他就只能自己動手。
等他燒好了水、沏好了茶,賀靈川也講得口干舌燥,順手撈起熱茶灌了兩大口。
“老二,你怎么看?”
“大司馬想把我們當刀槍使,但父親多半會同意,我們反對也是無用。”賀越分析道,“以父親年歲、資歷,重返王都還大有可為。”
兩個兒子都快成年,賀淳華自個兒卻還沒到三十五歲,仍是身強力壯、精力充沛的年紀。他已經把人生最好的二十年都耗費在不毛之地上,怎能容忍自己繼續被忽視、被埋沒?
“好在鐘勝光的信物下落不明,再找上幾十天無果,他們也去不了盤龍沙漠。”
賀靈川輕咳一聲:“其實,信物已經找到了。”
“什么?在哪?”賀越一驚,看向兄長的目光越發懷疑,“伱、你怎知道?”
“就在我這。”賀靈川拍拍胸膛,慢吞吞道,“其實,這又要從一個多月前我受重傷說起…”
這回就盡量長話短說了。
“年松玉只說自己去找豹妖,卻沒提把人家抄窩滅族的事。”賀越眉頭緊皺,“再說潯州牧到底派他來干什么?”
“據說是輔助孫國師。”賀靈川摸著下巴,“看來,老爹很快要找我拿沙豹遺物了。”
賀越提醒他:“紅白道還押著東來府兩名侍衛。現在你已知其來意,打算怎么處理他們?”
“還能怎么處理?當然是放掉。”
“放生?”賀越有點驚訝,“我還以為你想毀尸滅跡。”
不得罪東來府的最好辦法,就是不讓他們知道自己被冒犯了。
“用不著吧?”賀靈川撓了撓頭,“就是兩個二等侍衛,對東來府而言算個p啊?”
“嗯,你對。”賀越心想,這兩人下落成謎終究是個麻煩,萬一紅白道再露出破綻呢?如果老爹決定幫他們奪大方壺,這時候最好拿出點誠意,免得最后論功行賞時被人背后穿小鞋。橫豎不過兩個侍衛,往小了說屁都不算。東來府正要用到我們,想來不會借題發揮。
賀靈川被他看得直犯嘀咕:“你那是什么眼神看我?”
和從前相比,哥哥好像變了,但又沒完全變。賀越拉回思緒:“這件事兒疑點很多,進入盤龍沙漠更是九死一生,哪怕真有信物在手。讓他們去冒險就好,你和父親不能趟這渾水。”
“知道啦。”
這時豪叔來報,紅白道派人來了。
賀靈川就在花園里見人。
賀越透過窗子,看見兄長往花園的長凳一坐,蹺著腳道:“那倆玩意兒還活著?”
“活著呢。”這人就是上回給他通風報訊的紅白道成員,“大少有什么指示?”
“從牢里撈出來,收拾收拾。”
“收拾?”這人會意,“要燒成灰還是化成水?”
“我說收拾,沒說殺人!”這些家伙腦子里都裝著啥?“給他們撐腰的來了,這一兩天恐怕就得放了,活放!”
這名教眾“啊”了一聲:“放了?”
“怎么,他們身上部件不完整了?”賀靈川皺眉。這可不妙,還給東來府的人要是缺胳膊少腿,那就不是示好,而是結仇。
“完整的,完整的,但、但是…”
賀靈川心里咯噔一響,這幫小子不省心啊:“但是什么?”
這人咳嗽一聲:“其中一個昨天想逃跑,我們抓捕時不小心削掉了他半邊P股。您知道的,陳老七下手有點重。”
“我知道?我怎么能知道?”賀靈川瞪眼,“我還以為他們就是餿飯吃多了點,身上被臭蟲多叮了幾個包。這事兒要傳出去,傷的就不是他們的p股,而是東來府的臉面!”
書房里的賀越聽到這里,伸手捂住了臉。先前果然是錯覺嗎,大哥沒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