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陽寶樹。
真陽奇花。
雷俊看著那潔白的花朵,忽然福至心靈,腦海中浮現出如此念頭。
相關名目,他此前沒有聽說過。
但他確定,這就是自己想要的東西。
天師印和真一法壇,正是對這株靈花起反應。
用九圣清霜再滋養培育這仙苗,將來就可配合真一法壇,進一步提升雷俊的根骨。
雷俊目光掃過,發現這株真陽寶樹上,一共就只開這么一朵真陽奇花。
考慮到時機問題,他當機立斷,招出自己的息壤旗。
重重昏黃黯淡的光芒,仿佛泥土,包圍花枝,從真陽寶樹上,截取開有潔白靈花的樹枝。
看似已經蒼老的真陽寶樹,還非常堅挺,花枝很難被折斷。
雷俊息壤旗在手,尚折騰了片刻,方才折斷花枝。
就這么短短片刻時間,潔白的真陽奇花,花瓣已經有重新合攏的征兆。
看來,此花只在特定情況下的日出時分,方才開放短短片刻功夫。
時機稍縱即逝,靈花會以一種近乎返老還童的方式,花瓣收攏回花苞,然后再抽回枝葉內,玄之又玄,叫雷俊感慨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難怪兩條中上簽只能二選一,時間上彼此沖突…雷俊心道。
雖然他不確定仙鳴泉那邊具體什么情況,但現在再往過趕,多半也來不及了。
一如假設他先去仙鳴泉那里,卻不能在短時間內解決,花費片刻后再到南華崖,那真陽奇花便又消失了。
仿佛從來沒有開放過。
眼下,雖然雷俊折斷了花枝,但潔白的靈花,仍然有重新收攏的征兆。
他心念動處,息壤旗的靈力源源不斷供應,叫真陽奇花短時間內繼續維持開放。
雷俊一甩深紅道袍袍袖,息壤旗消失。
他向南華崖做個道家稽首,感謝天地有靈,蘊生奇珍,然后從南華崖一面懸崖峭壁間,騰云駕霧下落,重返地面。
左右觀察一下,附近不見有其他人。
雷俊若無其事,繼續在洞天內游走。
他溜溜達達,走過不少地方,順路途經仙鳴泉那邊。
已經做出選擇,雷俊本人便不多惦記仙鳴泉那道三品機緣,不過他有些好奇,會不會有別人收取這三品機緣?
對方得到這三品機緣后,會發生些什么?
剛到仙鳴泉邊,雷俊目光一掃,立刻就看見泉池另一頭站著個女子。
對方雖然一身道袍,但容顏清麗,端莊淡泊,依水而立,自有風華絕世之感。
只是在水一方的伊人,此刻看模樣像是在發呆。
那位張靜真張師姐啊…雷俊挑了挑眉梢。
看對方略有些古怪的模樣,他心中難免生出些許猜測。
雖然有些好奇,但雷俊面上若無其事,亦不多問,只是如尋常般同對方招呼:“張師姐?”
他來仙鳴泉附近,張靜真也被驚動,視線立刻有了焦點,回過神來:“雷師弟。”
“那邊我看過了,沒有本派同門。”雷俊不動聲色。
張靜真微微頷首:“我在那邊遇見過兩人,已經交待他們仙竹林集合。”
她視線越過仙鳴泉,投向遠方:“那邊你去過了嗎?”
雷俊:“還沒有,正打算從這里過去。”
張靜真頷首:“就剩那邊了,我們一起好了。”
二人騰云而起,飛過仙鳴泉。
張靜真視線從湖面上飛快掃過,似有若無,目光仍有些飄忽。
雷俊飛過仙鳴泉,目光也從水面上掠過。
看上去,和自己早先來時,沒有分別。
只有絲絲大道倫音,依舊在耳邊流傳。
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但早先,天師印與真一法壇針對仙鳴泉這里的少許波動,此刻消失不見。
這里可能存在的那道三品機緣,果然已經不在了。
雷俊和張靜真再巡視一番,從其他地方,帶回兩個同門師兄弟。
最后大家一起在仙竹林集合。
到了這里,有張靜真主持局面,雷俊便不多插言。
相反,他更多自己靜靜調息吐納,借助仙竹林中豐裕的靈氣默默洗禮修行。
等到規定時間期滿,張靜真帶著大家,離開仙竹林,返回進來時的區域。
果然,地面上雷光閃動,仿佛由云層凝實而成的地面,重新洞開。
雷俊等人入內,眼前霞光和雷光交織流轉。
等視野重新恢復正常后,大家便重新回到龍虎山主峰頂上。
抬首望去,上空云層重新合攏,只余雷聲陣陣,電蛇在云層中穿梭。
眼下守在山頂的高功長老,不再是上官寧,而是雷俊的師父元墨白。
如今龍虎山上高功長老不多,每人各有職司,還要有專人在高功閣輪值。
是以上清雷府洞天這邊,同樣采取輪值。
“靜真師侄,沒事吧?”元墨白沒有先看自家弟子雷俊,而是同張靜真打了招呼后,查看那個受傷的授箓道士。
元長老仿佛永遠如春風般令同門感到溫暖安心。
一切善后工作完成,元墨白方才沖雷俊點點頭。
雷俊跟在自家師父身后下了主峰峰頂,直到返回半山腰元墨白的宅邸,師徒二人方才正式交流。
“真陽寶樹啊…”
元墨白嘖嘖稱奇:“這開一次花,可著實難得,時間漫長卻又不定,開花只短短片刻功夫,錯過一次,下次又不知到什么時候去了。”
雷俊答道:“弟子也是機緣巧合下偶然得遇,只日出時分盛開,片刻之后花苞便有重新合攏的征兆,幸好及時采摘。”
說話同時,他連息壤旗一起交給元墨白。
元墨白見了真陽奇花,表情感慨。
倒是看見息壤旗,他神情難得變化。
雷俊居然發現自家師父,神情不可抑制地呈現一種復雜難言之色。
“雖然隱約知道你身上有不俗法器,但卻料不到是這樣一件。”
元墨白輕輕搖頭,神情很快恢復如常。
雷俊沒有掩飾自己面上好奇神色。
元墨白笑笑,沒有詳談,只是將息壤旗還給雷俊的同時,簡單說道:“此寶,出自蜀山。”
雷俊默默點頭。
他之前有些猜測,只是不好確定。
蜀山,也稱蜀山齋或蜀山派。
素來和龍虎山天師府、終南山純陽宮并稱于世。
龍虎山乃道家符箓派祖庭圣地。
終南山乃道家丹鼎派祖庭圣地。
其中因為修行法門的緣故,道家丹鼎派也時常被世人稱為內丹派。
與之相對的另一處道家圣地級別宗門,就是道家外丹派祖庭圣地,蜀山。
不同于許多人認知中丹專指丹藥。
這個世界的道家修行,將一切自身以外所煉之物,統稱為外丹。
仙丹妙藥是外丹,諸般法器法寶同樣稱外丹。
蜀山便是道家煉器第一圣地。
故而也有很多人,將道家外丹派稱為道家煉器派。
龍虎山天師府借法自然,符通天地,性命雙修,龍虎交匯。
終南山純陽宮以自身為鼎爐,內煉大丹,同樣性命雙修,一身修為全在自己肉身和陽神上。
蜀山派則是苦修性靈神魂的同時,煉制屬于自己的本命法器、法寶,仿佛苦海行舟,最終身器合一,寄神于器,遨游九天。
世人敬仰的蜀山劍仙,便是源于此道。
事實上,修飛劍為本命法器者雖眾,但只是蜀山道統分支之一。
蜀山派傳承多年,各類法器五花八門,各具神妙。
除了本命法器外,蜀山傳人在時間精力允許或者有特別需求的情況下,也會煉制其他法器。
如今大唐內外流傳于世的法器,很多都源于蜀山。
龍虎山天師府也會煉制法器、法寶,歷史道統悠久,同樣自有獨到之處,但論及規模,與蜀山相距甚遠。
雷俊當時初遇息壤旗時,隱約感覺此寶同為道門一脈所出,但不似自家符箓派道統傳承。
另外兩大派系里,內丹派或者說丹鼎派純陽宮很少煉制身外法器。
余下最可能的就是外丹派或者說煉器派的祖庭圣地蜀山派。
只是他沒怎么親身和蜀山派打過交道,是以不敢肯定。
現在算是得到元墨白證實。
雷俊大致講述獲得息壤旗的經過給師父聽。
他基本都將真話,只有少數地方隱去細節,用巧遇福源代替。
元墨白亦不深究,只是感慨:“大陳皇朝時的事,果然也是多年前的遺寶了。”
真陽奇花玄妙,理論上開放片刻便會重新收攏。
雷俊利用息壤旗滋養花枝,也僅僅只是短時間維持。
長期下去,真陽奇花還是會重新消失。
在元墨白指點下,他取出自己的九圣清霜。
在沐浴九圣清霜后,那潔白的花朵表面,忽然泛起淡淡光輝。
光澤瑩潤,令人有溫暖之感。
有這層光輝,真陽奇花頓時就保持盛放姿態,常開不敗。
“接下來,耐心等待即可。”
元墨白言道:“受九圣清霜滋養,還要培育一段時間,于你而言,方才合用。”
雷俊連連點頭,通過天師印和真一法壇參照,他亦是如此感覺。
“真一法壇,再加上經九圣清霜栽培過的真陽奇花,可以算是兩場機緣。”
雷俊若有所思:“看目前情況,應該還缺一樣…”
元墨白言道:“依你自身狀況與修習之道法,冥冥之中已有氣機相連,如果為師所料不差,你這次需要尋找的最后一重機緣,該與真陽奇花相對。”
雷俊明白元墨白所指。
他先前經火髓陽魚和水髓陰魚、未濟缽、既濟石四寶相助,滋養神魂,提升悟性。
某種程度上來說,走得便是陰陽相濟,兩儀平衡之道。
自身修習道法更是無需多提,龍虎山天師府道統素來注重陰陽交泰,龍虎交匯。
如此相合之下,他現在再次謀求脫胎換骨,改良根骨資質,也走這個方向,最為契合。
當初成就潛龍靈體,是機緣巧合之下的無心之舉。
雷俊那時本也無甚道法根基,形同白紙,可以隨意揮灑。
現在他道法初成,倒不是說因此反而有了條條框框。
但從追求未來修煉效率,以及與自身契合度的方面來說,這次謀求提升根骨,尋找和真陽奇花相對之靈物,無疑最適合自己當前情況。
“和真陽相對者,當從真陰著手。”
元墨白言道:“接下來,我們都留意下相關方面。”
“辛苦師父為弟子操持。”雷俊謝過元墨白。
從師父府邸出來后,雷俊返回自己的宅院。
先妥善安置培育中的真陽奇花。
然后雷俊平心靜氣,存神打坐,吐納調息。
雖然在仙竹林中待得時間不久,但上清雷府洞天里整體來說仍靈氣充裕。
入內走一遭,得靈氣洗禮滋養,于雷俊身心都有裨益。
他細細調息溫養自己的法力,將這次洞天之行的收獲加以總結吸收。
至于和真陽奇花相對的真陰之靈物,暫時沒有眉目的情況下,雷俊也不焦急,注意留心之余,平時照常生活。
時間走過八月、九月,天漸入秋。
雷俊在龍虎山中,專注于自身修行。
山外世事紛擾。
這一日,雷俊準備去寶閣,領些朱云紙。
在那里,雷俊碰見個老熟人。
當初和他參加同一屆傳度大典入府,成為天師府真傳的上官宏。
除了上官宏外,還有身材中等,貌不驚人但氣息輕靈的道士,外觀年齡看上去三十歲許,神色沉穩八風不動。
“藺師兄,上官師弟。”雷俊招呼一聲。
那三十歲許的青年道士見了雷俊,面露笑容:“雷師弟?”
對方名叫藺山,乃上官寧長老的親傳大弟子,上官宏同宗同承的大師兄。
其人在天師府里相對低調,一貫不顯山不露水,不似李軒、李空那般出名,但同樣是早已經授箓的天師府年輕一代俊杰人物。
上官宏稍微猶豫一下后,向雷俊行禮:“雷道長。”
出于尊重,道童院里小道童對所有經過傳度的天師府真傳,都要使用敬稱。
而理論上,傳度道士面對授箓道士,禮節上同樣要稱呼對方道長或長老。
故而時有流傳“傳度道士,授箓道長”的說法。
“你我同年入府,又是常有走動。”雷俊搖頭:“上官師弟何必客氣?”
“以后請雷師兄多提點。”
上官宏雖改口,但看著雷俊,仍然感慨:“且不說我和師兄學有前后,師兄達者為先,正是我學習的榜樣。”
說到這里,上官宏更加唏噓。
要說他這幾年,修行同樣勤勉,不敢有所懈怠。
上官長老雖是他姑母,但在山上,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嚴師。
上官宏修行并不算慢。
一般而言,比照他超群悟性、上品根骨的資質,在筑基境界,大約需用時十年左右。
期間種種機緣和靈物栽培下,上官宏如今已到筑基高階。
并且,他有把握在明年達到筑基圓滿。
屆時距他正式傳度入府,滿打滿算不過六、七年時間。
這速度不管放在道家圣地天師府,還是放在他出身的上官一族,都穩居平均水準之上。
但問題是,他面前姓雷的高大青年,是個怪物…
入門不到六年時間,先成功筑基,然后到三重天法壇境界還不算完,更成功修成四重天元符境界。
有道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會氣死人…
差距大到一定程度,就不氣了。
上官宏只感覺一陣無力。
出身上官一族,又入天師府門下,類似感覺上官宏不說從未有過,但絕對很少經歷。
剛才那聲“雷道長”雖然叫得他心情復雜,但上官宏并沒多少不情愿的意思。
“上官師弟看上去,身體似乎略有不妥?”雷俊上下打量上官宏一眼。
上官宏點點頭,神情嚴肅幾分:“之前出山歷練,受點小傷,回山后治療調養一番,如今已無大礙,謝雷師兄關心。”
一旁藺山平靜說道:“重宏師弟和其他幾位同門師弟,不巧遇上了陳易那個叛徒。”
雷俊:“哦?”
上官宏:“說來,我們出山不久,并非在很遠的地方,偶然遭遇陳…陳易。
于是交手大戰了一場,說來慚愧,我們傷了好幾個人都沒能拿下他。
甚至,如果不是他因為行蹤暴露怕本派更多高手趕到而匆忙撤走,我們可能會有人遭他毒手。”
上官宏轉頭看了身旁藺山一眼:“之后,藺師兄出山搜捕陳易,但那一帶已經無他蹤跡,想來是給他逃遠了。”
略微頓了頓后,上官宏補充道:“陳易此子,相較于去年叛門而出時,修為又有進步,今年再見,他已經成功渡過二重天到三重天之間天塹劫難,修成法壇一層的境界!”
說到這里,上官宏再次有些感慨。
雖然不如雷俊,但陳易也同樣把其他同批傳度入府的人給甩在身后了。
“陳易入黃天道了嗎?”雷俊問道。
這方面上官宏不了解情況,一旁藺山答道:
“目前追剿黃天道妖人和叛徒陳易,搜集到的相關訊息里有提過,陳易曾謀求入黃天道,卻沒有被接納,具體情況不明,也可能消息不準,有待更進一步查證。”
“這樣啊…”
雷俊聞言,挑了挑眉梢:“那他重新靠近龍虎山做什么?”
再有啥強力底牌,也該是臥薪嘗膽痛下苦功,等將來實力強了再返回來打臉吧?
總不至于,現在只是三重天境界,就要憑自身反殺龍虎山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