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元貞看著雷俊,難得有些感慨,倒沒有上當受騙的羞怒,而是失笑自嘲。
至于說恥辱是當時放跑了天師印,還是走眼看錯了雷俊,倒不好講。
雷俊抬手擺了擺:“大師姐你這話我可當不起,我當時完全啥都不懂,還是后來故地重游才知道,天師印可能到過那里。”
許元貞注視他,忽然笑起來:“也挺好,這于我而言,其實是個好消息。”
雷俊放下手:“大師姐你再重新瞅瞅,應該能發現,看習慣了,我仍然挺順眼的。”
許元貞:“少來。”
不過,她還真的起身,繞著雷俊逛了一圈:“可以啊,藏得挺嚴實,你自己不說,我第一時間都沒發現。”
“這要感謝師父。”雷俊朝主座上元墨白打了個道家稽首。
元墨白微笑:“有元貞師侄再幫你加持一層,短時間內就徹底放心了。”
如許元貞自己所言,她關注的不是誰得到天師印,而是誰不能拿到天師印。
聽雷俊大致講述天師印當前情況后,許元貞便不再多過問此寶,嘖嘖稱奇之余,只是像元墨白一樣出手,為雷俊再做一番遮掩。
“師父,大師姐,我之前還得到過另一種靈物。”
雷俊取出九圣清霜:“用了一部分,留了一部分。”
元墨白見了后笑道:“九圣清霜,有些年頭沒見過了,記得上次還是在南荒時。”
許元貞:“從血河派的人手里套的?”
雷俊點頭。
元墨白:“難怪你修成三層法壇,比為師預期中還要更快。
留有一半也好,先存著吧,將來可以用來培育其他靈物,或有奇效。”
雷俊恍然。
早先那道上上簽提及,這九圣清霜的機緣可拓展,原來是著落在這里。
除了幫助自己更快修成法壇境界圓滿外,九圣清霜另一重妙用,在于可以用來培育滋養其他靈物。
既然如此,那就先留著,以后具體用來滋養什么,可以視情況而定。
接下來對他來講,旁的事都可以暫時先不理會,只剩下兩個重點。
一個是專心修行,準備沖擊三重天到四重天的天塹劫難。
這一關能闖過去,就是道家符箓派四重天元符境界。
不僅實力提升,更重要的是,壽數極限可以從眼下的二百歲,提高到四百歲。
除此之外,照元墨白、唐曉棠的推測,許元貞也認可,雷俊修成四重天元符境界后,有機會嘗試打開真一法壇第一層。
再一個和雷俊息息相關的事情,便是授箓。
之前是因為天師李清風一直閉關,所以授箓大典長時間不召開。
如今李清風已隕落,雖然沒有新天師登位,但新一屆授箓大典不會再繼續推遲下去。
成功授箓,名列天曹。
雷俊等杰出傳度弟子,便可以開始接觸、學習乃至于掌握高等靈符和更多中三天符箓派修士才能修持的科儀法門,可以自行在外開壇做法,度化世人,乃至于開山立派,為龍虎山開枝散葉。
接下來的日子里,雷俊便再次不理會外界風雨,專心自身修行,為沖擊四重天元符境界做準備。
于龍虎山而言,內部不生亂,讓外界許多虎視眈眈的勢力,暫時不做更多動作。
此前天師劍遺失,讓不少人的視線,轉向龍虎山天師府。
而現在,不少人的主要精力,又重新轉回另外一邊。
江州林族。
內部潛流涌動和外界推波助瀾的情況下,那邊已經接近沸騰了。
老冤家幫自己擋槍,叫龍虎山上下懸著的一顆心,終于又放下少許。
雖然新天師之位懸而未決,但至少從日常事務而言,不影響天師府接下來的運行。
已經成為新一任“上代天師”的李清風連續閉關十余年。
大家還算適應沒有天師的日子,至少短期內不至于有大亂。
相較于當年,如今很多事情有了明確名目,不管長期還是臨時,當前都有了規范。
高功閣,正式掛牌。
李松、李紫陽、李紅雨、上官寧、元墨白、許元貞六人,成為第一批成員。
唐曉棠暫時只做列席,先旁聽學習,晚些時候視學習歷練情況,再獲得投票的權利。
遺失天師劍的李正玄,長守后山祖陵禁地思過。
因對門下弟子失察,姚長老短時間內也閉門思過,暫不入高功閣。
天師袍,仍由李紅雨暫時持有。
而執掌萬法宗壇的重任,則落在元墨白肩上。
…雖然元墨白說輪不上自己成為新任天師,但在萬法宗壇一事上,他倒是得到全票支持。
高功閣主持下,龍虎山戰后的各項善后工作,有條不紊進行。
幾大高功長老,來回奔走交流,聯絡大唐帝室和其他頂尖大勢力。
安撫天虛派、紫霄派等自家分支別脈。
處理死傷弟子的后事和收斂。
廣開道場善堂,撫慰受災平民百姓。
修整重建被大戰波及受損的地方。
監視探查江州和南荒方面的動向。
對于遭受重創但沒能徹底剿滅的黃天道,天師府眼下確實沒有余力追擊到底。
只能更多追查線索,留待將來。
總體而言,龍虎山周邊,終于暫時恢復平靜。
大家可以一起過個好年。
冬去春來,戰后諸事漸漸理順后,新一屆授箓大典,終于被提上日程。
這是道家符箓派最重要的典禮之一,一般習慣上在三元節中選擇大典日期。
三元節者,每年一月十五、七月十五和十月十五。
一月十五肯定是趕不上了。
大典籌備,再加上各地箓生赴龍虎山,不可倉促而行。
于是久違的新一屆授箓大典,被定在七月十五。
隨著時間臨近,等待參加授箓大典的箓生名單,也相繼出爐。
時隔多年再次授箓,按雷俊的預估,名單上人數其實應該不少。
但元墨白報出的名字,明顯少于雷俊估計。
“好多人沒有啊。”雷俊好奇。
很多名字相對陌生,是地方上各派分支別脈報上來的。
倒不是說他們不夠格,但大家心目中的種子選手,大范圍缺席。
雷俊先挑自己熟悉的問:“不見羅浩然師兄的名字。”
元墨白語氣平和如常:“重浩師侄言及早先你們下血河派地宮時,他愧對夏師兄門下的重清師侄等同門,因此重清師侄因故不參加本次授箓的情況下,重浩師侄自愿退出。”
“弟子正奇怪,夏清夏師姐也不參加?”雷俊問道。
元墨白:“據反映,重清師侄今年與陳易見過面,雖然照她本人說法,是無力擒殺陳易,但有人證明二人當年往來不少。”
雷俊:“…夏師姐該不至于徇私吧。”
當年往來不少,這基本是句廢話。
夏清的師父兼族叔夏博,同陳易的師父姚遠關系不錯,雙方門下弟子有走動再正常不過。
結果夏清因為這個原因被迫避嫌自省,錯過今年的授箓大典。
這怎么看都是被人狙擊。
“那李振昌李師兄和楚安東楚師兄?”雷俊繼續問道。
王歸元在一旁代師父元墨白回答:
“去年南荒蠱術妖人進犯,李師弟和楚師弟一起遭遇,激戰后重傷,經查證,是因為李師弟盲目冒進的緣故,因此李師弟閉門思過,自愿放棄這次授箓大典。”
“那楚師兄?”
“楚師弟是被那位月齋主人牽連,之前天師劍遺失之事,多少還是有些干系,月齋主人和楚師弟都自愿表態,楚師弟不參加這次授箓。”
雷俊:“方簡方師兄總該沒問題了吧?”
李清風雖然故去,但方簡作為他親傳弟子,本次龍虎山大戰居中聯絡荊襄方族和天師府,功勞不小。
授箓大典沒誰,也不至于沒他一席之地。
王歸元咧了咧嘴:“還是上次你們去血河派的地宮,有弟子反應,他們先前被困的八荒血河陣,同方家方明遠和方露兩位居士遇難的那個八荒血穴,非常接近,而他們是被人襲擊方才被八荒血河陣所困…”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一來沒有明顯證據,二來當前大環境下不適合拿出來說事…雷俊心道。
先前一直沒有動靜,等到要決定授箓人選時才說,這顯然也是有人要狙擊方簡。
所以…
“沒了大師姐帶來的外部威脅,李家自己內部重新開始互掐了。”雷俊簡單評價。
于是王歸元苦笑。
他連連搖頭:“這才多久,我實在難以理解,本派李外之間如今尚且團結,不給外界機會,李氏自己內部怎么這么快就又斗起來?難道他們不該更加齊心嗎,大師伯和天師劍都不在了。”
雷俊倒不奇怪:“我曾經讀史書,讀到一個王朝末年,被異族攻掠,只剩半壁江山,明明已經亡國在即,卻還內斗不止,當時我感覺困惑不解。
初時我的理解是他們重視爭權奪利超過一切,但后來又感覺,至少不全部是。
其中相當一部分人的念頭恐怕是這樣的…”
他攤攤手:“亡國在即,只有我才能拯救社稷江山,你們這些又蠢又壞的家伙不乖乖聽話齊心使勁,反而還扯我后腿,真是不當人子。”
王歸元張了張嘴:“這可能嗎?”
雷俊:“紫陽師伯他們會努力告訴自己不該這樣做不該這樣想,但仍會忍不住覺得對方又蠢又壞扯他后腿。
當然,另一方面是,高功閣當前的名單,可真講究啊…”
他轉頭看向元墨白:“師父,高功閣第一批入選的人,誰首先倡議的?”
元墨白看了雷俊一眼:“元貞師侄。”
雷俊了然:“真損。”
看似把李正玄扔在外,但唐曉棠暫時是沒投票權的,許元貞自己又常年不著家,高功閣里多數時候其實五票,而姓李的有三個。
上官寧多數時候還是中立。
這心理安全感給的…可真不實誠。
平時看著李氏占優,但雷俊用膝蓋想都知道,真到關鍵時刻,許元貞有的是辦法給李氏添堵。
有句話叫做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如今的天師府,許元貞可能還做不到心想事成。
但她能叫別人的事也做不成。
按照對許元貞的了解,雷俊充分懷疑,對方就等著那一天呢。
甚至現在許元貞就可以看笑話了。
授箓名單出爐,互相扯腿的事兒,和許元貞、元墨白他們無關,是心理有了安全感后的李氏內部在互撕。
方簡雖是李清風親傳弟子,但眼下算起來,他是李正玄和李紫陽那邊這次推出來參加授箓的種子選手。
如果當初李紫陽次子李銘不死的話,也會有他一個。
夏清是李紅雨方面的種子選手。
本來還可能加上一個陳易,但現在自然不用多提。
李振昌和楚安東則是李松那邊的種子選手。
但現在,大家一起兌子報銷掉了。
除此之外,還有些原本看著十拿九穩的人,同樣出局。
唐曉棠中二爆發要玩個性,另當別論。
于是現在再看那份名單,碩果僅存的種子選手就只剩下…
“我?”
雷俊指了指自己鼻尖。
元墨白微笑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