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輕一些壓力？”
“對，尚賓現在只是有兩臺樣車，離著量產還遠呢！咱們也弄兩臺樣車，反正都是面子工程，誰也不比誰差就行”
李野詫異的看著馬兆先，好半天之后才笑了。
就馬兆先這種從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干部，怎么可能不會做表面功夫？
這就跟冷戰時期的蘇鵝和燈塔一樣，你有什么高科技裝備，我馬上就緊跟著“擁有”。
甭管這種擁有是真是假，先把牛皮吹起來才行。
李野略微思索，就篤定的說道：“卡瑪斯的變速箱和后驅動部分，已經復制出了樣品，進入了綜合測試階段，我們可以提前進行裝車測試，但發動機不行，必須先用進口貨代替一下.”
馬兆先馬上道：“行啊！只有發動機是蘇鵝進口的話，那國產率超過了百分之九十，完全可以申報部里的優秀進步獎。”
你這國產率是這么算的啊？
“馬叔，你先不要把牛皮吹的太大，就算是采用現成的發動機，盡快制成了樣車，各方面的調教測試都是少不了的，測試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距離量產階段還有很長的時間”
“我明白我明白，技術上的事情必須要嚴謹”
馬兆先連連點頭，然后忽然又道：“李野，如果我們邊量產邊測試呢？”
李野哭笑不得的說道：“馬叔，好的名聲積攢非常困難，但是揮霍起來卻非常簡單，邊量產邊測試，那是讓用戶幫咱們做實驗呢！
一款重卡，最重要的就是耐用性，如果用戶在使用中毛病不斷，那鋪天蓋地的罵名，會把我們在輕卡和輕客上積攢的招牌全部砸掉的.”
“嘶，是我太急了”
馬兆先深吸了一口氣，才打消了拿用戶當小白鼠的打算，雖然這年頭內地的很多汽車廠商就是這么干的。
而李野看著馬兆先眼眸中的那縷焦灼，好像也猜到了對方今天為什么會一反常態的急躁。
馬兆先是在跟尚賓競爭，是在曲司等人面前“爭相表現”。
雖然李野的自主研發路線可以講的頭頭是道，但是礙不住人家尚賓今年就能生產，明年就能盈利，馬上就能讓上面的人得到可以大書特書的成績。
如果上面有人借著這個由頭，把尚賓大夸特夸，京南集團現在“雙巨頭”的局面，說不定就要變了。
這種“短視”的現象，別說在八九十年代，就是幾十年后也屢見不鮮。
這就跟種樹一樣，楊樹三年就能見到回頭錢，你小葉紫檀什么時候才能成材？
沒成才之前你跟我吹什么大氣？我兩年后就調走了，你讓我給下一任栽樹嗎？別逼逼，澆水施肥先向楊樹傾斜，你小葉紫檀先靠邊站。
李野領會了這個意思，只好安慰道：“馬叔，我們有后發優勢，而且有卡瑪斯的技術參數，所以測試階段的困難，還是比較容易解決的，
雖然最終量產的時間不能確定，但結果卻可以肯定，我們一定能造出國內領先水平的現代化重卡”
馬兆先爽朗的笑了：“我相信你李野，你也相信我，我能頂得住壓力。”
李野告別了馬兆先，坐車回家。
在車上的時候，他就給吳炎打了電話，讓吳炎計劃一下，盡快開始整車測試。
但是李野沒想到自己的這個決定，竟然遭到了吳炎的強烈不滿。
“李野，你也開始向功利派妥協了嗎？我今天聽小朱說你二話不說就從西南回來，心里還非常解氣呢！結果你轉頭就要跟他們同流合污啊？”
李野當即噴了回去：“我去你個同流合污，我要是同流合污，就先把你吳炎賣了數錢。”
吳炎也梗著脖子道：“你把我賣了我也要反對這種愚蠢的外行做法，咱們的研發計劃是經過多方面論證的，不是你想改就改的”
李野惱怒的道：“我改你妹啊！發動機的研發進度這么慢，我讓你先開始測試車身和其他部件怎么了？你非得讓發動機拖了后腿是嗎？拖到上面沒了耐心，直接取消我們的項目？”
吳炎被李野懟的沉默了半天，然后才嘟囔著道：“反正我想不通，咱們一直都是按部就班的發展，現在為什么要為了迎合別人的喜好，改變自己的節奏.”
“別管你想通想不通，你馬上按老子說的干，你要是敢跟我陽奉陰違我就修理你小舅子”
吳炎的小舅子準備在風華廣場“搞事業”，李野給他預留了一個不錯的門面，這會兒剛好可以拿出來“要挾”一下吳炎。
“干干干，你是廠長你說了算，嘟嘟嘟”
電話斷了，也不知道是吳炎氣的不想再跟李野說話，還是李野用“小舅子”捅了他的軟肋。
都是一些不省心的玩意兒。
李野在心里罵了一句，又生氣，又無奈。
但凡帶過一個幾十人團隊的管理者，就知道理想化的“令行禁止”是多么困難有人拉屎放屁，有人向東向西，各種狗屁倒灶的事情煩都能煩死你。
而現在李野和馬兆先就處在這種“整理亂麻”的位置上。
他們要一邊摸清楚上面的意圖，一邊跟同級別的對手撕咬，同時還要激發手下人的積極性，統一工人們的精神思想，讓企業的生產高效、安全、順利的進行。
為什么那些到點就提的關系戶，跟出身寒微一路卷上來的妖孽不是一回事兒呢？
因為在基層摸爬滾打的時候，需要考慮的方方面面，需要妥協的種種不甘，真的不計其數。
像李野這種有著足夠的資金和人脈支持，比別人省了很多很多麻煩的幸運兒，都要面對各方面的壓力，那些沒有資金沒有人脈的管理者，李野真不知道他們該怎么才能翻身。
李野在京城和馬兆先商量對策的時候，尚賓也在西南重汽不安分的合縱連橫。
“喂，陳總啊！今天曲司對我們的樣車非常滿意，這可離不開你們的支持，不過想要短期內擴大生產的話，咱們還要一起努力.對對對，咱們想到一塊去了.”
“姜總，我尚賓，前天咱們商量的那個事兒.對對對，現在主要就是一分廠那邊有些麻煩，那個李野是又臭又硬”
尚賓打了大半個小時的電話，才終于安穩了下來。
事情比他想象的要順利許多，幾個潛在的盟友一聽輕汽公司可以長期采購他們的部件，都非常的感興趣，并且都表示可以想辦法給輕汽公司施壓，促成尚賓提出的技術方案。
這種態度讓尚賓有些得意，但更多的是嫉妒。
因為尚賓明顯感覺到，人家這么熱情，全都是看在一分廠的面子上，他尚賓就是個陪襯。
一分廠落在李野這種人手里，真是糟蹋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