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野稱呼自己“閑雜人等”，坐在沙發上的老太太立刻滿臉堆笑的站了起來。
“李廠長，我先安排他熟悉工作環境，回頭我聯系一下，辦一個文憑再正式辦理入職手續”
“李廠長，我不是閑雜人等，您忘了，我是郭槐的媽媽，郭曉司的奶奶.兩年前是李廠長您親自特批，讓我孫子在咱們廠參加工作的，
這兩年我們家郭曉司念著您的恩情，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工作，就是為了報答您”
“我記得你是誰，但你孫子是廠里的臨時工，你并不是吧？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李野直接打斷了郭家老太太的陳述，因為如果再讓她胡說八道下去，自己馬上就成了他的“大恩人”，而她的孫子郭曉司，就成了自己“關照”的嫡系人員了。
老太太的兒子郭槐是部里的翻譯，在跟著李野等人去日笨引進生產線的時候，從三菱公司的大樓上跌下去死了，
郭槐的死亡原因，對外是不可言說的，但是李野知道的一清二楚，
郭槐和“谷老”一起挪用了內地兩百八十萬的款項，通過多爺的地下錢莊輸送到日笨做多日笨股市，不料崩盤爆倉，他萬念俱灰之下才做出了一了百了的極端選擇。
然后就有大聰明指責是李野誤導了郭槐和谷老，才導致血本無歸，想把虧掉的兩百八十萬算到一分廠頭上，畢竟一分廠有填窟窿的能力，
這也導致在后續的調查過程中，還差點兒牽連到李野身上，所以李野對郭槐一家怎么可能有好臉色。
可偏偏回來之后，這個老太太找到郭槐的單位要說法，部里“家丑不可外揚”沒辦法解釋，就把他們一棍子支到一分廠來了。
本來上面有麻煩，讓下面單位擦屁股也算正常，但是這老太太還頤指氣使，認為郭槐是因為一分廠的引進項目死的，是一分廠欠了他們的，又是要正式工名額，又是要兩室一廳，獅子大張口都沒那么離譜。
這李野怎么能忍？
所以當初這個老太太帶著兩個“披麻戴孝”的孫子過來耍賴的時候，李野可沒有給他們什么好臉色，更沒有關照他們，當場就要把他們趕出去。
到最后還是陸知章唱了紅臉，看在部里郭秘書的面子上，給郭曉司安排了一個臨時工的工作。
這一轉眼都快兩年過去了，郭老太太顯然也應該認清了現實，知道這里不是她耍無賴的地方，要不然一大把年紀，這會兒也不會對著李野擠出滿臉的笑容。
但就算她把一張老臉擠成菊花，李野也不會改變對她的看法。
她只是害怕李野對他孫子不利，可不是真“感激”李野給了郭曉司一碗飯吃，在她的心里，她孫子應該是正式工，甚至是坐辦公室的，而不是現在賣苦力的臨時工。
所以她現在聽到李野質問她為什么在這里，心里氣的要命，還要笑著解釋：“我今天是來幫我孫子干活的，順便找領導了解一點事情.”
“你幫你孫子干什么活？廠里那么多人需要你干什么活？”
李野驚訝了，驚訝之后，心里就生出了強烈的警惕之意。
這老太太年齡不小了，要是在一分廠干活的過程中出點什么意外，是不是要把她的另一個孫子再送進來“接班”？
所以李野不等郭家老太太答話，拿起周子晴桌上的電話就打給了綜合科的老聶。
“老聶，你們綜合科那么多人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讓郭曉司的奶奶來幫她干活？還有，郭曉司是怎么回事？傷了還是殘了，干不了活了嗎？”
老聶被李野劈頭一通罵，兩秒鐘之后才反應過來：“李廠長，這事情是這樣的，
前幾天郭曉司在四車間那邊清掃的時候，私自駕駛廠里的垃圾車，把一段墻頭給撞塌了，他嚇哭了，然后他奶奶說自己是泥瓦匠，主動過來幫忙砌墻”
“看來最近你們綜合科的紀律越來越散漫了，我得抽空幫你們整頓一下思想。”
老聶解釋了很多，李野越聽越皺眉，最后氣的直接撂了電話。
一分廠是造汽車的，廠里自然不缺車，而且在底盤和整車轉運過程中，有很多轉運工人也是沒有駕照的，反正就是從這個車間開到那個車間而已。
但是這樣一來，就有某些人覺得“無證駕駛”無所謂，手癢之下想拿著公家的汽車練手。
之前李野三令五申不允許這種情況，但是現在一個臨時工都開了垃圾車，顯然管理方面是出現了嚴重的散漫現象。
李野忍著一口氣，轉頭對著郭家老太太道：“你孫子是成年人了，私自駕駛機動車撞塌了院墻，他自己應該承擔相應的責任，跟你沒關系，我們單位有專業的基建人員，所以你明天不用再來幫忙了。”
郭家老太太訕笑著道：“話不能那么說，孫子闖了禍，怎么跟奶奶沒關系呢？李廠長您放心，我保證把院墻修的結結實實.”
“你可拉倒吧！那院墻都砌歪了，萬一塌了砸到人怎么辦？你這不是添亂嗎？”
剛才老聶就吐槽了，這個老太婆給單位修了兩天院墻，中間塌了兩回，但是一大把年紀了趕又趕不走，他也頭疼的要命。
李野煩躁的揮了揮手：“行了行了，你孫子違反了單位的紀律，也就是罰點工資的事兒，但是你如果再幫倒忙，那就要嚴格處理了，你沒事兒趕緊走吧！修院墻還修到人事科來了？”
罰工資，已經是非常輕的處罰了，但是郭家老太太卻還是賴著沒走，而且指了指辦公室內的一位年輕女孩兒。
“我還有事兒麻煩領導幫我填張表，就一會兒，就一會兒”
那位女士兒立刻尷尬的說道：“我不是什么領導，大娘我就是個辦事員.”
郭家老太太道：“是是是，辦事員，能給我們窮苦人辦事的人，在我們心里都是領導”
李野看向了那位“領導”，是去年夏天剛分來的大學生，好像是叫鐘曉蕾。
而此刻的鐘曉蕾，臉色早就漲紅了。
當著周子晴和李野的面，郭家老太太竟然稱呼她“領導”，她是誰的領導？
大娘，您是想臊死我嗎？
而周子晴看到鐘曉蕾的樣子，便沉聲說道：“小鐘，你帶郭大娘去隔壁填表吧！”
“好的好的。”
鐘曉蕾如蒙大赦，拿起一張表領著郭家老太太的走了出去。
等她倆走了之后，周子晴才解釋道：“昨天下午的時候，這位郭大娘過來打聽他孫子轉正的事情，鐘曉蕾看她那么大年紀了也不容易，就給她詳細的解釋了一下，所以今天她又來了，
按照咱們廠的規定，臨時工干滿兩年之后是可以申請轉正的，所以我也沒說什么，反正填表之后還需要篩選，然后交到兩位廠長那邊審核”
周子晴是個極為聰明的女人，李野對郭家老太太的厭煩都不帶遮掩的，她立刻就知道自己的手下好心辦壞事兒了。
并不是每一個老太太都值得可憐的。
所以她三言兩語就解釋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周子晴的肚子已經很大了，所以下午一般就按照李野的囑咐，去“圖書館”進修了，所以是鐘曉蕾接待的。
不過因為最后還需要周子晴篩選，給李野和陸知章過目，所以周子晴就沒攔著。
就她這幾句話，擺明了就是告訴李野“廠長您放心，這份申請表都到不了您那里，我就給篩選了。”
有聰明的手下，就是省事兒。
“那就按規定走流程吧！”
李野稍解煩躁，指了指自己帶來的兩個“保鏢”道：“我本來是要跟你商量一下去駐城的人員問題，剛好遇到老丁和兩個銷售人員過來辦手續，你先給他們辦吧！”
周子晴怔了怔，笑了。
李野這幾句話的信息量可不小。
李廠長，您確定不是親自送他們過來的？您這是要安排兩個臨時工呢？還是兩個正式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