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野等人的反應，出乎了王烈的預料。
他在不久前剛剛從父親手里接任公司總裁，對于裴文聰等人這個合作項目的了解，僅限于合作資料上那些冷冰冰的介紹和數據。
港島風語計算機公司——成立時間四個月，注冊資金兩千萬美元，
自有技術：無。
自有產品：無。
技術團隊：無。
合作目標：共同研發、制造、銷售.新一代個人計算機。
說實話，對于這種“三無公司”，王烈沒有任何合作的期待和欲望。
雖然港島風語的注冊資金有兩千萬美元，算是不大不小，但你看看那個裴文聰是干什么的？
出版社老板出身，后來倒賣服裝，這兩年不知道走了什么路子，才以“暴發戶”的形式，勉強在港島富豪圈里有了些名氣，
但這也跟王安電腦公司這種高科技企業不搭噶呀！
王烈都不理解父親是出于何種目的，才把這個合作項目談到最后階段的，
難道是父親臨到老了，“故鄉情結”開始作祟，想跟那個闊別四十年的故鄉結個善緣？
又或者以為這家一看就是投機性質的公司，可以補上我們公司的短板？
王安公司的短板是軟件，他們沒有任何屬于自己的拳頭軟件產品，以前的時候還不覺得什么，但近幾年來，好似越來越拖后腿了。
而且裴文聰提出的合作目的——研發新一代個人計算機，也讓王烈感到心里不舒服。
就在八五、八六年這個節點上，王安電腦公司跟IBM的發展路徑出現了一些偏差，
王安電腦公司選擇了價格昂貴的高端電腦路線，而一向保守的IBM在飽受折磨后，毅然決定開放政策，團結了一批小型PC設備的廠商，選擇向更容易普及的經濟型個人計算機發力。
就現在這會兒，業內已經有人認為王安電腦公司犯了“致命的錯誤”了。
所以裴文聰在這個節骨眼上過來尋求研發、制造方面的合作，王烈認為其實就是在模仿IBM的發展路徑。
自己的父親跟IBM斗了一輩子，怎么現在還要悄悄的跟他們學習了？
就算是要向對手學習，但人家IBM合作的也是微軟、蘋果、ARM這樣的小廠商，人家那些小廠商都有自己的軟件開發能力，而港島風語有什么能力呢？
王烈對著合資的資料左看右看，都看不出裴文聰有什么軟件研發能力，反倒是處處透著一股子“偷師”的陰謀味道。
種花家有句老話——教了徒弟打師傅，所以王烈認為，要么不收徒弟，就算收了徒弟，也不能教真功夫，讓他給自己打雜干活就可以了。
但是現在看看眼前臉色冷冽的李野、裴文聰等人，不像是一群又聽話又好使喚的徒弟呀！
不是，你們一家港島的小公司，過來尋求我這全球業內top2的公司合作，就沒有一點誰主誰次的覺悟嗎？
“很高興今天大家能夠來到波士頓，現在距離春節已經沒多少天了，
為了節省大家寶貴的時間，我們希望可以摒棄一些存在分歧的因素，盡快簽訂合作協議.”
王安很冷淡的說了一些場面話，然后用英語對著自己右側的第二位員工說道：“錢伯斯先生，你來給港島的朋友解釋一下我們合作的意愿。”
“好的，各位先生、女生們，我是王安公司亞洲區的銷售經理，我針對東亞區域未來十年內的計算機市場需求，做出了以下的合作建議”
名叫約翰的員工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他的語速不快，吐字清晰，想來是習慣了跟非英語文化區的客戶交流，避免因為語言方面的問題而出現不必要的交流誤會。
“我們非常看好港島風語在市場銷售方面的實力，所以非常希望跟貴方達成銷售方面的合作項目，
這是我們今年主力推薦的幾款最新型產品，在日笨市場已經取得了非常好的反饋，港島作為種花家的重要中轉地，我們希望可以通過跟貴方的合作，更好的開拓內地市場.”
約翰.錢伯斯給李野等人分發了幾張產品單頁，上面是王安公司最新款的計算機設備。
文樂渝也分到了一份，她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輕輕的吸了口氣。
這個價格太高了，最便宜的一臺個人計算機，竟然要六千美元，其余的都要過萬，而且這還是采購價，要是銷售的話.
文樂渝微微的皺了皺眉頭，悄悄的看向了李野。
因為她提前好多天就開始做這個合作項目的功課了，知道李野的本意是共同研究、共同開發新一代的計算機設備，
但是現在看這位錢伯斯先生的做法，怎么好似是把己方當成了一個區域經銷商來對待呢？要不然怎么會在這種場合給出產品報價？
可我們這么多人飛越了大半個地球，就是來獲取一個區域經銷商資格的嗎？
可是當文樂渝看向李野的時候，卻發現李野正在盯著那個約翰.錢伯斯，眼眸中有微微的光彩閃爍。
以文樂渝跟李野這幾年親密相處的經驗來看，李野這個眼神就跟看上了一件好東西似的。
裴文聰聽了約翰.錢伯斯的話，比文樂渝的反應可大多了。
他當即說道：“很抱歉錢伯斯先生，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您是在跟我們討論貴公司產品代理銷售權的問題嗎？”
錢伯斯眼中露出了一絲無奈，然后緩緩的點頭。
裴文聰看向了王烈，然后很嚴肅的道：“王先生，我們雙方之前討論的合作目標可不是這樣的，是什么原因，讓您為突然之間改變了主意呢？”
生意場上講究一個和和氣氣，但此時裴文聰的語氣已經很不善了，畢竟自己的大老板就坐在身邊，而大老板的女朋友據說更是不凡，
結果現在竟然搞出了這種大烏龍，自己到底無能到了什么地步？這要是在單位里，自己都該引咎辭職了吧？
“裴先生，我很理解你的心情，雖然之前我們討論的是共同研發，但任何新產品研發的前提，都是市場需求.”
王烈看到裴文聰生氣，他也來了脾氣，非常生硬的道：“你們的主要市場是種花家內地，可我們對種花家內地的市場消費能力存在疑慮，
所以我們認為先進行代理銷售的合作，試探內地市場的接受程度，確定具體的市場需求，然后更精準的確定新產品的研發定位。”
裴文聰都愣住了。
王烈這話什么意思？
王烈這是懷疑內地人買不起電腦啊！怪不得在這種場合拿出報價列表來呢！
你瞅瞅你瞅瞅，一臺最便宜的電腦都要六千美元，那群還在餓肚子的內地人能買得起嗎？
裴文聰恨不得當場喝罵：“睜開你的小眼看看，坐在伱面前的這位內地人，銀行里的錢能買下兩個王安公司，你竟然懷疑內地人的購買能力？”
裴文聰忐忑的看向了李野，生怕李野年少沖動憤而發飆。
但是李野卻一點都沒生氣，而是饒有興致的跟錢伯斯聊了起來。
“您好，錢伯斯先生，我想問一個比較冒昧的問題，您的全名是約翰.錢伯斯嗎？”
“哦是的，請問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聽IBM的朋友說過，錢伯斯先生您曾經在那邊從事過市場銷售工作.”
“哦是的，但我現在已經是王安公司的員工了”
“錢伯斯先生，既然您是亞洲區的銷售經理，那么您應該了解種花家，了解種花家創造的科技奇跡，所以你不認為共同研究，是個雙贏的好主意嗎？”
“這位先生，雖然我只是負責市場銷售，但我對計算機發展的方向也有所了解，港島的研發能力是不如日笨的，內地.太過神秘，我們無法討論。”
李野對錢伯斯感興趣，但錢伯斯卻不怎么想搭理李野。
因為李野在自己的新東家王烈的面前說起老東家IBM，在這個時代燈塔的IT界有點犯忌諱。
互聯網完全發展起來之前，燈塔的很多IT人都會在一個公司做很多年，甚至是終身的，
很多員工會視自己為公司一部分，而在八十年代的IT行業，這種現象更為明顯。
各個公司不斷興起，很多公司都是一個領域內的初創者，員工大多為其所做而自豪，視其為自己的事業和心血。
為什么微軟在這段時期令很多IT人討厭？就是因為在這個快速發展的時期，微軟不停的橫向擴展，通過捆綁競爭，蠶食各個公司的市場，導致很多公司被迫裁員，導致IT人的心血被摧毀。
以至于那個時期被微軟擊垮的一些公司的員工，打死也不去微軟，甚至到后來還不停的以各種方式打擊微軟的產品和名聲。
所以這會兒李野說出了約翰.錢伯斯跳槽的事情，他怎么能對李野有好印象呢？
而且更重要的是，李野著重說明了錢伯斯是個“銷售”。
在燈塔的高科技公司之中，只有銷售能力，而不懂技術的員工，幾乎無法走到最高管理者的位置，
絕大部分計算機公司的掌舵人，都是技術大牛，再不濟也是專業人士。
而約翰.錢伯斯偏偏不是，這是他天然的短板。
而今天他們討論的看似是一個銷售問題，其實還是不相信港島風語的研發能力，是一個技術問題。
所以李野當著王烈的面屢次強調他是銷售人員，實在讓他不得認為李野是在嘲諷。
但李野可真沒有嘲諷約翰.錢伯斯的意思，畢竟這位銷售經理，可是在幾年之后帶領著思科公司，狂飆到4440億美元市值的牛人。
“很抱歉，請問這位先生，您在港島風語公司擔任什么職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