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野跟郝健安排好了幾件事之后,就沒有再管麻糖生意的事情,并且讓郝健沒有什么大事別來學校找他。
郝健很聽話,一連數天沒來,只是在第五天的時候,讓靳鵬把那輛26鳳凰自行車給送了回來。
靳鵬道:“那個郝健有些本事,買賣做的不賴,這些天一共賣了一千六百多斤麻糖,而且過些天估計更多,
昨天我們倒騰了一輛地排車,這輛鳳凰就先不用了吧!小野你沒個自行車不方便,而且這車也有些扎眼。”
李野點頭:“那也行,你們注意點兒,安全第一、賺錢第二。”
“那我肯定知道,”靳鵬想了想,意有所指的道:“你放心吧!有我盯著呢!”
李野能聽出靳鵬的意思,這家伙估計已經代入到了“監軍”的角色之中,死死的盯住了郝健,不怕他鬧幺蛾子。
李野道:“你心中有數就行,反正賺的錢有你和強子一份兒,月底的時候我們分一次錢。”
靳鵬嘿嘿的笑了笑,走了。
幾天的功夫他就有了三十多塊的收入,跟建筑公司大瓦工一個月的工資差不多了,心里不樂才怪。
。。。。。
時光匆匆,十幾天一晃而過,到了月底的時候,李野撰寫的潛伏也到了投稿的階段。
“李野,我們就只投兩家出版社嗎?要不要多投幾家,我抄稿子很快的,明天就可以再抄出一份來。”
小啞巴文樂渝一邊幫李野把稿子裝進信封,一邊不死心的勸解。
李野笑了笑,很有把握的道:“投兩家就足夠了,你信我,保證讓伱能拿到稿費提成。”
文樂渝斜眼瞥了李野一眼,有些嗔怪的道:“你別總是錢錢錢的好不好,我才不要你的什么提成。”
原來李野在讓文樂渝“校稿”的時候,就說了給她“勞務費”,文樂渝開始沒在意,以為是開玩笑,但這會兒李野再次提起,她倒覺得不合適了。
兩人都這么熟了,提錢做什么?
李野也沒有再跟文樂渝較勁,而是整理好兩個厚厚的信封,親自跑到郵局交了“超重郵費”,分別寄往省城、島城的兩家出版社。
他很感謝80年代出版社的寬松收稿要求,要是在后世敢玩“一稿多投”,那就等著編輯的徹底拉黑吧!
三心二意之徒,休想拜入我的門下。
至于兩家出版社同時采納李野的稿子,會出現什么不可控的事情,那也是不可能的。
因為這本小說的字數不少,李野只寄出了前面四分之一的部分,并且在后面很謙虛的注明“若有意出版,請回寄聯絡電話號碼,筆者將把全稿奉上。”
等到拿到電話號碼,就到了談條件的時候啦。
。。。。。
從郵局里出來,李野沒有立刻回學校去。
今天是跟郝健約定了分錢的日子,他需要趕去三十里外的陳莊鄉。
本來郝健是打算把錢帶來縣城分的,但李野還沒去過麻糖的加工現場,就決定去一次看看。
李野騎著26鳳凰,迎著冬日的夕陽緩緩穿過街道,看到了街旁電影院的工作人員,正在門口的海報板上涂刷廬山戀的大大海報。
廬山戀,上輩子感動了李野父輩的經典電影,海外歸來的白富美,跟本土男主情定終生的愛戀情結,滿足了他們那一代人青澀心靈里的所有憧憬。
女主角的扮演者張瑜,也不知在夢中偷走了多少純情男孩子的心。
后世有大V評論說,廬山戀的巨大成功,百分之八十的功勞,都在女主的海歸富家小姐身份上。
如果把周筠換成一個鄉下丫頭,她就是跟男主再恩愛,情感經歷再曲折動人,也達不到原劇的轟動規模。
只不過李野看著海報上張瑜的那張大圓臉,卻怎么也代入不到“時代美人”的感覺中去,
反而是高高瘦瘦、沉默寡言的文樂渝,有那么一兩次出現在了他的夢中。
李野笑著自我調侃道:“唉,超前的審美觀,讓我是如此的不同尋常。”
陳莊鄉,距離清水縣城三十里,李野跟靳鵬匯合之后,用了一個鐘頭,在天黑之后趕到了地方。
李野到了之后發現,郝健的家孤零零的坐落在一處土坡上,距離村子至少有二里地。
靳鵬給李野介紹道:“郝健是外地人,因為娶了本村的漂亮姑娘,受到了本地人的排擠,
所以他在蓋房子的時候,就被擠兌的遠離了村子,倒是給我們的麻糖加工提供了一些便利。”
李野看了看四周,道:“有便利,就有弊端,太荒涼了,安全方面怎么樣?”
靳鵬道:“暫時沒事,前幾天郝健的妻弟過來幫忙熬糖了,加上強子一直住在這,還養了幾只狗,你要是覺得不放心,干脆我也住過來。”
李野琢磨了一下道:“先看看,過幾天不行你就過來,多發你一份辛苦費。”
靳鵬笑了笑沒拒絕,他是聰明人,知道自己該干什么,該拿多少。
李野和靳鵬進了院子,看到郝健和王堅強,還有一個二十多歲的瘦巴年輕人正在裝車。
這會兒的食品沒有多少衛生觀念,晾干的麻糖就直接裝進洗刷過的化肥袋子里,一袋袋的碼在了地排車上。
李野數了數,差不多有八九百斤的樣子。
郝健看到李野和靳鵬進屋,就對著瘦巴巴的年輕人道:“二柱你出去遛遛狗,翠兒她娘你去代銷部買兩盒煙來。”
瘦巴巴的年輕人解開了兩條土狗的繩子,帶著它們出去撒歡,而一個長得很標致的婦女,則牽著一個小女孩兒出了門。
那個小女孩兒一邊走,還一邊朝李野回頭看,瘦瘦小小的,怯怯的惹人心疼。
李野問郝健:“你女兒的病怎么樣了?”
郝健道:“還好,這些天一直沒有再犯,等我再攢些錢,就帶她去大城市的大醫院看看。”
郝健帶著李野進了屋,靳鵬和王堅強則自覺的守在院門把風,搞得就跟暗諜開會似的。
郝健掀開了屋內土炕的一個炕洞,一邊拖出一個包袱,一邊道:“我覺得以后不能一個月分一次錢了,錢太多了,這些天我躺在炕上,睡覺都睡不踏實。”
“錢太多?”李野笑著說:“你特么第一次坑我錢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還有嫌錢多的一天?”
郝健也是搖頭訕笑,當初他在一中門口賣糖,確實是想把李野當冤大頭坑的,誰曾想這才幾天,大家竟然糾纏成團伙了。
“噗~噗~”
郝健拍了拍包袱上的灰塵,一層一層的掀開,露出了里面一沓一沓的鈔票。
“我按照你的囑咐,已經提前把錢都分好了,你的這份是1396塊五毛二,我按你給的單子買了五雙鞋,花了87塊3........
我給你取了個整數1320......我這份是950......靳鵬.......”
盡管李野也曾經是見過“大幾十萬”的人,但現在看著屬于自己的一堆鈔票,還是有些心熱。
一千多塊錢里沒多少十塊、五塊的,大部分都是兩塊、一塊的鈔票,撲棱棱的一大堆。
就這還是郝健把大票盡量給了李野的結果,另外的幾份凈是毛票。
李野把錢放進挎包,把靳鵬喊了進來,給了他近兩百塊的“護送費”。
靳鵬早有預料,很淡定的接了過去,不過當給王堅強分錢的時候,這個憨憨的家伙竟然不敢要。
“哥,太多了,太多了......我不要......我吃飽就行......這些天都能吃飽.......”
李野想了想王堅強家里的情況,于是收起了錢,對王堅強道:“這錢我可以先替你收著,但數目你要自己記住,這一次你應得的是89塊,我先給你9塊,存在我這里80塊,記住了嗎?”
“嗯嗯,俺記住了哥。”
王堅強高高興興的接過了九塊錢,一張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等到所有的錢都分了下去,李野和郝健約定,以后半個月分一次錢,如果數目過大的話,就十天分一次。
不過就在李野準備離開的時候,郝健把一包東西遞給了李野,然后道:“這是你托我從省城給你買的鞋,另外還有個事兒,
前些天,村里干部問我這些天忙啥呢,我給遮掩過去了,但保不齊以后還問,你看看是不是動動關系,給弄個手續。”
李野眼神一凝,問道:“什么關系?什么手續?”
郝健有些心虛,但還是道:“我那天聽靳鵬說你爺爺在糧食系統,以前糧食系統搞過食品加工農村合作戶.......”
李野冷冷的看了郝健一眼,推著車跟靳鵬走了。
半路上,李野問靳鵬:“我爺爺的身份,是你漏給郝健的?”
靳鵬笑道:“你覺得是我不小心漏了底?”
李野疑惑的問:“難不成是你故意告訴老爺子的?”
靳鵬道:“小野,這些天我們不斷的買大米、糯米這些原料,你以為老爺子就沒聽到風聲?他老人家可是偵查員出身。”
“..........”
李野愣了一下,明白了過來。
原來自己覺得算無遺策、運籌帷幄的時候,家里人已經在給他兜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