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野陰沉著臉看信的時候,同桌的文樂渝就不經意的往他這邊瞟來瞟去,
但是鑒于文樂渝良好的教養,她始終沒有真的偷看信紙上的內容。
但是李野憋著一腔怒火,在信紙背面奮筆疾書的樣子,又讓文樂渝非常的好奇,
到底陸景瑤給李野寫了什么,讓這個善良的男孩子如此憤怒的?
最終,小特務終于按捺不住,悄悄的、慢慢的伸長了脖子,就像隱蔽前進捕捉老鼠的小貓一般湊了過來。
但是此時李野已經寫完,把信紙給折了起來,轉頭剛好跟文樂渝撞了個對臉。
文樂渝僵了一下,“嗖”的一聲縮回脖子,身體坐得筆直,手里的鋼筆飛快的寫寫劃劃,一副認真學習天天向上的乖孩子樣子。
這小美女,有意思。
李野心里的不痛快,瞬間消除了大半。
他單手托腮,手肘撐在課桌桌面上,側頭看著認真寫劃的文樂渝,眼神純凈而平和,就像在欣賞一副美麗而生動的畫。
文樂渝好似沒有察覺,手中的鋼筆不停,只不過臉頰上漸漸出現了一抹若隱若現的紅暈,給她那白的過分的皮膚添加了盎然的生機。
“你在寫什么?”
李野沒有繼續看下去,人家女孩兒已經不好意思了,趕緊開口化解尷尬才是體貼的交流方式。
文樂渝果然松了口氣,把手中的作業本推給了李野,然后在紙條上寫下一段話。
“我出了一些題給你做,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問我。”
李野拿過文樂渝的大演草作業本,看著好幾頁密密麻麻的英語試題,問道:“為什么要讓我做這些題?是柯老師的意思嗎?”
文樂渝愣了一下,迅速拿過紙條,又要在上面寫下給李野的話。
李野卻忍不住的低聲道:“雖然你的字寫得確實很好看,但你能跟我說話交流嗎?”
文樂渝再次發愣,而這一次她愣了數秒,然后才低聲道:“你不是要考去京城.......清北嗎?我覺得可以幫你。”
其實文樂渝的聲音很好聽,但也不知這些年她經歷了什么,所以才成了“小啞巴”。
而她說到李野“考去京城”的時候,明顯緊急改口,估計本來他是想說考去京城找陸景瑤的。
李野心下失笑,點點頭道:“謝謝,我接受伱的幫助,不過你也要接受我的幫助才行。”
文樂渝眨眨眼,說道:“什么樣的幫助?”
李野拿出自己的作業本,開始在上面出數學題。
“我也給你一份卷子做,你有不會的可以問我。”
文樂渝有些好奇,不知不覺間又探出了自己天鵝般的脖子,看著李野手中的鋼筆,迅速寫出一道道的試題。
剛開始的時候,她很是自信,因為李野所出的題她一看就會。
但是當李野寫到第三張紙的時候,她認真了起來。
因為這些題型,她沒見過。
“這些題你都會做嗎?”
“當然!”
“那你今年高考數學多少分?”
“……”
李野停下筆,看著一臉好奇的文樂渝,無奈的道:“咱能不問這種問題不?”
文樂渝先是懵懵的看了看李野,然后眼波流轉,重重的點了點頭。
仿佛之間,李野好似又看到了上輩子養過的那只貓。
又蠢,又萌,但其實......賊聰明。
。。。。
“景瑤你真是太聰明了,那天錢順師兄只是提點了你一下,你的詩歌竟然真的發表了?”
“是的呢!景瑤師妹的天賦是我從所未見的好,我們青芽文學社,以后還要仰仗師妹你發揚光大.......”
京城外語學院的一間活動室內,陸景瑤正被一群學長圍攏在中央,又羞又囧的滿臉通紅。
她在清水縣的時候,就喜歡跟夏月她們一起討論詩歌、討論文學,到了大學選社團的時候,自然也就加入了這所名為“青芽”的文學社團。
經過幾個月的熟悉之后,陸景瑤壯著膽子向外語學院的校刊投了稿,沒曾想卻真的發表了。
然后就發生了令人發窘的一幕,幾個社團的學長對著她不要錢的恭維,
尤其是其中幾個人的目光,好似要把她吃了似的,熱烈的過分的態度讓她極為不適應。
“咳咳,今天景瑤學妹的作品發表,是我們青芽文學社的大事,所以我提議,大家出去聚餐,好不好?”
“好!”
“當該如此!”
“走走走,今夜良宵美酒,不醉不歸!”
社團的人興沖沖的出門聚餐,才讓陸景瑤擺脫了“吃馬屁吃到吐”的窘境。
但是隨后她又開始發愁。
聚餐是要花錢的,上一次青芽文學社聚餐,每人AA了兩塊多錢,是她每個月助學補貼的十分之一還多,
因為要攢錢寄回家里,聚餐之后的一個星期陸景瑤是饅頭就咸菜捱過去的。
今天雖然校刊發表了她的詩歌,有五塊五毛錢的稿費,但陸景瑤本想著湊十塊錢寄回家補貼家用的,這要是再聚餐,又湊不夠十塊了。
“快走了景瑤,想什么呢?”
同為文學社社友的何雪攬住了陸景瑤的胳膊,拖著她追上其他人的腳步。
陸景瑤這才醒悟道:“哦哦,沒想什么,走了。”
何雪一邊走,一邊興奮的道:“今天好不容易有人請客,我要狠狠的搓一頓,紅燒肉、紅燒肘子、糖醋魚.......”
陸景瑤心里一輕,連腳步都輕快了幾分:“是嗎?今天誰請客?”
何雪奇怪的扭頭看陸景瑤,道:“當然是你啊!你不會賺了稿費就不認人吧?我們文學社的傳統都是誰賺了稿費誰請客啊!”
“..........”
陸景瑤腳步一沉,感覺雙腿突然間灌了鉛一般的沉重。
我請客?竟然是我請客.......我什么時候說過要請客?文學社的傳統.......跟我有什么關系?
紅燒肉、紅燒肘子、糖醋魚.......一道菜少則四五毛,多則八九毛,就文學社這幫人的飯量,一個人炫三個菜跟玩似的。
這還不說喝酒,這些人喝酒死命的喝,一瓶白酒便宜點的三四毛,貴的好幾塊,不醉不歸要喝多少瓶?
更黑的是啤酒,一瓶兩毛,好幾瓶都不管事兒…
陸景瑤只用了不到一秒鐘,就算出今天這次聚餐的花銷,至少要小三十塊錢,而且還得把學校幾個月發的糧票全搭進去。
她后悔了,她后悔自己為什么要加入這個什么青芽社團,后悔自己為什么要在校刊上發表詩歌。
三十塊錢啊!自己一個月的補貼才二十二塊五,每個月還要算計著摳出一部分寄回家里,給弟弟贖回那輛自行車。
現在的陸景瑤,別說三十塊錢,就是二十塊也拿不出來。
“嗨,景瑤你怎么了?怎么臉色那么難看?你不會是心疼錢了吧?”
“啊?沒有沒有......剛才被風一吹有些冷。”
陸景瑤低著頭,緊抿著嘴唇拖著腳步往前走,心中一團亂麻糾結萬分。
她有心不去,可是又怕人嘲笑,
但若是去了,又哪里有錢付賬?
陸景瑤感覺自己恍然又回到了一年多前。
家里的房子漏雨越來越嚴重,媽媽的咳嗽越來越劇烈,但是家里卻拿不出多余的一塊錢。
然后,有個男孩子闖入了自己的生活,在陰霾的天空上捅了個窟窿,灑下了燦爛的陽光。
而今天,自己的陽光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