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聊天的兩個百寶樓客人對于突然到來的余閑很不感冒,甚至覺得其有些冒犯。
“我們在說什么關你何事?你問我就得說嗎?”
其中較年輕的客人皺眉道。
余閑拱手抱歉,很有禮貌的樣子。
“不好意思,只是我有一位朋友曾經牽扯到了一起軍械案,所以剛才聽到你們說起此事,一時有些激動。”
“沒事沒事,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應該再過幾天消息就會傳來了。”
另一個更加老成的客人按住同伴的手,制止他再說下去,朝余閑有些拘謹地笑道:“這軍械案得和廣南暴亂一同說。
大概是在五個月前吧,南方的廣南郡發生了一起暴亂,一群老百姓在亂黨的唆使下沖擊府衙,并且迅速占領了數個縣城。
此事引得朝廷震怒,沒多久就有欽差下來。
據后來調查得知,那些亂民使用的兵器和攻城器械正是兩年前滄北郡庫房失竊的那一批軍械。
后來各郡自查庫房,發現他們的軍械多有遺失,因為這事朝廷封鎖了各大港口,說要查出是誰偷運軍械給亂黨。
我們這些靠水上運輸吃飯的小商人,可沒少跟著受罪。
本來聽說暴亂已經被鎮壓了下去。
可就在半個月前,坐鎮廣南郡的朝廷欽差和郡守都被亂黨刺殺在府邸之中,如今廣南郡大亂,連郡城都被占了。
我們是恰好在南邊有些關系,所以知道早些,準備這次在昌寧城把貨物全部出手后就不繼續南下了。”
“原來如此,多謝解惑。”
余閑再次拱手感謝,心中卻是一凜。
瑪德,亂黨!
果然牽扯到軍火的玩意就是個麻煩,那孫家藥行要說跟南邊的亂黨沒關系,他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不行,得舉報了!
余閑毫不猶豫地把孫家藥行給賣了。
畢竟越國怎么看也不像是要亡國的樣子,小小動亂應該很快就會平息下去,到時候清查起來,他難免沾惹麻煩。
果然一萬兩銀子不是那么好收的。
好在他只是收錢辦事,加上如今顯露出先天中期的實力,態度又如此端正,相信福王即便知道了也不會多說什么。
待到余閑告辭離去,被按住手掌不能說話的年輕人才不服氣道:
“哥,這消息可是咱們好不容易得來的,你就這么說出去,萬一傳出去了,那我們的貨價豈不是要被他們壓到死。”
被叫做哥的青年語重心長道:“小安,咱們出來行走江湖做買賣,賺錢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這對招子要看得清。
否則虧的就不是錢而是命了。
你可知道剛才那人從哪兒出來的,百寶樓的貴賓室,而且是那位劉管事親自送出來,我可是瞧見他的腰彎得都駝了。”
“人家是有風度,不與你計較。伱信不信你再敢頂兩句,人家一個不高興,招呼一聲,咱們倆別說賣貨,直接可以去吃牢飯了。”
“而且你以為這消息我們都知道了,百寶樓會不知道?放心吧,就憑我剛才說的那些話,我們可能反而不會吃虧。”
果然,沒多久劉管事就請兩兄弟進了貴賓室,并且給他們手中的貨物一個正常的市場價收購,完全沒有壓價。
而這一切,只是因為他們剛才同余閑多說了幾句話,并且看起來相談甚歡的樣子。
劉管事很樂意在自己的職權范圍內賣個好,哪怕余閑對此并不知情。
出了百寶樓后。
“哥,你真厲害!”
弟弟看著哥哥眼中的仰慕簡直要溢出來一樣。
“這才是大人物啊,不顯山不露水,只不過與咱們碰巧說了幾句話,就幫我們解決了個大麻煩。”
哥哥長吐一口氣,拍了拍懷中的銀票感慨道:
“這一趟雖然沒賺什么銀子,但所幸沒有虧損,那些繼續南下的商客這次不知道有多少人破家。”
小商人的抗風險能力太差,幾乎每一趟貨船都得壓上大半身家,有的還得借貸才行,一旦出了意外就是家毀人亡的下場。
當然,高風險高收益,能夠順利返回就發家了。
“哥,我想再留幾天,我聽說不久后百寶樓會有一場玉石大賞。”
“行,反正一時半會兒也亂不到這兒來。”
哥哥攀著弟弟的肩膀,親熱笑道:“這幾天好懸沒把我頭發愁白了,也該放松放松了。”
福王府。
這是余閑來王府之后第二次見到福王。
相比第一次相見,福王的氣色明顯好了不少。
據他所知,陳霄每隔三日就會出手一次為福王壓制體內毒氣,然后就能吃上一頓雞腿飯。
顯然陳霄很明白自己的處境,他是不可能給福王徹底祛除毒氣的,否則命就沒了,哪怕福王拿他名義上的妹妹威脅也一樣。
也多虧有余閑庇護,否則陳伊還得去配合演戲,少不得在陳霄面前捱上幾頓刑罰毒打。
“余供奉,此事牽扯亂黨,非同小可,那孫家藥行素有善名,在百姓間贈藥施醫,深受百姓擁戴。
若是沒有證據,冒然對其出手,本王難免遭受非議。”
福王搖頭感慨,一副不好辦的樣子。
余閑一攤手,樂得輕松。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王爺休息,余某先告退了。”
反正他舉報信都當面給了,福王不信,以后休想將他和亂黨牽扯在一起,沒這么冤枉人的。
福王愣在當場,被余閑的直爽打了個措手不及。
不是,你怎么就不再勸勸本王?
“等一下余供奉!”
福王不敢再拿腔作勢,連忙道:“那孫家藥行既然有嫌疑,就先抓起來審問一番,若是沒有從賊,再放了他們也不遲。”
對于廣南暴亂內情他可比市面上的商人了解得更加清楚。
那不是普通的暴亂,而是一次有組織有預謀的造反,其中更是疑似有修仙者出手。
加上之前各郡的軍械失竊案子,不難想象出有一個暗地里的組織早已將觸手伸進了各地之中,或許還有各地官員作為內應。
若是尋常普通武者也就罷了,再如何厲害,也不可能朝廷對手。
偏偏其中涉及到了修仙者,誰知道他們背后又是什么存在。
福王對此很無奈,也有些惶恐。
朝廷那邊自從皇兄沉迷修仙之后,擺明了對他們這些藩王是放養狀態,上次他遇刺的事情到現在都還沒給出個表態。
他或許可以借孫家藥行來一次敲山震虎,展示武力。
至于真的冤枉了怎么辦。
那就算他們倒霉唄,難道還要他這個王爺道歉不成?
“可是王爺,這沒有證據啊?”余閑原話奉還。
“余供奉的話就是證據,此事就交由余供奉全權處理,本王會讓其他人配合好你。”
福王打算讓余閑去當這個先鋒。
對于余閑這個來歷不明,身家不清白,半路加入王府還實力強大的家伙,福王其實也很矛盾,不知如何安置他。
一位先天宗師對于王府是不小的助力,尤其是余閑宣布突破先天中期之后,王府就更舍不得他走了。
這次正好借孫家藥行的事讓他與王府加深羈絆。
可沒想到余閑很自然地拒絕:“不去。”
福王:“…”
“余供奉,孫家藥行是你親自向本王舉報的,你不出手,不合適吧?”
福王壓著不吐不快的火氣。
平日里推脫也就罷了,當著他的面還敢這樣,是不是不給他這個王爺面子?
還想不想洗脫嫌疑了?
余閑卻是一副忠義兩難全的模樣,十分為難道:
“不瞞王爺,那孫家老掌柜與我一見如故,曾一度引為知己,這次舉報他我心里已經十分不好受。
若是再親自去抓捕他,我實在不知該如何自處。
還請王爺另尋高明,比如丁供奉武功高強,江湖經驗老道,余某覺得他正是最佳人選。
當然,若是王爺一定要我去,要陷我于不義之中,余某自然可以去。只是今后再無顏留在王府,只好浪跡江湖,再尋去處。”
福王見話已經說到這份上,自己再逼下去,就要陷人于不義,把人逼走了,他哪里還有話說。
尼瑪的,要不是看在你已經突破先天中期的份上!
福王到底舍不得一個能夠常年坐鎮王府的先天中期的武道宗師,于是只好強壓怒火,擠出笑容道:
“本王豈是這種人,余供奉不愿,不去便是,此事就交給丁供奉去辦。”
余閑一副感激模樣:“多謝王爺成全。”
正在天字三號樓養傷的丁樂忽然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而后對著身前長樂劍派的弟子不耐煩道:
“把銀子給那姓余的送去,記住,什么話都不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