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經樓是工程經濟系大本營,這邊報到的學生也不少,將樓門口擠了個嚴嚴實實。
“人太多,你在外面等我吧,我進去問問就出來。”人多難免會有些擠蹭,唐植桐不愿小王同學被吃豆腐,提議道。
“好,我在那邊樹下等你。”小王同學也不扭捏,指著路旁的一顆剛種上的樹,說道。
“嗯。”唐植桐點點頭,將被褥交給小王同學,自己轉身順著人流擠著進了工經樓。
進樓后有左右兩個樓道,還有上樓口,唐植桐并不知道在哪辦理糧食關系,于是跟一個辦完手續要出樓的新生打聽道:“同學,麻煩問一下,糧食關系在哪辦理?”
“這邊左拐,走到頭,右手邊的那幾個辦公室,找負責自己院系的那個辦公室就行。”新生手里捏著張卡片,跟唐植桐說道。
“好嘞,謝謝!”唐植桐跟人道謝后,徑直朝辦公室走去。
由于全校的糧食關系轉入都在這邊,排隊的人很多。
唐植桐沒有按部就班的排隊,而是朝里走,找辦理有線系手續的辦公室。
在新來的這一批大學生里,唐植桐和小王同學是第一批下車,第一個辦理入學手續的,唐植桐覺得這些排隊的學生有可能是其他院系的。
唐植桐的猜測果然是對的,有線系這邊排隊的并不多。
為了加快辦理速度,每個辦公室有兩三個老師同時負責辦理糧食關系轉入手續,每辦理好一個,就給那位同學一張卡片,并囑咐同學收好,憑此卡片去食堂打孔買主食。
“老師好,我是今年新生,家離學校不遠,糧食關系可以不轉過來嗎?”等輪到唐植桐,他將自己的訴求簡單明了的問了出來。
“可以,那我們這邊就沒法給你飯卡了,你從食堂買不到主食,只能自己解決。”那老師回了唐植桐一句,趁機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明白,像我這種情況,可以從食堂打配菜嗎?”唐植桐敏銳的從老師話里抓住了關鍵詞,只是買不了主食。
“可以,先去食堂那邊買菜票。還有問題嗎?”老師放下水杯,問道。
“沒了,謝謝老師。”唐植桐跟老師道了謝,把位置讓給后面排隊的同學,自己又擠出了工經樓。
出了工經樓,唐植桐利用身高優勢,越過蕓蕓眾生的腦殼,尋找小王同學。
微風吹過,亭亭玉立的王靜文將幾絲不服順的青絲撩到耳后。
畫面很美,但旁邊站著個男的什么鬼?這么勇嗎?個頭還沒小王同學高,敢和她搭訕?
也不知道小王同學說了什么,那男的點點頭就走了。
小王同學沒再往那看一眼,而是盯著門口方向,尋找著唐植桐的身影。
當看到唐植桐的時候,小王同學臉上露出了小酒窩,伸長了胳膊朝丈夫擺手示意。
“怎么回事?有人把你當新生了?”唐植桐走向前,接過小王同學手里的被褥,問道。
“你看到了?問我是不是迷路了,熱心的給我帶路。”小王同學朝丈夫甜甜一笑,她心里何嘗不明白?這邊站著的新生多了,為何偏偏找上自己?都是借口罷了。
“還算有點腦子,沒說自己迷路,讓你帶著找宿舍。走,咱去宿舍吧。”唐植桐嘿嘿一樂,兩世為人,觀念多少有些與眾不同,沒有覺得小王同學被冒犯。
這年頭,再借那人三個狗膽,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點啥,甚至口花花一點都不成,只要小王同學喊一嗓子“耍流氓”,被熱心同學打到半身不遂都是祖宗保佑。
宿舍樓位于學校西北角,統一的四層蘇式建筑,帶尖頂的那種。
雖然現在跟老大哥的裂痕已經越來越大,但郵電學院是在此之前開工建設的,無論是宿舍樓還是教學樓都有濃重的蘇式風格。
一般來說,學生宿舍是禁止異性進入的。
但唐植桐又是出示工作證又是遞煙的,宿管大爺一扭頭一揮手,愣是裝沒看到,給予了放行。
相對來講,女生進入男生宿舍會容易一些,男生想進女生宿舍嘛,基本上沒有這種可能。
也就現在民風淳樸,放幾十年后,即便不讓進,大學生們也會想方設法開動腦筋,用著五花八門的法子去了解校友,就差奇門遁甲了。
聽說某大學查寢,從女舍搜出來的望遠鏡要遠遠多于男寢…
“大家好,這里是三舍219吧?我沒走錯門吧?”盡管是白天,但在進寢室前,唐植桐還是先敲門,跟宿舍里的舍友打了個招呼,主要是擔心里面會有不適合小王同學看的畫面。
房間不算小,東西兩側分別有兩張上下鋪,共八個床位,中間過道放著四張對靠的課桌,宿舍里只有兩個老大哥,正在下象棋。
“對,歡迎新同學。可算是來舍友了。”一個較為年長的聽到唐植桐的動靜,放下手中象棋,笑著跟唐植桐打招呼。
“小王,進來吧。”唐植桐先是跟兩人點點頭,兩個老爺們正在下象棋,沒啥不宜觀看的,就朝門外喊道。
“大家好,我是唐植桐同學的愛人王靜文。”王靜文聽到唐植桐的信號,直接進了219宿舍,目光從唐植桐兩位舍友掃過,落落大方的跟兩人打了個招呼。
“唐同學好,那個,王同志好。我叫路堅,這是竇永昌。”路堅明顯愣了一下,起身跟唐植桐和王靜文打招呼。
“好家伙,伉儷情深,上個學還有家屬送。”竇永昌目瞪狗呆,這狗日的舍友年輕高帥也就罷了,還特么有這么漂亮的媳婦,有這么漂亮的媳婦也就罷了,還領到學校來。
“呵呵,我倆都是四九城的,住的離學校不算遠,今天就一塊過來了。”唐植桐笑呵呵給解釋了一句。
這年頭交通不便,極少有學生家屬能送到學校,一般送到車站就算極限了,畢竟去車站也是要花錢和時間的。
“理解理解。床鋪邊上貼著名字的,唐同學你睡我上鋪。”路堅笑呵呵的給唐植桐指了一下床鋪,然后轉頭給竇永昌使了個眼色。
“哎呀,瞧瞧我這張嘴,土包子沒見識,伱們多擔待,多擔待!來,唐同志,抽煙抽煙。”竇永昌接到路堅的眼色,也反應過來,趕緊掏出煙來散煙,找補道。
“謝謝,我今年20歲,得稱呼兩位老大哥吧?”唐植桐將打包好的被褥細軟放到自己床鋪上,接過竇永昌的煙,熟練的掏出自己的火柴給兩位舍友點煙。
“喊我老路就行,我倆都快三十了。”路堅笑呵呵的說道。
“那個,弟妹快坐,剛來東西也不全,你們帶杯子了嗎?我給你們倒杯水。”竇永昌拎著腳邊的暖瓶,熱情的說道。
“好嘞,謝謝竇大哥。”唐植桐仗著身高優勢,踮起腳尖,從被褥中掏出一個搪瓷水杯,遞到竇永昌面前。
“嗐,客氣個啥,都是同學,不用喊哥,喊我老竇就行。”竇永昌接過水杯,倒了小半杯停下,咣咣水杯,直接潑到地上,又倒了大半杯遞回給唐植桐。
“別,我還是喊你竇大哥吧。”唐植桐聽到后避之不及,連忙搖頭婉拒。
小王同學明顯聽出來了,捂嘴笑出了聲。
“咋?我說的不合適了?”竇永昌有種直覺,小唐愛人這一笑跟自己有關,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問道。
“沒啥,“老竇”這個詞有點歧義。”唐植桐看路堅同樣不明白,就開口解釋道:“在廣省那邊,當地人稱呼自己的父親為老豆。”
“哈哈哈,感情你占了我兩天便宜。”路堅聽后笑出了聲,指著竇永昌說道。
“我哪知道還有這么一說?得,你們以后直接喊我名字,這總行了吧?”竇永昌回過味來,哭笑不得,姓氏是老祖宗給的,也不能因為這個改名,只能在稱呼上改變一下。
“誰讓咱國家方言多,發音相似呢。”唐植桐也跟著樂呵,稱呼這種事情,南腔北調,確實容易誤會。
“沒事沒事,不知者不罪嘛。”路堅依舊是樂呵呵的,沒有絲毫不快的樣子。
經過這么一打岔,三人哈哈一笑,關系拉近了不少。
“小唐啊,你是高考考過來的?”聊了一會后,路堅試探的問道。
“不是,單位選我過來委培。”唐植桐直言道,現下不是十多年以后的那幾次高考,那時候別說拖家帶口上學,聽說都有挺著大肚子報到的,現在的大學絕大多數都是應屆高中畢業生。
“老路,你看,我說啥來著,咱們宿舍肯定都是過來委培的。”唐植桐的話印證了竇永昌剛才跟路堅說道觀點,有些洋洋自得的說道。
“別急嘛,還有好幾個同學沒有來呢。”路堅也不惱,笑呵呵的跟唐植桐解釋了一番。
路堅和竇永昌已經來了兩天了,這兩天逛了校園、下了棋,對新舍友也充滿了期待,就稍稍的分享了一下他們個人的猜測。
竇永昌認為舍友肯定都是過來委培的,而且也是各地的骨干人員。
路堅則認為不會那么湊巧,因為對門220寢室報到的新生都是高考過來的,那219就存在混合宿舍的可能,而且委培人員也不會是來自全國各地,只是附近部分省份。
“不是全國的都來嗎?”唐植桐覺得混寢的可能性還是有的,但委培總不能只來一部分省市人員吧?
“這個還真不一定。除了北郵,其他地區也有郵電學院。”路堅不急不緩的說道。
“哎?還真是。”經路堅這么一說,唐植桐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唐植桐之前的時候沒有往這方面想,總以為郵編的全國推廣培訓人員全部來四九城,那委培肯定也是如此,但他忘了其他地方也有郵電學院了。
就目前來說,國家對郵電系統非常重視,全國各地共有五家上規格的郵電學院,分別是北郵、南郵、重郵、西郵、長郵,各自有著自己的專業特長及負責范圍。
除了這五家,還有個“郵電科技大學”,郵電科技大學的規格要比郵電學院高一些,是去年批準成立的三所科技大學之一,另外兩所是中國科學技術大學、中國醫學科技大學。
由于宿舍人員并未來齊,三人聊到飯點,路堅和竇永昌的猜測也沒得到驗證。
“小唐,小王,到午飯時間了,一起去吃飯吧?學校食堂的飯菜還是不錯的。”路堅看了一下手表,提議道。
“兩位老大哥去吧。我沒轉糧食關系過來,把鋪蓋收拾一下,一會就走。等后天下午再過來。”唐植桐站起身來,將過道讓出來。房間雖然面積可以,但擺上課桌后,過道就狹窄了。
“那我們后天見。”路堅和竇永昌拿上飯盒,帶上鑰匙出了門,將宿舍留給唐植桐和王靜文兩口子。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當然要做些什么。
剛才有兩位老大哥在,小王同學也沒好意思爬上去給唐植桐整理鋪蓋,這會沒人了,正好收拾一下。
唐植桐也走到窗戶邊,往外面打量。
周老師給唐植桐安排的宿舍和床位還是不錯的,宿舍朝陽,床位也是不容易臟的上鋪。
宿舍內有暖氣片,估計冬天挨不了凍。
要說缺點的話,可能就屬這個窗戶了,窗戶外面沒有陽臺,洗衣服、晾曬被褥可能會麻煩一點,只能在外面扯上兩根鐵絲湊合著用。
但這對唐植桐來說這都不是事,因為走讀嘛,根本用不上這些。
除了糧食定量以外,還有一個次要原因讓唐植桐決定不住校,他不確定這些舍友里面有沒有人睡覺磨牙、打呼嚕。
唐植桐上輩子前前后后睡了七年宿舍,舍友中不僅有磨牙、打呼嚕的,還有不講衛生的,襪子甩墻上能黏住都不帶洗的,那個味道就甭提了。
更有甚者,哪怕有自助洗衣機,卻四年一次被罩、床單、枕巾都沒洗過,顏色由淺藍色染成了油黃色,那顏色和味道,唐植桐能記一輩子。
這種經歷有一次足矣,唐植桐不想再重復體驗,還是回家摟著香香軟軟的小王同學安寢更舒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