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秉冬向他道:“我說過的自然有十分把握,若是救他不得,將這一身性命還來又有何妨?你盡放了陸幫主,使令千金隨我修行三年還家,當可與常人無異。”
李舊此時又哪里舍得,卻無奈心知小女早無多少壽數,只得索性死馬當活馬醫。向道:“我膝下無子,只有這一女視為掌上明珠,江大人既然有妙法醫治,這陸秉流與小女便請一同帶去。”
卻見面前人將手中梅枝一掃,道:“如令千金實在有些天資,不才或非但能救其性命,亦有大神通授予。”
李舊拱手道:“那便謝過江大人了。”
立時引江秉冬入了深院,推門,才第一回見到了那李虞兒。只見面前人臉色凈白,卻偏穿的一身紅衣,明艷之處,亦不免使人看著添了憔悴。
李舊道:“虞兒,這是世傳的梅煙榜眼江大人,如今有意收你為徒,你平日不是最喜他的詩句?正好一塊到上他府上去了。”
李虞兒一聽見了江秉冬的名姓,才抬頭卻已紅了臉頰,道:“江大人有意垂青,小女子天大的福份。雖不曾謀面,卻早在坊間聽過了江大人留下的詩句。最喜那八聲州里結末兩句‘一江殘照,兩岸清秋’,端的是不減前人高處。”原來這李虞兒十數年間未曾通武藝機巧,只為這教坊間煙花陌的詞句醉了心意,對面前這名動天下的詞客實在也是早有耳聞。
江秉冬道:“此隨我去,可不止吟詩作詞,平日里修行少不得辛酸苦楚,你可想清楚了。”
“不才有幸,一定憑老師分付。”
李舊與江秉冬附耳道:“陸秉流不日亦至,小女煩請江大人費心才是。”
“自然。”江秉冬并不多言,只是點頭稱是。
話畢辭歸,便引了李虞兒一同向鬧市繁華處去了,李虞兒心下暗想觀師父形色,本該如那避世隱居的高人,怎地竟是來了這段去處。
待江秉冬攜李虞兒到了他的住所,不比李舊家中的一般富麗,這小梅居雖修在鬧市,卻門漆如墨,推門去卻無甚置設,一棵梅樹隨緣由季,青石桌椅任落院內。一室書房,一主一客廂房便是鋪陳了當。
李虞兒一徑見來,雖分毫不似她心中所想的詩味墨香,卻也實在不失風味。正思索,江秉流轉向她道:“明日起你改穿青衣,我這素色庭院,受不下這許多鮮艷,于你亦是有益。”
“老師所言,自當如是。”
話回蜀道上第四面山門,林近山才折損了真氣,正橫刀盤腿而坐,遠遠聞見了腳步,再睜眼已是身前。田北秋一見眼前人便立時知覺與那前番不同——沒展露半分功力,單是坐在那里,就已是透骨的傲氣與懾怖,殺意與銳氣深不見底,全然不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形色。
無法,田北秋上前開口道:“閣下可是這第四門的守家?”
“聒噪。”林近山才輸了先前,這時又何來性子寒喧。言語未至已一刀近來,當真是有如竹林落林一般飄忽,重秋抵過慌忙,不迭接手后來。面前之人刀功絕艷,實在驚了田北秋的眼界。數招拆過,只覺未能敵手,便好將那橫斷吳江的刀意揮灑開來。
這二刀相撞之間,林近山立覺不是先前形勢,這刀氣,剛猛得實在有些奇巧了:仿佛全然不與面前對手商量一般,似乎橫斬豎劈之中全憑自身喜好。雖然,相對之中縱使林近山不按其法,刻意從旁處砍來,卻又見那刀法不依不饒自顧向他,分毫不回招抵擋,這番下來,卻是林近山不得不屢番回招來擋。
林近山在蜀山練刀多年,這天下刀招不說盡收眼底,卻也算是個飽覽名家。被這一番連段刀法壓至如此,還實在是頭回。無奈相對,只把幾種不同刀法一時來對,又憑借以多年修行,才穩下陣腳。畢竟是刀中名家高手,幾合下來,林近山逐漸也知了些門道,到底是占回了上風。
陸婉所見終歸廣博,見這等情形心下不免得著急,一手按了銀針,也飛打向林近山來。林近山雖拿不住田北秋的路數,這江湖上流傳的玉手銀針卻也早有耳聞。他的動作雖快,可畢竟銀針穿風而過,只是瞬息之間。一時間,千萬如雨飛來,針針取他穴位。林近山流轉竹葉長刀,格來擋去,又一面與田北秋相對,雖有吃力之色,竟也尚能招架。
倏忽,他暗叫一聲不妙:在那周旋之際,竟不想讓兩針打中,不是別處,正是膻中穴。
陸婉道:“先生好俊的一番刀法,只如今膻中大穴受制,只怕有天大的本事也須輸給我二人一招半式。”
林近山若換平時,比武過招認輸便是,可有那沐遠風前回來時的一番鋪墊,如今又哪里肯輕易作罷。他雙目圓瞪,一緊牙關,周身氣力不減反增,一細看來竟是強行沖破了丹田氣海的阻礙。
“這搏命的殺招,雖然能一時沖破,卻會對自身輕則留下內傷,重則損失壽數,一道山門而已,這少年刀客何必這般認真?”陸婉一時心下不解,想來前幾番對手雖然功力高強奇詭,卻從來不以命相搏。
說著林近山橫刀一縱,正是要朝田北秋身后的陸婉劈來。這一刀的氣力中雜著兇狠不顧一切的狠厲,只怕比前幾番還要更甚三分。陸婉雖有銀針傍手,可總歸不工近身武藝,未等三兩便已敗退。田北秋回神來助,又是將重秋格來,使出先前駒魚城內買回的九陣黃云,那刀法卻也精妙,將一柄重秋化作數面,有如一道道黃云遮蓋而來,刀氣覆壓,縱然是林近山也不免退卻。
正是一時不知從何處下手,二人索性都忘了守勢,自顧攻來,田北秋七,林近山三,二人交手之際亦是互成損傷。
田北秋突然暴起,不管不顧便舉著左臂鐵手砸下,一刀被刺入肋下,那鐵手卻也砸在林近山右肩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