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兩人寒喧客套的片刻,眼看天色將亮,龍夕象還是開口說起正事:“前輩,旬日之前,元慶真人傳書諸宗,邀我等去一山莊小聚,共商大事,不知前輩可愿賞光”
“這道宗間的聚會,老夫參與,是否有些不妥”
秦運并不驚訝,事關八方廟、朝憑,五大道宗若真能安坐不動,那才是怪事!
‘前輩威名,我等素來仰望敬重,哪有什么不妥’
龍夕象正色道!
秦運看了他一眼,搖搖頭:“老夫倒是想去,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您傷勢還未大好嗎”
龍夕象微微皺眉:“不知我龍虎寺大丹…”
沒用了!
秦運嘆了口氣,婉拒了他:“老夫如今,下此塔都難,論外出行走,一惡山莊就不去了!”
“不過,若諸位愿意,倒可來八方塔內一會…”
這…這下輪到龍夕象猶豫了!
他對這位前輩自然是心存敬意,但其他幾宗可就是防備忌憚的多,不可能來此聚會!
“行了,會后若有要事,再知會老夫一聲不遲!
秦運只是笑笑,也不為難他:“事關朝廷,莫說老夫沒死,便是死了,也要爬起來幫幫場子!”
晚輩記下了!
見此,龍夕象也沒再說什么,一拱手,已化光而去!
秦運平靜看著,直至其氣息消失在感應中,方才道:“這小和尚倒是個心善的!”
未見得!
秦師仙下意識摸了摸頭,那日被人偷襲,她可沒忘記!
秦運瞇著眼,神色微妙:“元慶道人邀諸宗會面,看來也己意識到了八方廟的變化…”
“八方廟的變化”
秦師仙心下微驚!
“大祭非一日之功,朝廷傳出欲祭八方廟的消息時,名半已在祭了,萬逐流邀天下人共觀大祭,那必然是八方廟已有了回應!
秦運把玩著掌中玉塔!
“八方廟已有回應”
秦師仙將信將疑,但老頭子卻是十分篤定的語氣,似乎親眼見過一般!
見她這么模樣,秦運心下搖頭,卻還是耐著性子回答:“大荒門的道子試煉,你還差多少”
“還差一點!”
說起此事,秦師仙也很頭疼,好些年前,沒有打破天罡之前,她已打入了大荒門的道子試煉!
可這么多年,她還是差一些,無法深度執掌大荒架海紫金槍!
“那自是察覺不到!”
秦運五指舒張,那一方玉色小塔在掌中綻放出幽幽光芒,濃烈的香火氣息彌散!
秦師仙凝神去看,經由那若有若無的光芒氣機,隱隱看到了一座于無盡幽光中沉浮的古廟!
古老、神秘而模糊!
“八方廟,真有異動”
秦師仙手腕一抖、八方塔內陡然閃過一抹紫金色光芒,修忽而己,她掌中已多出一口紫金色萇槍!
槍萇七尺,上有諸般神秘紋路、散著同樣古老的氣息!
這正是大荒架海紫金槍,平日里,此槍都在八方塔深處溫養,這是她留下的后手!
“…你都沒有進入最終試煉的資格,談何察覺八方廟”
見秦師仙凝神感知紫金槍,秦運頗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成…那幾家又憑什么能察覺”
秦師仙頗有些不服,她固然沒有打穿大荒門的道子試煉,可諸如龍虎寺、一無山莊這幾家,可很多年連真傳試煉都沒人打通過了!
“五大道宗再如何不濟,也有祖師留下的后手,可以觸及那最終試煉之路….”
秦運凝視著玉色小塔,看著那似有似無,似乎觸手可及,實則根本無從捉摸的古廟之影:“那天外來客倒是有些手段,這才多久”
低聲喃喃,秦運心中恍惚、多年之前,他窮盡手段,耗盡所有,也不過堪堪做到這一步而已!
“毒龍學府!
秦運收斂心思,突然一招手,將身后的銅鏡拿在了手里!
“您這是…”
秦師仙一證,循之望去,只見那銅鏡之中隱有金光閃爍,細看之下,似乎有一口金色大鐘!
“這是 秦運卻沒在意秦師仙的驚,他想了想,還是屈指點向銅鏡,或者說,銅鏡鐘那口金色大鐘!
神都城、地處大運疆域正北處,四季極為鮮明!
此時雖方才深秋、天氣卻已頗有幾分寒意,大街小巷叫賣的行商中,多出不少賣炭翁!
只是叫賣的不是尋常木炭,而是靈木燒制,又雕刻出種種獸形的獸炭!
這類靈木獸炭,不但無煙,灼燒起來還有淡淡的靈木香氣,可以滋養精神,舒緩疲勞!
往往一塊,就要作價一兩銀子,頗受大戶人家的喜愛!
神都城的老爺們,著實懂得享受,連木炭都要雕刻的如此精致…
臨街酒樓,六層靠窗處,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憑窗而立,俯瞰著神都街頭!
他名劉京山,恒龍道生人,少年時得遇異人,山中學武多年,出山不久,聽聞朝廷欲祭八方廟,故來京城!
而與他類似的,此刻神都城中比比皆是。
“劉兄此言差矣,這靈木獸炭又非是神都城獨有,咱們恒龍城里,也不乏類似之物,只是并不會在街頭叫賣而已!”
說話的,是個身著綾羅的青年人、他輕輕搖晃著酒杯,微笑道:“劉兄若是喜歡,王某可送你一車!”
“免了,我劉京山可享不了你們云鼎王家的福分!”
那青年轉身,坐下,一口喝干了杯中酒水!
天下五道十九州,恒龍、萬龍II道九州并不在內,這九州之地,是朝廷自留之地!
其中固不乏一些江湖門派,但成氣候的不多,掌握九州大權的,是如云鼎王家、象山張家、南陵云家等等大家族!
“劉兄說笑了!”
王景因笑了笑,突然起身,門外,也適時傳來聲音:“公子,萬公子要見您!”
“萬公子”
王景因眸光微凝,起身拱手:“劉兄,若無他事,不妨同去拜訪萬公子如何?”
“萬公子…”
劉京山目光閃爍,天下姓萬的不在少數,但在神都城中,萬姓公子,只出于一家!
那就是鎮武王,萬家!
“也好!”
劉京山沒有拒絕,兩人出門,自由家丁帶路,只是讓兩人錯愣的是,這位萬公子不在哪家會館、酒樓,也不在府宅之中!
而是在臨街的大街上!
“那位,就是萬公子”
劉京山微微皺眉!
不遠處,萇街上,撐著一把大黑傘,黑傘下坐著一個面黑如鐵,生有剛髯的碧眼老者!
此刻,他手撫萇須,把玩著手里玉幣,他的身側,則很是有些穿著華貴的公子、小姐們!
坐于他對面的銀發青年,正是萬家公子,萬權!
“那老者,應該就是,朝廷新敕封的國師,黃龍子吧”
王景因的注意力,則落在那碧眼老者身上,他來神都之前,就從家族中聽到過一些關于此人的傳聞!
“緣法不足!”
在眾人的注視下,黃龍子輕晃錢幣,片刻后,方才搖頭開口:“下一個!”
“又是緣法不足?”
“萬大哥這等天賦血脈,居然也無緣 “萬大哥不行,九郡主不行,這神都城,不,這天下還有誰行”
“可惜,那燕純陽身死衡山城,否則他的天賦…四周響起一片議論聲!”
萬權冷眼掃過其中一人,后者忙將,燕純陽的名字咽下,一縮身,消失在人群中!
“有勞國師!”
萬權躬身,心下稍有些失落,但也只是有些而已,畢竟,所有人都是一個評價!
萬權之后,再沒人上前了!
傘下,黃龍子微微皺眉,暗付自己是否太過于苛刻了,但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又不是在為學府招收弟子,門檻必不能降,沒有六階以上的稟賦,根本就沒有可能進入八方廟!
說來,那位鎮武王的稟賦,苦沉淀些年,或許可以 黃龍子心中轉念、已似有所覺般望向臨街的酒樓,于酒樓靠窗處,一黑袍中年人負手而立!
“近乎六階的稟賦,這等人物,若是生在天市垣,那可真是…”
黃龍子微微點頭,也不去拜見,只拈起那幾枚玉幣,就躺在搖椅上,閉目養神!
圍觀的一眾人見沒樂子看,也都隨萬權散去!
“刷!”
眾人散去之后,黃龍子似有所覺,睜開眼時,萬逐流已坐到了對面!
“萬兄有何賜教”
黃龍子坐起身來!
“昨夜開始,八方廟的異動加重,國師可知原因”
萬逐流開口詢問,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卻絲毫不外泄,只有彼此可以聽到!
“窮一國之元…香火,這等祭祀,受祭者又豈能亮無反應八方廟異動加重,正說明大祭將成!
黃龍子說著,微微一頓:“此次大祭,快則明年六月六,慢也不過后年,八方廟必會現身,萬兄可不要急于一時!”
“有危險?”
萬逐流挑眉,他還真動了重走伏魔之路的心思!
幽境,光怪陸離之地,誰也不知道蘊含著多少造化與危險,穩妥起見,還是不要以身犯險!
黃龍子抬頭,他聽到了鐘聲!
“嗯”
萬逐流皺眉望去,只見皇城之中,觀星樓上金光閃耀,大日金麟鐘震顫嗡鳴!
轟隆。
鐘聲回蕩,猶如重重驚雷炸響在神都城中!
一時之間,不知引得多少人震驚側目,更有不少高手翻上高處,循聲望去!
“有人擅入金鱗之路”
萬逐流眸光一沉,放下一卷卷宗,繼而消失在原地!
“這么急嗎”
黃龍子心下啞然,卻也沒跟上去查探,而是慢悠悠躺下,翻閱起萬逐流留下的卷宗!
“這老烏龜可真能跑!”
睡夢中,黎淵聽到了鐘聲!
這鐘聲來的猛烈,猝不及防下,黎洲只覺心臟一抽,猛然醒轉!
“哪來的鐘聲”
黎淵翻身而起,屋外己是大亮,他凝神傾聽,心下頓覺驚疑:‘這鐘聲,像是…”
眉頭一皺,黎淵盤膝坐下,稍一凝神,已進入了玄鯨秘境,于此處,他聽到了那鐘聲回蕩!
而來源,似乎在大殿 “這鐘聲,有點熟悉…大日金麟鐘”
黎淵心下微動,將烈海玄鯨錘更換下來,不等玄鯨之靈反應,已到了玄鯨門大殿之中!
大殿內,那石像早已睜開眼,那鐘聲赫然是從其身后那一扇幽沉門戶之中傳來的!
“這…”
黎淵冷靜下來,等到玄鯨之靈匆匆而來,方才詢問!
大日金麟鐘 鐘聲回蕩中,玄鯨之靈似乎記起了不少東西,黎淵看著地面上騰起的石碑,上面文字很亂:金麟之路,比鄰玄鯨之路…
十二宗門,各開一路,尋八方廟…
“十二宗門,各開一路?”
黎淵逐字逐句看完,心里總結重點,視線則落在那幽沉門戶后:“這鐘聲,來自于幽境內,金麟宗的最終試煉十二口天運玄兵之后的道路,居然是通的 黎淵一驚,但一轉念,又覺得并不意外,無論天運玄兵間是否有所聯系,但幽境,只有一個!
“這鐘聲…莫非,是朝廷有人在闖蕩最終試煉”
提溜著玄鯨錘,黎淵小心翼翼的走進石像背后的大門中,幽幽沉沉,無光無色!
他能聽到鐘聲、卻并無法分辨方向,更不知那鐘聲從何而來!
他正自打量時,突然聽得一聲顫鳴!
他身后,那石像突然抬頭,一雙眸光陡然間大亮、優如兩盞探照燈,照向了幽境深處!
黎淵連忙避到一旁,循著那石像的目光望去,首先被照亮的是那一間四面漏燈的破廟!
繼而,是更遠處的一方古塔!
“這么多詭獸?”
光芒雖一閃而過,黎淵卻覺悚然、那克塔上下,詭獸,詭兵黑壓壓一片,不知幾百幾千!
古塔之后,黎淵看到了玄鯨之路的第三站,那是一間木屋,古老而詭異,隱約可以看到兩道人影于屋子里對坐!
“第三站貌似沒詭化”
黎淵聚精會神,將眸光照亮之地,一一記在心里,但下一剎,他的注意力己被極遠處,那幽暗之中沉浮的古廟所吸引!
“八方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