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伏伽聽到林楓的話,這才恍然。
他就說以林楓的伶牙俐齒,當時質疑林楓的趙明路,直接被林楓給罵哭了,怎么面對這個趙茜,反而沒有解釋。
現在看來,林楓心里早有譜了,趙明路是讀書人,而且心有愧疚,容易罵醒,但這個蠻橫的趙茜…林楓明顯知道浪費口水沒用,所以干脆直接用事實證明。
孫伏伽道:“有什么需要我幫助的嗎?”
林楓搖了搖頭:“我先找找線索再說。”
他轉頭看向柔弱的趙氏,道:“你夫君鬼魂最后停在了何處?”
趙氏顫抖的抬起手,道:“就在…就在我的床榻前三尺遠的地方。”
“床榻前三尺?”
林楓走了過去,找了一個位置,道:“這里?”
趙氏道:“再往后挪一挪。”
林楓向后挪了半步:“這次呢?”
“就是那里。”
林楓低下頭,看向地面,只見他腳下十分干凈。
他想了想,又抬起頭,向頭頂上方看去,便看到一個橫著的房梁正安靜的躺在那里。
林楓眸光微微閃爍,他說道:“趙十五。”
“義父,有什么吩咐?”
林楓在趙十五耳畔低聲說了些什么。
趙十五當即麻利的搬了一把凳子墊在腳下,魁梧的他,直接一蹦,雙手就抓住了橫梁,雙臂用力,肌肉青筋盤繞,做引體向上的動作,腦袋直接到了橫梁上方,視線向橫梁看去。
沒多久,趙十五跳了下來。
他在林楓耳邊說了些什么。
林楓瞇了瞇眼睛,似有些許驚訝,但很快就恢復平靜,微微頷首。
陸辰鶴看到這一幕,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林楓看向門口方向,正好看到了陸辰鶴的神情,他笑道:“看來陸長史似乎有些想法?”
陸辰鶴忙擺手:“就是瞎想,瞎想而已。”
林楓笑了笑,他看向趙氏,道:“你夫君鬼魂從門進來時,就有兩尺來高的飄在空中?”
趙氏想了想,說道:“是。”
林楓右手拇指與食指下意識輕輕摩挲,點了點頭,繼續道:“你夫君鬼魂回來看你,沒說些什么?不會就是單純想你了,來嚇嚇你吧?那伱夫君這性子可有些惡劣啊。”
趙氏被林楓嚇得面色更加蒼白起來,趙嫣然不由攙扶著趙氏,瞪了林楓一眼:“你這人怎么故意嚇人。”
“伯母,他就是故意在嚇唬你,根本沒什么鬼的。”趙嫣然安慰著趙氏。
趙氏拍了拍趙嫣然的手背,以感謝趙嫣然,她看向林楓,道:“他一直重復兩句話。”
“什么話?”林楓追問。
魏征等人也側耳過來。
趙氏道:“他不斷的重復…我的寶貝呢,為何不在我的身側?”
我的寶貝呢,為何不在我的身側?
林楓想了想,似笑非笑道:“你夫君這是提醒你們,給他陪葬的時候,不給他放好東西啊,你們是不是苛待你們夫君了?”
趙氏連忙搖頭:“沒有…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是妹妹說夫君向來樸素,所以要從簡的。”
趙茜一聽,肥胖的臉上橫眉冷豎:“這和我有什么關系,我這么一說,你就聽了,誰讓你不堅持,大哥怎么不來找我呢?”
“還不是怨你?”
趙氏搖著頭:“我…我,我一個妾,哪能做主啊。”
趙茜雙手叉腰:“都是你的錯,少找借口。”
趙嫣然不由道:“姑媽,這當時的確是你做主的…”
“住口!”
趙茜十分強勢:“你一個外人,哪有你插嘴的份!”
趙嫣然眼眶不由紅了下來,她低下頭,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這樣子,還真有點我見猶憐的感覺。
好一出家庭狗血劇…林楓咳嗖一聲,道:“先不說陪葬的事。”
他看向趙氏,好奇道:“你夫君說他的寶貝?他都有什么好東西,死了還如此在意?”
趙氏搖頭:“我也不知道,夫君的東西除非他主動給我看,否則我從來不過問。”
趙嫣然抬起頭,不由看向趙茜,趙茜一瞪眼睛:“看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什么寶貝不寶貝的。”
這些人的心思都很有趣啊…林楓思索了片刻,目光又仔細看了一眼這個房間,確定沒什么特殊之處后,轉身來到了房外。
趙氏的房間只有一扇窗戶,窗戶靠近門一側,是一個柱子。
另一側則是一棵正在綻放的桂花樹。
桂花飄香,香味彌漫。
一陣夜風吹來,林楓不由打了個寒顫,下半夜的夜晚真是夠冷的。
“阿嚏。”
趙嫣然這時突然咳嗽了一聲,趙茜滿臉嫌棄道:“從來我趙府開始,你就感染了風寒,這都兩個多月了,也沒見好轉…我都在想,我們趙府現在這般樣子,是不是你這個病秧子給影響的。”
趙嫣然素白的臉蛋上,更加蒼白,她低著頭,暗自抹淚,沒有說話。
趙氏嘆息了一聲,輕輕拍著趙嫣然的手背,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
陸辰鶴見魏征皺眉,直接喝道:“趙茜,行了啊,少說點話,魏公他們正在斷案,無關緊要的話少說。”
趙茜明顯畏懼官府的人,雖然心有不滿,但的確不敢輕易開口了。
耳邊終于清凈了…林楓看向趙氏:“你在房里看到的窗外影子,是如何飄的?”
趙氏忙抬起手,在窗前指著:“就是這樣,從左到右,然后又從右到左,之后突然消失,然后門就開了。”
從左到右,從右到左?
還真是飄來飄去。
林楓想了想,他又看向趙氏:“最后你夫君是怎么離開的?”
趙氏搖了搖頭,道:“我身體不好,膽子也小,直接就被嚇暈了,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離開的…還是有婢女晚上出恭,路過我的房門,發現我房門開著,地面上都是鮮血,這才尖叫出聲,將我喚醒的。”
林楓臉上并沒有露出意外之色,似乎他早就料到會是如此。
他轉身看向陸辰鶴,道:“陸長史。”
陸辰鶴十分客氣,忙道:“林公子有什么吩咐?”
林楓現在的身份比較特殊,說官員吧,不是,他現在還是戴罪之身,說是囚犯吧,又能連他這個長史都能吩咐,所以陸辰鶴干脆叫林楓林公子,這個稱呼不好不壞。
林楓說道:“你們過來后,有沒有搜查過趙府?”
陸辰鶴忙道:“自是搜查了。”
“不瞞林公子,本官對什么鬼怪之說是全然不信的,所以來這第一件事,本官就是命人搜查趙府,想要找出那裝鬼之人或者裝鬼之物…可是也真奇怪了,我們搜查了整個趙府,都沒有找到任何裝鬼的東西。”
“什么染血的囚服…完全沒有。”
林楓說道:“所有房間都搜查過了?”
“都搜查過了。”
“房間之外的地方呢?比如花園,比如假山?”
陸辰鶴道:“也讓人搜過了,也沒發現。”
“那是否有發現什么特殊的灰燼?”林楓繼續問道。
陸辰鶴眸光微動:“你是懷疑…那些衣物被燒了?”
林楓道:“若是找不到,也有被毀掉的可能性。”
陸辰鶴仍是搖頭:“也沒有。”
林楓微微點頭,他轉身看向趙府的人,道:“今夜可有人離開過?”
趙府管家忙道:“沒有任何人離開,我們的門一直都緊閉著,門口也有人守著。”
趙十五聽到這些,不由道:“這就奇怪了…沒人離開,還什么都沒搜到…那這個鬼哪去了?”
孫伏伽也皺起了眉頭。
林楓沉思片刻,看向趙氏:“鬧鬼的時候,你可知是什么時辰?”
趙氏回憶了一下:“我似乎聽到了打更人的聲音…好像是子時。”
“子時…”
林楓又道:“那婢女是什么時候發現你昏厥的?”
趙氏道:“應該不到子時一刻吧。”
“就是子時一刻!”
一道清清冷冷的,沒有任何感情波動的聲音突然響起。
林楓循聲看去,發現說話的人,正是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蹲在地上玩螞蟻的趙茜之子趙方。
他一度以為這孩子腦袋有問題,畢竟趙方八歲,正該是對一切都好奇的年齡,可這么精彩的抓鬼之事他卻絲毫不好奇,非要玩螞蟻。
他笑呵呵看向趙方,道:“你怎么知道?”
趙方很是奇怪:“我就是知道,為什么要問原因?”
呃…林楓被問住了。
趙明路的姑父周松林忙道:“犬子從小就對時間十分敏感,他就算睡著了,醒來時,也能清楚的道出時間。”
呦呵…時間方面有特殊能力的神童?
孫伏伽看向林楓,與林楓一起推理,他說道:“子時左右鬼魂出現,子時一刻就被人發現了…算上在屋子里的時間,其實給這個鬼的時間并不多。”
“處理后續事務的時間更不多。”
“這么點時間,什么都來不及做。”
“沒有灰燼就不是燒毀,衣物不同其他,根本不是短時間內能燒完的,這也能證明不是燒毀,同時也沒人從門出去過…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他深吸一口氣,道:“裝鬼之物仍在趙府之中,可官府已經搜完了,沒有發現啊…那這些東西能藏在哪里呢?”
他來回踱著步,顯得有些焦慮:“藏在什么地方,是絕對搜查不到的?”
其實在看到林楓的檢查過程后,有了些許抓鬼經驗的孫伏伽,已經能猜出大致的裝鬼手法是什么了。
他這幾天也不是白白跟在林楓后面浪費時間的。
可這手法…還需要裝鬼之物的配合,才能驗證。
否則,根本揪不出裝鬼之人!
必須得找到決定性的裝鬼證物…才能幫助林楓揪出那個鬼,從而讓林楓將鬼當禮物送給趙家眾人。
但,藏在哪了呢…
孫伏伽焦慮不已,怎么都想不通,陸辰鶴也皺眉凝神,他不斷將視線放在房梁和外面的柱子與桂花樹上,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可也同樣因為找不到證物而發愁。
林楓站在門口,大腦飛速運轉著,他也在思考一些問題,不過他和孫伏伽等人想的東西不同。
他沒有糾結于東西藏在哪里。
他糾結的是另一件事——林楓目光盯著門口那灘血跡,瞇了瞇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