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義父,你是有什么收獲嗎?”
趙十五一直在緊張的看著林楓,此時見林楓發出笑聲,便忍不住問道。
林楓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他露出笑意,重新恢復了往常斷案的輕松灑脫模樣,說道:“的確有些收獲…這案子,比我原本預料的要更加有趣。”
咚咚咚。
就在這時,房門忽然被敲響了。
“子德,我帶趙明路來了,你要現在見趙明路嗎?”孫伏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林楓一聽,笑道:“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他直接看向趙十五:“開門吧,我還真有一些問題,要問問他。”
嘎吱——
門被趙十五打開,便見外面正站著幾人。
為首的是身著刑部郎中官袍的孫伏伽,在孫伏伽身后,是兩個刑部衙役押著的趙明路。
趙明路二十來歲的模樣,體格瘦弱,胡子拉碴,整個人一副隨時要餓死的樣子,站在那里雙腿都在打顫。
“孫郎中,你們虐待他了?”林楓道。
孫伏伽忙擺手:“可別胡說啊,我們刑部從不私下里虐待人犯,他是自己不吃飯,一天天在那里蜷著身體躺著,據說晚上還瞪著眼睛不睡覺,將看守他的獄卒都嚇得心里發毛。”
林楓看著趙明路仿佛離魂的樣子,若有所思。
“別說他了,子德,你卷宗看的怎么樣了?”孫伏伽詢問道。
林楓笑著說道:“有些發現…但具體的,還需要和這位趙公子驗證一下。”
聽到自己的名字,趙明路這才抬起了頭,他眼圈漆黑,臉頰瘦的都要脫相了,疑惑的看著林楓。
孫伏伽介紹道;“他叫林楓,你應該知道他。”
一聽到林楓二字,趙明路那仿佛離魂的無神雙眼,頓時有了神采,只是那是神采,是無盡的憤怒!
“是你!”
他雙眼憤怒的盯著林楓:“就是伱和江賀成那個狗官一起勾結,才害的我父親慘死在獄中!”
“我要殺了你!!”
他一邊吼著,一邊就要向林楓沖來,似乎想要用自己那雙瘦弱的手,將林楓撕碎。
不過他太瘦弱了,站著都費勁,更別說擺脫衙役的控制了,只能無力的張牙舞爪。
孫伏伽忙說道:“趙明路你別沖動!這些事或許有誤會…而且林楓還救了你,倘若不是林楓提前發現有人要對你不利,將你帶到了衙門,你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今天本官帶你過來,也是為了查清楚案子的真相!”
趙明路此時哪里能聽進孫伏伽的話,在他的意識里,林楓和江賀成一樣,都是害死他父親的狗官。
他根本就無法保持冷靜。
孫伏伽見狀,不由看向林楓,道:“子德,你看他這樣子…要不我先讓他去冷靜一下,等他冷靜了,再來見你?”
林楓搖了搖頭,他來到憤怒的趙明路面前,緩緩道:“我知道你很恨我,也知道你現在根本不愿聽我這個狗官的任何話。”
“但我還是有幾件事要說…”
趙明路惡狠狠地盯著林楓:“我和你這個狗官沒什么好說的!”
林楓聞言也不惱怒,他緩緩道:“你說是你殺的周婉兒,而不是你父親趙德順,對吧?”
趙明路雙手死死地攥著,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滿是怨恨的盯著林楓,就如同看著殺父仇人,咬牙切齒道:“我拒絕對你這個狗官說任何話,孫郎中,這個狗官不是該在大牢里等死嗎?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他劇烈掙扎:“為什么這個死刑犯會在這里,你們究竟想干什么?想讓我配合這個狗官,別做夢了!”
完全不配合啊,我得想辦法讓他冷靜冷靜…林楓摸著下巴,眸光閃爍。
孫伏伽不由道:“子德,我還是先將他帶出去吧,我和他好好聊聊,讓他冷靜了,你再問他吧…否則,這根本就問不出什么來。”
哪有時間讓他冷靜,他若是兩天都不冷靜,我腦袋就落地了…林楓深吸一口氣,看著趙明路,忽然笑了起來。
林楓這一笑,讓孫伏伽愣了一下,不知道都難纏成這般樣子了,林楓怎么還能笑的出來。
趙明路見林楓一笑,更加氣的火冒三丈:“你還笑——”
“我憑什么不能笑!”
林楓直接打斷趙明路的話,他看著趙明路,冷笑道:“我這輩子都沒見過幾個你這樣的混賬兒子,現在漲見識了,怎么就不能笑了?”
“你說什么!?”趙明路雙眼通紅,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孫伏伽見到兩人針鋒相對的樣子,濃眉下面的大眼睛里,滿是憂慮。
林楓怎么能這樣刺激趙明路呢,這下趙明路更不會配合了。
而趙十五則雙手叉腰,站在林楓身后,怒瞪趙明路,給林楓增勢…嚇得孫伏伽連忙將趙十五這個大塊頭拉開。
“本來就夠亂了,你怎么還跟著添亂!”他低聲道。
趙十五理所當然:“他對義父如此無禮,我豈能容他?”
孫伏伽覺得沒法和這個大塊頭講理,他低聲道:“別添亂了,看看子德怎么收場吧。”
兩人忙看向對面針鋒相對的兩人。
便見林楓看著趙明路的雙眼,神色中帶著嘲弄,淡淡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想…你父親是無辜的,倘若不是我們這些狗官,你父親根本就不會蒙冤而死?”
趙明路道:“這本就是事實!”
“呵,事實?”
“你認為的事實…是倘若不是我們,你父親就不會蒙冤?”
林楓看著他:“那我倒是有幾個問題要問問你了!”
趙明路死死地盯著林楓。
林楓漆黑的眸子看著他,那雙眼睛,就仿佛能窺破江賀成內心所有的想法,直接開口:“第一…你說趙德順因我們而蒙冤…那我就要問問你了,是我們強迫趙德順說謊的?是我們強迫你父親為你頂罪的?還是說,是我們屈打成招,讓你父親主動承認罪行的?”
“卷宗記載,你父親臨死前,身上可都沒有哪怕任何一個傷痕…來,你告訴我,你父親說他殺了人,這和我有哪怕一文錢的關系嗎?”
林楓一拍桌子:“我特么在那個時候,壓根就不知道他是哪根蔥!”
趙明路一愣,他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呵!”
林楓冷呵一聲,盯著他繼續道:“怎么不說話,沒話可說了?別著急,說完了我,接下來說說你吧。”
趙明路似乎想到了什么,臉色忽然一白。
林楓盯著他,直接道:“第二…明明是你殺的人,可在你父親被江賀成抓住,要帶走時…你做了什么?你明明已經到了你父親的面前了,你明明只要開口,說人是你殺的,你父親就不會被抓了,那你…”
林楓目光銳利,直插趙明路眼睛:“為何不說?”
趙明路臉色更加蒼白,素白的手背上青筋露出。
“第三,你父親是晚上被抓的,審判是第二天開始的,甚至第二天晚上才做出審判決定——這足足一天時間,你都有機會在你父親被打上殺人犯的罪名之前說明真相,可你又做了什么?你眼睜睜看著你父親成為了被冤枉的殺人犯,你毫無作為,你連一個屁都沒有放!真相,你…說了嗎?”
趙明路身體一晃,全身都在發抖。
他搖著頭,仿佛要崩潰了:“別說了,你別說了!”
“我為什么不說?”
林楓盯著他:“我要查找真相,只許你不配合我,什么也不說…我就沒有說出事實的權利了?”
“第四!”
林楓面無表情道:“從你父親被抓,到你父親于獄中身死,中間有足足三天時間…三天啊,這么多的時間,你們讀書人背誦論語估計都能背的差不多了吧?可你,仍沒有去說出真相?直到他死,直到他背負殺人之罪,死在那冰冷陰暗的大牢內,真相都沒有被說出來,告訴我,這該怪我這個狗官,還是該怪你這個孝子?”
趙明路雙手捂著臉,不斷搖著頭。
全身抖如篩糠。
林楓看著他,聲音仍舊冷靜的沒有任何波瀾:“凡事,總要有個先后順序!你捫心自問,真正第一位將你父親送到斷頭場的人,是我嗎?是江賀成嗎?還是說…”
林楓看著趙明路:“干脆就是你這個大孝子?”
“我…我…”
趙明路崩潰的搖著頭,想解釋,卻又仿佛所有的解釋都很蒼白無力,而說不出口。
林楓平靜道:“別弄得好像全天下只有你最無辜…在你拿起刀想要殺人的那一刻,你就不再無辜。”
“你可以怪我收受錢財,加快了案子的結案,我承認我錯了,并且我也承受了相應的代價,現在屠刀還懸在我腦袋上…”
“但你呢?一副你是受害者的模樣,一副要撕了我,不愿配合的樣子…瞧瞧你現在的樣子,瘦骨嶙峋,仿佛隨時都要餓死的樣子,你是想讓其他人都覺得,所有人都是惡人,就你是一個無辜的小羊羔嗎?”
“可你…”
林楓聲音毫無波瀾:“真的就無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