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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耶律延禧孤必報今日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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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至五月,遼國南京的風景,變得越發的秀美。

  漫山的杜鵑,開滿了山崗。

  契丹人的騎士們,游獵于燕山的山林之中。

  來自北院各部的權貴們,架鷹而獵,一個個志得意滿。

  來自遼東女直所獻的海東青,每一只都威武雄壯,滿足著這些大人物們對猛禽的一切幻想。

  “耶律節度!”一個年輕人,策馬在山崗上,看著那翱翔在林間的海東青,提起馬鞭,回頭看向跟著他的那個剛剛從南朝出使歸來的奉國軍節度使耶律琚,他神色輕松的問道:“南朝山河,也有如吾大遼這般的壯麗風光嗎?”

  耶律琚立刻策馬來到這個年輕人身邊,奉承的說道:“南朝山河自是遠不如我大遼風光秀美、壯麗。”

  年輕人輕輕嗯了一句,臉上的神色,古井不波。

  “聽說,節度在南朝發了大財呀!”年輕人輕聲說著。

  “越國今天早上都跟我說了,說是節度昨日光是胭脂水粉就送了五百盒入宮,蜀錦更是多達百匹!”

  “不錯!不錯!”

  耶律琚立刻從馬上下來,用手撫胸,以契丹人的禮儀說道:“這都是下官,對兩位娘娘的一點孝心!”

  “孝心?!”年輕人笑了,他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耶律琚,點頭道:“有孝心是好事!”

  “但也要為國盡忠,報效君父。”

  耶律琚當即道:“國舅教誨,下官曉得了,下官一定謹記在心。”

  “嗯!”年輕人頷首,也從馬上下來,牽著韁繩,對耶律琚道:“節度在南朝,能夠探知到高麗人和南朝人的異動,這個事情陛下是很滿意的。”

  “另外國舅還能為國家著想,為朝廷買回南朝茶葉,這也是有功的。”

  “梁相公(梁穎)、王相公(王觀)等,都說節度公忠體國,可堪大用呢!”

  耶律琚瑟瑟發抖,立刻低頭道:“下官只愿給國舅,給兩位娘娘辦事,其他皆不在下官考量,還請國舅明察!”

  耶律琚非常清楚的,可以決定他命運的人,從來不在宮中,而是就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當今大遼最顯貴的權貴——駙馬都尉、蘭陵郡王蕭酬斡。

  蕭酬斡這一支,在遼已興盛了數代人。

  乃祖蕭阿刺、高祖蕭孝穆,都是位極人臣的外戚。

  尤其是蕭阿刺,因是被當今大遼天子所冤殺的。

  故而,天下同情,至今有人懷念。

  于是,懋封無數,陪葬乾陵,配享先帝神廟。

  其后,蕭酬斡家族在遼國就風生水起了。

  乃兄蕭德讓,就尚了當今天子的長女魏國大長公主耶律撒葛只。

  蕭德讓雖然后來因為卷入了廢皇后蕭觀音一案而死。

  但他在死前,卻給他的家族鋪墊了起飛的道路。

  在皇后蕭觀音被賜死,太子耶律浚被害后。

  蕭德讓抓住時間窗口,努力的運作其妹妹蕭坦思入宮,先封惠妃,后封皇后,這便是當朝的正宮了。

  而蕭家的另一個女兒,蕭斡特懶,在耶律乙辛死后,也被當今天子收入宮中,封為貴妃,受寵至今。

  這兩姊妹,如今獨寵宮中,哄得老皇帝整日笑呵呵。

  兩個姐姐一個皇后,一個寵妃。

  蕭酬斡自然是年紀輕輕,便晉升為遼國最顯貴的外戚。

  不止十八歲就尚了當今天子的幼女越國公主耶律特里為妻,更被封為蘭陵郡王,位極人臣!

  不僅如此,因為蕭酬斡家族,當年還是耶律乙辛、張孝杰的盟友。

  在耶律乙辛、張孝杰已死的今天,于是,蕭酬斡家族就成為了很多人眼中的風向標。

  當今或者未來的太孫,若是要復仇、翻案。

  第一個要下手的,肯定就是蕭酬斡家族。

  包括宮里面的皇后、貴妃。

  所以,對其他人來說,看看朝中的皇后、貴妃、蘭陵郡王過的怎么樣?大抵就可以猜出他們自己的前途?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蕭酬斡成為了五院部、六院部很多人刻意靠攏和接近的人。

  也就是他太年輕。

  不然,這就又是一個耶律乙辛般的權臣!

  蕭酬斡卻是拿著手中馬鞭,領著耶律琚沿著山崗繼續向前。

  一邊走,他一邊說道:“節度可知道,就在節度歸國前,寧州觀察使曾來找過吾?”

  耶律琚眉頭一跳。

  寧州觀察使蕭杰,是他現在最大的對手。

  去年,南朝老皇帝駕崩,少主登位。

  他耶律琚以奉國軍節度使,為南朝登位慶賀使,蕭杰則是祭奠使。

  兩人肩負著相同的使命,地位也差不多。

  但一年多后的今天,兩人的命運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他耶律琚,靠著幾次出使,不止贏得了宮中歡喜,也賺的盤滿缽滿。

  蕭杰能受得了?

  受不了的!

  于是,耶律琚立刻低頭賠笑:“蕭觀察和國舅怎么說的?”

  “蕭杰言…”蕭特斡回頭笑了一聲:“節度在南朝,春風得意啦!”

  “還說節度甚至在南朝金屋藏嬌了!”

  “嘖嘖嘖…”蕭特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耶律琚:“現在看來,蕭杰所言可能不虛呀。”

  “節度如今,還真有幾分頗得美人恩重的味道…”

  耶律琚趕忙低頭,說道:“都是靠著國舅庇護,宮中娘娘愛護,下官才有機會。”

  他知道的,他在南朝干的那些事情,是瞞不過人的。

  使團那么多人,總會有大嘴巴子。

  所以,一回國他就立刻開始送禮。

  宮里面、宮外面…

  能打點到的地方,都打點了一遍。

  連皇太孫身邊,都送了禮物。

  價值數萬貫的南朝財貨砸下去,總算是堵住了別人的嘴巴。

  但耶律琚知道,那不是長久之計。

  須得抱住眼前之人的大腿!

  蕭特斡笑了笑,道:“既知是吾和兩位娘娘的愛護,才有節度的今日,節度自當有所表示才行。”

  “宮中皇后娘娘,近來禮佛,開銷日多…”

  “越國公主,也常與我言,家中日用耗費頗多…”

  耶律琚聽著,感覺有些頭皮發麻。

  他知道的,這是蕭特斡在明目張膽的要他分潤好處。

  而且,蕭特斡要的不是小數字。

  “未知宮中皇后娘娘禮佛,所需多少?”

  “越國公主又需多少開銷?”耶律琚咽了咽口水后問道。

  蕭特斡哈哈大笑一聲:“節度果然是個知恩圖報的!也不枉吾在兩位娘娘面前,多次給節度說話了。”

  “這樣罷!”蕭特斡伸出一根手指:“往后每年,節度在瓦橋關那邊,都給吾準備好十萬貫交子吧。”

  耶律琚整個人都麻了。

  十萬貫?!

  他在南朝這么久,辛辛苦苦,連腰子和肝都獻了出來,也才撈了多少?

  現在,蕭特斡在這里,嘴巴一張就要十萬貫交子?

  當他是什么?

  “怎么?”蕭特斡看著耶律琚:“有難度嗎?”

  “若是有難度,節度也不必憂煩。”

  “寧州觀察使說,若是他的話,每年十五萬貫也不在話下。”

  十萬貫罷了。

  在蕭特斡眼中,只是一筆小錢而已。

  也就每年宋遼交子總額的三十分之一,九牛一毛罷了!

  而且,在未來,宋遼貿易規模是必然擴大的。

  按照現在的趨勢,每年五百萬貫都打不住。

  所以,蕭特斡自認為,自己的開價是很合理的。

  也給耶律琚留足了空間。

  耶律琚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可他沒有辦法。

  想著南朝的豪宅,也想著還在等著他回汴京的那個嬌滴滴的南朝美人李師師。

  耶律琚一咬牙,拍著胸膛道:“怎么會?下官能孝敬兩位娘娘和公主殿下,這是下官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能怎么著呢?

  只能繼續在南朝人身上想辦法了。

  價格提高一點,回扣多要一點,重量少算一點。

  將這個窟窿想辦法補回來了!

  蕭特斡看著耶律琚乖巧的樣子,點點頭,道:“吾便知道,節度是個有辦法的人!”

  耶律琚耷拉著腦袋:“全憑國舅抬舉。”

  蕭特斡扶起耶律琚,對他道:“節度做好準備吧。”

  “再過時日,朝廷就會再遣節度出使南朝,為南朝太皇太后圣節慶賀使。”

  宋遼自澶淵之盟以來,兩國君主不僅僅會互相遣使慶賀新年、節日、登基、駕崩。

  彼此皇后、太后,也會互相遣使慶賀。

  如今宋遼關系,已達到了澶淵之盟以來,最親密的頂點。

  兩國在經濟貿易文化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繁榮。

  自然,今年的南朝太皇太后和小皇帝圣節,遼國這邊是非常重視的。

  以蕭特斡所知,朝中已經有聲音說,要在南朝小皇帝的興龍節時,專門以皇太孫的名義,派出使團去恭賀南朝皇兄圣節,同時感謝南朝皇兄這一年來在功課、學業上對大遼皇太孫的指教。

  這是皇太孫身邊的那些漢人士大夫出的主意。

  打的就是繼續捆綁宋遼兩國少主的主意。

  南朝小皇帝聰俊仁圣大遼皇太孫聰俊仁圣。

  如今,天子對此非常意動。

  十之八九,最終將按照那些漢人的想法來操作。

  因為天子已經從這個事情上面,嘗到了足夠的甜頭。

  捆綁南朝,借助南朝士人的嘴巴,來吹捧自己的孫子。

  這可比天子自己苦哈哈的,絞盡腦汁的渲染皇太孫如何如何純孝、聰俊要輕松的多!

  遼國上下,也更吃這一套。

  畢竟——無論在哪里,都是外來的和尚好念經。

  耶律琚不知道這些事情,可他聽到蕭特斡的承諾,心中頓時一熱,當場拜道:“國舅抬舉之恩,下官永世難忘!”

  汴京城…

  李師師…

  他耶律琚,又要回來了!

  南京城,皇宮之中。

  耶律洪基站在自己孫子身后,看著耶律延禧,伏案抄寫著翰林學士王師儒給他準備好的筆記。

  大遼皇帝的眉頭,漸漸緊鎖著。

  因為他剛剛看完了,南朝小皇帝送來的筆記。

  和上次所送的筆記相比,這一次南朝小皇帝的字更漂亮了。

  隱隱約約,還有著幾分大家風范在其中。

  反觀他的寶貝孫子呢?

  都快一年了,字還是去年一般,沒有什么長進。

  學問更是比不得。

  人家做的那些筆記,連朝中翰林學士們看了,都說極好。

  雖然不知道,那些筆記到底是對方親筆所寫?還是和耶律延禧一樣,在身邊士大夫們手把手教導下寫出來的。

  可,根據各方面的匯報和種種情況來看。

  南朝的小皇帝,現在確實是在茁壯成長中。

  而且威權日重!

  聽說,現在都開始視政開封府,處置庶務。

  而且,他確確實實出現在開封府,也確確實實在獨立處置一些事情。

  這就有些嚇人了。

  想到這里,耶律洪基就不禁嘆息了一聲。

  耶律延禧聽到自己祖父的嘆息,就將頭低了下去。

  十歲多一點的大遼皇太孫,其實已經懂事了的。

  所以他心里面清楚,自己的祖父,恐怕又在拿他和那個連見都沒有見過面的所謂‘皇兄’對比了。

  最近一年,那個南朝皇兄,已經在這位年幼的大遼皇太孫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主要是,對方似乎真的把他當成了弟弟。

  隔三差五,就差人千里迢迢,送來筆記。

  遇到節慶,使者就準時出現在了他面前,張口就是:大宋皇帝陛下,致大遼皇太孫殿下安,愿皇弟安康。

  這讓耶律延禧不知所措。

  對那個莫名其妙,忽然跑來,在他面前以兄長自居的南朝皇帝。

  說老實說,耶律延禧很不喜歡!

  憑什么嗎?

  你誰啊?

  為什么對孤指手畫腳?

  但讓耶律延禧難受的是——所有人,包括他的祖父,以及他身邊那些忠心耿耿的大臣,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甚至還有人認為,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搞得好像,他堂堂大遼太孫,就該是別人的弟弟,就該被一個不知所謂的家伙,指指點點。

  特別是他的祖父,總喜歡拿著他和對方比。

  動不動就是:延禧啊,看看人家。

  延禧啊…汝若能有南朝皇帝一半聰俊,朕就算死也瞑目了。

  不獨如此,他還得在祖父和大臣們的督促和監督下,去學習那個莫名其妙的家伙的筆記。

  甚至還得假惺惺的,抄那些大臣們寫好的文章,在文章里真的以弟弟自居,用請教的口吻,交流功課。

  耶律延禧煩都煩死了。

  此刻,當他再次感受到,來自祖父的嘆息。

  耶律延禧忍不住在心中發誓:“南朝皇帝…汝且等著,孤必報今日之仇!”

  注:耶律琚不可能只吃宋朝這邊的回扣。

  當時宋遼優秀的匹配機制下,宋朝這邊該有的陳規陋習,遼國那邊一個不少。

  官僚們出色的撈錢天賦,是不會分政體和民族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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